【ZCKB】《中论》对应讲记 52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智慧勇识!

顶礼传承大恩上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丑二、(别破人我流转)分二:一、观察流转者不存在而破;二、观察前后往来中间无身而破。

 

寅一、(观察流转者不存在而破):

 

若众生往来,阴界诸入中,

五种求尽无,谁有往来者?

 

如果说人我众生在流转,但于五蕴、十八界、十二处中以五相推理寻求都不见人我存在,那到底谁在流转呢?

 

犊子部认为:虽然常有的人我与无常的人我都不能流转,但不可思议的人我可以流转。

 

中观宗破斥道:认为有不可思议的众生或人我在流转是不合理的。因为在五蕴、十八界、十二处中以“五种”来寻求都找不到人我,“五种”即《观燃可燃品》中的一体、他体、能依、所依、具有五种观察方式。下面以五蕴为例略作观察:如果人我和五蕴一体,五蕴是生灭性人我也成了生灭性,五蕴有五个人我也成了五个。人我和五蕴他体也不合理,因为五蕴之外不可能有人我。五蕴依靠人我或者人我依靠五蕴都不合理,因为二者没有他体关系。五蕴具有人我也不合理,因为人我和五蕴不是一体他体,这就无法成立具有的关系。五蕴中没有人我,十八界、十二处也是同样。因此,所谓的不可思议的人我根本不存在。没有人我,谁是流转者?谁在往来?根本没有。月称论师的《显句论》中说:你们所谓的人我跟石女儿没有差别,因为以五相推理在蕴界处中都找不到它。其他讲义中还将这一人我比喻成兔角,道理是一样的。

 

寅二、(观察前后往来中间无身而破):

 

若从身至身,往来即无身。

若其无有身,则无有往来。

 

如果说有从前世的五蕴身到后世的五蕴身的流转,但这中间并不存在人我的所依五蕴身,没有五蕴身也就不会有往来流转。

 

对方认为:众生的流转是存在的,比如今生为人后世为天人。对此进行观察:人我流转需要依靠五蕴身,比如人死了以后要去三十三天作天子,那在人的五蕴身已灭尽而天身还没有得到的时候是否有身体呢?如果没有,就会有天人与人二者同一时刻出现的过失,如此则有补特伽罗成为两个的问题,还会导致所有六道轮回同时出现。而且,此时既然没有五蕴身人我就失去了所依,那又如何流转呢?如果有五蕴身,那我们就可按《显句论》的推理观察:虽然有五蕴身,但这个身不会是人身,也不会是天身,只能是中阴身。那同样,在已舍弃人身而中阴身尚未得之时有无五蕴身?有则不合理,因为中阴身本身就是一个过渡之身,除了它还会有什么身呢?无也不合理,要么人身与中阴身同时出现,要么无有所依之身而无法流转。所以对方的观点不成立。

 

对于这个问题,全知无垢光尊者在《如意宝藏论》中也讲得很清楚:人身天身之间接不接触?接触,那人道和天道就成为一体了。为什么呢?因为人身、天身不同时则不能接触,若是同时,那就有既是人身也是天身的过失;如果不接触中间有间隔,那中间有没有其他身体呢?如果有中阴身,那人身和中阴身、中阴身和天身之间有没有其他身体?如果还有其他身,那有何教证理证?

 

这种观察非常深。人们一般认为舍弃人身后马上就得到天身,但这种“马上”只是一种假想的概念。在胜义分析时,我们要看这中间有没有间隔,有没有接触,这样分析之后就会知道,最终的结论就是无身,而没有身人我的流转也就不存在了。

 

我们应知道:众生、轮回都是分别念假立的,其实流转的人我及所流转的轮回也不存在。

 

子二、(破涅槃自性成立)分二:一、破诸蕴涅槃成立;二、破人我涅槃成立。

 

丑一、(破诸蕴涅槃成立):

 

诸行若灭者,是事终不然。

 

说五蕴寂灭而获得涅槃,这是不能成立的。

 

对方认为:五蕴与人我的流转成立,因为二者的涅槃成立。

 

破曰:不仅五蕴和人我的流转不合理,二者的涅槃也不合理。我们可以观察:五蕴是常有还是无常?是常有则不能改变,先前不是涅槃最后变成了涅槃,这不成立;是无常则是刹那坏灭,之前已经坏灭现在又趣入涅槃,那就有两次坏灭,这也不合理。所以五蕴不能寂灭而获得涅槃。

 

丑二、(破人我涅槃成立):

 

众生若灭者,是事亦不然。

 

说人我众生能获得涅槃,这也不成立。

 

对方认为:人我可以趣入涅槃。

 

破曰:人我也不能趣入涅槃。请问,人我是常有还是无常?是常有,则以前怎样以后也必须怎样,若常有也能入灭,那就有常有与入灭两种相违之法共存的过失;无常也不能入灭,因为无常的人我一刹那间已经坏灭了,坏灭的法也就不会再趣入涅槃。因此,人我涅槃也不成立。《般若经》云:“须菩提,涅槃如幻如梦,设更有法胜涅槃者,我亦说为如幻如梦。”《三摩地王经》亦云:“胜义谛如幻如梦,涅槃亦如幻如梦,智者知此则成就胜义戒。”

 

月称论师针对犊子部不可思议的人我还有两种观察方式,第一种:不可思议的人我是了知而趣入涅槃还是不了知而趣入?如果是了知而趣入,那就不是不可思议了;如果是不了知而趣入,那自他谁也不知道这种趣入,这样的入灭也徒劳无益,没有任何作用。第二种:不可思议的人我是常有还是无常?如果它本来常有,则没有必要趣入涅槃,因为它已具足涅槃;如果是无常则不可能趣入涅槃,因为一旦趣入涅槃,也就不是不可思议,而成了可以思议。果仁巴大师特别提到,在其他注释中对犊子部不可思议的人我进行遮破的推理并不是特别清楚,而在《显句论》中却很明确。

 

癸二、(破缚解自性成立)分二:一、共破;二、别破。

 

子一、(共破):

 

诸行生灭相,不缚亦不解;

众生如先说,不缚亦不解。

 

五蕴是刹那生灭的体相,没有束缚也没有解脱;人我众生也是如此,没有束缚也没有解脱。

 

对方认为,因为束缚和解脱存在,所以轮回和涅槃也存在。

 

破曰:五蕴和众生没有束缚也没有解脱。首先观察五蕴,色受想行识五蕴并非常有,而是刹那生灭的本性,没有片刻停留,这样的无常法不可能有束缚,也不可能有解脱。为什么呢?因为,在它生起之前由于本体还未产生所以不会受到束缚;而在它生起的刹那马上就灭亡了,由于没有一个安住的过程,所以根本没有束缚的机会。要受到束缚,必须要有一个安住的过程,在此期间受到束缚。但五蕴这样刹那生灭的法,根本不会有一刹那的停留,这样的法怎么束缚呢?没有束缚又怎么会有解脱?就像石女儿没有本体自然不会有束缚和解脱一样。

 

有的修行人经常觉得:“我总是被相续中的贪嗔痴束缚着,非常痛苦……”学佛过程中的确会有困难,但学了中观也要会观察:自己的五蕴是刹那刹那生灭的,烦恼哪里有束缚自己的机会呢?

 

其次,众生也是不缚不解的。这与前面说的一样,常与无常的众生都不会有束缚和解脱。另外,以五相推理根本不得众生的本体,这样自然不会有众生的缚解。

 

汉地有一则禅宗公案,弟子到禅师面前求开示:“弟子一直被烦恼束缚着,请师父指点。”禅师说:“你自己的本体都不存在,如何束缚呢?”弟子豁然开悟。当然,这是利根者的行境。以前法王如意宝在传讲《文殊大圆满》时也宣讲了帝洛巴的教言:“显现不缚执著缚,当断执著那若巴。”全知无垢光尊者的《实相宝藏论》中也有很多无缚无解、束缚自解脱方面的殊胜教言,比如,就像毒蛇的身体自然解开,根本不必他人把它解开一样,烦恼也会自然解脱。

 

有些修行人因为自己被束缚在轮回中而非常苦恼,荣素班智达说:这些人的内心充满着小乘的习气,束缚和解脱始终让他们耿耿于怀,因为有了实执他们一直想获得解脱。但从实相本体的角度而言,受束缚者不存在,解脱束缚者也不存在。因此,通达无缚无解的道理很重要。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认为外境有可求的法从而一直追求,这就像野兽追寻阳焰水一样非常可怜。

 

《中论释》


——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

麦彭仁波切 著

堪布索达吉 译

 

 

若众生往来, 阴界诸入中,

五种求尽无, 谁有往来者?

 

如果对方反驳道:这二者是完全不同的。就是有恒常与无常不可言说的补特伽罗(众生) 在轮转。

 

蕴[阴]、界、处[入]与作为补特伽罗人我的关联,在前面宣讲“燃与燃者”等关系时,已经得出:无论如何寻求其本体为一体、异体、具有、能依以及所依的五种关系,也如同石女的儿子一般了不可得的结论。既然如此,又有哪位补特伽罗会轮转呢?绝不可能。

 

如果承许在近取五蕴不存在的情况下,补特伽罗的轮转仍然存在。然而,如果轮回安立的因都不存在,这种立论就站不住脚。如果还是固执地认为轮转存在(,我们就可以举一个例子来加以反驳):

 

如果需要从人的身体,转移为天人的身体, 不舍弃原有的(五蕴身)是不可能的;如果舍弃了原有的(五蕴身),则在前后世二者之间, 就不存在其他的五蕴。那么在此时此刻,补特伽罗已经远离了其安立之因——近取五蕴,所谓的轮转也就不可能存在了。

 

如果承许在前后世之间,不存在中间的过渡阶段,就会有天人与人二者在同一时刻出现的过失,如此则有(一个相续的)补特伽罗成为两个的问题,还会导致(在一个相续中,) 所有六道轮回同时出现的后果。

 

按照《无畏论》的解释:如果是轮回或者五蕴之外异体的流转者补特伽罗,在三有中轮转。那么请问,这个流转者是不观待轮回各道的身体而单独流转的补特伽罗,还是观待轮回各道的身体,而从一个身体投生至另一个身体的呢?

 

(第一种情况显然不合理,此处无需赘述。)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要使人、天道的身体等不至于在同时出现,该补特伽罗就必须舍弃前世的身体,而接受后世的身体。因为前后世分别的补特伽罗并非一体,(在此中间的间隙中,所谓的补特伽罗)就不应该是前后世二者中任何一位补特伽罗的五蕴身。所以,在此二者之间并非二者之一的补特伽罗就不存在五蕴身。既然无论人天道,还是其设施处的五蕴身都不存在,所谓的流转者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存在了。这种远离存在与五蕴的轮回,又怎么可能具有存在的意义呢?根本没有。

 

如果承许前后世的补特伽罗为分别各自的异体,就会有补特伽罗成为无常与众多的过失, 如此一来,前面的过咎依然不可避免。

 

若从身至身, 往来即无身。

若其无有身, 则无有往来。

 

如果像前面所说的那样,该流转者舍弃了前世人的身体,而以天人的身体在流转,则于此二者之间,单独流转的近取五蕴身也就不存在了。如果在此期间,五蕴身不存在,或者说是远离了近取五蕴身,那么作为流转者人我又怎么会流转呢?因为安立流转者的因已经远离了的缘故。

 

诸行若灭者, 是事终不然;

众生若灭者, 是事亦不然。

 

如果对方又认为:轮回就是存在的,因为与其相违的涅槃存在的缘故。

 

但是,你们所谓的涅槃也是不成立的。因为诸行与众生的本体是根本不存在的。即使它们的本体存在,则无论恒常还是无常,涅槃都不可能存在。

 

首先,诸行可以涅槃的论点,是无论如何也站不住脚的。如果诸行是恒常,则不会发生 转变,(也就不会有涅槃;)如果诸行无常, 在一刹那间就会毁灭,则可以依据前面已经宣 说过的,对其进行观察的方法进而予以破斥。 其次,如果按照前面的方式进行抉择,众生

以及不可言说的我,也无论如何不可能有涅槃。

 

己二、遮破束缚与解脱:

 

诸行生灭相, 不缚亦不解;

众生如先说, 不缚亦不解。

 

如果对方又认为:你们虽然破斥了轮回与涅槃,但束缚与解脱是存在的,因为束缚与解脱成立,所以轮回与涅槃也应该存在。(众生不就是因为)被贪爱等烦恼所缚,从而深陷三界不得逃脱的吗?

 

但是,束缚与解脱并不存在。首先,如果诸行是恒常的,人们就很容易通达不存在束缚与解脱的道理,在此也就不必宣说了。

 

其次,如果诸行是第一刹那产生,第二刹那毁灭的有法,则在之前不可能被烦恼所束缚, 之后也不会存在解脱。因为诸行在一刹那间已经产生,既然已经成立,就没有机会再变成异体的他法。

 

就像前面观察诸行的方法一样,众生也是既不存在束缚,也不存在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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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CKB】《中论》对应讲记 51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智慧勇识!

顶礼传承大恩上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壬三、(修习离边中观):

 

定有则著常,定无则著断。

是故有智者,不应著有无。

 

如果认为诸法决定有则堕入常边,如果认为诸法决定无则堕入断边,因此一切智者不应执著有无二边。

 

离开有无二边才是最究竟的中观见,未离有无二边就不是般若波罗蜜多的究竟密意。本颂宣讲了执著有无的过患,并劝勉一切具智慧者都要修习离二边的中观见。

 

“定有则著常”,如果一个法的本体实有存在,无法损害,那它就叫做常法。比如这根柱子,如果它在胜义中真实存在,它就是常法。而执著实有的有境心就堕入常边的执著。荣素班智达在《入大乘论》中说:一个法的本体实有,这不要说以胜义量,就是以世俗量也不成立。

“定无则著断”,如果认为一个法先前存在后来却不存在,或者说它完全不存在,这样的有境心就堕入了断边。

 

大家应该知道,中观宗在后得位宣说有无、存在不存在,这并没有常断的过失,因为自宗宣说的有无是假立的。但在抉择真正的般若波罗蜜多时,如果执著实有或执著遮破有边的单空就不是真正的般若波罗蜜多。因此,追随中观的智者不应堕入有无二边,这就是一切见解之王。

 

《中观四百论》云:“如来所说法,略言唯二种:不害生人天,观空证涅槃。”佛陀的整个教法可以归纳为二种:一、不害,即不害任何众生,依清净行为转生到善趣中;二、观空,即观修空性,通过观空性的威力获证涅槃。远离二边的中观见解对每一位修行人来讲非常重要!不管你修的是大圆满、大手印还是禅宗、天台,没有一点中观的空性见解恐怕修不到什么,因为有了空性见才可以积累智慧资粮,而只有福德资粮并不能断尽烦恼障和所知障。因此空性的见解相当重要。在空性见解的基础上还必须要具足慈悲的行为。表面上看“不害”是人天乘的修法,但以大乘“观空”离二边的见解摄持后就是大乘佛教徒的行为。所以,大家在见解上应树立起远离一切戏论的中观见;行为上应于世俗中如梦如幻地行持利他。上师如意宝在美国弘法时说过:“释迦牟尼佛的教法中,见解唯一是缘起空性,行为唯一是利益众生。”上师的教言和海外观音上师的开示如出一辙。观音上师在印度的一次大法会上说:“今天开法会的人很多,来自各个国家,也有很多难民。你们回去以后,如果有人问:今天主持法会的上师到底说了什么话?你们就说:上师说佛教的见解是无我,行为是无害。”大家应当结合上师如意宝及观音上师的教言细细体会。

