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CKB】《中论》对应讲记 84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智慧勇识!

顶礼传承大恩上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子二、(以无所依之心而破):

 

如身见五种,求之不可得。

烦恼于垢心,五求亦不得。

 

就如同以五相推理在五蕴中推求身见而不可得一样,以五相推理在垢心中推求烦恼也不可得。

 

这里的“身见”指坏聚见(萨迦耶见),就是依靠五蕴假立之我而生起的我见。这里的“烦恼”和“垢心”,按《俱舍论》的观点,六识为心王,烦恼属于心所,烦恼产生时心王会被染污从而成为垢心;而《大圆满心性休息大车疏》 等大乘论典则以八识作为心王,以烦恼等作为心所。

 

在《观燃可燃品》、《观如来品》中都以五相推理抉择了我不存在,不管是如来的“我” 还是凡夫的“我”都不可得。同样,对烦恼和垢心以五相推理观察时,烦恼也不可得。根据 月称论师的《显句论》,这种推理有两种方式。 第一、垢心作为能生,烦恼作为所生。(一)、烦恼与垢心不是一体。如果是一体,那么能生所生便成了一体,这样就有木柴和火成为一体的过失;而且还有烦恼心与非烦恼心成为一体的过失。(二)、烦恼和垢心也不是他体。如果是他体,那么二者就不需要观待,这就有在心王之外有烦恼的过失。按因明的观点,心是一种明清的识,烦恼等心所只是心的作用,在心之外并没有一个单独的烦恼。因此,所谓烦恼就是我们的心变成染污的阶段。比如嗔恨心就是心王面对嗔境的状态。全知无垢光尊者在《如意宝藏论》中说:心王和心所就如太阳和阳光一样,离开了太阳的阳光和离开了阳光的太阳都不存在。所以,心王以外的心所以及心所以外的心王都不合理。(三)(四)、垢心作为所依、心所作为能依以及心所作为所依、垢心作为能依都不合理。能依所依要在他体的基础上才能建立,就像盘里的枣核、山上的牦牛那样,但烦恼和垢心不成立他体,所以也就不会有能依所依的关系。(五)、烦恼具有垢心不合理。由于烦恼和垢心不是一体也不是异体,所以烦恼无法具有垢心。这样观察后可以知道,烦恼无法成立。

 

第二、烦恼作为能生,垢心作为所生。有了贪等烦恼,心王才被染污而成为垢心,所以烦恼也可以作为能生,垢心也可以作为所生。这和前面的五种推理方式基本相同,观察之后也同样得不到烦恼的本体。

 

总之,烦恼要存在就要有一个依靠处,要么依靠我要么依靠心。但我与心都不可得,所以烦恼与空中的鲜花并没有什么差别,根本不存在。

 

癸三、(以无因之因而破):

 

净不净颠倒,是则无自性。

云何因此三,而生诸烦恼?

 

净、不净、颠倒的三种外境并无自性,又怎么能依靠这三种境而产生诸烦恼呢?

 

对方认为烦恼应该存在,因为净、不净、颠倒这三种令烦恼生起的外境存在,即因存在果必定存在。

 

未经详细观察的时候烦恼与外境都有:依靠清净、可爱的外境产生贪心;依靠不清净、可恶的外境产生嗔心;依靠常有的柱子以及常有的大自在天等颠倒外境产生痴心。在分别念中净不净颠倒三种外境确实是产生贪嗔痴的三种因,但真正观察时它们并不成立。如果成立, 当然可以说它们产生了贪嗔痴,但龙猛菩萨说它们“无自性”,那又怎么会产生烦恼呢?

 

为什么净不净颠倒这三种外境没有自性呢?因为这全是颠倒分别念假立的。比如喜欢吃油腻的道友就觉得麻花很可爱,之所以产生这样的贪心就是因为虚妄分别心认为麻花是可爱的;而那些有胆病的道友看到麻花就觉得不清净,从而生起厌恶之心;还有的道友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处于等舍状态。缘同一个麻花, 三种人生起了贪、嗔、痴三种不同的烦恼,如果麻花真实是清净的外境,那么谁看了都应该生起贪心,但不同的人对它生起的心并不相同, 这就说明麻花并非真实的清净外境。所以净、不净、颠倒之境都是无自性的。

 

以上是从一个外境会引发三种不同心的角度,说明外境上不可能存在实有的净、不净、颠倒。《理证海》和《显句论》中说:贪嗔痴之因——净、不净、颠倒皆无自性,缘起性故, 毁灭性故。意思是说,由于两个原因,所以净不净颠倒没有自性:一个是缘起性,即净不净颠倒境依靠虚妄分别才有;另一个是毁灭性, 即刹那无常。果仁巴大师也说:净不净颠倒的境都是颠倒的,除了颠倒性之外,全无实有自性。既然境无自性,就不可能依靠它们而生起烦恼。

 

在胜义中,境无自性、烦恼也不生,这一点从理论上很容易认识,但在实际修持的时候却很难不生贪嗔痴,因为仅仅闻思中观并不代表已清净了烦恼。有些道友很苦恼:“我在理论上已经懂得了空性,为什么还生贪心啊!”这种心态是智慧不够的体现。就像有眼病的人知道自己有眼病,也知道海螺本来是白色,但是光是知道并不能马上见到海螺的白色,因为他的病还没有消除。同样,在自相续的障碍还没有消除之前不生烦恼是不可能的。贪嗔痴是修道所断,如果连资粮道都没有开始,怎么可能不生烦恼呢?这一点,只要精通了道次第以后就会非常清楚。

 

癸四、(以无所缘因而破)分二:一、宣说所缘之境;二、以显而空性之喻而破。

 

子一、(宣说所缘之境):

 

色声香味触,及法为六种,

如是之六种,是三毒根本。

 

依靠色声香味触法六种外境产生了三毒, 这六种外境是三毒的根本。

 

对方认为:色声香味触法存在且依靠这六境产生了三毒,所以三毒存在。

 

色声香味触法是十二处里的外六处,是内六处——六根的对境,其中色声香味触是五种色根的对境,法是意根的对境。既然成为六根的对境,自然也就成了贪嗔痴等的所缘境。在名言中这种观点是成立的。比如见到不悦意的事物、听到不好听的声音、嗅到臭味时……就会生起嗔恨心;听到有人在唱歌,有的人很高兴,生起贪心,有的人特别烦,生起嗔心;再比如同样一个菜,有的人爱吃,有的人不爱吃。

 

可见只要引生三毒的六尘存在,自相续的烦恼肯定会生起。

 

子二、(以显而空性之喻而破):

 

色声香味触,及法体六种,

皆空如焰梦,如乾闼婆城。

 

色声香味触法这六种法都是空性的,就像阳焰、梦境、乾闼婆城一样。

 

色声香味触法是我们见闻觉知的对境,但这六种境在胜义中并不存在。从表面上看六境似乎存在,六境上也存在净不净颠倒的相,它们是三毒的真实所缘境,但真正去观察时,其实色声香味触法六种境与三种颠倒都不存在。而且,如果作为三毒根本的六境真实存在,那么圣者的相续中也应当生起三毒,但这显然不成立。六种境是生起三毒的根本只是针对凡夫而言的,圣者绝不会缘这些对境生起任何烦恼。

 

如果对方问道:既然色声等外境是空的, 那分别念缘什么来造作呢?没有所缘,对什么产生贪心等烦恼呢?中观宗回答:虽然色声香味触法是空性,但在未经观察的世俗中,在众生的迷乱分别面前,色声香味触法等外境仍然可以显现。

 

这样显而无自性的比喻非常多,如眼翳者面前显现的毛发,捏着眼睛而显现的二月……

 

这里根据颂词宣说三种比喻:一、阳焰水。天气非常炎热的时候,由于太阳的照射和水蒸气的蒸发,远远看去就会有蓝色的河流。色达县有一个比较大的草原,夏天有时候在那里就可以看见阳焰。阳焰不是水但看上去像水,一切法亦如阳焰般无实。《般若灯论释》云:“云何如焰?譬如愚者,见热时焰,谓言是水,逐之不已,徒自疲劳,竟无所得。如是一切诸法自体皆空,著法凡夫亦复如是,故言如焰。”二、梦。在睡眠中依靠习气而出现山河大地、大象、牦牛等的迷乱显现,这就是梦。梦中虽然有外境,也有内心的感受,但这些都不真实,一切诸法的显现也是如此。《般若灯论释》云:“云何如梦?有时有所思念因果体及一切法无自体故,是名如梦。”三、乾闼婆城。在沙漠、草原、海洋上空显现出城市,城市里面有车、马、建筑等,这就是乾闼婆城,也叫海市蜃楼。这样的城市虽然可见,但都没有任何实质,一切诸法亦复如是。《般若灯论释》云:“云何如乾闼婆城?以时处等众人共见故,是名如乾闼婆城。”类似的比喻在《金刚经》、《七十空性论》、《六十正理论》、《中观四百论》等经论中都有宣说,每一个比喻都蕴含着甚深的道理。

 

诗学家和世间人虽然也运用这些比喻,但他们仍然执著实有。这些人非常可怜!如果他们能理解这些比喻的真正内涵,可能很快会从实执中醒悟过来。

 

《中论释》


——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

麦彭仁波切 著

堪布索达吉 译

 

 

如身见五种, 求之不可得。

烦恼于垢心, 五求亦不得。

 

如果对方提出:心可以与烦恼一起产生。

 

对于自身之见中诸如坏聚见之类的烦恼, 在烦恼者的心或者相续中,用五种关系去寻找, 都是不存在的。

 

而诸如持身见的烦恼者,在烦恼[垢心]当中,也是以五种关系不可寻觅的。

 

自身本来是由色等五蕴聚合而成的,如果对自身持我与我所见,即为坏聚见。

 

我们可以通过观察自身,以“非蕴外非蕴” 等五种方式,就足以证明自身不成立。

 

同理,如果烦恼的分支——贪欲等等,与产生烦恼的心二者是一体,则有能生所生成为一体的过失;如果为异体,则有互不观待的过失;又因为其二者不是异体,就可以将剩余的具有等三种关系一并遮破。

 

辛三、以无因之因而破:

 

净不净颠倒, 是则无自性。

云何因此三, 而生诸烦恼?

 

如果对方提出:虽然你们遮破了烦恼,但烦恼的因——清净可爱、肮脏可恶等三种外境还是存在的,既然外境存在,则果法烦恼也应该存在。

 

这些外境并不存在。因为清净可爱、肮脏可恶以及颠倒的外境,也是依靠(他法)而产生的,其自性并不成立。所以,又怎么能依靠清净可爱、肮脏可恶以及颠倒的外境而产生烦恼呢?烦恼不应该存在。

 

辛四、以无所缘之因而破:

 

色声香味触, 及法为六种,

如是之六种, 是三毒根本。

 

如果对方提出:烦恼是存在的。因为烦恼的所缘境存在的缘故。

 

所缘境色法等也是不可得的。作为外境的色、声、香、味、触、法这六种所缘,是一切(三毒)烦恼生起的根本因。缘于这些外境,就会因清净可爱的外境而生贪欲;因肮脏可恶的外境而生嗔恨;而我见、常见等增益,则是愚痴的根本之因。

 

色声香味触, 及法体六种,

皆空如焰梦, 如乾闼婆城。

 

虽然你们安立了诸法,但(这一切)实际上却如同具眼翳者眼前所现的毛发幻景一般。色、声、香、味、触、法仅仅是假立的,是无而显现的,如同乾闼婆城、如同阳焰、如同梦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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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CKB】《中论》对应讲记 83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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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二十三、观颠倒品

 

烦恼是轮回之因,众生相续中存在着贪嗔痴等三毒烦恼,有了烦恼就会造业,有了业就会引发生死流转。无始以来,烦恼给我们带来了无量痛苦,如果现在还没有认识它的本体, 那么在更为漫长的轮回中它仍将给我们带来无边痛苦。若能了知烦恼为空,则知业力空;若知业力空,则知轮回亦空。有了空性的见解, 再依此修行即可超越轮回的束缚,获得解脱。因此,对任何一个修行人来讲,认识烦恼的本体是空性至关重要。

 

按《俱舍论》的观点,根本烦恼有六种: 贪嗔痴慢疑见,其中见又分为五种,这样根本烦恼就有十种。佛教内部各个宗派对于烦恼的本体有不同的认识,其见解也存在着高低的差别:小乘宗认为烦恼实有存在,大乘唯识宗认为烦恼为依他起识的幻化,中观宗则认为烦恼的本体为空性,而密宗则认为烦恼的本体即是佛的智慧。本品龙猛菩萨以中观理证抉择了烦恼的本体不成立。显宗一般通过中观推理来抉择烦恼的本体空性;而密宗则依靠续部和上师的教言认识烦恼的本性,将烦恼的本性抉择为五佛或五智。

 

从空性而言,中观宗的见解已达究竟,无出其右者。虽然佛陀在般若经中宣说了此正见, 但由于众生的实执非常深厚,故除非上根利智, 普通根基者仅凭教证难以真实通达。为了打破众生深重的实执,令他们对诸法实相生起真实的定解,龙猛菩萨造了《中论》等殊胜论典开显佛陀的密意,通过胜义理论抉择了诸法实相。可见,中观宗的特点即是通过殊胜的理证抉择出一切万法为无生的大空性从而打破众生的实执。如果在此基础上再修持密宗的殊胜窍诀, 修行人即可迅速认识烦恼的本来面目从而获得殊胜成就。中观宗的见解是密宗修法的基石, 极为重要,若无空性见作为前提,密宗的修法极易落入外道的修行中。外道的修行人也想获得解脱,但因不了知空性,所以他们就像盲人走夜路一般误入歧途。所以,真正想依靠密法获得解脱的修行人,首先应该认认真真地通达中观的空性见。

 

己二、(破轮回相续之因——观颠倒品)分二:一、以理证广说;二、以教证总结。

 