 

全知麦彭仁波切在《前译教法兴盛愿文》中说:“稀奇萨霍堪布之行为,无比具德龙树之见二,钦定双融传承之教规,祈愿莲生大师教法兴。”龙猛菩萨在《中观根本慧论》、《六十正理论》、《七十空性论》等论典中开显了缘起空性的正见;静命菩萨来到藏地剃度预试七人出家并弘扬戒律,奉行僧伽的清净行为。无等龙猛菩萨的见解与稀有静命论师的行为,两相结合就是前译宁玛巴。神通等并不是我们所希求的,我们所希求的就是在相续中树立起中观无二见,在行为上不害众生并依别解脱等戒律的教诫而行。

 

壬四、(认识所离之二边):

 

若法有定性,非无则是常。

先有而今无,是则为断灭。

 

如果一个法具有决定自性,那它就不是无而是常有;如果一个法以前有现在无,这叫做断灭。

 

所离的二边就是常与断。常断可分以下两种:一、宗派认定的常断,如果一个法有决定的自性,那么它就不是无而是常有;如果这个法先前有现在没有了,这就成了断灭。二、名言共称的常断,在不详细观察的情况下,某法存在就是常,比如瓶子存在、人还活着;不存在就是断,比如瓶子碎了、人死了。按果仁巴大师的说法,这里的常断是观察后认定的宗派的常断,并不是名言共称的常断。如果是名言共称的常断则有过失,月称论师在《显句论》中说:一个人先前有眼翳,通过治疗现在不存在了,这并不是堕入断边,如果这堕入断边,那佛经中却说“往昔有贪嗔痴,现在无贪、无嗔、无痴……”,这是否也堕入断边呢?所以,名言中不经宗派观察所建立的常断并不是这里所认定的常断。

 

另外,常断又可分为人我的常断和法我的常断。执我和五蕴一体,五蕴坏灭了我也随之坏灭,这就是人我的断;执我和五蕴异体,五蕴坏灭了我还存在,这就是人我的常。承认三世实有则是法我的常,承认过去、未来无则是法我的断。

 

辛二、(以教证总结):

 

《般若波罗蜜经》云:“佛告极勇猛菩萨言:‘善男子,色不断不常,如是受想行识不断不常,若色至识不断不常,此是般若波罗蜜’”

 

《三摩地王经》云:“有无是二边,净不净亦尔,是故有智者,离边不住中。”

 

《妙力伏经》云:“色法不具有实无实……”

 

经云:“有者是常见,无者是断见,是故有及无,智者不应依。”

 

《中观根本慧论·观有无品》传讲圆满

 

十六、观缚解品

 

庚三、(破暂时缚解)分三:一、破轮回之本体;二、破彼能立之因果;三、宣说趋入真如之方便。

 

本品观察缚解。缚是束缚,解是解脱。内外道执实有的修行人都认为有束缚解脱,但实相中并没有这些法,《般若经》云:“色法无生故,无缚也无解。”学习本品我们就是要通达无缚无解的道理。

 

辛一、(破轮回之本体——观缚解品)分二:一、以理证广说;二、以教证总结。

 

壬一、(以理证广说)分三:一、破轮涅自性成立;二、破缚解自性成立;三、断除太过。

 

癸一、(破轮涅自性成立)分二:一、破轮回自性成立;二、破涅槃自性成立。

 

子一、(破轮回自性成立)分二:一、总破五蕴人我流转;二、别破人我流转。

 

丑一、(总破五蕴人我流转):

 

诸行往来者,常不应往来,

无常亦不应,众生亦复然。

 

所谓的五蕴往来其实不成立,因为它是常法则不应往来,是无常法也不应往来;众生也是同样的道理。

 

有实宗认为:轮回存在,因为往来流转的五蕴及人我存在。破曰:这不成立。颂词中的“诸行”即是指五蕴,它要么是常要么是无常。如果五蕴常有则不应往来,因为这就有人转生为天人后仍是人的五蕴的过失:一方面这与现量相违,因为当人转生天界时人的五蕴一点也见不到;另一方面,常有的五蕴不舍弃自本体又能转生各趣以比量根本无法成立。再者,如果五蕴是无常法,则更不应往来。无常法刹那不住、生而即灭,如果五蕴是无常法,那么第一刹那的五蕴在第二刹那时便灭尽了,灭尽了还能否流转呢?不可能。如果灭尽了还能流转就有《显句论》所说的“石女的儿子也可以流转”的过失。因此,常有的五蕴和无常的五蕴都不能流转。

 

五蕴不能流转,人我或者众生可否流转呢?也不能流转。外道承认蕴和众生分开,离蕴有我;内道承认众生依靠五蕴,即蕴有我。不管是哪一种“我”,依靠上面的推理都能破除其流转。

 

此外,《显句论》还有一体异体的观察方式:如果人的五蕴与天人的五蕴是一体,那么我做天人时仍然是人,这样便谈不上流转了;如果人的五蕴与天人的五蕴是他体就更不能流转,如果他体也能流转,那么人和阿罗汉之间也能流转了。

 

 

《中论释》


——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

麦彭仁波切 著

堪布索达吉 译

 

 

己三、教诫修习中观:

 

定有则著常, 定无则著断。

是故有智者, 不应著有无。

 

因此,在思维实相的时候,如果说“此法定然存在”,则是有恒常的执著;如果说“此法定然不存在”,则又堕入了断见。

 

如果声称“有某个心的外境”,并认为其自性存在。然而,既然(诸法的)自性存在, 则空性以及往他法的转变等就不应理,如此一来,就落入了与无有的观点[空见]相抵触的常见;如果执持“某法不存在”的观点,就会出 现自性存在立论荡然无存的局面,前面“有” 的见解在这里就成了断灭之见。

 

然而,这种自性不存在的见解,就不存在以上的两种过患。仅仅的有、仅仅的无以及认为自性不成立的见解虽然不是粗大的常见断见,但却存在着分别的耽执,无法超离于有相的戏论。

 

在执著成实的病没有康复之前,始终需要依靠无有的遮止之药,但最终却必须将病痛与药物一并驱除,安住于息灭一切痛楚戏论之相, 远离四边戏论的境界中,将能取所取戏论的细微常断残渣扫荡殆尽。总之,遮破自性存在, 绝不是仅仅建立无有自性的立论。

 

《显句论》中云:“扫除此二见解,即为中观道修习之方。”一言以蔽之,就像在病没有痊愈之前,始终需要依靠药物一样,在所破没有消灭仍然存在之际,遮破无有的执著还是应该利用。一旦将(所破)消灭,又怎么会有“无” 的执著呢?假使所得到的最终境界是单空,那么又何需在颂词中引用“经中之所说, 离有亦离无”的教证呢?

释迦却丹曾说过:“成实不可得的智慧,与执著实有空的观点二者,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因为这些都是边执之见,所以,作为智者永远也不要堕入将有与无视为真如实性的边执见当中。

 

若法有定性, 非无则是常。

先有而今无, 是则为断灭。

 

如果对方反问:为什么这些都是常断之见呢?

 

如果某法的本性或者自性存在,则该法就应该是恒时不存在,或者是彻底与其相违的非不存在(也即存在),这样就堕入了常见。如果说:某法曾经因为产生而存在,但在消亡之后,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这种说法阻断了该法存在的延续,所以又堕入了断灭的行列。

 

《中观根本慧论》之第十五观有无品释终

 

十六、观缚解品

 

丁十六(观缚解品)分二:一、经部关联; 二、品关联。

 

戊一、经部关联:

 

经云“色法无生故,无缚也无解”等,宣说了无缚无解的道理。

 

戊二、品关联:

 

如果对方提出:诸法的自性是存在的,因为轮回涅槃的束缚与解脱可得的缘故。

 

如果束缚与解脱存在,则可以说诸法的自性存在。然而,束缚与解脱是不存在的。为了阐述这个道理而宣说本品。

 

此品分三:一、遮破轮回与涅槃;二、遮破束缚与解脱;三、驳斥其他过患。

 

己一、遮破轮回与涅槃:

 

诸行往来者, 常不应往来,

无常亦不应, 众生亦复然。

 

作为所立的轮回与涅槃,以及作为能立的束缚与解脱都不应该存在。前者不存在,是因为所取五蕴以及能取众生二者的轮转不存在的缘故。

 

如果对方提出:近取的诸行五蕴, 存在前往他处的流转,所以轮转[往来]是存在的。

 

倘若诸行是恒常的,则不会有轮转,因为既然是恒常,就不应发生迁变的缘故。

 

倘若诸行是无常的,也不会有轮转,因为在一刹那间不会存在往他法的迁变。

 

能取者众生也是这样,无论对恒常以及无常的情况进行观察,不存在轮转的理由,与前面所表述的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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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记】《中观四百论》65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

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

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现在我们来继续讲圣天菩萨所造的《中观四百论》。

 

中观四百论》分甲一、初义;甲二、正释论义;甲三、末义。

 

甲二、(正释论义)分二:一、总义;二、别义。

 

乙二、(别义)分二:一、明依世俗谛的道次第;二、释胜义谛的道次第。

 

丙二、(释胜义谛的道次第)分二:一、广释胜义谛;二、造论宗旨和断除敌论余诤。

 

丁一、(广释胜义谛)分三:一、由破有为法为常之门而总破实有;二、别破有为法实有;三、破生住灭三有为法相有自性。

 

 

第十五品 破有为相品

 

主要是观察有为法的生住灭三相而破有自性,观察生住灭的方式在前面几品有些略说。这一品破有为相品是专门破除有无法的体相。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情况呢?前面也讲过,众生对有为法尤其执著,认为众生的身体、心,还有外界器世界等等这一切通过因缘聚合而产生的法都是实实在在有自性的法,所以必需要破斥,把众生相续中对有为法的执著打破以后,就可以安立诸法无自性生。也就说在凡夫位的时候,还没证悟的时候,还没有通过自己的智慧现量见到诸法空性的时候,在这时通过理论来破斥现在自己感受的一切有为法,是尤其关键的。

 

既然是破斥有为法,那么究竟什么是有为法?有为法必须要具足三个体相——生、住、灭。有了生住灭称之为有为法,如果没有生住灭,就是相反方面的无为法。

 

此处主要是从生住灭三个方面进行破斥的。破斥的时候,前提是对方或者自己也了解有生住灭三体相的称之为有为法,所以这是自他二者共同承许的。因此这品当中就是通过观察生住灭来破除有自性的。

 

破有为法在《中论》第七品当中也是着重破斥的,通过各种殊胜理论,打破众生相续当中对有为法的执著。《中论》在破有为法当中还有一个余义,就是总的意义讲完后还有一个余义。它的余义就是在《七十空性论》当中,《七十空性论》也是专门解释在有为法相当中,有些人认为如果没有实有的生住灭的话,现在的一切诸法没有办法显现。为了回答这个问题,龙树菩萨专门造了《七十空性论》。所以一般的讲法,《中论》《六十正理论》等是属于完整的中观,其他的比如《七十空性论》等这些都是余义,都是解释《中论》当中的一些观点的。所以说在《七十空性论》当中,龙树菩萨又专门造了七十三个颂词,通过这样的方式,对虽然是空性,但是在空性当中有如梦如幻的缘起生的道理做了殊胜的抉择。这方面是需要了解的内容。

 

在本品当中破除有为法的体相,主要是观待胜义的理论进行破斥,在胜义理论面前不能承许一切诸法有实有的生住灭,也就是实有的有为法绝对没办法安立的。前面也讲过诸法可以分成世俗和胜义二者进行抉择,所谓的世俗谛,就是众生面前的种种显现,而正在显现的同时它的体性是空性,这就大概讲二谛的内容。了解这样的内容是非常重要的,了解了世俗和胜义的定义之后,就不会混淆二谛的概念,在名言谛虽然是空性的,但是必须要承许有因果、修道等等,必须要承许它的显现、作用,但是正在显现,正在起作用的同时,它的体性完全是没有的,这就称之从二谛方面进行抉择。

 

从二谛方面进行抉择,到底中观派是怎样观待二谛的问题的,到底二谛是实有的,还是无实有的?这个还是要了解,否则认为二谛完全是实在的。

 

我们可以对这个问题简单地作一番抉择。只要众生有分别心的状态的时候,在众生的分别念面前,佛、龙树菩萨、月称菩萨、圣天菩萨等等,他们观待众生分别念面前安立了二谛。为什么这样安立二谛呢?因为如果直接把佛陀相续当中殊胜的境界给众生宣讲的话,众生是没办法理解的。佛陀所证悟的完全是离生的,或者完全是离戏的大空性、大光明的教法,像甘露一样的教法,佛刚刚成道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众生没办法接受,所以他说,我所证悟的正法众生没办法接受,所以先不宣说正法而到林间去安住,后面经过帝释梵天劝请之后再进行转法轮。转法轮的方式也是通过世俗谛和胜义谛的方式进行阐述的。

 

龙树菩萨所证悟的也是离戏的大空性,但是把这样的境界直接宣讲,众生也没办法了解,月称菩萨、圣天菩萨等等都是同样的这道理,所以为了众生直接趣入无生的大空性胜义境界的缘故,那么分开了二谛,就是说在众生面前的显现暂时来讲还是有的,但是正在显现的同时它是无自性的,这个时候就有了二谛的概念了。有了这样的概念,众生就认为有显现,他的心就踏实了,正在显现的时候是无自性的,这时候又使他接触到空性的殊胜的法味。如是逐渐逐渐修持之后,最后就可以现证无生空性,而无有怖畏心。

 

既然有这样一种分别,有这样一种次第,就可以说世俗谛和胜义谛的二种分法,完全是在世俗当中进行分别,完全在众生的分别心面前,或者在我们自己的面前,为了让我们趣入空性的方便而宣说二谛的教法。既然有这样的分别,实际意义有没有二谛呢?可以说在圣者的境界当中或者在法界的自相状态当中,绝对不可能有二谛的分法,就有因为在空性的状态当中泯灭了一切的执著。我们认为现在有一个世俗,而现在观待世俗有一个胜义,在我们的分别心面前就通过分别心安立了二谛的概念,这是分别心的状态,如果是分别心的状态,肯定不是属于真实的胜义谛的,可以安立成趣入空性的一种阶梯。

 

所以首先了解有这样一种二谛的分法,然后再进行修持之后,一旦现证了空性的时候,这个时候泯灭一切分别,泯灭一切执著,既然泯灭了分别和执著,那么世俗谛的概念没有了,观待它的胜义谛的概念也不可能单独存在的。所以有的佛经当中讲有四谛的分法,归纳起来有胜义谛和世俗谛。佛陀又讲了,实际意义上单单只有一谛,单单有胜义谛。

 

观待前面所讲的内容的时候,我们也知道,佛陀所宣讲的单单有一谛的话,也是为了让众生了解究竟的法性就是一种胜义而已。实际上从前面的观点观察的时候,就是连一谛也是没有办法安立的。佛在证悟的时候,或者菩萨在入根本慧定的时候,他有没有安住在一谛的概念呢?完全没有的。既然菩萨在入根本慧定的时候,没有一谛的概念,我们可以说在究竟的法界中一谛也不成立。所以说究竟的法界中泯灭一切执著、泯灭一切相。

 

世俗胜义二者互相观待成立的,在世俗当中,在我们的分别心面前,如果你承许有世俗,那必定有胜义的,如果你承许有胜义必定有世俗,就是在分别心面前必须要如是安立它的状态。在胜义谛当中世俗谛、胜义谛二者都没有。

 

这样宣讲有什么必要呢?这就是应成派所安立的暂时位和究竟位的差别。暂时位的时候,为了众生能够通达空性而宣讲了世俗谛和胜义谛,观待众生的分别心如是安立二谛的,对二谛的分法都是在世俗当中,都是在众生分别心面前安立的,那么他自宗承许的是什么?就是胜义当中在前面讲过了,真正来讲没有世俗胜义二种分类,所以说应成派他的中观泯灭一切执著,不管是世俗谛,不管是胜义谛,完全没有差别,在真正的胜义当中,二者全部是双运的。

 

什么样的双运状态呢?我们就不能理解。胜义谛的双运和世俗谛的双运是一样的,因为前面讲过了,世俗谛当中所说的双运就是有世俗的时候就有胜义,有胜义的时候就有世俗,这二者一者另外一者绝对有,这就是二谛双运的概念。

 

但是在胜义谛当中双运的概念不能这样安立了,也就是说怎么样双运呢?这个世俗谛的显现和它本性的空性,这二者平等不存在,从这样一种角度来讲可以说是一种双运的道理,显现方面离四边,空性方面也是离四边,可以说完全泯灭一切执著心,哪怕是微细的空性的执著也是没有的。所以说应成派所抉择的离开一切空性戏论,从这方面可以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觉受。这个宗派是很应理的,因为真正在究竟佛的境界或者在菩萨的境界当中完全没有二谛的概念,完全是空性的。所以你说有世俗也不对,你说有胜义也不对,二者平等离戏。平等离戏可以说是双运的道理,就是胜义谛当中它有一个双运。

 

但是如果按照第三转法轮来讲,空性和双运就是另外的解释方法了。显现就成了光明,空性就成了大空离戏的体性,二者没办法分别,这是第三转法轮的诠释方法。但是在第二转法轮,应成派着重抉择的是大空离戏的境界,着重抉择大空离戏的缘故,在胜义体性当中,入根本慧定的状态当中,显现法实际上也是离四边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安立的,空性法也没办法安立,所以离开了有边又离开了无边,完全泯灭了有无是非的戏论,他就抉择了最为究竟的离戏境界。

 

如果能够把应成派在胜义谛当中大空离戏的观点了解好之后,对了解本来清净的空性方面有非常大的帮助作用。在真正的胜义当中完全没有一点执著,这个是必须要了解的,有这样一种差别。

 

现在我们没有真正抉择到,没有着重抉择到离四边的大空性,泯灭了显现,泯灭了空性的概念的境界,这个时候可以说《四百论》从字面上来讲,主要破斥众生的实执,从实执方面入手,破除实执之后,再次第次第进入最殊胜的空性当中。所以说中观既然有这样差别的缘故,所以说自续派、应成派解释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这个词句怎么解释都行的,解释成单空也可以,就像本论当中所宣讲的一样,然后在本论当中着重破除众生的实执,所以既然有这样的意义在里面的话,自续派抉择一切诸法没有实有,有如梦如幻的显现,这个也是很有意义的,确实而且很符合初学者分别心的状态。如果按照应成派的观点来讲,破除这些之后不可能再有一个无的空性,既然这样,按照应成派抉择的时候,离开一切戏论的大空性的境界也是可以抉择的,怎么样抉择都可以的。

 

所以这是一种总的总义,这个了解之后,就看自己如何去理解,按照自己的根性逐渐深入都是可以的。

 

这个就是破有为相品刚开始的时候的略说。略说完之后,下面正式开始讲第十五品,破有为相品。

 

戊三(破生住灭三有为法相有自性)分二: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二、总破有自性。

 

第一个科判用大量的篇幅抉择一切诸法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生住灭,没有一个实有的生,而一切生完全都是一种缘起显现的一种无自性的,犹如幻化的一种体现广为抉择的,这个抉择完之后,再皆破一切诸法无有自性,有这样两个科判。

 

己一、(广立缘起无自性生如幻之理)分三:一、别破生有自性;二、总破生住灭三有自性;三、破正生时由有自性生。

 

庚一、(别破生有自性)分二:一、广释;二、略示破所生果。 

 

辛一、(广释)分五:一、观察有生无生而破;二、观察初中后三而破;三、观察自他而破;四、观察次第及同时而破;五、观察三时而破。

 

壬一、(观察有生无生而破)分四:一、破有生无生的因;二、成立破因中有生无生的理趣;三、观察生时而破;四、观察自体他体而破。 

 

癸一、破有生无生的因:

 

有一个提问,或者相续当中有这样一种疑问、怀疑,怎样抉择的呢?有些人就说,由于有为法的生住灭三种体相的能相是现量所见,完全可以成立的,既然这样,那么因为有了能相的缘故,它所成立的所相——有为法肯定是实实在在有的,完全实有。从这个方面安立诸法有自性。

 

观察他们提问的时候,他们说因为有生住灭的缘故,有为法是实有的,这样的提问就不对。

 

为什么这样讲?一切有为法有生住灭,中观宗在名言中也是承许的。有生住灭就称为有为法,否则就成了无为法。但是他想通过有生住灭而成立诸法实实在在的,或者有为法是实有的,这就完全不对。如果直接抉择的时候,如果有生住灭的话,可以说这个法完全无有自性。在名言中有生住灭的有为法可以成立有,但是绝对不可能成立实有。这方面可以说是总破。但是为了行者相续当中能够产生一个坚固的定解,坚固的正见缘故,下面着重进行破斥,按照他们所承认的观点进行广破。

 

最后无而生,既无何能生;

有则本来生,故有岂能生。

 

这里从这个果本来是有,还是本来没有的角度进行观察。为什么要从这个地方安立呢?因为有为法有生住灭,首先观察生,观察它的果是已经产生了,还是没有产生。

 

“最后无而生,既无何能生”,“最后”就是因和果之间的关系,比如说你要承许诸法的产生,那么必定有它的因,有了因之后,通过因缘聚合果就会产生。那么这个地方就观察因和果之间,通过什么方式产生的,“最后”就是说因的最后一刹那,通过因的最后一刹那之后第一刹那,就有了果的产生,这就从最微细的角度去观察了。

 

“最后无而生”,如果在因当中完全都没有果的体性,最后在种子灭尽的时候,从没有当中产生一个实实在在的果,有一个实有的生产生了,果产生了,这个是不应理的。为什么呢?“既无何能生”,如果在因当中完全没有它的果的体性的话,或者完全都没有实实在在的果,那么怎么可能从无中生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打个比喻讲就好像从石女儿、或者虚空、兔角当中突然产生果,产生一个其他的有为法,产生一个人等等,像这样就无法安立。因为你自己承许在因当中完全没有的,如果因当中完全没有的时候,那么最后当因坏灭的时候,突然有个果产生了,那么这个果就成了无因了,所以说“既无何能生”。如果在因当中完全没有果的话,怎么可能产生呢?完全没有办法产生。这是第一个方面进行的观察。

 

下面再从第二个方面进行观察,如果不敢承许因中无果,那么就承许因中有果了。那么承许因中有果有何过失呢?“有则本来生,故有岂能生”。如果在因中已经有了实实在在或者很明显的果已经存在,“有则本来生”像这样的话,因在果中本来就产生了,“故有岂能生”所以说这样观察的时候,在因当中已经有果的时候岂能再产生呢?就不能再产生了,否则就完全没有意义或者成为无穷的过失,因果一体的过失肯定没办法避免的,完全没办法避免。

 

所以就是从两个方面观察,你是承许因中有果,还是产生因中无果?如果是因中无果,那就永远不可能产生,从没有当中永远不可能产生,不可能从无的体性中又有重新的法产生。因中有果就不需要再生了,“故有岂能生”呢?否则就成了无穷无尽的过失,从这个方面进行观察的。

 

这个观察方式或者理论其实前面已经有了。我们从第九品开始学到现在,大家对它观察的理趣,或者能立,或者因方面已经有一点熟悉了,对我们以后学习中观有很大的帮助,而不能认为观察知道之后,为什么还要反反复复讲?一方面是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抉择、观察;一方面如果我们经常了解这样的理论,在我们相续当中这样的理论概念越熟悉,越能帮助我们抉择中观正见。

 

所以有时候我自己在讲的时候也是反复重复,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很多人是初学中观的,如果不反复讲,有的时候就没办法理解,所以前面讲过了,后面还是要讲。本来按照真正的讲法规律来讲,前面讲过的后面不需要再讲了,没有任何必要,但是为了大家相续当中能产生一种观察的思路,了解这样观察的方法,就有反复的这样抉择的情况存在了。

 

如果现在把这些方面学习的比较熟悉的时候,以后上师再讲《中观庄严论释》的时候,或者在讲《中论》的时候,我们就有了基础,有了基础之后再去学习,从上师那里直接获得中观正见,不会有很大的障碍。所以说现在尽量的努力,以后再学的时候越来越轻松,越来越生起欢喜心。所以就有这样的理趣。第一个颂词的意思在前面已经做了抉择,但是还是反复运用,熟练使用方法。

 

癸二、成立破因中有生无生的理趣:

 

前面第一个颂词讲到了,破有生无生的方式。第二个方面,破除有生无生的方式理趣是可以成立的,就是广讲它的理趣,为什么可以成立呢?

 

果若能违因,先无不应理,

果立因无用,先有亦不成。

 

“果若能违因”就是在因和果之间互相有一种违背的关系,尤其是果产生的时候,它能够害因,“违”就是害的意思。直接讲的时候,果能够违害因,那么因能不能违背果?肯定也可以。虽然没有像因这样,果一产生因就坏了,明显的违背是没有的。但是我们可以知道,如果种子正处在种子的状态的时候,它是绝对不可能有果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因可以违背果,可以违害果。但这个地方主要讲“果若能违因”,因和果之间的关系,种子和苗芽之间的关系,中观宗最喜欢种子生苗芽,就是因为很容易理解,作比喻就能够帮助学者迅速的掌握它中间的关要。所以说可以知道种子生芽的时候,当芽产生的时候,肯定它的种子会坏灭的,刚开始种子是圆圆的、白白的物体,当芽果产生的时候,种子已经坏灭了,种子的体相已经没有了,所以可以说果是能够违因的,“果若能违因”就是果能够伤害因或者果能够违害因。这方面肯定是自他二者都承许的,就是果能违背因。

 

如果果能违背因“先无不应理”,什么是“先无不应理”呢?果在因当中先无就不应理了,首先果在因当中完全没有,芽在种子当中完全没的话,怎么能够从种子当中破壳而出?绝对不可能产生的,这是从比喻方面这样观察了。

 

然后从理论进行观察,果在因当中完全没有,就像虚空一样,如果完全都没有,怎么可能后面生起一个变异的过程呢?就不会有这样一种过程,因为在因当中完全没有果,就不可能舍弃它没有的状态而重新再有一个实有的果产生,完全没有的。 

 

这个地方有个关要的问题,就是因为一般的众生或者对方,假如对方是承许实有宗,我们可以说因也是实有的,果也是实有的,那么这样观察的时候,你这个果在因中到底有没有?如果说没有,按照他们自己的观点来讲的话,就成了实实在在的没有,就成了实有的无,如果是实有的无就不可能变化。为什么要说不可能变化呢?因为必定是有变化的,刚开始因当中没有果,但是后面起了变化,果从因当中产生了,这时候观察就出了大问题,实实在在的没有当中,怎么可能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果产生呢?不可能,因为实实在在没有的话,不可能改变它的状态的。你如果承许改变它的状态,就不是实实在在的,完全不是实有的,所以从这个实实在在没有当中绝对不可能有一个果产生。所以说“先无不应理”,肯定有这样的过失。

 

既然这样,别人就问中观宗,你们怎么承许呢?你们承许在因中有果吗?中观宗回答的时候说:没有。他们说如果没有,那么你们就有这样的过失了。中观宗说,没有这样的过失。为什么没有过失呢?中观宗所承认的没有,是无实在的没有,不像前面他们宗派所讲他是一个实有的无,既然是实有的无,就没办法改变它的状态了,但是中观宗承许的无是无实有的,无实有的无可以改变,刚开始没有,后面就可以产生了。这就是一种承许实有的无和承许无实有的无。

 

所以中观宗承许有也不是实有的,无也不是实有的,它们两个都是假立的法。假立的法就是假立的无,就是现在在种子位的时候,假立它是没有的,可以说是假立的无有。既然是假立的,它可以改变的,舍弃没有的状态变成有的状态,是完全应理的。

 

当然这并不是中观宗他自己狡猾的辩论方式,并不是诡辩的方式,为什么这样讲?就是因为承许缘起产生生,一切诸法都是因缘产生的法,所以你在有的位时也不是实有的有,在无的位时也不是实有的无,这就是中观宗安立的无有实有的有,无有实有的无,完全很应理的。就是因为安立无有实有的无的缘故,所以说从无到有,从因当中产生果的现象绝对可以安立的。否则的话,你安立一个实实在在的有,实实在在的无,如果它因位当中完全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就不可能有生起的变化,生起的变异就完全不会产生,所以先无就是不应理的。从这个方面破斥的。

 

如果他要承许在因当中有一个无实在的无,这个时候就和中观宗的名言相同的,这时候就不需要辩论了,他们就已经相续当中产生了无自性的观点。但是众生最害怕舍弃实执的观点,所以一般来讲不敢这样承认,但是必须要承认,因为通过理证观察的时候必须要这样承认。

 

这个方面就说明了我们自己是同样的,在没有学习中观之前,佛经当中讲了一切都是没有,一切都是空性,很难接受的,但是通过这个理论观察之后,不得不接受,这时候通过诸佛菩萨的加持,通过论典的加持之后逐渐使自己相续当中产生空性的正见开始了。

 

“果立因无用,先有亦不成。”前面讲到了果中无因,如果是实有的无,绝对不可能有违因的过程,果害因绝对是不可能的。然后“果立因无用”,中观宗从先有方面来讲,在因当中先有了一个果,观察的时候“果立因无用”,果在因当中已经安立的时候,因已经成了无用了。因有什么用呢?因本来是为了产生果而安立的,但是果在因当中已经有了,因完全没有用处了。如果果在种子位的时候已经有了,种子完全就失去了种子的作用,失去了它因的作用。如果果在因位已经有了,所以说“先有亦不成”,先无亦不成,先有亦不成。

 

这就是从第二个科判开始抉择明了,为什么前面从有和无进行破斥,它的详细的原因,详细的根据,这个地方就做了抉择。

 

我们可以说中观宗所抉择的问题确确实实是非常殊胜的,从显空无二的角度,从名言当中成立的有显现就有空性,有空性就有显现,像这样一种观点非常符合于世俗,非常符合于胜义的体性,所以说需要好好的依靠。

 

癸三、观察生时而破:

 

一般的众生既然承许有生,那到底是怎么样的状态产生的呢?你生的时间是什么?下面进行观察。

 

此时非有生,彼时亦无生,

此彼时无生,何时当有生。

 

这里从两个角度进行观察,“此时”和“彼时”。此时彼时说明什么问题呢?讲记当中讲得很清楚,“此时”就是已经产生了芽果,已经有了芽果位的时候。“彼时”就是还没有芽果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位进行抉择的。

 