庚一、(以理证广说)分二:一、破烦恼自性;二、破烦恼之能立。

 

辛一、(破烦恼自性)分二:一、总破三毒; 二、别破三毒。

 

壬一、(总破三毒)分四:一、以缘起因而破;二、以无所依因而破;三、以无因之因而破;四、以无所缘因而破。

 

癸一、(以缘起因而破)分二:一、三毒由分别念而起;二、烦恼无有自性。

子一、(三毒由分别念而起):

 

从忆想分别,生于贪恚痴,

净不净颠倒,皆从众缘生。

 

从忆想分别生起了贪嗔痴,而贪嗔痴这些烦恼都是从净、不净、颠倒等因缘而生起。

 

贪嗔痴既是恶业也是一切恶业之因,《中观宝鬘论》云:“贪嗔痴及彼,所生业不善。”那么贪嗔痴的来源是什么呢?就是忆想分别——分别妄念、非理作意,即以种种分别妄念生起贪嗔痴等烦恼。本来外境上并没有净不净的分别, 但分别妄念却赋予了对境清净、不清净或颠倒的相,当对境呈现清净、不清净或颠倒的相时, 贪嗔痴就生起来了。比如身体本来是由三十六种不净物组成,但分别念执著它是清净、可爱的,此时便生起贪心。再比如当看见怨敌时,分别念觉得他特别坏,这时嗔恨心也就生起来了。 又比如,瓶子本来是刹那生灭的无常性,但分别念执著它是常有的东西,此时便生起痴心。

 

其实净不净颠倒的对境也都可以说是颠倒,这样一来,依靠这些外境所生起的贪嗔痴等烦恼也都具有了无明颠倒的成分。因此,当非理作意生起的时候外境就变成了颠倒的相, 由这种颠倒相便生起了无明,而无明是一种共相烦恼,它周遍于所有烦恼,所以在生起无明的同时便生起贪嗔痴等的烦恼。反过来讲,之所以生起无明就是因为没有真正认识到外境的本来面目,而是耽著了它的颠倒相,而这种颠倒又完全来自于非理作意。所以说“从忆想分别,生于贪嗔痴”。

 

既然贪嗔痴等烦恼依靠非理作意以及净不净颠倒的对境而起,那它就是从因缘而生了。有实宗认为,正是因为从因缘而生,所以烦恼的本体才实有。但这不合理。前面也讲了,实有的法就不需要依他缘而生,依因缘和合而生则本体就不可能实有。

 

子二、(烦恼无有自性):

 

若因净不净,颠倒生三毒。

三毒即无性,故烦恼无实。

 

如果说依靠净不净颠倒的三种外境产生了三毒,那么三毒即无有自性,故一切烦恼无实。

 

既然依靠非理作意与净不净颠倒等对境而产生了贪嗔痴三毒,那么三毒就不应该有自性。

 

《七十空性论》云:“爱非爱颠倒,缘生贪嗔痴,是故贪嗔痴,非由自性有。”

 

既然贪嗔痴和石女的儿子一样没有自性, 那我们何必执著它呢?我们总觉得相续中的贪嗔痴非常可怕,但它之所以可怕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观察,如果观察则会了知因缘生的贪嗔痴没有本体,同样一切烦恼也无实有。这样自然会息灭对烦恼的实执与恐惧。

 

烦恼没有本体,那是不是就不需要断除呢?不是。断还是要断,只不过不是以修持违品的方式来断,而是以遣除执著的方式来断。也就是说,只要了知三毒是缘起性空的法,遮遣一切恶见之网,进而以修习空性的方式来断除贪嗔痴,最后就能直趋无染离垢的涅槃。《七十空性论》云:“了知此缘起,遮遣恶见网,断除贪嗔痴,趋无染涅槃。”

把这两个颂词结合起来对认识烦恼的产生和烦恼的本性有很大利益:依于非理作意所起的颠倒,贪嗔痴得以生起,由于是因缘所生, 所以贪嗔痴没有本体、唯是空性。

 

癸二、(以无所依因而破)分二:一、以无所依之我而破;二、以无所依之心而破。

 

子一、(以无所依之我而破):

 

我法有与无,是事终不成。

无我诸烦恼,有无亦不成。

 

人我的有与无都不成立,既然没有人我, 诸烦恼的有与无也不成立。

人们总是说“我的贪嗔痴,我的烦恼……”,可见我是烦恼存在的基础;没有我,烦恼也不可能存在。但我们在《观我法品》中已经观察过,不管以一体异体还是以五相来推求,“我”都无法成立。既然没有“我”,那依靠“我”的烦恼又怎么会存在呢?比如,瓶子的本体不存在,那瓶子里的水也就不可能存在;山的本体没有,山上的狮子也不会有;马不存在,骑马者也不可能成立。

 

所以,所谓的“我起了烦恼”只是不经观察的说法而已,真正去观察时,“我”并不存在,没有我又哪里会有烦恼呢?当然,把这一点融入修行、融入日常生活并不像口头上说说那样容易,根登群佩大师说过:以理观察的时候, 我确实是不存在的;但当自己的手接触小小针尖的时候,我又似乎真实存在了。因此,作为凡夫人,没有修到一定程度之前,执著仍然会有,但执著的存在并不妨碍我们从道理上知道这种执著是错的。只要从道理上知道了实际上我并不存在,我的感觉是错的,执著与痛苦也一定会有所减少。

 

这里通过遮破所依的我抉择了烦恼不成立,而在《观染染者品》中则通过观察抉择烦恼与染者的关系遮破了烦恼……不管以何种方式,只要知道了烦恼的空性本质,尽管暂时修行还没有跟上,烦恼生起时还不能当下对治, 但长期坚持下去烦恼一定会渐渐消失。

 

谁有此烦恼,是即为不成。

若无有所依,烦恼亦不成。

 

具有烦恼的众生是不成立的,如果没有所依的人我,能依的烦恼也不成立。

 

说谁可以具足烦恼是不合理的,因为具足者——人我不成立的缘故。烦恼既然以人我作为依靠处,那人我不成立它也就不可能成立。

 

《中论释·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和《显句论》中说:烦恼如同墙上的花纹一样,是依靠所依才能成立的。所以,当我们知道“我”的本体跟石女儿无别以后,也就会知道烦恼是空性的。

 

《中观四百论》云:“若知佛所说,真空无我理,有亦无所欣,无亦无所怖。”如果知道了 佛所说的真空无我的道理,就会对任何世俗显现失去欣乐之心,因为它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执著的;对无我空性也不会产生怖畏,因为诸法的本性本来如此。所以我想,只要大家对究竟的无我道理生起定解,也自然会摧毁对烦恼的执著。

 

 

《中论释》


——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

麦彭仁波切 著

堪布索达吉 译

 

 

二十三、观颠倒品

 

丁二十三(观颠倒品)分二:一、经部关联;二、品关联。

 

戊一、经部关联:

 

《般若经》云“以贪清净故,色法亦清净” 等,宣说了无有颠倒的道理。

 

戊二、品关联:

 

如果对方提出:轮回的相续是存在的,因为相续的因(——烦恼)存在的缘故。众生以烦恼而积业,并由业而产生了轮回的相续。(所以,轮回的相续应该存在。)

 

为了证明烦恼的自性不存在而宣说本品。

 

此品分二:一、遮破烦恼;二、遮破烦恼存在之能立。

 

己一(遮破烦恼)分二:一、广破烦恼; 二、分别而破。

 

庚一(广破烦恼)分四:一、以缘起因而破;二、以无有所依之因而破;三、以无因之因而破;四、以无所缘之因而破。

 

辛一、以缘起因而破:

 

从忆想分别, 生于贪恚痴,

净不净颠倒, 皆从众缘生。

 

烦恼是不存在的。如果要追究其原由,(则可归结为以下几点。)正如经中所云:“贪惑汝之根,由识分别生。”一切烦恼的因,不外乎妄想分别,(妄想分别)就是我们所说的一切三毒烦恼的罪魁祸首。

 

依靠清净可爱的分别妄念,而产生贪欲; 依靠肮脏可恶的分别妄念,而产生嗔恚;依靠颠倒的分别妄念,而产生愚痴。

 

诸佛也教导世人:“贪欲、嗔恚、愚痴之共同因,皆源于分别妄念。”该三者依靠各自分别的因:清净可爱的外境、肮脏可恶的外境以及颠倒的外境而产生。

 

若因净不净, 颠倒生三毒。

三毒即无性, 故烦恼无实。

 

如果是依靠清净可爱的外境、肮脏可恶的外境以及颠倒的外境而产生的法[三毒],其自性都不可成立。因此,诸等烦恼也并非真实。

 

辛二、以无有所依之因而破:

 

我法有与无, 是事终不成。

无我诸烦恼, 有无亦不成。

 

补特伽罗人我自性的存在与不存在,都是不能以本性而成立的。关于这一点,在《观我法品》时已经予以了遮遣。既然作为所依的(补特伽罗人我)都不存在,诸等烦恼的存在与否又怎么能成立呢?无法成立。

 

谁有此烦恼, 是即为不成。

若无有所依, 烦恼亦不成。

 

(原译:谁有此烦恼,是即为不成。若离是而有,烦恼则无属。)

 

烦恼如同墙上的花纹一样,是依靠所依才能成立的。但具有这种烦恼的人我或者众生, 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成立的。既然所依都丝毫不存在,则能依烦恼也绝不会有一星半点存在的可能。

 

在所依境具备之前,烦恼不可能成立。因为人我并不存在,而且,(人我也是)需要依靠烦恼者的心才能产生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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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CKB】《中论》对应讲记 82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智慧勇识!

顶礼传承大恩上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癸二、(离常等八):

 

常无常等四,本寂何处有?

边无边等四,本寂何处有?

 

常、无常、二俱、二非之四边于本自寂灭的实相中何处存在呢?有边、无边、二俱、二非之四边于本自寂灭的实相中何处存在呢?

 

如来是离一切戏论的,在本自寂灭的实相中怎么会有常无常等四边以及边无边等四边呢?

 

常、无常、二俱、二非以及有边、无边、二俱、二非是十四无记中的八种。十四无记法具体为:我和世间是常、无常、二俱、二非; 我和世间是有边、无边、二俱、二非;如来灭后是有、无、二俱、二非;命和身体是一体还是异体。当年外道向佛陀提出这十四个问难以后,佛陀置而不答。为什么不答呢?因为佛陀以无碍智慧早已彻见了外道的根基——对方执持实有的见解,如果说我和世间等是有,那对方就会执为实有;如果说无,对方又会生邪见或堕入断灭……无论怎么说也不会给他们带来利益,因此佛陀置而不答。其实这十四个无记法是可以回答的,佛陀在某些经典中就给予了回答。

 

外道提问的是“我和世间是什么”,而这里是“如来和世间是什么”或者只是“如来是什么”,这并不矛盾,因为从取受者的角度来讲 “我”和“如来”是一致的;而从诸法的本体而言,如来又包括了世间。

 

癸三、(离如来有无):

 

邪见深厚者,耽执有如来。

如来寂灭相,分别有亦非。

 

邪见深厚的人耽执有如来,其实如来是本来寂灭的体相,但他们却分别如来有或无。

 

不了达万法实相的人认为:释迦牟尼佛二千多年前在印度降生,之后出家、成道并转法轮,八十一岁时示现涅槃,这之间佛陀是有; 佛陀涅槃以后是无。龙猛菩萨称这种人是“邪见深厚者”,因为他们首先耽执有如来,从而落入常见,后来又认为如来灭度后不存在,从而落入断见。然而这样的有无在如来的本体上是不成立的,如来的本体实为寂灭之相,若以妄心分别如来有无则不合理。以上根据《显句论》进行了抉择。

 

本颂在《佛护论》中译为:“邪见深厚者,以妄念分别,于寂灭涅槃,说如来有无。”佛护论师认为本颂都是在解释如来入灭后离开有无二边。对此,《中论释·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释为:“凡夫补特伽罗因为对‘如来以自性而存在’怀着深厚强烈的耽着,继而成为一种执取, 并以分别之心妄加揣度,而说如来在涅槃之后存在或者是不存在。”

 

癸四、(离如来灭后有无):

 

如是性空中,思维亦不可,

如来灭度后,分别于有无。

 

在这样的空性本体中,不可以思维分别如来灭度以后是有是无。

 

前面以理证已经抉择了如来的本体是空性,在这样的空性中千万不可思维如来灭度以后还存在,也不可思维如来灭度以后就不存在了,这样会有常断的过失;更不可思维既存在又不存在、既非存在又非不存在,这会有更多的过失。

 

这个颂词宣说了如来灭后有无等四个无记法,也可以说是和上一颂一起宣说了这四个无记法。至于另外两个无记法:身体和命是一体、 他体,颂词中没有明显遮破。但在宗喀巴大师和果仁巴大师的讲义中都说:依靠上述推理能够了知身体与命一体异体皆不成立。

 

以上我们对应十四种无记法抉择了如来离一切戏论。

 

壬二、(执著戏论不见如来):

 

如来过戏论,而人生戏论。

戏论破慧眼,是皆不见佛。

 

如来超离了一切戏论,而世人却对如来生起种种戏论,戏论破坏了智慧眼目,所以世人都见不到真实的佛陀。

 

真正的如来不是佛陀的相好色身,而是诸法实相。如来离开了戏论,超过有无、生灭、 常无常等戏论境界,所以无法分别言说。但世 人对如来总是徒生分别:如来的降生、如来的 身相、如来的名号、如来的事业、如来是有是 无、如来是常是无常……凡夫的分别念只能衡 量这些,而除此以外的如来本体却无法测知。生起戏论就破坏了照见胜义谛的智慧眼目,没有慧眼就不能见到佛陀的真实本面。“破” 是覆盖的意思,《般若灯论释》云:“为戏论所覆,不能见如来。”众生本具的慧眼好比一面镜子,当被戏论分别的障垢覆盖以后就无法照见如来的真相。《显句论》说:生戏论而希求则恒时不能见如来,就如尸体不能孕育生命、目盲不能见色一般。