“此时”为何没有生呢?芽果已经产生的这个位置当中不可能再有生了,已经产生了不可能重新再产生,否则就成为无意义或者无穷。所以,就是在此时,芽果已经有的时候,已经产生了芽果,绝对不可能再产生了,在名言当中也是这样的。就是因为这个芽果还没有,所以我们说这个芽果需要产生出来,但是芽果已经有了之后,世间上的任何一个人不会说这个芽果重新还有产生一次,观待因和果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就肯定就是这样的,所以芽果已经有了就不需要再产生,所以说“此时非有生”。

 

既然此时没有生,必须要承认彼时有生了,彼时有没有生呢?“彼时亦无生”,就是讲芽果没有产生的时候,就成了种子位了,这时候有没有生?肯定没有生,芽果还没有产生出来,怎么叫有生呢?生在名言中安立的时候,从无到有的过程,但是这时候在种子位的时候哪里有一个生,这里观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仔细思维的时候理论是非常甚深的。所以已经产生就不需要再生,它已经有了,然后如果还没有产生的时候它也不能产生,“彼时亦无生”,这个时候处在没有的状态,处在无生的状态,这个时候,种子还没有产生芽的时候,这是怎么可能有生呢?完全没有生了。

 

“此彼时无生,何时当有生”, 如果此时也无生,彼时也无生,何时当有生呢?那么你这个实实在在的生从哪里来的,在哪个地方安立一个生?就没办法安立。

 

观察到这个样子的时候,有些人就会想,“此时”生就是已生的位了,过去了。“彼时”还无生,还在未来,那么现在不是一个生吗?现在可以说从种子当不断出芽的时候,这个时候就有一个产生的过程,这个时候就有生了。这是现在的一个笼统的概念,非常模糊的概念。为什么这样讲?他们认为已经产生的肯定有了,还没有生的时候,还是没有舍弃没有的状态,但是不是有一个从没有到有的过程吗?这个时候肯定有生了吧,慢慢芽从种子当中冒出来了,这个难道不是一个生吗?这可以说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没有以理论和智慧做详细的分析。

 

为什么这样讲呢?真正的生和未生之间,绝对没有一个正生的过程,或者是已生或者是无生,就是这两个状态,真正正在实实在在的现在的产生位绝对不可能有。下面再稍微进行分析,为什么有这样的承许?因为有很多人都有这样一种概念的缘故,所以进行观察。

 

一个种子产生芽的时候,假如说是一分钟当中慢慢从种子当中冒出来芽,这时候就观察,这一分钟当中,粗大的部分就不观察了,观察芽从种子冒出来的时候,这时已经处于已生的状态了,完全处在“此时”的状态;完全没有产生,这个时候处在“彼时”的状态。

 

这时观察最微细的刹那,种子坏灭的最后一刹那和芽果产生的第一刹那,肯定有这样的刹那,我们不可能说种子和芽完全没有办法分开的,一个刹那和一个刹那完全是相连的,如果是相连的肯定是因果同时的,因为最后一个刹那和第一个刹那完全是连在一起的,这样的话就因中有果了,这时肯定不敢承许因中有果的过失,必须要承许因中无果。既然是因中无果,那么肯定是分开的,因和果之间完全是不可能相连的。既然不可能相连,我们说最后一个刹那种子坏灭了和第一刹那芽果产生的时候,这二者详细进行分析的时候,最后一刹那种子还处于种子的状态,还没有产生芽,这个时候就是“彼时”。第一刹那产生的时候就是“此时”已生了,中间哪有一个现在?

 

确实这样观察的时候,从最微细的刹那进行观察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有现在。就从第一刹那和最后一刹那是否连接观察,绝对可以成立诸法真正没有生的。这个就是从真正的胜义理论进行观察。

 

中观宗怎样安立业果呢?中观宗安立的时候就不这样观察了,不能观察,如果通过殊胜的理论进行观察芽果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或者种子和芽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得到一个生。中观宗安立名言的时候,世间人怎么承许我就怎样承许,诸法因缘聚合就可以产生,观待世俗他就不做观察。既然不做观察,就没有其他的过患。主要是抉择诸法无生的道理,既然抉择诸法无生的道理,就是从最微细的刹那,从胜义的角度观察,到底二者联不联系,如果联系就成因果一体。如果不联系,绝对“此时”“彼时”就不可能生,在第三颂词当中所抉择的状态永远没办法避免的。所以为什么这个地方讲“此彼时无生,何时当有生”,它就根本不抉择现在的问题了,就是一个已生和未生的关系,没有一个中间正在产生的过程。

 

这样的观察方法了解之后,对我们学习中观有很大的帮助作用的,这就是第三问题,观察生时而破斥。 

 

癸四、观察自体他体而破:

 

有些人就会这样想,应该有生的。因为有牛奶变成酸奶的过程,酸奶可以从牛奶当中产生,既然有这样一种事实承许,那么就有实有的生。

 

从这个方面观察的时候,实际上也不成立。为什么不成立?就从自性他性,自他他体方面观察,诸法是从自体生还是从他体生,就是这两个,没有第三品。

 

如生于自性,生义既为无,

于他性亦然,生义何成有。

 

那么就是从自体生自体,自体生用比喻来讲,牛奶和牛奶这二者是一个体性的,就是自性、自体。牛奶产生酸奶的时候,你是舍弃自性还是不舍弃自性,前面也有这样的观察方式,如果不舍弃自性,像这样牛奶就成牛奶了,没有酸奶产生,因为从牛奶产生牛奶都是一个自性,一个自体的。

 

如果是这样“如生于自性,生义既为无”,那么这个里面哪里有个生的意义呢?世间上的人也不承许自体生自体的关系,实际上没有一个生的,你认为有生,必须有从无到有的过程,那么牛奶的自性也是有的,后面所产生的牛奶也是有的,这样就没有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如果要承许生,必须要刚开始没有最后有了,这个时候在名言当中安立生。这时牛奶和牛奶之间没有任何差别,都是有自体的法,自体的法哪里有自己生自己的道理呢?所以从这方面观察的时候“如生于自性”,就是从自体生自体,产生的意义就没有“生义既为无”。 所以这个就违背世间的名言,就没办法安立了。

 

下面从另外的角度讲,自性生自性没办法安立,是不是他性生他性呢?两个都是他性的法,牛奶和酸奶都是他性的法。如果是这样“于他性亦然,生义何成有”,那么如果是他性生他性也是没办法安立的。前面有这样的理论,两个他性的法互相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联系的,如果两个法都是他性,牛奶是牛奶,酸奶是酸奶,它们之间没有联系性,完全就不是一个相续的法,可以产生另外一个相续的法,那么火焰应该生黑暗。就是这样一种道理。前面还讲了许多承许实有他生的过失,比如柱子、桌子之间不是一个性质的,如果你说他性可以产生他性,那么柱子就可以产生桌子,桌子就可以产生宝瓶等等,这样全部可以错乱的。这样就失坏了宗义,因为他承许的牛奶和酸奶完全是他性的法,他性的法就是牛奶舍弃了自己的性质变成了他性,如果变成了他性,中间没有联系就完全没有生的意义了。

 

但是实际意义是什么呢?牛奶不可能离开牛奶体性之后再变成酸奶的,酸奶和牛奶之间必定有一个联系。在名言中观察的时候,因缘具足的时候通过牛奶可以变成酸奶,这个是可以的,但是你要承许一个实有的法牛奶产生酸奶,两个都是实有的法,那么从自性生或者他性生观察的时候,过失是没办法避免的。

 

所以这样观察的时候我们可以知道佛陀所宣讲的缘起性空的道理,一切诸法是由因缘产生的,因缘产生的本性是空性,真真实实说到一切诸法殊胜的相。否则不这样安立的话,很多世间上的法就会失坏,所以应该承许不是从自性,也不是从他性产生的,应该承许从因缘聚合,无自性当中产生。

 

而且无自性当中产生的时候也不是完全错乱的,中观讲一切都是无自性当中,绝对不会有错乱的过失,就是因为必定有这样的因,才会有这样的果。它的本体来讲,虽然是无自性的,但是必定有一个关联的,因和果之间有一个关联,有个相续,有相同的相续就可以产生。比如说稻种和稻芽之间,因缘聚合的时候产生,因缘聚合产生也不是乱生,为什么稻种必定产生稻芽呢?稻种不产生麦芽呢?这方面有它一定的缘起规律,从这方面就可以安立缘起性空。如果不是这样成立,两个都是有自性的法,因和果之间都是有自性的他法,绝对会错乱生。就按照这样的理论推理观察绝对会错乱生。但是承许缘起性空的道理的时候绝对不会有错乱生的过失,而且不会有无穷生的过失,就是因为因决定它的果,有什么样的因就产生什么样的果,有多长时间的因的因缘,果上就安立多长时间,就是这样的。所以这样的话,缘起性空就极为应理的。

 

壬二、观察初中后三而破:

 

 

初中后三位,生前定不成,

二二既为无,一一如何有。

 

“初中后三位,生前定不成”,初位就是生,中位就是住,后位就是灭,初中后就是生住灭,是有次序的。最开始产生,产生之后开始是住,住之后是灭的,肯定是这样一种次序。名言当中一切万法都是这样的,刚开始这个法没有,产品没有,生产出来,然后通过加功用行之后产生了,产生之后可以被人使用,安住一段时间,最后就灭掉了,所以这个次序是没办法改变的。

 

“初中后三位”也就是生住灭这三种位置“生前定不成”,也就是说在瓶子产生之前,还没有瓶子的时候“定不成”,生住灭绝对是没有的,一个法还没有,哪里有它的生住灭。如果你承许一个法没有还可以承许生住灭,那么石女儿也应该有生住灭,哪里有这样的体性?绝对不可能有。首先观察的时候,如果这个法还没有产生的时候,在它的位上绝对没有生住灭,这是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问题。

 

那么观察之后,别人就会提出问题,生前肯定是没有的,还没有生成的时候没有生住灭的,但是已经生的时候难道没有生吗?住的时候就是实实在在有的,住完之后灭肯定有。就是说生前没有,但是生后生住灭肯定有,而且是实有的。

从这个方面观察过失是很大的,“二二既为无,一一如何有”?为什么要发这样的过失呢?生住灭按照你们的观点,生的时候实有的生,住的时候实有的住,灭的时候实有的灭,如果不承许生住灭是有实有的,那么就承许生住灭是无实有的,如果是无实有的就和中观宗一样了,那就不敢承许这样的问题。他并不是说害怕和中观宗一样了,就是说自己内心的执著,相续当中的实执不允许他这样承认。所以只有承许生是有自性、住是有自性、灭也是有自性的。

 

如果都是有自性的,那么在观察的时候在生当中因为有自性的缘故,不可能有住和灭的,在住位当中不可能有生和灭,在灭的时候不可能有生和住,他们自己必须要这样承认的,因为他们承许生住灭是实有的。那么这样观察的时候,既然在一位当中没有其他位,“二二既为无”,那么在一位的时候,比如在生位的时候,单单有它自己的生位,然后在生位当中“二二”没有的,生位的时候住和灭没有,这两个法没有;在住位的时候生和灭没有;在灭的时候生和住没有。

 

单单有一个,其他两个两个都是没有的,这个地方总共有三位,只有承许一位,在它自己承许一位的时候其他二位二位绝对没有的,所以“二二既为无”。在一个生的上面没有住和灭,没有其他的法,“一一如何有”呢?如果二没有,一也没有,这是从颂词当中观察。

 

那么我们观察讲解的时候必须要做详细的观察,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前面讲了,在生位的时候,其他两位是没有的,那为什么要成立“一一”呢?比如生就是一,住也是一,灭也是一,如果在生位当中没有住和灭,那么生的一也没办法安立,一个一个都没办法安立。

 

为什么没办法安立?观察生的时候,没有住和灭,既然生上没有住和灭,可以说如果没有住,生的时候马上会灭,如果生上没有住和灭,生绝对就永远生,因为没有灭的缘故,既然生上没有灭,生就永远会存在。所以观察的时候,你这个生是实有的,就是一个有自性的法,那么生上有没有生住灭呢?如果生上有生住灭,那么生就成了有为法了,因为它具足有为法的体性,它自己就不成为实有。如果你还是有承许生住灭,我们就说你的生的生有没有生住灭,观察就成了无穷无尽,永远没办法成立。如果你说生上面没有住和灭,那么生就会永远存在的,没有住也有灭。

 

那么再观察第二个位置,如果在生位上没有住和灭,那么你的“一”,这个生肯定也是没有办法安立的。然后再观察住,在住位的时候,他们承许住就是实有的住,住上没有生和灭的体相。观察的时候,你的住没有生,你的住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你的住上面没有生,你的住从来没有产生,住是谁的的住?肯定没有,因为它没有因。比如说一个瓶子从来没有产生过,你说它的住是有的,那从哪里来的?是无因产生的,不可能的。首先有它的生,才有它的住和灭。你说住是实有的住,没有生和灭,那么就成为两个过失,一个是住没办法安立它的住,因为没有生的缘故。第二,没有灭的缘故,住就会永远住,因为它没有灭,像这样住就会永远住下去,也是不对的,住也没办法成立。

 

再观察你的灭怎么样成立呢?灭没有生和住,一个法没有生和住,有它的灭,这是很奇怪的。一个法刚开始有生再有住,再最后它的因缘尽了,就会灭掉。一个人刚生下来,住一段时间,然后死去。如果你承许灭单单是实实在在实有的灭,它上面根本没有生和住的话,就像石女儿最后死了,从来没生过、住过就死去了,谁敢承许这样的观点呢?所以如果你承许“二二既为无”的话,一个一个都是没有办法安立的。

 

这样从初中后三位进行观察的时候,他们的观点也是完全可以打破的,彻底可以打破。

 

壬三、观察自他而破:

 

非离于他性,唯从自性生,

故从自他俱,其生定非有。

 

 就是从自和他方面的进行观察,比如说这个法,是自己产生的,不需要观察他呢?还是从他方面产生了不需要观察自己方面,或者说自他二俱呢?从三个角度观察的,三个角度绝对都不能安立的。

 

首先观察“非离于他性,唯从自性生”,如果承许单单是从自己产生,从自己的体性产生自己,不需要观待他性,这时候绝对没办法安立。这个自性是什么?他性是什么?首先安立这个问题。所谓自性就是瓶子它自己的体性,不需要观待其他的因缘,他性就是除了瓶子之外的其他的因缘,比如说瓶子要安立成瓶子的时候,有陶师、泥土、机轮、时间等等都是需要安立的。能不能承许瓶子他不需要观待他性,离于他性之外,单单从自己体性产生呢?绝对是不可能的,在世间上的任何一个东西绝对不可能自己产生自己,要观待很多很多的因缘。比如柱子要成立柱子必须要观待很多因缘,一个人生下来也是要观待无量无边的因缘,所以你一个自性的法不观待他性,从自己产生自己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破自性生自性。

 

然后第二个问题,那么既然不是从自性生,那么是不是从他性中产生的呢?他性中也没办法产生。讲记中两个理论进行观察,第一个理论,自性他性是互相观待的,确实是互相观待才有的。他性就是离开自性能不能产生呢?绝对没有。比如说瓶子就是自性的,然后它的因缘就是他性,如果离开瓶子,这个瓶子完全都没有,我们说这是瓶子的因缘,绝对不可能的。瓶子的自体都没有,哪里有它的他性,绝对不可能有。我们从现实的生活当中实在的例子就可以这样观察,有了这个瓶子,我们可以说做成的时候,可以说两年前,或者某某陶师,某某材料这样具足,但是如果这个瓶子完全没有,瓶子完全都没有,瓶子他性的因缘是哪里来的呢?绝对没有的。从自他观待方面,离开了自性,绝对没有他性的成立。这是讲记当中的第一个理论。