 

佛陀有时候说承认如来是邪见,有时候说不承认如来是邪见,那我们到底该如何把握这个界限呢?答:虽然从胜义角度来讲,见佛求佛都是行邪道,但从名言的角度来讲这不是行邪道。对中观因明有所闻思的人应该会非常清楚,如果如来不空会有无数教证理证的妨害, 这是一种邪见;如果在世俗中像顺世外道那样不承认如来的存在,这更是一种邪见。所以, 在世俗中要承认如来,而在胜义中应该把如来抉择为空性。

 

《金刚经》里讲“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要真正明白这些道理一定要学习《中观根本慧论》。如果没有学《中观根本慧论》 或者分不清楚二谛,单单说“无我、无人、无佛陀……”,这很可能成为一种引生邪见的语言。而学了《中观根本慧论》以后就会知道, 在抉择胜义的时候,的确没有佛与众生、没有讲法听法、没有喝稀饭吃糌粑……但从名言的角度则可以说这些现量所见的事情存在,不得不承认这些。

 

《中观四百论》云:“不知无怖畏,遍知亦复然;定由少分知,而生于怖畏。”对于甚深空性的道理,不知道的人不会生起畏惧,遍知的智者也同样不会畏惧,只有那些对佛理一知半解的人才会生起畏惧。所以,甚深空性法门不能在没有智慧、不具有大乘根基的人面前传讲, 否则他们会因为怖畏而生起严重的邪见,从而堕入恶趣不能解脱。

 

辛三、(以此理类推他法):

 

如来所有性,即是世间性。

如来无有性,世间亦无性。

 

名言中如来所具有的缘起性,即是世间诸法的体性。胜义中如来无有自性,同样,世间诸法亦无自性。

在名言中如来是存在的,如来有身相、声音、名号、事业等,这些都是因缘所生的法; 世人也是如此,有身体、名字、工作等,这些也都是缘起法。如来为了度化众生而显现在世间,因此自然不会超离世间的体性,从这个角度来讲如来与器情世间的体性无别,如宗喀巴大师所说:依靠如来的身智五蕴,我们假立了如来;同样,依靠种种业缘所成的庸俗五蕴, 我们假立了众生。

 

而在胜义中,如来的本体不存在,远离一切戏论;同样,世间诸法的本体也没有丝毫实质。

 

学习中观应当善巧二谛,说空的时候应当了达万法皆空,而不是有的法空有的法不空。如果认为只有如来空而世间不空,那么在善法方面就不可能修习,因为究竟的佛果都是空的, 还有什么可修呢?而在恶业方面又会随顺自己的习气。有些人比较懈怠,修行善法的时候布施、持戒、安忍什么都空了,还胡乱引用教证欺骗自己不去修持;但是造恶业的时候什么都不空,这样非常可怕。

 

名言中的法都是因缘所生,这一点世间诸法和如来没有差别,如果认为只是世间万法存在,而如来是没有的,这也是极大的邪见。如来出世、转法轮都是有历史记载的,如来的教言也载于经论且流传至今,这是世人皆见的, 为什么不承认呢?说“佛陀不存在”不会有任何理由。如果我们承认任何一个历史人物的存在,那我们也要承认佛陀的存在,因为这都有历史记载。不但如此,地狱、饿鬼的痛苦、人天的安乐都是有的,有智慧的人应当承认这些。

 

大家闻思《中观根本慧论》应该和无上大圆满结合起来,这很有必要。从无上密法的角度来讲,心的本性就是如来,五毒就是五佛五智的本体。认识了这一点,再在上师的指导下修习大圆满,最终会现前真正的如来。

 

现在很多人对密法有成见,稍微有点不理解的地方就说“密宗如何如何”。许多道友都闻思过《大圆满心性休息》等显密教理,所以, 当别人以相似的理由对密宗发一些太过的时候,大家就应当以理护持密法,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不通达密宗的历史和教理,那不要说利他,连自利也很困难。如果自己的信心见解不稳,到时候会不会跟随别人随波逐流呢?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不仅要闻思显宗,还要对密法的教理和历史有所了解。作为密宗的修行人,这一点不可缺少。

 

庚二、(以教证总结):

 

《华严经·如来出现品》云:“若有欲知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远离妄想及诸取,令心所向皆无碍。”

 

《能断金刚经》云:“应观佛法性,即导师法身,法性非所识,故彼不能了。”

 

《楞伽经》云:“佛告大大慧菩萨:‘如来身者,非常非无常,非因非果,非有为非无为, 非觉非界,非相非无相,非是阴非离阴,非言说非所说物,非一非异,悉无和合乃至所得无缘,出过一切戏论者,名为如来。’”“佛以阴缘起,无处有人见,若言无人见,云何可观察?”

 

《如来三密经》云:“佛告寂慧菩萨:‘如来身者,等虚空身,无等身,胜一切世间最胜身,遍一切众生如身,无譬喻身,无相似身, 清净无垢身,无染污身,自性清净身,自性无生身,自性无起身,不与心意识等和合身,如幻如焰如水月自体身,空无相无愿所观察身,遍满十方身,于一切众生平等身,无边无尽身, 无动无分别身,于住不住得无坏身,无色体身, 无受想行识身,非地界非水界非火界非风界等所合成身。如是身者,非实非生,亦非大等所成,非实非实法,一切世间所不能知,不从眼生,不依耳闻,不为鼻识所知,非舌所成,亦不与身相应。’”

 

《舍利弗陀罗尼经》云:“唯修一心念佛,不以色见如来,不以无色见如来,不以相,不以好,不以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不以生,不以家,不以姓,不以眷属,乃至非自作非他作, 若能如是名为念佛。”

 

《佛地经》云:“无起等法是如来,一切法与如来同,虽凡夫智妄取相,而常行与无法中。无漏根力众德镜,于中显现如来相,而实无有真如体,亦未曾有如来身。世间所见如镜相, 从本无于往来相。”

 

《中观根本慧论·观如来品》传讲圆满

 

 

 

《中论释》


——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

麦彭仁波切 著

堪布索达吉 译

 

 

常无常等四, 本寂何处有?

边无边等四, 本寂何处有?

 

(原译:寂灭相中无,常无常等四;寂灭相中无,边无边等四。)

 

如来不仅不存在空性等四边,包括恒常与无常,以及“等”字所包含的“(恒常与无常) 两者皆俱”与“(恒常与无常)两者皆不俱” 四边自性的边执戏论,都是本来寂灭的。这样一来,如来又岂能存在呢?绝不可能。不仅如此,甚至有边以及无边等四种情形,也是本来寂灭的。既然如此,所谓的如来又能在何处安身呢?

 

所谓的如来,既是远离四边的法性,也是平等的真如性。

 

邪见深厚者, 耽执有如来。如来寂灭相, 分别有亦非。

 

(原译:邪见深厚者,则说无如来。如来寂灭相,分别有亦非。)

 

本偈颂如果按照《佛护论》中的翻译“邪见深厚者,以妄念分别,于寂灭涅槃,说如来有无”,应该更为贴切。

 

此处的解释应为:凡夫补特伽罗因为对“如来以自性而存在”怀着深厚强烈的耽著,继而成为一种执取,并以分别之心妄加揣度,而说如来在涅槃之后存在或者是不存在。

 

如是性空中, 思维亦不可,

如来灭度后, 分别于有无。

 

但是,彻见如来以自性而空的人们,却能清醒地意识到:如来在涅槃之后,无论“存在” 之念,还是“相续断灭的不存在”之念,都是不合理的。

 

如来过戏论, 而人生戏论。

戏论破慧眼, 是皆不见佛。

 

所有善逝如来,都是超离于一切戏论的。因为不存在生,所以不但不存在毁灭,而且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穷尽。然而,(世人)却创造出有与无、常与无常等戏论,这些源于自心的分别念戏论,毁坏了能够目睹真相的智慧之眼,从而使他们都不能彻见如来本性。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对“如来本身的自性,即是无有生灭增损的平等性”持颠倒戏论而导致的。

 

己三、以此理类推他法:

 

如来所有性, 即是世间性。

如来无有性, 世间亦无性。

 

如来的远离戏论自性,也是世间万物的自性,因为万法平等的缘故。与如来无有自性的法性一样,世间也不存在自性,所以,它们是无二无别、平等一味的。

 

《中观根本慧论》之第二十二观如来品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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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CKB】《中论》对应讲记 81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文殊智慧勇识!

顶礼传承大恩上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子三、(所假立之法不成立):

 

若于五种求,一异之如来,

悉皆不可得。云何受中有?

 

如果依靠五种理论推求与五蕴一异关系的如来都了不可得,那在取受中怎么会有如来呢?

 

通过前面所讲的五相推理来观察如来和五蕴的关系,结果都得不到如来的本体,这就说明在取受中不会有如来。五相推理是一种周遍的推理,所以不管是实有还是假立的如来(指犊子部不可思议的如来)都不能成立。

 

虽然我们遮破了上述实有、假立的如来, 但名言中佛陀的如海功德、度众的无边事业是无法否认的,否则就毁谤了名言的正理。经云: “十力无垢轮,一切三有日,无量众所归,普照无明暗。”意思是:具有十力等无垢功德的佛陀是一切三有的日轮,是无量众生的皈依处, 能普照一切所化众生并遣除一切众生的无明黑暗。《释迦牟尼佛广传》讲:“转生在旁生的众生都能因听闻佛号而再得人身、获证涅槃果位, 从中我们就可了知听闻称诵佛号的威力与可产生的神变。”“无论观想佛陀、对之起信或祈祷佛陀等善根大小,都有永不会耗尽的无量功德。在轮回中,它们会成为众生生生世世获取快乐之因。不唯如此,圆满菩提果之前,它们将一直为得大菩提之因。”

 

壬二、(所取受之五蕴不成立):

 

又所受五阴,不从自性有。

若无自性者,云何有他性?

 

同理,所取受之五蕴也不存在自性,自性不成立又怎么会有他性呢?

有人认为:如来并不是没有,因为他所取受的五蕴存在。破曰:五蕴也没有自性。《显句论》说:五蕴要观待他法的缘故,所以没有自性,因为有自性就不需要依靠他法了。意思是说观待取受者如来或其他支分的缘故,五蕴自性不成立。

 

没有自性,又怎么会有他性呢?《显句论》说:石女的儿子不存在,观待石女儿的他性也不可能成立,同样,五蕴没有自性,也就不会有观待五蕴的他性。

 

壬三、(彼等之摄义):

 

以如是义故,受空受者空。

云何当以空,而说空如来?

 

因为这些道理的缘故,所取受之法与取受者皆为空性,所以怎么能说本空的如来存在呢?

 

根据上面的道理可知,取受者如来与所取受法五蕴都是空性。以此类推,一切万法也是空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说本来空性的如来存在呢?这显然不合理。

 

辛二、(以此理舍弃一切见)分二:一、如来离一切戏论;二、执著戏论不见如来。

 

壬一、(如来离一切戏论)分四:一、离空等四;二、离常等八;三、离如来有无;四、离如来灭后有无。

 

癸一、(离空等四):

 

空则不可说,非空不可说,

共不共叵说,但以假名说。

 

如来的本体不可说是空,也不可说是非空, 空不空二俱与空不空二者皆非也都不可说,只能以假名而说。

 

如来的本体不能说是空,如果是空就堕入无边;也不能说是不空,如果是不空就成了实有;也不能说空和不空共同具足,这会具有上述两种过失;更不能说空和不空两者皆非,实际上这和第三种情况相同。因此,如来的本体是离四边戏论的。

 

有实宗怀疑道:我们舍弃了密行、胜论、数论等外道而依止了佛陀,如果佛陀不存在, 那我们的解脱慧命岂不断送了?你们说没有佛陀,那你们不也成了外道?

 

中观宗回答:我们并不是说名言中没有如来,如果这样说,那我们的确跟外道没有什么差别。我们是说胜义中没有如来,这一点以教证理证可以成立。因此,是你们自己没有理解如来的无我狮吼而造成了这种误解。在名言中可以说,佛陀首先降生,然后在王宫享受生活, 之后出家苦行、降魔证道,后来三转法轮广利有情,最后示现涅槃【10】。但名言毕竟是假立,从究竟实相而言,这一切都不成立。《般若经》云:“一切万法如幻如梦,较涅槃更殊胜的法亦如幻如梦。

 

【10】按照了义经典,释迦牟尼佛永远住于世间广利有情。

 

 

《中论释》


——善解龙树密意庄严论

麦彭仁波切 著

堪布索达吉 译

 

 

壬三、摄两方之义:

 

若于五种求, 一异之如来,

悉皆不可得。 云何受中有?

 

(原译:若于一异中,如来不可得。五种求亦无,云何受中有?)

既然从五个方面去寻找,都不存在任何与五蕴一体、异体等五种关系的(如来),那么对方所谓的“如来作为领受者的法相者存在” 之说,在其所声称的领受中又如何安立(为有) 呢?这种安立是毫无道理的。

 

庚二、破所取之五蕴:

 

又所受五阴, 不从自性有。

若无自性者, 云何有他性?

 

如果对方提出:某个领受者就是存在的, 因为其所领受的五蕴存在的缘故。

 

但是,所谓的五蕴,从其本身自性的角度而言并不存在,因为五蕴也是与领受者相观待的缘起之法。关于此理,在《观五阴品》中已经进行了破斥。

 

如果对方又提出:虽然五蕴自身的本体不存在,但依靠其他的法作为因缘,却能使其存在。

 

这种说法也是不合理的。如果连自身的本性都不存在,就绝不可能依靠他法而存在,如同石女的儿子不可能依靠他法的力量而存在一样。

 

庚三、摄以破成立之义:

 

以如是义故, 受空受者空。

云何当以空, 而说空如来?