 

第二个理论观察的时候,再观察他性自己的本性,也不可能真正产生的,比如他性的因缘当中其中一个因缘,比如说这个陶师,他自己也是观待很多因缘产生的,绝对不是真正的有自性的,泥土也是很多因缘等等,都是由很多因缘产生的。所以观察他性也不成立。所以说有一个他性的产生一个自性的法也是不可能的。

 

然后第三个问题,“故从自他俱”从自性和他性二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一个生呢?也没有。前面的理论已经观察了,用盲人的比喻,分开的时候没有,合起来的时候也不会有。所以说自性单独分开的时候,自性生自己没有,分开的时候他自己生自性也没有,那么合起来的时候也不可能有,因为它有自性的缘故,自性不可能变化,两个都是有自性的,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不可能两个东西合在一起就成了不同。如果你承许有变化,绝对是因缘聚合的,就没办法成立有自性。所以“故从自他俱,其生定非有”,像这样的生绝对是没有的。

 

今天讲到这里。

 

 

 

 

永远的路

 

妙称给我的最深印象,便是脸上永远挂着一副平和而坚毅的神色,嘴里永远吐露一种沉静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

妙称来学院也就两年的时间,刚一来我就注意上了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有一副好嗓子,男中音的架子,向上可以高扬,向下可以低沉回旋,真是做维那的一块好材料。特别是他念《药师经》时,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将药师佛的大悲大愿、释迦如来的大慈大化,用他的一片诚心与坚定信心,演绎得淋漓尽致。在雪域高原,他将汉传佛教优秀的唱经传统精彩异常地展示了出来。在背诵《入中论》时,他的流畅与投入也赢得了全体僧众的喝彩。

接触多了,发现他不仅声音好,人也很真挚。

我们的谈话就从他小时候的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开始。

 

 

 

六岁时,有一天放学回家,路过父亲单位,看到里面围满了人。我也挤进去看,发现一张白布单下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叔叔怎么了?”我问身边的大人。“死了!”“死了?”我有些疑惑不解。这位叔叔是父亲单位里才来不久的一个农村小伙子,大概也就十七、八吧。平常老看见他给办公室打水、扫地,蛮勤快的,不知此刻他为何却成了这个样子?就这么躺着,直挺挺的。我好奇地用小手拨弄着他那双穿着新布鞋的脚……这一幕童年的画面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

 

表面上看来这件事是过去了,但我想它一定潜伏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时不时会冒出来,对后面的人生有着隐然而确定的作用。上高中后,时间是在应付紧张的学习任务中度过的。偶尔有一次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释迦牟尼佛一生经历的简介,只有半页,内心却受到从未有过的感动。尽管后来这份感动又被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挤到记忆的角落里,但总感觉这篇文章似乎在悄悄地推动我的生命走向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就好像我刚才说的童年经历埋在我的潜意识当中,总有一天它会对我的人生发生作用。高中的这次体验也同样。在考上大学后,特别是我又学医,对生命的体验也就更自觉、更理性。而且,原先的经历在因缘和合后便都爆发了出来,促成了我对生命的全新感受。

 

我上的是一所医学专科学校的中医系,功课不多,每天才一两节课,这使我有更多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也就是在此时,我开始广泛阅读金庸的武侠小说。在他的小说里,偶尔闪出的几缕神奇的光芒,射入我那迷茫和昏暗的心里,指示我走上那条尽管还很模糊,但却好像是心里早已向往的路。

 

从表面看来,金庸的小说倒没有直接宣传佛法,但里面的内容往往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他的一部小说中,我第一次看到少林寺三尊大佛像后镌刻着《金刚经》的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当时虽对其含义一无所知,却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以至热泪盈眶。又见到少林寺三大高僧在降伏邪派高手“金毛狮王”谢逊之后,还经常为其念诵佛经,其中就有尸毗王割身肉来换取鸽子生命的动人故事:慈悲一切众生的尸毗王,为了救护鹰爪下的鸽子,不惜将身肉一块块切割下来,一次次放入称盘中。最后身肉割尽也没法达到鸽子的重量,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举身攀上称盘。此时大地震动,天雨香花……当时读到这段文字时的那种难以遏制的激动,至今还记忆犹新。我觉得世间几乎找不到这种能彻底牺牲自己、利益他人的博大胸怀,于是便将这段故事摘抄下来,随身带在身边。大学期间陆陆续续还从书中抄录过一些佛法方面的片言箴语,每一次都有像盲人在路边捡到宝贝般的欢喜雀跃。再结合医书思维佛理,我开始渐渐相信佛法所谓的前生后世、六道轮回之说了。比如清代医学名著《医方金鉴》中,记载着一则治疗人面疮的医案。插图是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人膝上赫然长着眼、口、齿俱全的人面疮,后来方知这是有关唐代悟达国师的一则公案。国师是汉时袁盎的后身,人面疮乃当年袁盎杀掉的晁错所化。再有一名医为一求诊的鬼神治疗风疾,在稻草人身上取穴扎针,也收到疗效,鬼神称谢而去。每当看到这些医案,内心深处多少就有点怀疑起所谓现代医学的“科学性”了。

 

上大学期间,我只是初步涉猎了一下佛教的外围领域。而现在,我却在佛学院出了家,出家与仅仅接触佛法是两个概念,这中间肯定有个过程,有个过渡。连接这两个步骤的中间阶段,就是我毕业后的工作经历。正是因为被分配到一家医院后,目睹了太多的人间惨剧,才使我最终彻底生起了出离心。

 

那时,我回到家乡的一家医院,医院虽小,悲欢离合的故事倒也不少。令人迷茫的社会是个大荧光屏,天天上演兴衰更迭的故事。而医院这一频道则主要演出生老病死的悲剧。在家乡工作的近两年时间里,所闻所见都促使我的生命更加趋向内心那条隐隐向往的道路,就犹如流落异乡的疲倦浪子,总是翘首眺望着归途。

 

面对白衣天使亦无法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的幼儿尸体、绝望母亲的号泣;面对接到绝症诊断书的患者那黯然失神的双眼;听到各病房发出的高声惨叫、低声呻吟;再有那些一个个得了冠心病、胃穿孔、大出血、心脏衰竭、全身大面积烧伤等等的患者,我这颗尚未麻木的心就感受到一次次的刺痛。每当看到一个个病人从我们的手术台上被抬往太平间,我就常常反躬自问,医学到底有什么究竟的利益呢?既挽留不住必然逝去的生命,也无法安慰人们内心的酸楚。那么我的出路又在哪里?

 

苦闷当中,结识了佛教界的几位人士,有幸拜读了几本对我人生转折起了很重要作用的书籍,特别是《劝发菩提心文讲记》一书对我启发尤深,可以说正是这本书带着我走到那条渴望以久的希望之路的路口。尤其是书中描述的那轮回中皆已作过自己父母的众生,种种凄苦艰辛、怎样在轮回中漂泊、互为父母子女,以及恩怨爱仇的无常变化,真让人感到可悲可叹、可笑可怜。我渐渐明白,我与众生“从旷劫以来,互为父母,彼此有恩。今虽隔世昏迷,互不相认,以理推之,宁无报效?今之披毛戴角,安知昔非为其子乎?今之蠕动蜎飞,安知不曾为我父乎?”呜呼!如此轮回迁流,何日才有个尽头?

 

正是这些振聋发聩的法语,逐渐滋润了我干渴的心田。我的心似乎又被春风拂醒,经常飞越拥挤浑浊的都市,栖息于松柏参天的深山古寺,想象着自己跪拜在一位慈祥的老和尚面前剃除须发、身着袈裟、听闻佛法、诵经参禅……

 

其实只要你有心,想象终会有变为现实的那一天。我也不例外,九三年终于落发出家,九九年我又最终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

 

记得马丁·路德·金有一篇著名的讲演稿《我有一个梦》,他梦想总会有那么一天,不论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人类都能像兄弟姐妹一般,平等和睦地共有一个家园。我不知道他的梦想能否实现,但血淋淋的事实却是,编织这个梦想的马丁·路德·金本人,却被他想象当中的“兄弟姐妹”们枪杀了。

 

我也有一个梦,这个梦远比马丁·路德·金的梦更瑰丽更庄严——那就是愿所有众生都能回归至最美好、最平和、最清净的自性家园。那样的世界将是何等的风光?!出家是踏上寻梦之路的第一步,佛学院是我实现梦想的加油站。而前方的路还很远,很远……这是一条永远的路!

 

带着佛法所赐予的智慧与力量,向着梦想的远方,我发誓:永远向前!

 

 

 

看着妙称稍显黝黑的面庞上那双清澈透底的眼睛,我似乎就看到了他那颗跳动着的透明的心。我相信,他的梦想终有实现的那一天!从医生到比丘,这不已是梦想实现的第一步吗?

经历了人世的风风雨雨,饱看了世间的生死变迁,尽管年龄不大,但妙称已足够从医院的手术台上、太平间里看透世事无常了。

有智慧的人绝对不会对生命有丝毫的鲁钝,他们也绝不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机械化运作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在生命的沙丘上,无常之风吹过,流沙聚散起伏、变幻莫测。

智者如何留下坚实而难以磨灭的足迹呢?记得吾等大师释迦牟尼佛曾说过:“若多修无常,得诸佛加持。犹如众迹中,大象迹最胜。如是佛教内,唯一修无常,此乃最殊胜。”妙称六岁时就对死之无常有了初步体认,可现代人当中,有些年逾花甲之人还在浊世中迷乱着。这世上还有比这些一生都颠倒麻木的人更愚痴的吗?

在人间

 

色达的夏天是非常迷人的,尤其是展现在我院子里的夏日风光。好像所有的颜色都聚在花丛中,让你以为姹紫嫣红的春天还在继续。花丛中还杂有一些小松树、小柏树,青青的、嫩嫩的,在夏日的晚风中轻轻摇曳。偶尔从地洞中、树背后还能发现几只探头探脑的小兔子,悄悄向四周张望。在黄昏灿烂而透明的光线中,蝴蝶飞舞的翅膀划过美丽的弧线。

经常有人说我这个院子像个植物园,还有人说像印度的红花花园。我却觉得这个院子叫书院最合适。许多经论不是在书桌上翻译的,而是在这个园子里写就的,我自己的闻思也常常在园中进行。这样的一个小天地,与鲁迅先生、苏东坡居士的书院该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正在青草地上看书的时候,圆良拿着一尊文殊菩萨像来到我面前。

 

 

 

 

“又要让我开光哪?”我合上书卷。

“麻烦上师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上师,您什么时候也给我的脑子开开光。”他摸摸自己的脑袋。

“可以呀,”我冲他笑笑,“到这已有七八年了吧?智慧还没打开呀?”我接过文殊菩萨像。

他又是那么憨憨地一笑。

“上师,您要是不提,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到这儿已有八个年头了。怎么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一眨眼,八年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听母亲讲,我出生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等父亲浑身湿透地领着接生的医生赶到时,我已经急不可耐地呱呱坠地了。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的父亲,便脱口而出给我起了个名字——雨来。

 

在雨中,我降生到人世间,从此大千世界中又多了一个叫“雨来”的小不点儿留下的足迹。不记得儿时享受过什么珍馐美味,但在非常贫寒的家境中,那种暖暖融融的和睦气氛却长久地留在了记忆中。父亲每月工资只有三十六元,却要养活一家七口人。我深知父母捉襟见肘的窘境,便经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减轻一下他们的负担。于是我便常常和哥哥爬上高高的榆树去摘“榆钱儿”以充全家之饥。每当黄昏掌灯的时候,全家老少围坐在一起,听着窗处淅沥的雨声,品着满屋子氤氲着的榆花的略带苦味的香气,那个时候,我也大约能体味得出“合家欢”的美好含义了。

 

昏黄的灯光中,每一张泛着温情、开心的笑脸,还有那一大盘冒着热气的“榆钱儿”,便形成了我对童年最温馨的记忆。

 

在艰辛中长大,清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成为记忆中的风景。哥哥姐姐都相继大学毕业并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我也考上了财贸管理学院学习经济管理。

 

大学的时光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去发展自己的阅读兴趣。平日就很喜欢读历史、名人传记的我,更是乘机广泛浏览了东周列国、先秦两汉的史料。每每读到诸侯争霸、忠孝节义之臣慷慨赴死的情节时,便忍不住遐想连篇、魂魄飞荡,总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才能报吾土吾民,以济苍生呢?看到奸人佞臣,便往往拍案而起,恨不能手到擒来、诛而杀之。就这样在踌躇满志、幻想与失望交替袭来中,度过了少不更事的大学时代。

 

在人间的生活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沿着命定的轨迹奔赴各自的命运之旅。前人如此、今人如是,后人还将重演相同的故事,只不过换个躯壳、换种方式而已。生活的实质其实一模一样,无外乎生老病死。我也同样,毕业后被分配至广播电视局工作,担任会计并负责广告的宣传策划。日复一日的工作,日复一日的生活,我也没觉得一生就这样过下去有什么不好,反正大家都这么过。只是偶尔会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伤感涌上心头——我就这样活下去吗?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爱站在地图前,在想象似地跨越高山大川之间,让封闭于狭小空间的心暂得到释放。我的手指抚摸过云南的西双版纳,西安的兵马俑、成都的都江偃……每当目光凝视于四川版块的时候,心总是倍感亲切。我常常指着四川区域喃喃自语:以后一定要到这儿来!现在回想起来,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因缘啊?我最终踏上了这片土地,并且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

 

在世间的生活如果没有那次拍摄广告的经历,恐怕就将这么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但命运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间被彻底扭转了方向。

 

那天,我和同事到郊区集贸市场采访拍摄,收工后正准备回家,忽然看到一队人马吵吵嚷嚷往一个院落里涌去。我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兴趣,便鼓动同事一同过去瞧瞧热闹。刚到门口,“华严寺”三个大字便赫然入目。我不禁诧异万分,怎么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我们眼皮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寺院?赶忙拽上同事随着人流拥进去。里边的庭院不大,三间瓦房里供奉着几尊佛像,还有一个经书流通处。两边是简单而洁净的僧寮。一位师父见到我们后,就很热情地迎了出来。我们都是初次与出家人见面,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师父便送了我们几本《觉海慈航》、《因果轮回》之类的小册子,嘱咐我们回去后静心去看。

 

想来,这就是我与佛教的初次结缘吧。本来我的大脑中一点佛教的概念都没有,更甭提什么信仰了,还多多少少以为那是迷信,反正从来也没研究过。那次的不期而遇让我心中产生了一些涟漪,况且出家人对我们又那么热情,我们对寺庙的印象也不错。于是我便想,这佛教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呢?就这样,我首先打开了《觉海慈航》。

 

看过之后,我发现我对里面的有些观点并不能完全接受,但对善恶有报还是颇能认同。还有些问题不明白,便想去问那位师父。这样一来二去,我也就成了华严寺的常客。

 

往寺庙跑的次数越多,越羡慕出家人的那种超然物外、悠然自得的心态。同时也渐渐对世人不解生存之苦反而执著于声色犬马、勾心斗角感到乏味。联系自己以往读过的春秋史册,越发感觉今人之唯利是图、为钱丧命、损人利己、中饱私囊与古人所谓“丈夫宠辱不能惊,国士如何受胁凌。若是忠臣奉廉洁,外人未必敢相轻。”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候,我的思想开始起了波澜。到底是别家辞亲走到青灯古佛黄卷中,还是继续做我的财会及广告呢?

 

九四年三月,四川成都昭觉寺的一位法师到我们那儿传法,对我教益良多。法师言谈举止间总是透着那么一股飘逸脱俗的风韵,而且佛法造诣颇深。记得他反复对我开示,讲明人身难得、佛法难闻的道理,有几句话留给我很深的印象:“你以为你能活多久呢?是不是可以万寿无疆?有限的人生除了用来上茅房、进厨房、躺床上,是不是还该干点儿别的?”又想起自己往昔的豪言壮语,细细斟酌,发现那毕竟不是利益大众的真正道路。自己喜欢的那么多春秋义士、战国英雄,别说扭转历史进程了,有哪一个能扭转得了自己的人生进程呢?就连写出《逍遥游》的庄子本人,恐怕鲲鹏展翅九万里的直上青云,对他也只是一种梦想吧?看来只有精进闻思修,将来弘扬佛法、净化人心方是正途。

 

也就是在此时,我朦朦胧胧的出家志愿开始日渐清晰了。与这位法师商议时,法师云:出家实乃大丈夫之举。但最好能把父母安排好,不要有后顾之忧。

 

这个时候我开始体会出“自古忠孝难两全”的滋味了。父母恐怕是安排不好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我这个孝顺儿子去当“断子绝孙”的和尚。无奈,我只好骗他们说我要去美国小姨家,并说朋友在北京已替我把护照办好了。本想星期天走的,不想,星期五就被姐姐发觉了。她一言不发红着眼圈就要进父母房间,我一把拉住了她。我小声抽泣着告诉她:“让我干我想干的事吧,否则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我就这么拽着她的衣袖,她就那么红着眼睛看着我。过了很久很久,姐姐叹了口气,哽咽着说:“你走吧。”说完她转身就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看见她的后背在剧烈地抽搐着。

 

当天中午,我就到单位把事情处理完了。回家后,看到老爸老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姐姐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俩。等到我进去,姐姐硬是挤出一个笑脸,而在我眼里,那比哭还让我难受。

 

我最后望了一眼我这个尘世的家,望了一眼操劳大半生的爸爸妈妈,心中一阵酸楚:今天我就要离开你们了。以后我就没有世俗的家了。

 

掩上门我悄然离去……

 

时至今日,我出家的消息一直瞒着父母。在雪域高原,在色达喇荣,这八年来,我每隔几天就往家里打一个电话,告诉父母我在外求学经商,一切都好,请他们不要挂念。哥哥姐姐自然也帮我几句腔。

 

父母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个雨来怎么八年都不回来看看爹妈呢?

 

我现在已不叫雨来了,八年前剃度的那一天,我就已重新有了个名字,叫圆良。什么时候,父母能叫我一声圆良呢?

 

在人间,就有许多这样的无奈,每个人都不可能活得圆满,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对我来讲,只有舍弃小家了。否则带着这么多的羁绊,又如何走上出世间的大道呢?现在我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快快修成,好有能力去解救父母,及与父母无二的无边有情,让所有的众生都能在佛陀所组织的大家庭中,享有生命最自在的欢唱!

 

 

 

听完圆良讲述的时候,太阳已经西坠了,它的最后一抹光亮在文殊菩萨像的脸上淡淡地敷上一层金辉。四周静谧极了,飞舞了一天的蝴蝶此刻静静地伫立在青草尖上。很少见过如此绚烂的翅膀,金色铺底,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橙红色花斑,在黄昏柔和的气息中微微浮动。我和圆良此刻都把目光专注在它身上了……

突破重围

 

战争中的围追堵截是很平常的,而日常生活中的硝烟和鏖战也不少见。对释持幢而言,他的出家历程就像一场突围战,一方面要向自我宣战,一方面又要突破世俗偏见,冲出家庭樊笼。这里虽没有刀光剑影,但也不乏唇枪舌剑。这场“战争”进行得很辛苦,但最终的胜利者还是释持幢。

 

 

 

 

 

本人俗名冯景枫,出生在宁夏平原贺兰山下。自幼受父母钟爱,天性顽皮好斗。因初、高中学习成绩都非常优异,故被父母寄予厚望——一定要光耀冯氏门庭。

 

我的父母都信佛,父亲且有很多佛经,他还经常问我一些佛经中的疑难字词。由于佛法和我所掌握的书本知识不相吻合,因而我总认为佛法是一种过时的迷信观念。但因父亲老拿经书来问我,故而无意中我也断断续续地吸收了一些佛法常识。一次,父亲拿着一本古文的关于禅宗六祖的故事来问我,我一边给父亲翻译,一边心里嘀咕:这个祖师可能真有其人吧?怎么文章的内容叙述得跟真人真事一样平实、可信?受好奇心的驱使,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偷偷下床,准备完整地看完这篇故事。刚走到佛案前,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就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佛菩萨没准真有吧?怎么看着那么逼真。这下糟了,我以前对他们说了那么多不恭敬的话,他们该不会怪罪我吧?就这样蹑手蹑脚地不敢前进。但转念一想,父母不是经常说观世音菩萨如何如何慈悲吗?如果她真的慈悲,那就一定会原谅我的。于是我就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卷。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有意接触佛经吧。以后《金刚经》、《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等经文,也像这样被我囫囵吞枣地翻阅过。当时觉得佛菩萨们的广大神通很让人羡慕,至于内容倒大多看不懂,但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否定了。

 

真正对佛法生起信心,是在九一年经历了一场家庭变故之后。那一年,我的表叔、大伯父、堂哥三人相继离世,特别是我的一个小侄女也紧跟着过早夭亡。对像我这样的凡夫而言,恐怕也只有在内心很痛苦的时候,佛陀宣讲过的有关人生苦空无常的道理才开始盘踞在脑海吧。我想普通人大概都这样,只有痛定之后才开始去思维痛苦,而欢乐的时候则常常忘乎所以,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更何况还有很多人即就是面对痛苦也还会继续在苦中作乐。当时我开始觉察到,一种无形的悲哀其实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我们人类在天地之间,其实是如此的渺小又微不足道。生命本来就非常短暂而且充满苦恼,这样的生存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将时间全部浪费在虚名浮利上,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誉、钱财、家庭、事业付出那么多辛劳,为何不利用这点儿光阴去追求自在安宁的证悟与解脱呢?把这些道理都想明白了以后,于是,九二年元月初九,我便正式皈依了三宝,迈出了寻求真理的第一步。

 

但要想迈出第二步又谈何容易呀。我曾三次委婉地向父母提出我想出家进一步修道的要求,结果每次均惨遭扼杀——父亲的反应是倒吸冷气、惊愕至极,整个面部表情异常痛苦;母亲则痛不欲生,日夜哀号,最后竟至以绝食相要挟;六亲眷属则昼夜给我做工作,苦苦哀求,似乎人生最大的悲剧在我家上演了一样。

 

无奈,我只得鸣金收兵,暂时放下这出家梦,继续过我的世俗生活。

 

人常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道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九九四年我考入四川财经学院之后,在整个社会大气候的影响下,我也开始思考,从世俗角度能否找到一条通向幸福快乐的道路呢?心中一直紧绷的出家这根弦此时也略微放松了一下。但找来找去,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价值何在?像这样的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在哲学家、文学家、政治家、科学家的书本中找寻,结果却发现他们自己的一生往往也都抱憾而终;在社会这个大课堂里找寻,我看到的除了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两眼发绿地拼命挣钱这样的景观之外,剩下的便是发现人们的精神世界几乎一无所有;我又去问父母亲友,他们的回答是:生活就是工作、成家、养儿育女。再问一句,就这么过一生吗?他们就都略带诧异地回答道:不这么过,那该怎么过?最多再补充一句:祖祖辈辈都这么过,只不过生活方式随着时代变迁而略有差异,但大框架都如此。我终于发现,父辈们乃至绝大多数人的精神都已被定格在某种程式内了,他们不想也无力突破生活的固定框架,只能沿袭着走下去。

 

而佛法却早已给了我一个立足点,让我可以从高处俯瞰整个人生。在大学、社会、家庭间转悠了几年后,我终于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只不过这次我的思想已升华过了。我渐渐明白,如果你其实过得很苦,有人向你指出来时,你却打肿脸充胖子,说“我不苦,我很快乐。”这是愚人;如果有人指出你的病根,你拒不接受,这还是愚人;如果有人想把真正的幸福安乐之法传授给你,你却扭头就跑,这更是愚人!我实在不想当这样的愚人,因为佛陀早就宣示过“苦、集、灭、道”之理。

 

有了这样的信念,我详细地对未来算了一笔账:父母对我确实付出很多,但由于人情淡漠、物欲无底,恐怕日后我也只能顾及妻子儿女,父母恩又从何报起?而如果出家,这不可思议的功德定可回报父母;在当今社会,你不营私舞弊、投机钻营,想过好日子就无有是处。但这么做必定会积累下后世受苦报的无量前因,而出家则可避免与社会同流合污;自己本来就烦恼重重,在现在这种社会风气下,要想洁身自好实属不易。稍一失足,就可能造下杀盗淫妄酒等诸多恶业。而出家则可借助外在戒律,从外到内逐渐达至自性戒律清净。这样想清楚之后,我便在朝礼宝光寺、文殊院、昭觉寺时,在三宝前庄重发下清净誓愿——无论碰到多少违缘,我都必须出家。否则,只顾眼前恩爱缠绵,那我将永远无法出离苦海。所以我要先出家修成正果,并愿代父母受因我出家而感受的痛苦,特别是祈请三宝加持我父母,千万别让他们因阻挠我出家而造下弥天大罪。

 

人在困顿的时候祈求诸佛菩萨加持,由于他把全部的心念都专注在诸佛菩萨身上,故而也就很容易感应道交。我一面奋力祈请三宝加持,一面又千方百计做好父母的思想工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父亲来信同意我出家了。接到信函,简直让我百感交集,一方面感恩于诸佛菩萨的恩泽,一方面更发愿以后不管顺境、逆境均誓死不离三宝!否则别说突出重围,就连一个小关卡恐怕都难以突破。

 

在解除了自身的障碍、来自家庭的障碍后,现在我终于得以在学院享受佛法的安乐。回顾这一段历程,我总觉得要想战胜自己的无明与贪执,战胜来自各方面的违缘,那就必须抱定杀出一条血路的决心。否则就只能半途而废,重回原来的生存状态。

 

江水不可倒流,人岂能安于退败?这样节节败退,最后你会连立锥之地都丧失殆尽。到那时,你也就只能乖乖做俘虏了。

 

只要以佛法之光,照亮了前进的方向,那就抛却身家性命做它一回拼命三郎吧!

 

 

决战岂止在战场?在生命的每一个瞬间,我们都在与无常搏斗,都在与自心较量,都在与外境抗衡。重重叠叠的困难、迷惑、贪执、无明、业力、因果、习气等等交织成一张张束缚之网。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还是冲破障碍、迎接光明,持幢的努力给我们提供了一面最好的借鉴之镜。

发现安详

 

当我们身心正处在旺盛时期时,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一阶段的充足力量去涉猎佛教以及世间的科学、人文知识,否则等白了少年头,那就只有空悲切了。年青的知识分子们,如果能一边工作一边学佛则是最好不过的了,千万别像有些人,动不动就把学佛推到退休以后。一些人以为退休后可以很好地利用空闲时间钻研佛经,其实你只要看看街头巷尾的书摊上,那些《名人垂钓》、《老年养花》、《金秋娱乐》等杂志书籍,就可以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地幼稚与不切实际。利用年青时的大好精力,在不影响自己工作的前提下学佛,该是一件多么舒心惬意的事啊!

这一点,想来毕业于西南民院的王智利早就有所领悟,否则,她也不会现在就把佛法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事业了。

 

 

 

 

 

我出生于一小康家庭,成长经历可谓一帆风顺:从高中考取大学,大学毕业后又作为优秀学生被选入国家机关工作。如今,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佛,生活因此充满了充实而有意义的情趣。

 

一九九七年以前,对于佛教,我并没有多少认识。唯一看过的佛教书,是一位朋友从南京栖霞山带给我的《安详集》。尽管对这本小册子中的一些名词,如“法的现量”、“法的比量”等无法理解,但其内容我却能完全接受,以至于每当自己生起烦恼之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翻看这本《安详集》。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位朋友从外地打电话来,让我帮助他到成都文殊院青年佛学社打听一些事情。一天晚上,我便和一个朋友到文殊院去了。在这之前,尽管在成都住了十多年,但我从未去过文殊院。找到了青年佛学社后,我发现里面有不少佛学书籍,一个青年人热心地告诉我们说,可以到此借书看,并提醒我们,要去圆通殿找某位法师才容易弄清楚看书过程中可能会碰到的一些问题。

 

来到圆通殿外,只听一阵阵庄严、悠扬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唱念声不断传来,我不由自主地就对朋友说:“我们进去看看吧!”很奇怪,我们进殿后便很自然地跟着大众念了一小时的“南无阿弥陀佛”。念完后,我心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从那以后,我便对佛法产生了好奇和想学习的念头,于是就开始到文殊院青年佛学社参加一些学习研讨。

 

一九九七年十月一日,佛学社在德阳万佛寺举办了为期七天的第二届禅净共修营。短短几天,便使我对佛教和佛法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完全应该归功于组织这次活动的一些高僧大德们的慈悲。他们不辞辛劳,天天为我们开示佛法的含义,并用他们的智慧启发我们的觉性。禅净共修营的活动丰富多彩,参加的人员大多数是年轻人。清晨大家统一着装开始跑山,边跑边念“向西方,向西方,大家一齐向西方。”跑山结束后就到大殿开始上早课,念《阿弥陀经》及佛号。上午一般是法师开示,下午是念佛静坐,在这期间还进行了燃灯供佛、朝山、忏悔等仪式。每一次活动,似乎都让人污染的内心得到清凉的洗礼;每一天清晨都使我体会到了“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增”的意境。当我们跪在大殿上面对佛像,念到《普贤行愿品》中的“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时,就像向来顽皮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往昔所犯下的种种错误,于是面对母亲,悔恨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地掉下来。虽然心里因所造之罪孽而倍感难过,过后却不乏欣慰感慨:这是觉悟的眼泪,也是走向解脱的眼泪。黑夜里,当点点供佛的灯火闪现时,每个人心里对释迦牟尼佛都有一种神圣和崇敬的感觉: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无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

 

当朝山时,我们三步一拜地跪到地藏殿前,领头的法师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说,地藏菩萨是专到地狱救度众生的,现在是末法时代,大家要是不努力修行,将来就只有到地狱里等地藏菩萨来救度了。话音刚落,大家便齐声痛哭起来。我想,当时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我痛哭是因为觉得自己就像经书中说的那样,在生死大海中头出头没而长时间不知出离。

 