 

由此可见,所领受的五蕴以及领受者,无论从自他的角度,还是一体异体等角度而言都为空性。既然像这样的一切法,或者领受与领受者都为空性,则如来也应当为空性。因此, 又怎么能妄自安立而说如来存在呢?这种说法不可成立。

 

己二、成立舍诸见之理:

 

言事实师提出:我们背弃食米斋仙人等导师之后,是善逝如来以不可思议的功德以及大悲心使我们皈依佛法,并引导我们去寻求解脱真义。你们居然敢说如来不存在,这岂不是在断绝我们被拯救与解脱的希望吗?

 

你们虽然皈依了如来,却因为不可堪忍与外道不共的如来无我狮子吼声,所以离解脱之道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佛陀也曾说过:“佛法及涅槃如梦如幻。” 并用虚拟的口吻进一步强调:“若有超胜涅槃之法,亦如梦如幻。”因此,我们并没有毁谤损减如来。因为“如来以本体不可成立,(所谓如来,)只是从世俗名言词句角度而言”之说,并非是在建立“如来不存在”的观点。

 

为什么呢?因为,真实实相是四边中的任何一者都不可成立的,所以用任何言语都无法传递。为了遮破执著与远离四边戏论相矛盾的违品诸边,则即使是所谓的证悟者[修行人],如果不这样宣说,也不能真正了达这些道理,所以,在名言中,为了适应所调化者的根基,则可以建立各种增益之说。比如“以谛实而空”、“于名言中以存在而不空”、“虽以谛实而空, 但于名言中却不空”、“名言与谛实皆不成” 等等诠释方式。

 

这里所说的空性,仅仅是遣除了违品,这些说法只是为了扫除一切见的权巧方便,并不是要成立单空之见。

 

由此可见,所谓空性的言论,只是为了灭除耽执某种空性物的戏论,而不是为了建立空性等戏论。

 

空则不可说, 非空不可说,

共不共叵说, 但以假名说。

 

因此,真实义中的如来,既不能说是“空性”,也不能说是“非空成实”;既不能说是“(空与非空)两者皆俱”,也不能说是“(空与非空)两者皆不俱”,绝不能说“以上(四种)情形的如来存在”,因为(真实义)是不存在四边戏论的。

 

如果对方提出:既然如此,又该作何解释呢?

 

这是为了令世人趋入胜义之境,而需横扫一切增益之见,或者为了假立名言的目的,才宣说“空性”等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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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

 

当今社会,不论你身处繁华都市,还是边远小镇,都躲不开一浪高过一浪的金钱风暴。被物欲驱动得内心越来越散乱的人们,唯一能让他们专心致志的便是挣钱了。在东奔西涌的淘金者中,捡到金子的富裕之人,生活过得就像天人一样;而那些运气不佳的失败者们,则整天都在为下一顿的温饱而忧心忡忡。在这两种人轮番交替的轮盘赌注中,为众生、为自己的究竟利益而修行的智者可谓少之又少。

我在泰国时就曾听到一位大成就者如是说过,“智者为生活而吃饭,愚者为吃饭而生活。”以这个标准来衡量,恐怕现今的人们大多都只能充任愚者了。在片刻都不停息的盲目生活之流中,他们为了身心的短暂满足与舒适,日复一日地为自己的虚幻肉身拼命打造着安乐窝。

而这样的安乐窝根本就不可能充当生命的最终归宿,一旦死亡来临,所有曾经追求过并自认为拥有过的那些“战利品”、个人财富与情感,统统都变成了一堆废物——它们全都无力阻挡无常的脚步。但圆空却在父亲弥留之际,把握住了生命的本质!父亲的死亡促成了圆空的人生转向,因他从此开始认识到佛法的真实不虚、佛法对人生答案的终极给出、佛法对生命的别样领悟与改造。

 

 

弗兰克曾是日内瓦儿童医院的精神科主任,二战期间他被关押在人间地狱——奥斯维辛集中营里。即就是在那样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极端恶劣、且生命时时受到摧残与虐待甚至杀戮的环境下,这位精神科专家也并未放弃他的研究,他决心把集中营当成检验他研究成果的实验室,考查人类在生命时时受到威胁时,所能迸发的潜能;或在一种压抑而阴暗的环境与氛围中,人类的精神分裂程度与人格操守的保持。当时,他写下了一句对二战后的许多人产生过巨大影响的话:“无论你遭受怎样的损失、挫败与打击,面对怎样的艰难困苦,永远不要放弃你的目标!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

 

“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弗兰克的这句话也是我人生的座右铭,它在无数个暗夜里,始终像一盏明灯,照亮我前行的路,温暖我痛苦而迷茫的心。如果没有弗兰克的这句话,我真不知自己会怎样度过自己的青少年时代。

 

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的,由于父亲曾于解放前就读于国民党办的国防医科大学,且加入过国民党,故我们全家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在一个又一个的运动当中,胆小的父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地挨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长期的压抑使得他的精神极度扭曲。母亲也因为出生于大官僚地主家庭而饱受政治虐待与白眼。在我印象中,那十年是我们全家活得极为尴尬、极为痛苦的十年,我从未见过父母的脸在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对我露出过哪怕是一丝的笑颜。

 

我根本不知道黑夜过后是否会有曙光,我根本不知道政治这种怪物会把我扭曲成什么形状,我也根本不知道像我这种人活在世上是否多余?

 

我只牢牢记住了从一本内部资料上抄下来的弗兰克的话:“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是的,去寻找吧,尽管我根本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但年青的心却总感觉到,既然能感受到不好的生活,那就说明一定会有好的生活存在。去寻找吧!

 

不过父亲却没有这份心情与时间去寻找了。长期的精神与肉体折磨最终把他送进了医院,且经诊断为脑瘤。他自己就是一名医生,但却根本无力挽救自己的生命。而且令人难过与伤心的是,到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已完全失去了正常思维,稍稍清醒一点时,口里便喃喃自语道:命苦啊!命苦!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因为我自己的一肚子怨气都不知如何发泄。我只能用一些苍白而无力的语言,诸如“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等这类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安慰他。

 

如果说父亲的疾病已让我的压抑心态快到一个极限的话,而他临终前的所作所为则让我简直如堕五里雾中,我当时根本不知道父亲是精神错乱了呢,还是让妖魔附了体。他当时几乎一整天都唱着“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我根本不知道这“哈利路亚”是什么玩意,问他唱的是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唱着,而且脸上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神情。这让我大为震惊,因为在与父亲相处的这几十年中,我从未看到过他发出如此安详、自在、随意、灿烂的笑容,似乎被生活折磨了一辈子的他,在临终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安息之地,在那里,他可以自在地面对生命。特别是弥留之际,他身体虚弱得连吐个字都很费劲,舌头发僵、意识错乱颠倒,他哪里来的好心情与气力呢?

 

他就这么唱啊唱,累了就歇会儿,接下来又开始唱,重复过来重复过去就这么四个字:哈利路亚。

 

他唱得多了以后,我也就越听越熟了。后来猛然想起来,我在一些国外电影中曾听到过这个曲调,而且那场面大多发生在教堂里。我急忙赶到新华书店,翻开《圣经辞典》,一查果然:“哈利路亚,原为犹太人行礼拜时的欢呼语,意为‘你们要赞美上帝’。现在也是基督徒祈祷时的常用祝颂语。”

 

在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当中,从未听过父亲与任何宗教有过牵涉,而且每来一次运动就会担惊受怕的父亲,怎么可能去与这种“资产阶级的麻醉剂”沾上边。改革开放之后,也未见他进过一次教堂,或拿起过一次《圣经》呀!再问问妈妈,母亲也深感疑惑,因父亲即就是在解放前也从未有过任何宗教信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恰在此时,一位学佛的同学知道情况后就告诉我说,“你父亲前世一定跟基督教有关,说不定就是教徒一类。这种习气藏在他的阿赖耶识当中,关键时刻就翻腾出来了。”

 

如果说父亲的大唱“阿利路亚”给了我第一次震动的话,这位学佛之人的解说则带给了我更大的一次冲击,因为我以前从未接触过佛教。“文化大革命”时是不敢接触,因我的身份已是“黑五类”了,如若再与佛教搭上勾,那岂不是又戴上一顶“封资修”的帽子?文革后,我是没有时间与兴趣接触佛教,自从八十年代中期我参加了自学考试以后,寻找生活意义的迫切渴望,便使我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对哲学的钻研上。我恨不得能从古今中外的所有哲学体系中去发现生活的奥秘。但在我当时的认识中,佛教是根本无有权利进入世界哲学之林的,我一下子就把它与无牙的老太太、农村里那些愚昧可怜的劳苦大众联系在了一起。我知道那些人也同样迫切地渴望改变命运,但自诩为精神贵族的我,怎么也无法认同于他们把现世解脱的希望寄托于来世的自欺之举。我当然得另辟蹊径,从古今中外的哲人那里探寻答案了。

 

但三年来的哲学专业学习,已然使我头痛欲裂了。一位思想家曾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人如果没有目标就会走到他不想去的地方。反过来,如果发现自己活得很不如意、很苦、很茫然无绪,也只是缺乏远见、没有目标的缘故。这话听起来特别有道理,但我恰恰就是因为活得太有目标了而茫然无绪。我一生的奋斗追求都是想找到人生真谛,说这句话的人要么就是对这个世界过分乐观,要么就是自以为已找到了最彻底的人生目标。想当年从一个专制的体制下刚刚获得些许人身自由时,我曾非常狂热地崇拜过尼采,他要做超人,要人们都做自己的上帝。抱着这样的目标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之后,我发现强大的社会体制根本容不得任何所谓的“超人”,一个想独立于社会之外的自由人,在人世间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这种人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进精神病院,要么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说,生而为人,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别想过一种自由人的生活。而且尼采的哲学本身就有漏洞之处,我是悲观地发现人人要做超人、要做自主操纵自己命运的人是终不可得;而尼采则是否认一切人都有同样的权利,他的主张很容易被人利用为“超人”要奴役“非超人”的实践体系。也就是说,尼采的哲学很容易被权力意志阉割掉它的精华,而我的希望人人做超人的主张则更是一个梦想。最终的结局便是“超人”尼采发了疯,我也异样地悲观了下去。

 

后来又喜欢上了老庄哲学。不过我自己心里很明白,老庄的思想恐怕于我只能是一种个人空间里的遐想罢了。那种无为的清净状态,我一是没有体验并领悟它的能力,二是没有通达它的路径。在文字上、口头上,我可以把它们当成一种调剂,但我没法实修它们,也没法要求人们、乃至社会去实修它们。在一个越来越呈现竞争白热化的社会里,老庄的思想只能被证实为是一种伟大,但却很难与这个社会找到切入点与共鸣之处的理想。

 

有没有一种能让人人都自由奔放,同时又懂得约束自己;既能推动社会的物质与精神发展,又能保障和谐、平等、互利的人际关系实现的理论与实践体系?我个人的感觉是:孔子的学说非常强调仁义与秩序,这样,一个有理有序的社会便会出现。但我总隐隐感觉到在这个秩序的屋檐下,乏少一种老庄思想与天地游舞的那般灵动与飞扬;但不论是老庄还是孔孟,在他们比较笼统的说法当中,我都有一种面对人生无限长河既看不到生命的开端,也望不到生命的终点的“念天地之悠悠”的茫然感;而道教的修炼法,我更是不愿尝试。如果说那时的我把佛教理解为是迷信与落后的话,那阵子我更是把道教理解为一种“养生术”;而西方哲学体系,当我从苏格拉底一直探究到萨特时,我发现他们基本上是把浑然一体的身心与大千世界,割裂为主客分立了。这种分析式的研究方法,一上来就与我心目中的一种和谐、统一的宇宙观相违背。分析当然是综合的前提,但西方传统哲学给我的感触是,它们在分析、综合了半天后,依然是主客分立的……只要有观待、有对立、有主次,那我想就不会是一个完整的、没有分别的宇宙真相。所谓的绝对真理应该是泯灭了一切条件、一切从属、一切对待的“唯一”本性!

 

而现在,在父亲临终时的“哈利路亚”的甜美歌声中,在那位学佛同学的解释当中,在我面临精神的种种困境之时,我意识到,可能学佛是我面对人生困惑的最后一把钥匙了。特别是那位同学给我的解释,让我觉得这可能是所有我知道的各种思想流派中,最能说服我的一种了。

 

在“哈利路亚”的歌声中,我送走了一生命运多舛的父亲;在一线希望当中,我开始把佛学摆上了自己的思考范围。

 

看的第一本书是《金刚经说什么》,看过之后竟三天吃不下饭,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偶遇了大宝藏的流浪汉,那种种的奇异珍宝确实够我炫目好长时间了。且不说我头一次听闻了不立名言又假借名言的“空有不二”的辩证分析,头一次知道了所有的有为法都如梦幻泡影一般(尽管以前也了知客观与主观相对待而存在,但从未想到过“空性”的问题,更没有胆量与智慧去把主观、把自己也观为空性的存在),头一次明白了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的不二法门。就是《金刚经》开头的那一段就已经让我震惊不已了:佛陀亲自乞食、食讫亲自洗钵、敷座而坐的等等行持,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个伟大人物的真正伟大之处:就在他的语默动静当中,他所体认的真理就已表露无遗了。

 

这就是我所要的:它既可以让你从最高的位置上把握人生实义,又可以让你把高深的道理落实在日常生活中。看来我不仅可以洞彻宇宙,还可以把握宇宙、参与宇宙的造化演变。

 

从此我就开始正式走进了佛门。

 

想不到父亲的死倒促成了我的人生转机,看来佛法的的确确是不离世间觉啊!非常可惜的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把日常生活执着为实了,因而他们不可能理解山河大地皆为广长舌、皆在宣说般若妙音的道理。其实别说让人们体会无情说法了,就像我这样,现成的佛教经论摆在这里,在我几十年的摸索过程中,我都没有去碰一碰。人们又怎么可能透过实则乌七八糟,但外表看起来却又如此绚烂耀目的表象景观,去体认这一切都只是一种幻有存在呢?

 

因此,我尽可能把佛法落实于生活、把佛法落实在当下,而在这一过程中,我更是对空性的道理深信不疑。甚至吃饭的时候,我都在想,“禅宗大德说,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到底是谁在吃呢?吃的又是什么呢?”也就是在这个以日常生活为行持的阶段里,我渐渐对世间八法、对这个尘世,对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生起了越来越强烈的厌离心。既然本性都是空的,都是梦中情感,都是空花水月,那我为何还要继续给自己套上枷锁呢?我还远远达不到游刃有余于空有之间的地步,我还摆脱不掉自己的这身臭皮囊,我还有种种的贪执,我还不能做到对任何事物、情感、思想当体即空,有时候连分析为空这一步也达不到,但既然已对这个世界无所留恋,唯一希望的就是解脱,那就让自己轻装上阵,飞奔在解脱大道上吧。

 

所以,当我九六年第一次见到龙多活佛、丹增嘉措活佛时,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智者的气息兼悲天悯人的情怀后,稍稍打点了一下家里的事情,我便直奔他俩所在的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了。

 

到这以后,又见到了更多的高僧大德,特别是法王如意宝。当看到法王穿着一身无比庄严的喇嘛僧服端坐法座之上,给数千数万的僧众讲经说法时,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正像父亲唱着“哈利路亚”找到了他前生之家一样,一见到法王的僧衣,我就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那应该是我穿过的衣服!

 

现在,我已在佛学院出家数年了。我相信我已知道了终极真理在哪里,尽管我还没能最终拥有它,并与它融为一体。但至少我已上路了!

 

多么想对徘徊在真理的门边或沉溺于世间享乐、或痛苦地挣扎、麻木地自欺的人们说一声:“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而且多么希望人们都能真正寻找到生活的意义,不是自欺欺人,也不是相似找到。而这一切只有佛法才能赋予!

 

 

 

圆空从父亲的死亡体会到生命的延续,应该说他还是具有一定的智慧水准的。有多少所谓高智商的知识分子,在熟视了无数次死亡之剧后,还是参不透生死的究竟密意。

我很欣赏圆空的这种生活态度——去寻找生活的意义!的确,假如人们活在世上却根本不明究竟的活法,那岂不有点自欺欺人?很可惜,像圆空这样能在接受佛教的教育后就转变思想的人,实在微乎其微。有太多的人真是“宁死不屈”,他们无论怎样都不会放下顽固的成见。

无垢光尊者在《七宝藏》中,曾指出远离过失的六种方法。其中有一种过失就是关于人品性的过失,这种“病人”往往非常顽固,从不改变自己的错误观点,实乃愚痴之极。因而我希望知识分子们都能打开智慧,用真知灼见去观察、分析生活的底蕴。在这个过程中,不妨多以佛法为参照系去研讨一番,如果感觉佛陀的教言确是言之有理的话,那就应该赶快放下自己的成见,不管自己曾经固守过这种偏见有多少时日,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到生活的真义!

 

为了心中的理想

 

八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早晨,有一位女士站在了我办公的木板房门外。推开窗户,我就听到她用激动的声调自我介绍说,她来自东北,发心要在这里求学佛法。看到我略显犹疑的神态,她赶忙拿出了身份证、工作证等各种证件,末了,还递给我一张北外的毕业证书。

其实我的迟疑并非因为怀疑她的身份,我只是对她能否长期呆在这里没有把握而已。一方面,像她这样的知识分子能舍弃城市生活、跑到这里确实不易;一方面,我又见过很多类似身份的修行人,在刚开始时勇猛精进,及至行到半途,便纷纷退失了信心。这位女士会不会也如此呢?

 

 

后来她就在学院住了下来,再后来,在上师三宝的加持下,她落发出家了,并取法名圆明。我一直是这整个过程的旁观者与审视者,而我的眼睛及心告诉我:这是一个非常精进的修行人,因她已把上师教言完全融在心间。

 

八年来,未曾见过她东跑西颠、说长道短;也未曾见过她懒散度日、轻率放纵。即就是在学院碰到很大违缘之时,许多道友都已四散而去,她仍坚定地留在藏地,并发愿永远不离开上师。这样的修行人,智慧怎么可能不增上?道心又如何能够退减下来?

 

一个在学院呆够八年的比丘尼并不多见,我想许多人可能都急于了解圆明的情况。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她为了心中的理想,都经历过什么样的思索与奋斗吧。

 

我一直觉得为了理想的实现而生活,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对我而言,我的理想就是使短暂的生命获得最有意义的价值。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努力的方向,而昏昏庸庸的生活,跟旁生也没有什么两样。但什么样的理想才能使生命焕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呢?对这个问题的探索,曾让我苦恼了很长时间。

 

高中毕业后我进入一家百货公司当装卸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摆脱出来,便是那时的理想。好在高考制度恢复后,我终于得以考入后来更名为黑龙江商学院的这所高校,学习企业管理。三年后毕业,我的理想得到了初步实现:我可以不当工人了,我可以坐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了。的确,毕业后我就被提升为助理经济师,工资也连升两级。在一片赞誉声中,我认为人生应该向更高的目标攀升,至少得把“助理经济师”前面的“助理”两字去掉。而且应该过上一种有地位、有名望的生活,这才是理想人生。但是考经济师必须过外语关,怎么办?干脆一股作气拿下英语得了,也许以后评什么高级职称时都用得上。于是,我又马不停蹄地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英语函授本科专业。本来年龄也不小了,但在心中理想的驱动下,我还是拖着一把年纪坚持苦读了三年半,终于拿下了北外的文凭。现在的大学生可能已是遍地开花,连个博士都未必能找份好工作。但在我工作处于上升阶段的八十年代初,有两个大学文凭的人并不多见,因而我很快就颇有了名气。地位越升越高,工资也一个劲地往上涨,自己都觉得人是越活越年青。在一片光辉图景中,我当然得为自己描绘更新、更美、更高的人生蓝图。我又开始想考硕士研究生,因为我想进入国家级外贸系统。

 

正在我为自己新的理想目标奋力拼搏时,而且就在我已拿到一家国际机构招聘书的当天晚上,厄运突然降临了:由于不小心,我煤气中毒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其实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当时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像是在做一个梦,一个人沿着一条无人的路向东方走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下来,忽然看见一排排尖顶的房子,等钻进去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耳旁朦朦胧胧地传来人们的哭喊声。等神志完全清醒过来时,父母告诉我说,我昏死过去已有半个多小时。这突如其来的经历让我后怕了有一个多月,我总在想,当时若没有醒过来,岂不就一命呜呼了吗?天哪!我的生命原来竟是如此的脆弱,它真的就在呼吸之间。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要惊出一身冷汗。父母也说,他们当时认为我已经完蛋了,因为整个人一点儿气息也没有,浑身冰凉,他们才又喊又叫的,特别是母亲,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回来的,反正只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从那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事件对我的刺激非常大:如果我连命都没有了,那要“经济师”、“高级经济师”的头衔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混到了一张牛津、哈佛的博士文凭,也挡不住一场煤气中毒,因为它会让你顷刻之间就灰飞烟灭。我整天奔波在名与利之间,根本就没意识到生命的存在。在与人为了几级工资而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从未想过如果自己一口气上不来,那要这些工资又是在给谁要呢?就像我们每个人每天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因而常常意识不到太阳的存在一样,只有在寒冬腊月里,才会迫切地渴望太阳穿透云层。我也一样,如果不是这场煤气中毒,我根本就不会停下穿梭不已的奔波,我也从不会想到这个生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问题。

 

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我有了充分的时间与心情去回顾一下自己的足迹。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以前在学经济学时,尽管整天把价值规律、商品流通的定义背得滚瓜烂熟,但却从未联系自己思考过这一问题的实质。如果说工人主要是以体力劳动来获取工资、再从社会上买回生活所需的话,那么知识分子则主要是以脑力劳动来参与交换,但二者全都是在出卖劳动力,在这一点上无甚本质区别。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处处以学问、文凭、知识作为炫耀的资本、轻视“下等人”的本钱的做法,实在是愚不可及。我们在一个生产、交换、流通、分配的社会体制之内,都只能以自己的种种“所长”被纳入到一个庞大的机器之中,以出卖这种“所长”来换回你在这个机器之中的或者螺丝钉、或者中枢按钮的位置。但你即就是个方向盘,你以为自己就能驾驭自己的命运之车了吗?

 

我们都只不过是一个个零部件而已,但几乎人人都认为自己在主动地、能动地、积极地参与着、创造着、推动着自己以及社会的发展。其实我们都不过是社会这台无生命的大机器上的工具而已!

 

认识到这一点,我感到极度地悲观与压抑。我们分明是一个个灵动的个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但在天灾人祸面前,我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差点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而在社会这张庞大的网前,原先颇为自负的我,也渐渐明白我的这架血肉之躯,只能而且必须被纳入到一个无有任何感情、无有任何血与肉的运转不停的关系之中。难道一个人,一个甚至被誉为万物之灵的物种,根本就没有能力把生命养育成自由自在、突破一切障碍、自主自为的一种存在吗?

 

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但人们却被商品这根线牵着,迈进了自设的关系之网中而做不得社会的主;人是能思、能动、能行的,但他们却完全控制不了他的肉身这台机器,更不明白他自己的心灵是何种风景。

 

这样的人生又有何益?

 

所以我有点理解周围的工作狂了。一旦我静下来,思考的结果就使我如此悲观、如此自卑。所以我明白,要想不被清醒后无路可去的悲哀淹没掉,你就只能让自己工作工作再工作了。在连轴转的疲惫之中,我们的心才可以强迫它自己因疲劳过度而日渐麻木。

 

越往下思索,我的痛苦与绝望便更加重了。

 

在学企业管理时,老师告诉我说,经济发展的重要依据之一便是商品的流通速度。这个道理其实也不难懂:产品从生产单位出来之后,就得拿到市场上销售,如果它滞留时间过长,就会影响经济的周转效益。而决定商品畅销与否的条件,便是看它受消费者喜爱的程度,也就是说,生产出的商品价值的大小,完全不可能由它本身的所谓特性来决定,离开了消费者,商品即便是用黄金珠宝镶成,也一钱不值。曾经站在商店的橱窗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而惊叹过,惊叹于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商品的绚烂耀目。现在才多少有些明白,离开了消费者,这些商品便不复存在,它们根本就是因消费者才拥有其价值的。而且一旦进入消费过程,再昂贵、再珍奇、再稀缺的商品,也终将在人们的使用过程中走向衰亡!

 

想到这里,我才算对上学期间所学的“异化”理论有所了解。原本没有任何独立属性的商品,但在一个没有了精神信仰、只强调物质生产的国度与社会里,就会使人们为了这原本一定要归于消亡、一定是取决于消费者意愿的东西,反过来成为主宰人类命运的力量。人们成为了物的奴隶,成为了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的阶下囚,成为了丧失自由意志与独立人格的“拜物教徒”。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生平第一次迫切地想站得更高一点,好清晰纵览人生百态与命运奥秘;生平第一次想赋予自己生命以自主的灵魂;生平第一次想从熙熙攘攘的世俗之海中超脱出来。

 

后来我身体恢复后便又去上班,但此时的心境已大别从前。特别是看到同事们还是一如往昔地在争名夺利、还是那么傻乎乎地虐待自己的生命、试图填满自己的欲望时,我更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为自己也为别人。不知道当他们有一天即将命赴黄泉时,会不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轨迹。

 

所以,当我头一次以一个偶然的因缘看到了《心经》后,心里的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一个非常熟悉、又失散了多年的老师:“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些话让我只往前迈了一步,便从世间法一跃跃到出世法上来。如果说商品的本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为空的话,那我们人又何尝不如此呢?我感到诧异的只是:为何我要到现在才听闻佛法?为何我周围的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清万法本性为空这一点?商品要观待消费者才存在,而且在使用过程中,它的所有价值——包括使用价值,会一步步丧失殆尽;人类难道不也得观待各种因缘才能存在,而且总有一个成、住、坏、空的过程吗?!

 

那一瞬间,我感到佛法离我是那么的贴近、那么的亲切。

 

但我通过煤气中毒只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生命的灰色这些负面价值,而佛法最让人激动的地方就在于:它虽指出了生命“苦空无常”的特点,只不过目的却在于破掉人们对一切虚幻现象的执着,从而打扫干净蒙蔽在我们清净本性上的灰尘,指导大家共同回到“常乐我净”、直至本自无生无灭的永恒生命状态。我悲观,是因为我只看到了生命的被奴役状态。而佛法告诉我,这些都是假象,去努力找回光明自在的生命本质吧!