通过这次禅净共修营的学习,我发现深藏于心底的灵性和觉知得到了苏醒,我深切感受到释迦牟尼佛是一位完全觉悟了的大医王。如果说医院里的医生可以救治我们的生命,那么释迦牟尼佛则以佛法为医方,不仅救治我们的生命,而且还拯救我们的慧命,让我们走上一条离苦得乐、幸福圆满的人生大道。我们每个人不都是想追求幸福生活、解脱生老病死苦吗?我反复地想了又想,这个世间除了佛法外,还有其它什么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呢?没有!当我得出这个结论后,便自觉地将修行——修正自己错误的思想、言行当成了我生活中的必需。尽管和自己作斗争是很困难的,甚至有时会进一步退三步,但佛法始终如一盏希望的明灯,照亮了我人生旅途中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在生活中遇到烦恼时,当工作中遇到挫折时,我都会自觉地将佛法的理念融入其中。渐渐地,我惊奇地感受到,烦恼和不安在减少,快乐和安详在内心稳步增长。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我期望能有更多的人在今生就得闻佛法,并依止福慧圆满的具相上师。大家都能早日找到人生的航向,共同驶向幸福的彼岸。

 

 

刚刚在我的书院里记下王智利的经历,当把目光转向院子里盛开的各色鲜花时,我就发现了一桩怪事。在五彩缤纷的鲜花中间,有几枝是假花,插在地上纯粹是一种点缀。但在一朵假玫瑰上,一只蜜蜂竟也非常卖力地在花蕊中吮吸“花蜜”!我不由得仔细观察起这只蜜蜂来,而它居然很长时间地徘徊在这朵假玫瑰上。

看来它太贪恋相似的颜色了,或者说它的智慧还不足以区分真假。而它的同伴们则都在周围那充满生命力的花朵上,尽情吮吸真正的芬芳。

这让我马上就想到了当今学佛的很多人,在依止善知识时会经常出现的错误:他们可能跟这只蜜蜂一样,把没有任何资格的上师当成自己的依止对象了。

王智利是一个很虔诚的佛教徒,我希望她在学佛的道路上能更进一步——找到最根本的依止上师!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开发出自己本有的智慧心灯;只有这样,才能照破自己以及众生的无明黑暗。

再定睛细看时,那只依附在假花上的蜜蜂已不知闹嗡嗡地飞向何处了。而那些沉醉在新鲜花蕊中的蜜蜂们,则还在专注地采集着花蜜……

一生何求

 

汉地、藏地的佛教信众开始走上学佛之路的缘起有很大的不同。汉地的大多数人从小接受无神论的教育,他们对佛教起先大都抱一种怀疑、批判的态度,后来才依靠种种因缘而趋入佛门。原先对佛教持怀疑态度的人,有些最后通过观察思考而最终证取了佛法的真理,我想这也是造就智者的一种方式吧。莎士比亚就曾说过:“怀疑是大家必须通过的大门口,只有通过这个大门口,才能进入真理的殿堂。”这种登堂入室的体验恰恰可以用钟展的经历来说明。

 

 

 

 

 

记得在了知了佛法大义、对解脱生起了坚定的渴求之心后,我曾慷慨豪迈地问自己:一生何求?随即在心里,我自己应声答曰:明心见性!这个誓言,我想我会用全部生命去证取、体认。不过这种对人生目标的确认,在我也是经历了一番长期的思考摸索之后才得以建立。

 

我于七五年出生于江西省的宁都县。那个地方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奇人异事却不少。我的母亲对佛菩萨十分尊重,对各路神仙也敬畏异常。以此因缘我也得以常随其后跑到庙里参拜、上香。至今我还记得,大约在十岁左右吧,母亲带我到莲花山青莲寺“朝仙”,在寺院中我第一次看到了佛堂中用红布包着的经书。小心翼翼掀开一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金色标题顿入眼帘,那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在寺中还见到了长期不进食的释宏青,《佛教科学论》一书中也提到过她。

 

上初中后,我是学校的积极分子,故而一改幼时随顺母亲的“无主见”行为,开始对母亲的“迷信”深感不满,甚至为此还发生过争吵。那时母亲接触了一位“仙家”,自称“莲花”,是从天界下来“普度众生”的。母亲大事小事都喜欢去找她抉择,而她也确实颇有灵异之处。那人一方面装神弄鬼,一方面也宣讲“善恶有报”、“布施积福”等观点,还积极为人算命、治病。我也是又疑惑又尊重地“拜见”过她几次。

 

学佛后我才知道这种“神通”其实只是“依通”。但民间对佛教的信仰往往都是这样,乡野之人动辄就把各种奇门方术羼杂进佛法,神仙鬼怪、观音弥陀全都被当成崇拜偶像,难怪佛教常常被人视为迷信了。

 

进入高中,由于课程非常紧张,我那点儿与佛教的渊源也快被数理化全部覆盖了。原先还与母亲辩论一番,此时也绝无心情为此目的再去翻阅佛经以期找到“破绽”了。

 

小时候由于有与神异事件接触的经历,所以尽管批驳母亲为迷信,但心里对佛教并无太大的先入为主的成见,因为我的心智尚远远不够发现佛法的“漏洞”。但也正因为这种种的灵媒、神怪,使我心里隐隐约约又总把荒诞不经和佛法扯上关系。这种稀里糊涂的又信又疑,一直伴随我直到考入北京理工大学电子工程系通讯专业以后。

 

进入大学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我是什么”之类的问题,同时也可以自由而广泛地接触各类人物、阅读各类书籍。但我却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么一个问题:即我们许多人从小到大一直都耿耿于怀一个“我”字,为“我”而不惜费尽所有心机。但事实却是,“我”根本无法自主!尽管我们都自以为“我”自主地做出一切思考、一切行动,不过事实告诉我们,“我”永远都只能被欲望牵着鼻子走。你自以为的一切努力,其实都是不自觉被欲望牵引着,不管是财欲还是色欲,甚或名、食、睡欲,都像一条条鞭子在鞭打着你,让你奔走不息。我们何时做得了自己的主?

 

明白了这一点,我感到异常悲观。于是我忽然想到,母亲她们求神拜佛会不会也是因为感到无法主宰命运,才把自己交给佛菩萨去驱动呢?于是带着更大的怀疑,我再次走近佛教,不过这一次要认真、理性得多了。仔细拜读的第一本佛教读物是《金刚经说什么》,这本书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且有自身经历。看过之后让我大喜过望,感觉自己疑网重重的生命似乎就要出现一线生机。此后又陆续阅读了《佛法修证心要》、《习禅录影》等著作。当时的感觉如醍醐灌顶、大快人心。我立刻觉得欲求解脱必须证悟心性、欲求自主同样必须证悟心性,如是才能做得欲望的主人,并转欲望为妙用。因之马上我就立下了“一生何求?明心见性!”的警言。

 

大学毕业后,带着对佛法相似的见解,我来到了南京参加工作。一次在金陵刻经处偶获一本《略论明心见性》,阅后再一次感到欢欣鼓舞,随即便赶到上海欲求听闻心中心法,但终因遭遇违缘而不得遂愿。也就是在上海,我碰到了学佛当中最大的一次障碍:当时听到许多人在议论说心中心法是假法,有些话还出自一些颇有名望之人的口中。同时也听到一些人到处诽谤另一位禅门大德。还有些学佛之人当面就互相攻讦,说密宗好禅宗不好,或禅宗好密宗是邪道……不只是攻讦,许多人还提供了很多“栩栩如生”的细节。我的信心原先倒是很坚定,经过这一回折腾,我才发现其实我对解脱的信心确实是非常坚定的,但对解脱的法门、对禅宗、对密宗、对上师、对佛法的信心,真的有些像墙头草,一遇环境变化就不由自主了。原先在世俗间感到做不了欲望的主,学佛后发现这种状况依然如故,原因就在于没有定解,没有在一位具德上师的指引下去闻思修。“纸上得来终觉浅”啊,看来还得亲身躬行。但跟着谁躬行呢?我又一次陷入怀疑之中。

 

回到南京,就这么在疑惑中痛苦地等待着,在等待中痛苦着,直到有一天看到了《略论各宗互不相违》,这颗犹疑不决的心才结束了彷徨状态。第一次有人明确告诉我:上师们调伏弟子各有善巧方便之处;万法归一,体相同只是用有别;万行门中不舍一法,更不能轻易否定、诽谤任何一个佛陀应机设教的法门,否则都是谤法、舍法罪;许多表面看似针锋相对的论点,实则来自同一佛菩萨的不同化身的方便宣说……看到这些金刚句,我内心的疑惑顿时荡然无存。从此我就对这本书所从出之的色达喇荣佛学院生起了强烈的信心及向往之情。不过接下来的修行再次向我展示了一点严酷而冷峻的事实:向道是容易的,修道是困难的。有一阵子,我的内心非常散乱而痛苦,财、色两字简直成了日日与我作怪的障道石,我每天都要为挥之不去的诱惑而苦恼。既想远离但又无力自拔,只有一个人在暗夜里独自懊恼。看来要真想明心见性,没有古人坐破七个蒲团的九死一生的勇往直前,这向上一路怕永远只能挂在嘴边了。头悬梁、锥刺股,说说容易实行难。我开始有些明白“不大死,焉得大生”这句话那异样沉重的份量了。

 

这一阶段,我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佛法无疑是通向光明的,但我能否顺利抵达终点呢?

 

带着明心见性的执着理想,带着对自己懦弱、随顺自己欲望、无力超越自我的谴责,带着寻求根本上师的迫切渴望,我下定决心要奔赴喇荣了。

 

来到学院是二○○○六月。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神往久矣的法王如意宝及一些法本的作者,还有一位大活佛。在与那位活佛作了长谈后,我心中久久蕴藏的一些疑惑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活佛最后笑着对我说:“要是一门深入、不懈精进的话,你一定会享受到佛法的乐趣,关键就在于一门深入。每个地方你都用铁锹挖几下,一看没水你又另起炉灶重开张了。那样即就是挖几十年,一口井你也挖不出来。其实你可能离水源也就只有几步之遥了。佛陀不会打妄语的,二千多年来的许多大成就者也不会就那么傻乎乎地附和佛陀的。只要你按照佛陀的教言去做,最终所有的这些痛苦、疑惑、矛盾都会转化为本有的大乐的。学佛不能越学越痛苦、越学越糊涂。当然刚开始时,有很多现世的所谓欢乐会让你经不起诱惑。但选择在你,是要永久的大安乐而暂时克服一些欲望的困扰,还是顺着凡情走,而长久地沉沦痛苦之中?我相信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你会有一个明智的抉择。如果想实修的话,我建议你可按照《大圆满前行》的次第依次修来,你试试看,下次再遇到违缘的时候,大圆满的法要能否让你做得了自己的主。”

 

我无法表达对这位活佛的感激之情。我只想说,明师难遇、正法难求,但在学院,这些我全都得到了。我觉得我开始真正上道了。

 

从学院回来已有一年左右了,这期间我又阅读了《普贤上师言教》、《窍诀宝藏海》等法本,对大圆满的殊胜窍诀生起了无比的信心。我越来越感到各宗的互不相违之处:大圆满和禅宗乃至心中心法都同样强调了识取本心、认自本性、以心观心、心外无法、无生空性的要诀。尽管由于习气颇重、积习难改,我也时常懈怠放逸。但总的来看,在修五加行的过程中,我已能渐渐地悟出那位活佛所说之话的妙处了:我总算可以体会到修行的快乐了——那是在磕一个个头时、在面对从一到十万这些枯燥而沉重的数目时,在强迫自己不向肉身的酸痛、心灵的疲塌投降之时,你从心中所感受到的挑战极限、战胜自我的欢欣。

 

就这么困惑着、犹疑着,又摸索着、努力着、奋进着,虽然我还未体会到佛法的究竟利益,但内心的感受告诉我,我是十分幸运的。几乎在每个人生的关口,总有那么一两盏指路的明灯为我照破沉沉夜色。因而我有理由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地走在修行之路上,我一定会有一个美好而光明的未来,那是一定的!

 

 

钟展经历了从怀疑佛法到信仰佛法,信仰之中又多遇挫折因而再度怀疑,直至最终获得定解的过程,这恐怕是许多学佛的知识分子共同走过的道路。有些人虽然对人生充满疑惑,但却从未想到过要探本究源、斩断疑网,这种人真是可悲。佛教讲要断疑消惑,不仅对世间法如此,对佛法有疑惑的人也应该努力争取通达佛理,否则即使你想驳倒佛法也会陷入茫然无知的境地。

这个时代的人们往往不喜追求真理,但在不具备了知佛法甚深义理的智慧时,又特别爱随意诽谤佛法的真理,这恐怕不是一个负责任之人的负责之举。我们佛教徒很喜欢辩论,因为真理越辩越明,但我们不喜欢诽谤。我们相信佛教是经得起一切辩论和问难的,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知识分子或非知识分子能驳倒佛法妙义。

时间和实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时间和实践还将继续证明这一点。

入佛因缘

 

人生经历当中的许多挫折、痛苦都可成为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顺缘,正象华智仁波切所说:“显现上的一些挫折实际上成了值遇佛法的因缘。”的确如此,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有些人确确实实是在遭遇了家破人亡、婚姻破裂、疾病缠身等等诸种痛苦的折磨之后,最终遇到佛法而幸得解脱。在藏汉佛教史上,从违缘的困缚中开始行持佛法的大有人在。

我们佛学院的心道,也是在家庭遭遇到种种变故后才开始投身佛门的。如今的他,正在佛学院这块清静的圣土上,精进而心安地钻研殊胜的佛法。

 

 

 

 

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人在快乐的时候似乎是想不到宗教信仰和精神寄托的,所以那时我离佛很远。但命运的转变是由不得人的,就像每天的天气。当我十五岁那年就要进行中考的当儿,幸福突然抛开了我们。

 

父亲在我中考前夕突然病倒,几天后就被确诊为肺癌晚期。拖着最后一线希望,母亲和姐姐陪他一同前往上海。空荡荡的房间里,我第一次成为这个家的主人。虽然深夜醒来,难免会有凄凉的寂寞感泛上心头,但繁重的功课又使我不得不暂时淡忘这一切。年少的我第一次领教了厄运面前人的渺小、人的微弱、人的无奈。

 

中考结束,父亲也从上海回来了。没过几天,还没等他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他就匆匆忙忙甩下我们娘仨先走一步了。

 

痛定思痛,我实在想不通命运对我们的捉弄,便打算从文学作品中寻找生死的答案。

 

现代文学大师中,林语堂是那的幽默和机智;梁实秋是如此的轻松与悠闲;周作人又带给我们闲适和平淡;徐志摩则让我们品味浪漫与燃烧……可是在他们人生的最后阶段,他们的生命却都没有奏出华彩乐章,相反,却是同样的黯淡与灰色:医院中全身插满管子;监狱里苦苦挣扎;空难的一声巨响……至于最伟大的文化战士鲁迅,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一个都不饶恕”,一方面让我们看到了铮铮铁骨与磊落胸怀,同时似乎又让我们感觉到一种放不下的执着。

 

至于外国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海明威,最后竟然都选择了以同样的方式——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他们都已站在了世俗人生的最高处——诺贝尔奖的领奖台。这样的归宿岂能作为我们的样板?也有人说,到了他们那个境界,生死都无所谓了。但我总觉得这句话经不起推敲,同时也不负责任——结束自己的生命到底高到人生的什么境界?

 

四大古典名著中,《红楼梦》是我最后接触的,但印象却最深: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荒唐,反认他乡是故乡,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是否就是人生?如果人生就是这样的虚幻多变,又谈何生活的意义?