 

从《心经》开始,我正式走入了佛门。这以后不久,我就看到了一本介绍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书,还有佛学院的法本《法界宝藏论》。尽管对于甚深的教理我并不能理解,但强烈的信心及向往之意却油然而生。特别是后来又听到了一位上师的讲法录音带,那里面的一段话更是强烈打动了我的心:“世界上所有高尚者的行为追求和道德规范,其实都已全部包括在佛教的无上菩提心之中了。所以那些追求品行高洁的人士,只要能以佛法来严格要求自己、以无上菩提心的正知正念来观照反省自己,如此为人与做事,则他最终不但能拥有人间最高尚的道德品质,而且也能证得最殊胜的出世间境界,成就生命最究竟的觉悟状态。”

 

这般话最打动我的地方就在于,它指出了人生的最高理想:以佛法为依托与指引,去真正达到生命最究竟的觉悟状态。经历了世间愿望一个又一个的确立、一个又一个的实现,你会发现它们实则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理想,只能被叫做欲望而已。因为它们永远无法让你真正觉悟,它们只会让你在一个又一个欲望的旋涡里,被名利牵向无底的深潭,离最初的本性、最终的解放与自在越来越远。

 

于是一个新的理想就此诞生,而且我准备用一生的行持去实现它:把握生命的本质,并驾驭它,乃至最终任运无为、纵横潇洒。而达成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便是在自利利他的菩提大道上精进不懈。

 

很自然地,我就想去色达喇荣佛学院。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所有学佛经历基本上还停留在自学阶段。父母肯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为了留住我的心,他们居然拼命地给我找起了男朋友。在这一过程中,我又一次对世间法生起了强烈的厌离心与出离之意。他们本想以儿女情长挽留住我,却不知道这样反倒促成了我的学院之行。记得当时曾听到过父母与“媒婆”的一次对话,让我大惑不解的是,父母竟与“媒婆”一一对应我与那位还未曾见面的“男主角”的各项条件:我是大本,他也是大本;我月收入千余元,他也同样,甚至比我更高;我个头不矮,他也一米七五;我家庭无甚负担,他亦是独子;我的年龄不小了,他也不是青春年少;我家有多少间房,他家的院子有多少平方……不过,短暂的不解过后,我马上就明白了,如果我不逃出这段婚姻的话,那我可能也和绝大多数自认婚姻自主、美满的男人、女人一样,其实也是自动地投入婚姻的买卖关系中去。在婚姻中,男女双方如果没有衡量对方的各项条件,那这样的婚姻几乎就不叫婚姻了。尽管人们给恋爱披上了世间可能最温情脉脉的面纱,但你一旦深入它的本质就不难发现,不考虑对方各项条件的婚姻,从古至今都未曾有过!我们依然是把自己以及对方,还有双方的家庭,以及各项相关条件,全都放在天平上衡量了半天后,才最终定夺这场婚姻关系的。这不是商品又是什么?不是商品交换又是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人类感情的真挚与伟大,但在一个以自我为中心,以我执为基础的人际关系中,在一个越来越现代化,所谓“文明”程度越来越高的社会里,在一个异化、物化日益加重的环境中,会不会有一天,人类的爱情关系也将堕落为仅仅是一种肉体交换关系,或者所谓优势互补的利用关系?

 

算了,把这一切全都抛之脑后吧,到佛学院去,去重新开辟自由生命的新天地吧!

 

就这样我来到了佛学院,并且在闻思了法王如意宝的甚深教言后,不久就于这里出家了。

 

路是自己选择的,就像没有人可以把理想强加于我头上一样。尽管我很弱小,但有了佛法的信仰,我觉得自己无比坚强。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再左右我的命运了。所以仔细想想,人们都说最难战胜的是自己,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当有一天我们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宇宙人生的真相时,这句话的正确性就更可见一斑了。那时你是继续昏沉下去,还是继续自我欺骗下去,还是起而与自己作一场最艰苦、但绝对是最有意义的斗争?没有智慧、没有力量、没有勇气的人可能都会选择闭起眼睛、塞住耳朵的生活。更何况当今社会,还有太多太多的人根本就没有能力认清自己。不管你是个亿万富翁,还是个科学权威,不了解生命本质的生存都只是一种无意义的虚掷时光而已。

 

站在喇荣的神山上,望着广阔无垠的天地,我经常都在想:人生就是一曲奋斗的乐章,我们用努力染红一个又一个落日,又用生命迎来一轮又一轮朝阳。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就会降临,但心中已有了最究竟的理想,而且又日日前行在实现目标的大路上,我将无惧任何无常的阴影。

有志者即使是在黄昏里,心间也会洋溢着希望的晨光。

 

 

 

圆明叙述了她的理想与生活,对我而言,这些内容她不说我也大体知道,因她实实在在已是这里汉僧当中的老修行了。刚来时她还曾当过管家,因而我们接触的机会与时间也比较多也比较长。关于圆明的修行情况,我要说的一点是,这个人的正知正见已相当稳固了。

在很多人舍弃、甚至背弃自己曾经有过的正见的当下,关于人生、关于佛法的定解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如果只知随顺世间风向,或三天两头换上师、变见解,这样的修行人肯定无法得到佛法的究竟利益。记得有一次在课堂上,我曾对四众弟子们说道:“钱包、身份证等东西丢了,根本就不值得可惜。把正知正见丢了,才是最大的损失,因为你的慧命可能就此消失了。”当时有位叫彭滢的道友,后来在回到欧洲时还曾广泛引用、并向人宣讲过这句话。作为一名凡夫,我的话到处被引用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好事。它只是给我提供了一点信息,即赞同学佛首重知见正这一看法的人,并非少数,它还是能引起许多求道者的共鸣。

人们常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我想圆明的精进闻思修也快近十年了。如果能永远保持她对佛法的正见的话,我想日后她若回到汉地弘法,一定会成为一块济民利生的好材料。其实所有希望能续佛慧命、自利利他的行者,都应牢记“护持正见”这条首要条件。

 

欢喜海洋

 

自古以来,大海都呈现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景象。一个人的工作、事业或修行,如果能获得如大海一般的欢喜成就,那将是非常难得的。而一般说来,处于三界当中的众生,特别是人类,因无摆脱烦恼的智慧,也就失去了自在的欢乐。我即生当中对之最有信心的大成就者麦彭仁波切说过:“内心散乱之人士,犹如为波浪冲卷,被烦恼苦所扰乱,何时难有自在乐。”平常我一听闻这个偈子,内心就很感动。

 

 

 

反观如今社会上的人们,大多被分别心污染,从而不得自在。尽管许多人生活富裕,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快乐的表情。恰恰相反,许多人反倒整日被一种恐怖、忧郁的光色所笼罩。这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人们能从佛法的甘露中吸取哪怕一滴以滋润自己的心田,外相上都将现出喜乐之境。这种感受与变化很难用比喻表达,倒是我去年遇到的李君给我讲述的一番话,可以用作对这种现象的一个注脚。他从佛法当中就体会到一种如大海一般取之不竭的喜悦感、与乐观向上的积极情怀。当时他的法喜充满的讲述神态,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叫李君,六九年生于成都。从小喜爱美术的我,长大后如愿以偿,终于在九○年考入山东曲阜师范大学美术教育专业,九四年毕业后回四川石油管理局工作。这期间也算是“官运”、“画运”亨通吧,“官”至中国石油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石油文联理事;而油画作品《岁月》、《白云,你早》也先后入展中国美术馆。其中《白云,你早》还入选文化部第八届“群星奖”。现在我的职业为室内设计师,专业从事室内装饰,已有数个成功设计案例。

 

这些世俗上的功成名就,也可算作“小小欢喜”吧。但真正给我心灵带来喜悦的,还是沉浸在佛法甘露中后,我所感受到的欢喜海洋。

 

说起自己与佛教的渊源,最恰当的词还是——缘分。我与我的皈依上师结缘、以及皈依佛门的过程就很神奇,这事还得从九三年的大年初一说起。按习惯,我们全家人这天都要到成都文殊院点新年的第一炷香,以祈求来年的平安幸福。这期间我偶遇了几位学佛的朋友,听他们说怀远有位高僧,年逾八十依然神采卓然。我本来对一些神奇的现象就有着与生俱来的一种好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特想见一见这位世外高人,于是大家就相约第二天到白岩寺一游。

 

一行八人赶了大半天的路程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奇怪的是,脚刚一落地,就有几位居士前来迎接,说是师父吩咐在这里等人,已等了我们好久。居士还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跟师父约好的,怎么这么有福气,正赶上师父要传法。这一番话把我们彻底搞糊涂了,我急忙跟他们讲,我们没跟师父有约啊!我们全是第一次上这儿来。听我们一讲,居士们也感到奇怪,“那就怪了。师父本来大年三十晚上就要开始传‘破瓦法’的,后又改到初二晚上,说是今天成都还要来人。我们等了一天就等到了你们这拨人,难道师父等的不是你们吗?”

 

等见到师父后,满怀的疑惑才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高龄的老人看上去只有六十来岁,而且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言说不尽的慈祥。他一见我们,就象爷爷招呼赶回家过年的孙儿、孙女们一般,脸上那种亲切、随和而又让我们特感熟悉的笑意,至今想来还依然历历在目。原本我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位师父怎么如此神异”之类的念头,及至见到师父面带微笑、似曾相识的脸庞,我才恍然明白古人遣词造句的神来之笔——师父,那真的是让你感觉如师如父、如子归家呀!

 

师父的慈悲是一种永远装不出来的心性流露,这让我第一次对佛教的魅力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接下来与师父接触的五天当中,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心似乎永远充满平和的喜悦,没有大起大落;既洞悉一切世事,又悲悯我们的贪执不舍。同时我心里还记住了这么一个小细节:一位道友给师父倒茶时,不小心把一壶滚烫的开水泼在了师父手上,师父一边安慰惊慌不安的弟子,一边嘴角还是挂着那丝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微笑。

 

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学佛的行者,在日常举止之间流露出佛法甘霖的两、三滴法味后,离开白岩寺时,我就认认真真地皈依了这位师父,因为我太羡慕佛法带给他的身心自在,我也想融入到那个境界中去。

 

皈依是挺容易的,发心、行动、修持却是挺困难的。因而从九三年到九七年间,除了闻思一些有关因果轮回的浅显道理之外,我没有正经学过一部佛经。想起来真是惭愧,成天在心里神往师父的苦乐不受的超凡境界,但一遇到现实生活,自己总是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九六年到九七年间,我在中央美院油画专业进修,稍微得以从繁乱不堪的工作当中抽出点儿空闲来。我想如果再不乘机钻研钻研佛法,那别说对不起师父了,自己都觉得连自己也辜负了。于是我下定决心先从南怀瑾先生的《金刚经说什么》开始看起。书中说南先生在二战期间与家人失散,就每天读诵《金刚经》,后来终于有了一些感应。我在中央美院期间,也坚持每天起床朗读一遍《金刚经》。结果原本不想得感应,只想了解一些佛法的般若正见,最后不但粗通了一些空性之理,连感应也不期而至了。在中美的这一年,是我对美术感悟最丰富、见解最深刻、灵感最充足的一年,这一年的学习成果超过了我在大学四年学到的总和。如果深入思考一下,原因也很简单——五色使人目盲。如果一个画家被外界的表象、被创作的工具所役使,那他就永远体会不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至高境界。在有限的形色之中,画家应该而且可以把人的思绪带到一个无法言说、无法描摹的无形无色的境界。画家的任务不是与照相机抢镜头,颜料只是“用”,画家必须善用这“用”,以期引领观者去感悟我们生存之“体”。每一门类的艺术都有她独特的载体,把这种载体的功能发掘到极限,并不是一个艺术家真正的作用所在。他应该用这种载体的独特性去传达他对这个宇宙人生独特的看法与认识。而恰恰是佛法,给了我一个很高的制高点,让我得以尽览大千世界的形形色色,并在这些形色的背后找到它们的真义所在,然后用手中的工具一挥而就。印象派特别强调色彩的心理感受,他们想把人的瞬间印象用颜色固定在画布上。而各种林林总总的现代派无非是想突破颜料的表达领域、结构的传统用途。但他们最多都只能接触到心理的外在现实,而永远无法洞悉人心的内在奥秘。故而我对《金刚经》中“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这句话特别感兴趣。有多少画家能跳出世界实有、感觉实有、颜色实有、画笔、画布实有的圈子,去看待这个无实而又活生生存在的世界呢?当你局限于这个世界的天地之内,局限于自己所用工具的的限制当中时,你最多达到“感同身受”或“入乎其中”而已。而佛法的即空即有、非空非有、不空而空、不有而有的境界足可以让我还能“超乎其外”。

 

进修完毕后,我的一幅创作画《白云,你早》入展中国美术馆,后来又在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栏目中播出,获得了专家的好评。这幅画基本上集中地体现了我在美院学习的成果,更重要的是我在画面的思想传达上也有了进步。我描绘的是一个在野外工作的年轻采油工人,在荒无人烟的恶劣环境中,心情依然平和、坦荡。他正迎着初升的太阳与白云对话、和自然交流,一种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洋溢在整个画面。说心里话,如果我不皈依佛教、不读《金刚经》,这种感觉的产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说“野渡无人舟自横”表达的是一种闲适、随意的境界,那么“心地无私天地宽”则很好地描述了学佛后我的心境变化。既然一切都是心的显现,一切又都将终归消融于一真法界、消融于本来无生的空性、无为的状态之中,那我们的心又何必在我们的心幻化出来的一切外境面前,硬要分别好恶并加以取舍呢?环境都是因心而起的,再执着环境的恶劣、舒适岂不更是头上安头?取消了一切分别心的状态就是真正平等清净的状态,那时,什么样的山河大地、外境显现不与你心心相印呢?因而我要在一个艰苦卓绝的环境里,让我们的主人公说一声:“白云,你早!”

 

这世界非世界,因本性为空、为不生;但又名世界,因心而有这种种变化、显现。心但随缘放任而不执着,随缘起用,用而不执,那这个世界真的就是真空妙有了。所以,“心”实乃关键之中枢。读了一年的《金刚经》,我有些明了也是因《金刚经》而开悟的六祖慧能的那句话:随其心净,则其土净。既然如此,外境的所有显现在一个以佛法调伏了自心的人看来,何尝不是处处皆般若,时时归净土呢?

 

创作《白云,你早》的那一段日子,我曾反复观看了很多遍俄罗斯电影大师米哈尔科夫的作品《套马杆》。在电影的结尾,米哈尔科夫对蒙古草原,这片象征了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命原动力的精神家园,作了一个悲观的展望:曾经是成吉思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家乡,曾经是男女主人公肆意张扬生命力的草场,曾经是浪漫而浓烈的爱情自由孕育的温床的这一片故土,在遭受了种种与生命本质状态无关,甚或对之进行扭曲、背道而驰的外来文化的冲撞、威势扫荡后,逐渐沙化、干涸,乃至最终遍布狂吐浓烟的烟囱——这一所谓现代工业文明的标志、产物。

 

我又得再一次感谢佛法,它使我对同一个问题换了一个角度来看,就像这边看是9,那边看就是6一样。佛学教给了我一个新的看世界的方式,由此让我得以用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面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它教会我积极向上!所以我才不会像米哈尔科夫那般悲观、绝望。我们是会面临许多问题,这个世界呈现给人的丑陋、阴暗,在许多方面甚至压过了它能够带给人类的希望。但我始终坚信,乌云过后,自性的太阳一定又会光芒万丈。只要人人都按佛法行持,自性的人间乐土就一定会现前。所以与其坐在那里哀叹,或对世界再唱一曲于事无补的挽歌,或在小范围内敲敲打打、修修补补,都不如倡导人人学佛法、人人舍妄趋真、人人自净其意、人人行乎中道、人人从“心”做起、人人一味平怀。就像我不是不拥护环境保护政策,我也曾积极地参与过清除塑料袋这些白色污染的举动。但是,现在我从心底认为,清除心的无明污染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心净,我坚信一定“土”净!否则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现在,我的心态越来越平和,内心的法喜越来越充满。这是一个五浊恶世,我承认。但就像我真正学佛后,我对人生的态度越来越积极,而且这种态度也越来越多地感染着我周围的人一样,只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这个世界一定会被佛法渲染成心的欢喜海洋。其实痛苦、烦恼原本就不是我们心性的本体,只不过我们暂时被假象蒙蔽而已,而佛法就是刺破眼翳的驱幻药。所以我多么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趋入佛法而致心明眼亮。

 

终于有一天,我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终于在一个殊胜的时刻,我见到了法王如意宝及心仪已久的一位活佛。活佛又给我取了一个法名,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他给我取的名字叫嘎瓦嘉措,意思正是欢喜海洋!

 

在佛学院浓厚的闻思修氛围中,我沉浸在佛法的欢喜海洋里。而眼望着还沉沦在苦海中的众生,我不禁默默发愿,此生一定要追随我的第一个皈依师,以及后来碰到的佛学院高僧大德们的足迹,像他们一样,把所有众生都能摆脱痛苦当作最高的奋斗理想!

 

 

 

当李君以非常欢喜的表情、讲述完他从世间欢乐跃升到佛法带给他的欢乐这个过程后,我不禁也生起欢喜心来。李君并没跟我提到他要出家修行的事,但从他的口径当中,我已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皈依上师有坚定的信心。按照佛陀的教言,一个人皈依后,如心性不变则一定会成就。所以我想李君未来也一定会很快成就的。吾等大师释迦牟尼佛就在《涅槃经》中说过,“何人皈依三宝,彼等速得佛果。”正是因为如今的人们对佛教比较陌生,相对来说,又大都信仰现代科技的成就,所以要想体会佛法的甜蜜与利益就不是一件易事。这样,幸福而快乐的人生就往往与自己失之交臂。

我们这个时代的年青人在已获得了难得的人身后,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这个人身到底取得了实义没有?

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世间最有意义的事就是闻思佛法、修行佛法。懂得了佛法的真义,就决定获得了解脱的把握!

 

心声

 

川大的校园非常优雅,我很喜欢那些掩映在青翠树木中的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也非常愿意观察那些来来回回穿梭于其中的学子与老师们的神态。不可能有机缘与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都倾心长谈,但从心里还是希望他们人人都能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一种与人的本来状态相匹配的道德。

当来自川大中文系的博士生圆魏与我交谈时,我当然很珍视这次交流的机会,因我非常想知道这些高学历学子们的佛教观、人生观。我很清楚,他们的精神状态,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中国当代青年人的价值坐标基础。

 

 

当今社会的人们,在汹涌澎湃的经济浪潮面前,似乎各个都丧失了人之为人的尊严:他们的大腹可以便便,但精神却如此矮小;他们的欲望可以齐天,但道德境界却如针尖一般;他们的外表真可谓光鲜照人,但灵魂却丑陋得根本无法面对阳光……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我深知,区区如我者,即就是想振臂高呼,怕也绝难应者云集;哪怕真诚的呐喊,也难以撼醒昏睡中的人们。但我还是要说,尽管声音是那般微弱乏力,我要说出我心中对佛教的理解,我还要表达出心中的默默祷告:愿慈悲的佛陀能开启天下烝民的智慧,愿清凉的佛法能滋润世人干涸热恼的心灵。以一个对社会负责之人的坦诚情怀,我真的希望我的心声能唤起人们此微的自性光明,从而对佛、法、僧能增上哪怕是瞬间的尊重与信解。

 

其实对我本人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佛学在我眼中都是艰涩深奥、玄远飘渺、虚幻神秘的代名词。一提起僧人,我眼前便立刻浮现出光头、穿袈裟、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敬但却不可爱的形象。儿时的我对佛教更是一无所知,后来,在父母对观音菩萨的虔诚顶礼中,我才渐渐生出了一份对菩萨大慈大悲、无所不能这些品性的敬畏。青春年少时期,在各种知识体系、各种话语机制的交相夹攻下,我也有了一点点对于佛教的正确与邪见错杂的认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我不敢对佛有一丁点儿的亵渎,因我害怕由于自己的不慎言行而突遭惩罚。至于说到真正开始决心剔除对佛教的盲信、迷从,用全部身心去体味、感受、拥抱,乃至最终与它融为一体的,还是在经历了妹妹出家所带来的震动之后。

 

记得九七年八月的一天,我那大学毕业、聪慧能干、漂亮可人的小妹,突然向家人提出了她要出家求道的要求。尽管我的父母倒是一贯虔信三宝,但怎么虔信,也没信到可以支持女儿出家的地步。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反对之声,大家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在外企的高级白领会抛弃一切遁入空门。我更是对妹妹的决定莫名所以。如果说我对佛菩萨的膜拜大多来源自对他们的敬畏的话,那对普通出家人的印象就绝谈不上敬畏佩服了。我一直认为僧侣们的出家,恐怕大多是生活上的困难处境所造成的。在困顿与无奈煎熬之下,他们才会选择削去三千烦恼丝。妹妹怎么也会这样消极呢?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任凭年岁已高的奶奶涕泣相劝、慈爱的妈妈泪流成河、身患绝症的父亲苦苦挽留、当姐姐的我好说歹说,小妹居然还是不为之所动,铁了心要出家,一门心思要去寺庙精诚修道。这让我不得不对小妹的举动、对她所甘愿付出一切的信仰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望。

 

看惯了世事的纷扰、听够了欲海的喧嚣,冷不丁就碰着这么一个放得下所有尘间凡缘的小女子,而且她恰恰还是我的小妹。巨大的反差让我不得不对佛教刮目相看,我从此就想知道:除了磕头,佛教还有什么?除了劝人向善,佛教还能提供什么?没有金钱名利的诱惑,佛教凭什么“勾”走我的妹妹?几乎人人都说它消极,为什么妹妹却热火朝天地向它迈进?佛教到底在说什么?……

 

想不到妹妹的出家倒成了我深入佛教的缘起,带着一种非探出个名堂的决绝态度,也抱着一定要对小妹负责(万一她误入歧途怎么办?)的心情,我翻开了一本本的佛书。记得当时看过的书有《释迦牟尼佛传》、《西藏生死书》、《隆莲法师传》、《弘一大师讲演录》等等。一旦深入进去,才知道“震惊”二字的含义,原来世上居然还存在着这么一种离你很近的认知体系,依靠这种体系,总有一天你会掌握自身的全部秘密、揭开宇宙人生的面纱,一览它们的真实面目与终极真理。原本你就和山河大地、万事万物、乃至十方诸佛融为一体。

 

我头一次知道了“佛者,觉也”;头一次知道了生命的本源与走向,而这是从小学到博士的近二十年求学史、探索史所未提供给我的关于人本质的答案。还知道了佛家弟子通过对佛法的理性掌握与实地修行,一定可以达到圆满的觉悟状态,使自己既“独善其身”,又能“兼济天下”。最直接的感受是,佛教让我站在了世间繁华表象之外,一下洞穿所有存在的无常本质。我似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苦、空”的强大——那是可以让所有众生珍视无比的所有东西,顷刻间就化为乌有的。那么什么才是我们应该抓住的东西?什么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

 

只有学会解脱、学会海活当下,你才能牢牢体会到生命的根、生命的大自在、生命的永生、生命的千变万化。只有通过修学佛法的解脱之道,我们才可以回归那一切万象、一切生命形态、一切存在的所从出生之海——觉性的空性无生之海。到那时,你的生命才与诸佛无二无别,你的境界才与诸佛无有高下,你才能无为而无不为!

 

我真高兴!因为偶然的迈进佛门一只脚,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学会了在佛法的指引下,坦然安详地面对无常的大千世界,视死如归地走向生命的终点。我还不可能一步到位,但我至少已明确了方向。这时我才多少理解了妹妹的出家选择。因而我才想对那些不理解、甚至阻挠自己的亲朋好友、甚或一般人出家的人们说一声:如果我们自己根本把握不住生命的本来意义、生命的终极目的,那为何不能允许别人用别样的一种方式去走完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呢?难道要把所有的人都捆绑在一根绳子上,大家统统陷入生死之流中而不自知吗?学会宽容吧,学会理解吧,试着去与佛教做一次面对面的碰撞吧。

 

发现了真理当然就不愿与它失之交臂。于是,我从此便开始潜心研究起佛学来。而在这一过程中,,让我的学佛从理性了解到深入修持,从亲近佛法到全面投入的一个转折契机,来自于与一位藏传佛教上师的邂逅。

 

那是新千年岁末的一天,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我和妹妹应同学之约,一起拜访了那位上师。他的英俊伟岸、气宇轩昂很让我们惊奇,而当妹妹将她满腹的疑问与困惑如实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循循善诱的引导与开示,让我们亲身体验到了一个佛法的代言人身上,那挡不住的智慧与慈悲的魅力。我感觉他所宣讲的佛法真谛,就像一股澄澈晶莹的源头之水,洗濯着我蒙垢的心田。此行还有一个特别大的收获,那就是他向我们介绍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些情况,并点拨我妹妹师从那里的一位堪布仁波切。漂泊不定的妹妹顿生欢喜并欣然应允。

 

在随后的忐忑等待与积极准备中,我们拜读了那位堪布所著的《佛教科学论》、《泰国游记》,还有《〈金刚经〉讲义》等,书中洋溢着对世、出世法的纵横潇洒的驾驭与洞达,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说科学追求真、道德追求善、艺术追求美的话,在这些书中,飘逸而出的则是对至真、至美、至善、至纯的大道的真诚信仰与理性剖析。言简意赅的真知灼见背后,是一种超越名利、超越才情、超越命运、超越时空的精神力量。

 

除了感受闻思佛法的妙处,我还严格按照《金刚萨埵修法如意宝珠》所讲解的修法,精进修行、用功持咒。这种看似并不深奥的修法,却让我获益良多,一点一滴体验到佛法的殊胜妙处。这更加让我同情、可怜那些对佛法抱有各种偏见、成见的众生,不管他们如何的功成名就、聪明伶俐,如果不亲近、不了解佛、法、僧的话,他们再怎么着也是一群迷茫的生命过客。

 

佛法让每一个走入它的人,都学会关注存在的现状、关注人类心灵的苦难与疗救、关注生死究竟;佛法让我、也让每一个按它的教法实际去做的人,学会从虚假的、失落的、烦恼不堪的生存实际状态,回归到觉悟的、自主的、真实的、安详的状态中来,去完成对自我生命的自我拯救与升华。佛陀告诉我们,社会中的非正义、苦难以及个人的痛苦与悲剧,全因我们人类丧失了智慧和慈悲。所谓智慧,首先就意味着究竟明了宇宙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所生,没有所谓的独立实在的“自我”。只有明此,我们才可彻底摆脱对万物的执着,还有对自己的贪执;也才能平等地看待人和事,平等地对待荣辱得失。所谓智慧,还意味着要清楚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同源种性、相互依存。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佛法的智慧与慈悲天然地联系了起来,使它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宗教所标榜的慈悲范围与本质。只有具备了明了所有显现皆是佛性起用与妙力的智慧,我们才可对一切众生心怀慈悲,并对所有众生的痛苦感同身受,且能伸出救援之手。也就是说,佛法让我们每一个众生的分别念都越来越少,这样,对所谓的好坏、苦乐等的分别执着也就会相应变淡。没有了分别妄念,则又有什么好的对境可供你生贪?又有什么坏的对境要引你生嗔?日久成习,一体同怀的境界当然就可在你的心相续中扎下根。

 

这个世界越来越缺乏清净、平等、觉悟,因而人与人之间也越来越缺乏关爱、理解、互助。因为在一个被人们执实的社会里,哪怕是空气、阳光、水分,都会被一个个自认为天地之灵的充满对自我关注、执着的个体,当成私有财产而拼命争夺。在一个人人紧张地为自己攫取财富的环境中;在一个人人都认为反正生命仅此一回,那就放开胆子捞世界的氛围中,我们对自己的生命和大自然的奇迹麻木不仁,并渐渐丧失了对生命之美的发现、觉照与欣赏能力。与此同时,我们的冷酷与残忍却与日俱增,因为缺乏了佛法的悲智日光,我们的自私而短视的无明当然就会增长。于是,国家、民族、团体、个人之间的矛盾,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便满目皆是,谎言、欺骗、巧取豪夺、尔虞我诈,甚至互相仇杀等消极、颓废、血腥的人生景观,便充斥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难怪弘一大师会说“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别以为外族入侵才会灭亡一个国家,如果人类的精神信仰与支柱轰然坍塌的话,那整个世界都将灭亡。

 

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想装一回忧国忧民。从一个普通人尚未泯灭的人性角度,我要再一次发出一个原先不了解佛教、后又认真闻思佛法之人的心声:为了让我们能尽快从苍白、扭曲、暗昧的生命状态中走出,人人都试着去了解一下佛法的真义吧!