 

三年的技校生活总算结束了,我第一次能将自己挣得的薪水交给母亲。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知她是怎样含辛茹苦地操持着家务。当辛酸终于熬到了头时,她的身体却彻底垮了下来,尽管此时家境已日渐好转。终于在九二年的夏天,她住进了医院——尿毒症,这种比癌症还要可怕的病,在她身上已潜伏很久了。

 

当医生告诉我诊断结果时,我一连串地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不幸全要落在我头上?医生的回答客观得近乎冷漠:谁都可能碰上,包括我自己。

 

单位——医院——家,在这条三点一线的轨迹上奔波了近半年,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被我骑成了一堆废铁。最后终于争取到了让母亲前往上海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机会。为此我中止了工作,在九二年腊月二十八的凌晨,我们登上了“江申一号”的甲板。

 

寄居他乡十一个月,其中的辛酸一言难尽,好歹我们还是回来了。正当我们欢喜地为九四年的春节忙碌时,姐姐却因婚姻的破裂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定住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我那伤心欲绝的母亲。夜间,独自一人睡下时,我常常被噩梦惊醒,泪湿双襟。

 

人力与业力的拔河是一场艰苦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势力悬殊的战争。数十万元的代价,也只让母亲的生命多维持了一年半。这一次她又住进了医院,前后仅仅七天,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在极度的痛苦中,我写下了这样的一段日记:我是一株孤独的草/春雨浇头/夏阳炙烤/肃杀的秋风吹过/我已失去了生命的绿色/连日的冬雪又将我深深掩埋/岁月难挨/生机渺茫/我不知道/我的生命是腐烂/还是燃烧

 

母亲的丧事结束,一个完整的家庭也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生活还将延续下去,它根本不会顾及一个弱者的吁请。而我也必须生存,凡夫的生命也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但我必须找到新的生命支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满腹的苦楚、满腔的心事、满怀的疑惑,我开始接触了佛教。

 

来到九华山,当时刚好在举办地藏菩萨圣诞的纪念活动。钟鸣悠远,青烟袅袅,躲过了热闹的人群,我和一两位刚刚认识的青年出家人交谈,谈人生、谈历史、也谈哲学、宗教……最后我们三人都在深夜的虫鸣声中沉默了:我们的归宿将在何处?临别时,他们送我一套录音带——《倾听恒河的歌唱》,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而内容却是满含血泪的沉重,我也仿佛成了其中心酸的一个音符。

 

对于佛法,我了解的仅仅是一点儿零星皮毛,但我已隐约知道未来要走的路了。

 

六个月后,我结束了一切俗事杂务,冒着严寒来到了雪花纷飞的九华山,开始了另一段人生的旅途。

 

在这条路上没走多久,我就决定剃发出家了。既然家徒四壁,那就干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吧。

 

再后来,我就来到了喇荣佛学院,并决定在这里长住下来。

 

曾经问过自己,生命是腐烂还是燃烧。既然现在认定佛学院是一个大熔炉,那答案当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心道的经历让我们又一次形象地领略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几个字的含义。世间的一切财富、名利、家族荣耀、亲情友爱,最终都将像大梦一场一般消散得了无痕迹,只不过这种无常的体验对心道个人而言,多了一些沉甸甸的血和泪的份量。其实,即就是对那些日常生活尚且平静、安定的人来说,一切的一切也都终将如流水一般不复存在。唐代大诗人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当中不就歌咏过吗,“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因此把世间的幻化景观牢牢执实的人们,当时间告诉你,这一切都不可靠时,你有必要还要继续执实不悟吗?

现今的许多人贪恋美色、美酒,陶醉其中既不知也不愿自拔。另外有些人虽想修行,但他们往往意识不到我们所拥有的人生其实很短暂,而在这短暂的如白驹过隙一般的时光中,又有一半多的时间要被用于睡眠、饮食,且不说你还有许多杂事要做,有时还会因生病而不得不躺在床上。这样,剩下的修行时间又有多少呢?萨迦班智达说过:“诸人寿短其一半,夜间入眠如死亡。又遇病老等众苦,余半亦无享乐际。”这真正是说出了我们的生活实相。

愿所有珍爱生命的人们三思!

发现真理 追求大乐

 

如果佛法能融入每个人内心的话,我相信人人都会有一个根本的变化。越是深入佛法,越是按照佛法行持,你会发现自己的身心越是能够更快地离苦得乐。我想这一点德空应该体会很深吧!据说上大学那阵,他也跟当时的整个青年族群一样,标榜风流、追求潇洒。如果不是值遇佛法的话,这个当年的风流小子可能现在还沉溺在世俗的贪恋中而不能自拔呢!用德空自己的话来讲,通过佛法才使他的整个人生发生了根本变化,因为在佛法里他才找到了能通达真正快乐的幸福之路。

 

 

 

我是一个追求快乐的现代人。上中学时学习成绩没落下,同时又酷爱体育,以洒脱快乐而闻名全校。课余闲暇时,常常驰骋在绿茵场上或畅游于蓝天碧水间。填报高考志愿时,我又选择了当时很热门的专业——旅游经济学,这样我便从寒冷的冰城哈尔滨来到了温暖的古都西安,进入了历史悠久的高等学府——西北大学。

 

著名的历史学家候外庐曾担任过西大校长,历届学子中不乏中外名流。校园里花团锦簇、绿树成行。掩映其中的那座豪华图书馆很快就成了我的最爱。我几乎每天都要到那里去,尽情饱览知识风光。从国内外最新的科学突破到古老的周易、论语,从历史、哲学到现代社会各种问题,探究人生真谛、追求真正安乐的热流,总是在我阅读这些智慧结晶时悄然涌动。

 

好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我大学就毕业了。分配到黑龙江一家国家一类涉外旅游总公司后,在整天飞来飞去地穿梭于各大名胜古迹中时,心中的那份对真理的渴求仍若隐若现。

 

九二年仲春的一天,我信步闲逛到极乐寺,一进山门就顿感身心豁然开朗。红墙金瓦辉映,梵音花香交彻,景致真是不错。我像一个孩童突然闯进了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欣喜。来到经书流通处,上百种经书让我大感惊奇。真没想到,佛教还有这么多的教材、这么丰富的学问,一种对陌生领域的求知欲望倾刻便勃然生起。我一眼就看中了一本金黄封皮的《大佛顶首楞严经》,以前也听人讲过“成佛的法华,开悟的楞严”,我便毫不犹豫地请回了这本书。兴冲冲地赶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一口气读完时已是下半夜了。

 

掩卷深思,如梦初醒。欢喜踊跃,如获至宝。反观大学时代的所学所思,种种疑窦顿然冰释。整部楞严所观察的就是人类的起源、宇宙的真相。纵观古今中外,与其说科学家、哲学家找到了永恒的答案,不如说他们暂时地解决了眼前一点肤浅的问题,或者说仅仅提出了疑问更为准确。从地心说到日心说再到相对论,你就能了知不断发展变化的科学永远只能是对时空真相的相对接近。划时代的科学巨人牛顿,晚年放弃了对科学的研究而去探寻神的来源;物理学家帕斯卡面对茫茫太空常常发出究竟人在何处、人往何处去的慨叹。这实在是人类本能了知宇宙人生究竟答案的愿望,在牛顿、帕斯卡这样的科学精英身上的集中体现。当代最伟大的科学巨人爱因斯坦亦理智地指出:科学并不是万能的。他提醒我们在走出了宗教迷信的怪圈后,不应盲目地又走进科学万能的迷信中。并明确指出能弥补科学之偏又能经实验实证的只有佛教。我想要是人们都能像爱因斯坦那样理智、坦诚,那发现真理的机会就会更多。

 

哲学家推究宇宙人生的起源、本性,不外唯心与唯物两种理论框架。“不改为性”、“唯一是唯”。若物为第一性、唯有一物,人住何处?若心为第一性、唯有一心,物从何生?而佛教则不这样认为。假立的名言量中,心、物皆存在。而在胜义谛中,既不说唯物也不说唯心,而说心物不二。既是不二,心物当然就无固定恒常不变之自性,但如水中花一般无实而分明显现。

 

再比如“观察”这一行为本身。科学是很重视观察的,但它在研究观察对象的同时,却忽略了观察者本人。这使我想起了一则很有趣的新闻报导:美国一华裔科学家研制出一台智能机器人,在把历代象棋大师的棋谱输入后,就开始向前苏联一位国际象棋大师挑战。当棋下到一半时,前苏联大师已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只见这位大师在沉吟良久后,突然下出一步令人不解、完全违背棋理的败招。但歪打正着,机器人不知如何应对就干脆失灵了。是的,机器纵有千万亿种功能,但它终究是被动的、死定的。而人的心智却是无限的、灵明的、主动的。一旦人的心智出了问题,那么无论如何观察现实,也摆脱不了片面性、错误性,就像带了有色镜看世界,怎么也不能还原世界的本来色彩一样。而佛教则无此偏执,它既注重观察现实,又注重观察观察者本身,观察对象与观察者是平等不二的,是不可分割的,是辨证统一的。所以不能主观先执著个唯物或唯心的观点,然后再进行观察,这就像先戴上红色眼镜再去观察白纸一样的可笑了。

 

故佛教在平等对待能观者和所观境的基础上,首先观察能观者本身。能观的心智明了一切,它能明观大千世界。那么这个能明白一切的心,又是什么东西?它住在何处?什么颜色?什么形状?这就是《大佛顶首楞严经》带给我的最直接、最有力的震憾。我如是现量周遍观察后才豁然发现,从前一直感觉在事物现象之外有个独立的能知的我,而这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虽然了了分明的作用是如此明显,但它的“体”你是绝对摸不着的。它与一切色相、大小是不二的、不可分离的。故能知的精神与所知的客观事物不是截然分割、各自独立、有质碍的两个存在。而是毫无自性的、犹如影像的幻用而已。当我站在高山之巅放眼望去时,清澈的阳光圆明普照,蓝天、白云、绿草、河流如明镜净影朗朗现于心水之中。远望那小路上一点人影,我不禁哑然失笑。以往固执于这小小黑影能遍见大千世界是多么离谱的妄执啊。多亏《楞严经》的指引,我终于看见了真理的明月。这清净的月光竟是这么直接、这么透亮、这么平等无碍地普照森罗万象。从此以后,我就将《楞严经》放在手头、枕边,有空就从它那汲取力量,这样,前前后后我大约将《楞严经》看了有一千余遍。越看我的内心越透彻明白,我的信念也越斩钉截铁。我毅然决定:将此一生奉献给真理,将此一生奉献给众生,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实践佛陀的伟大智慧。

 

曾为浪子偏怜客,故我对知识分子在探索人生真谛的道路上出现的疑惑、迷惘深为理解。同时又对知识分子由于对佛教的习惯性误解,而错失得到人生究竟答案的机会深感惋惜。我愿在此帮助追求真理的知识分子从对佛教的误解中走出来。

 

我们的心似水,虽然清净本明、明现一切,但若被偏见的狂风拂过,则会浑浊波动致使影像扭曲。我以前亦曾以科学者自居,未如实周遍观察便说六道轮回未曾亲见故而实乃妄说。现在我不禁自问:是否因为现在暂时见不到明天,就因此否定明天的太阳会升起呢?我深深地为以前的夜郎自大、信口开河而感到脸红、惭愧。

 

恩格斯有句名言:“自由是认识了的必然。”这是他对真理的理想。而佛陀却完全认识了真理,并因而得到了自由。对一个真正拥有自由的人来说,所谓的神奇、神通岂不是如穿衣吃饭一般自然?现在科学家们已认识到了十一维空间,这其实就是在为佛经中的大小相容的无碍境界作注解。比如在一张二维平面空间中有一人,假设在三维立体空间中有一人在二维平面上作一投影,则二维空间中的人无法推知此投影的大小来去,这样他就会觉得其神异而不可思议。同样,在三维空间中,人们认为遮障重重的墙壁,在四维空间里都可无碍通过。故维数越高的空间,越显得通透而不可思议。佛陀就是现见了一切时空的人,佛陀的神通变化当然也就无量无边。

 

佛经中把心物不二的本性描写为不可思议的空性,有些人常常把此误解为不可知论或感觉像被丢入茫茫太空、荒凉沙漠一般一无所有。这些都是由于人们对自心、万物的过分实执而产生的偏见。其实佛经中所谓的“空”,不是逃离万象后进入的虚空;亦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犹如兔角一般的断灭;也不是先有后无的生灭之灭。因为人们过于偏执恒常的“有”,故而佛陀才用“空”这个词去破除人们对“有”的偏执,而不是让大家另外去执著个“空”。这些名言概念都无法究竟描述一切现象不二一如的本体。只有当有无的概念完全断尽时,万法一如的本性才可明现目前。

 

在日本、德国的高级科学实验中,人们看到,在真空容器中,两个电子爆炸后,仅剩一片真空,电子了不可得。但在真空中又突然发生电子爆炸。因而,当今许多伟大的科学家也开始否认恒常独立的物质存在,开始承认一切现象都是不可分割、无碍统一的整体,这就为人们进一步信解佛法的第一义“空”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当然也不能把佛法的般若空性误解为容器中的真空,或者场、黑洞等新的科学概念,那些也仅仅是种虚幻的现象,而不是一切现象不二一如的本性。空性和现象是本体和作用的关系,它们不是先后成立而是不可割裂的。全体为用,正在起作用时,全用即体。如全水起波、全波即水。

 

当然,要彻底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含义,就应当依止精通佛法、有大智慧、大慈悲的导师,系统深入地研思佛教的经论,才有可能通达空有双运的究竟密义。在初步理解了佛法的奥妙后,我渐渐生出了离开尘世出家修行的决心。因我已看透了毫无任何实义可言的若梦浮生,在这种如幻的显现中,有什么东西能比抓住生命的本质更让人值得为之奋斗呢?打定了主意,我便开始寻觅起能让我真正闻思正法的道场来。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最终,我非常幸运地在法王如意宝座下成了一名出家弟子。

 

听闻了法王所传讲的各种经论后,我从内心感到这位弘法事业遍满全世界,万类齐收、平等普度的上师实乃再世佛陀。法王的教法皆是从大圆满的觉性中现量任运流露,师承法流极为清净。他针对末法时代人心不古、情执深重、僧才凋零、佛法衰微的普遍状况,悲愿无尽、观机设教,教导弟子以贤善的人格为学佛基础;以显宗的戒律为护持佛法的根本;以闻思中观为增长信解的主要途径;以严持三昧耶戒为成就密法的保障;以至极了义的大圆满见为即生成就的密诀;最后又以普贤十大愿王摄受引导一切有缘众生同生西方。这样的导师即就是仅闻其名,也必将获得无量护佑。

 

所以我真诚希望:所有有缘者皆能得遇智悲具足的具德上师,得遇究竟了义的正法,大家都能获得究竟永恒的大乐,并最终品味到清净真理的法乳。

 

愿我们都能直趋涅槃,同登极乐莲邦!

 

 

我相信德空的思索与行为会给人们带来很大的收益与信心,他对《楞严经》的理性思索,也许能够打消一些人对佛法心存的疑惑与偏见。

不过我也听说在德空出家以后的这八年间,他大学时的女朋友对他还一往情深地等待、执著。但我相信,这些都不会动摇德空出家的信心,这八年的修行,应该让德空已增长了不少对治烦恼的智慧。真希望德空能如当年的弘一大师那样,以各种方便法门度化他的在家眷属;更祝愿德空能以迦叶尊者为榜样,终生持戒精进,毫不染着世间爱欲,为释迦牟尼佛的正法久住于世做出自己应有的一份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