 

 

 

圆魏的研究领域是文艺美学,应该说她在本专业内还是有一定造诣的。当她把一生探求的目光再转向佛法时,我相信她得到的将不仅仅是对一种知识体系的把握。如果努力精进地在菩提正道上跋涉不已的话,她获得的将是对整个世界和生命的超越。

记得她在给我的一封信中曾这样写道:“看过您著的《佛教科学论》等著作后,我深感能读到它们是我的幸运!我要由衷地说,能认识您是我的福份。我相信只要自己能依止智慧的上师,那我就一定能踏上一条金色的智慧之道,并永远沐浴在佛光之中!”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智者,但我坚信:只要我们都来依止佛陀、依止佛法、依止圣僧,则人人都可走上通往终极解放的自由之道。

 

珍贵的眼泪

 

学佛人步入佛门的因缘各有不同。有人以听闻上师名字或目睹上师相片而结下佛缘;有人则是一听闻空性之理便涕泪满面……不懂佛法的人根本不理解这些其实都是有缘者善根成熟的表现。距今近二千年前的伟大佛教学者月称论师在《入中论》中曾有颂云:“若异生位闻空性,内心数数发欢喜,由喜引生泪流注,周身毛孔自动竖。彼身已有佛慧种,是可宣说真性器,当为彼说胜义谛……”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倘若诸异生位的初发心者,无倒闻受空性深义后,内心数数引发欢喜,此喜乃真实信心所激发,由彼内在信心之喜而于外在引生眼泪直流,周身毛孔自动竖立等相,由此测知彼补特伽罗之身心相续是已经具有了佛慧的种子,是可以宣说诸法真实性的法器,堪为大乘空性的契机者……

 

 

因此我们应该知道,有人在上师、佛像前哭或听闻佛法后就哭,并非如俗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假装、是大脑有问题,而是他们的宿世善缘在一个偶发的情况催化下当下成熟,是他们心中潜伏的佛性种子开始萌芽。比如汪心满,在我的印象当中,她就哭过好几回。不过没有一次是因为懦弱而哭、伤心而哭,更不是神经有问题而哭。那么她哭的具体因缘又是什么呢?

 

一九六三年出生的我,姓汪名心满,从姓名上您也能看出我来到人间父母还是满心欢喜的。我出生在四川成都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里,父母同在一家从属于空军系统的修理厂工作。爸爸是调度员,妈妈是会计,他们都是党员,靠着他们的工资抚养我们弟妹四人,父母是厂里公认的一对勤劳能干的夫妻。每天下班后总是爸爸买米买菜做饭,妈妈则做针线(那时还没有缝纫机)并收拾打扫房间。有时到我们家来串门的人一看到这整齐、明净、没有一丝零乱的房间,都不会想到这里“窝藏”着四个大小相差五岁半的小孩。妈妈性格严肃,不苟言笑;而爸爸却性情幽默,无拘无束。每天最开心的便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爸爸和大弟性格相似,一唱一和地逗大家乐,说笑之间就把一顿饭“解决”完毕了。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轻松环境中度过的。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名列前三名。那时我对整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幻想,又喜欢编织、挑花、跳绳、跳橡皮筋等女孩子的活动。上高中后,由于神经衰弱,学习成绩急剧下降,看来考大学只能是梦想了。记得那时曾写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开头部分至今我仍记得:“一个白衣天使,驾驶着理想的翅膀,在蓝天下自在地翱翔。她救死扶伤,为天下所有的人们解除身心病苦……那就是我。”

 

医生没当成,我倒是在父母的工厂里做了一名车工。为了摆脱这种繁重的体力工种,我在八四年考取了四川广播电视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三年后毕业,没想到我仍被分配回父母的单位,而且还在原岗位,还是个车工!

 

如果用世俗中常用的字眼,诸如“才气”、“机遇”、“运气”、“能力”、“感觉”等来形容我的境遇,那我想我只拥有了感觉,而且是失落的感觉。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也没能力跳出这世俗之网,于是,接下来我便找到了现在的丈夫——李军。好像这一切都在随着大流让你不自觉地往前走,似乎也并没有人逼迫你,但总感觉好像身不由己。

 

因为不喜欢工作,而那时又时兴经商,于是我也开始琢磨起下海的事来。我想大学生经商应该没问题吧,那么多没文化的人都能发家致富,我至少也得当他个几十万元户吧?于是一九八九年春,我便开了一个小小干杂店。那段时间真是很辛苦,白天又要上班,又要进货,晚上还要守铺面,一门心思就想多赚钱。现在想来,金钱对人的驱动力实在太大了,搞不好就会把人彻底拖进去。可是在我苦苦经营了一年以后,最终还是因管理不善而不得不结束了这次经商生涯。万念俱灰中,我又想有个小孩,这回倒是心想事成,一九九○年,我的女儿出生了。可能做妈妈是女人最幸福的经历吧,看着女儿可爱的面容,我感觉这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儿一个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有了女儿我才得以深味母亲的慈悲。

 

我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一直到三十四岁以前都从未听说过“佛”字。“佛”这个字的含义,我还是从小弟那里听来的。小弟和我在同一家工厂工作,他是车间里的技术骨干。小弟兴趣广泛而不专一,音乐、冬泳、气功,样样都不放松,特别是练气功,练得十分精勤,最终的结果是把一身肌肉都换成了泡泡肉,为此我们全家都嘲笑过他。当他放弃气功又转向学佛时,我们都替他担心:这次转向会长久吗?小弟每个星期天都要上昭觉寺去为出家人服务,因为他的同学刘旭东已辞去工作,在昭觉寺出家。我弟弟的工资除了吃饭几乎全都用于放生了,因为总在野外放生,故他经常被蚊虫咬得一身红肿。自从学佛后,他连女朋友也不要了,在他小小的卧室里设了佛堂,一门心思就知道念经拜佛。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考虑婚姻,结果惹得父母倒着急了。我对他的举动也感到奇怪,为了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便也开始接触起佛教书籍(这可能是一种缘分吧,我们全家除了我以外,没人想到要这样做)。记得看的第一本佛书是《释迦牟尼佛传》,当时的感觉就好像阅读了一本美妙的神话故事似的。小弟对我说那绝对是真实的,根本不是神话。他又督促我赶快读《了凡四训》,以反省人生,还介绍我看《生命不死——一位精神科医生的前世治疗报告》……看完之后我就想,如果真有前世后生,那这人生不是很精彩吗?

 

有一天,弟弟又送我一本介绍藏地色达喇荣佛学院里的高僧大德的一本书,并说书里的人物过几天就会来成都,让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什么是“活佛”。我几乎是一口气把书读完的,边读边为藏传佛教的殊胜,以及那些修行者不畏艰难的求法精神感到震撼。在这种感动的余波还没过去以前,一九九八年十月十四日,书中的人物就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成都的中央花园了。当时我与大家坐在楼台上静静地等候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的出现,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竟一直一串串地滴落下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就哭出了声,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周围的人们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哭,止不住地想哭,好像积聚了几十年的委屈马上就要得以在父母跟前宣泄似的。当时有两个喇嘛走到我身边、手拿念珠不知嘴里念了些什么,我的哭泣才慢慢地止住。而当法王的形象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时,我的脑海里便永远刻上了那张伟岸、慈祥的面容。

 

一九九九年金刚萨埵法会期间,我终于有缘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次我是跟戴居士一起去的,她和女儿、侄女、嫂子都在佛学院出家修行。我们的车到达佛学院的时候,正是法会开始的第一天。我感觉很奇怪,怎么到了学院后头脑特别清晰?我径直奔向大经堂,开始了生平第一次拿着念珠念诵“嗡班杂萨埵吽”的经历。当时也不懂观想本尊,我就观想法王如意宝的形象,并忏悔自己的罪过。那一阵子,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组织正与南联盟作战,美国还用导弹炸毁了中国驻南大使馆,造成中方工作人员死亡三人的惨剧。我就为这场战争忏悔并祈祷世界和平,还将功德回向给死难人员。就这样,念着念着,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接着又开始哭泣……十天的法会我哭了有好几天,直到最后才慢慢把眼泪收干。

 

法会期间,天上掉下来许多白色的舍利子,据说只有有福报的人才会捡得到。当时的我只知道看着觉姆们在捡,自己也没想到要去捡几颗。五月二十七日,金刚萨埵法会进行到下午六点钟左右时,在法王讲法用的“三解脱门”房前的玻璃窗上忽然显现出一个人的头像,第二天还能看见。当时我不懂那是谁,后来才知道那身像是麦彭仁波切。那天晚上大经堂里挤满了四众弟子,大家都在激动地唱念着“嗡班杂萨埵吽……”那真是个无比殊胜的夜晚。法会圆满后,我发愿将持诵一亿遍金刚萨埵心咒,以便早净业障、早登菩提。

 

我真的很喜爱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日月同辉、湛蓝湛蓝的天空,还有那雪白透亮的云彩。来学院之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穿着喇嘛装,站在绿草映衬、鲜花盛开的草原上满脸挂着笑容的人。现在我总算认出来了,那就是我啊!

 

自从经历了这次法会后,回到成都,我感觉自己清净多了,戒律能自然护持,烦恼也消除了许多,还能带动丈夫也精进持咒。学佛日久,我越发觉得佛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教育与科学研究,而它的研究范围则遍及整个宇宙。就人类而言,它要求以清净心来观察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且要做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教育我们如何为人处事、取舍因果;如何发心、发愿去成就所想之事;怎样化解宿世的孽缘……佛陀要大家都以菩提心这个法宝去对待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如果真能那样,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冤家,也不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就变成快乐的人间净土了吗?!

 

学佛不能没有慈悲心、菩提心;学佛不能没有善知识;学佛不能没有闻思修;学佛不能没有证悟的上师。现在我正在学院具德上师的指导下,稳步按照大圆满的修行要求努力闻思修行。我为我能拥有暇满的人身而骄傲,也盼望天下所有的众生都能沐浴在佛法的甘露妙雨中。

 

 

把汪心满的经历记录下来后,突然有人来叫我到金刚萨埵殿外处理一件紧急事情。当我来到金刚萨埵殿堂时,不由得就感到一阵阵悲凉——此时的金刚萨埵殿已空无一人了,真是“诸行无常”啊!想想去年开金刚萨埵法会期间,汪心满他们大约有一千多汉族四众弟子还聚集在这里念诵咒语,大家济济一堂,共同发心为自己、为全人类忏净业障。但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为止,汉僧却几乎流失殆尽了。眼下,这个经堂已成了一座空城,只有我和水晶塑成的金刚萨埵像四目默默相对……

不过转念一想,集聚必散是铁定的自然规律,人世间那一个朝代的更迭不是“法尔如是”呢?

去的就让它去吧,只要佛法能在各地弘扬开来!

带着一些悲哀,还夹杂着一丝希望,我转身离开了金刚萨埵殿。

  

附录一 我的上师们

 

蒋扬·钦哲·秋吉·罗卓(1893-1959)是本世纪西藏最伟大的上师。他是所有传统的权威,所有传承的持有者;也是西藏佛教“宗派融合”运动的中心人物。

 

敦珠仁波切(1904-1987)是西藏很重要的瑜珈士、学者和禅定大师之一,被认为是莲花生大士的代表。他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也是一位“伏藏”(treasures)的发现者,发掘出许多莲花生大士所藏的教法。

 

顶果钦哲仁波切(1910-1991)被公认为大圆满教法最伟大的上师,也是莲花生大士精神宝藏的发现者。他是蒋扬·钦哲·秋吉·罗卓最有成就的弟子,也是许多重要喇嘛的上师。

 

康卓·慈玲·秋珑是蒋扬·钦哲·秋吉·罗卓的夫人,被认为是西藏佛教很重要的女性上师。

 

纽舒仁波切(1932- )跟从谢竹·田贝·宁玛仁波切修得大圆满教法的真传。并精通龙清巴教法,是当今最重要的大圆满法代言人。曾在欧美、亚洲等地讲学。1996年完成蓝宝石的饰环一书,这是一本有关大圆满传承上师历史的巨著。

 

 

附录二 有关死亡的问题

 

医学技术和医药科技的进步,有助于解救无数的生命和舒缓无可言说的痛苦。不过,在这同时,它们也对临终者、临终者的家人和医生构成许多伦理道德上的两难,这些问题非常复杂,有时候又难以解决。譬如,我们应该让临终的亲友接上维生系统呢?还是拔掉呢?那些自己觉得受罪且必须死得漫长而痛苦的人,应该同意或甚至帮助它们自杀吗?经常有人问我这些死亡和临终的问题,我愿意在这里略述一二。

 

维生

 

约四十年前,大多数人都是在家里过世的,但现在多半是死在医院或安养中心。因此,藉机器来维持生命是一件真实而令人害怕的事实。人们于是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证有人道、有尊严的死亡,而不要让生命做没有必要的延长。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譬如,在严重的意外事故之后,我们如何决定是否提供维生系统给当事人呢?如果有人昏迷不醒,不能说话,或由于变性疾病而被认定脑死时,该怎么办呢?如果是一个严重畸形和脑部受伤的婴儿,又该怎么处理呢?

 

回答这类问题并不容易,但有几个原则却可以用来指导我们。依据佛陀的教法,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一切众生都有佛性,诚如我们所看到的,生命提供给众生觉悟的可能性。不杀生被认为是人类行为的第一原则。不过,佛陀也非常反对教条主义,我相信我们不应该固守一种观点,或“官方的”立场,或针对这些问题做成规定。唯有根据自己的智慧,依据每一个情境来行动。

 

是否有必要以人工方式维持生命呢?Guru喇嘛指出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临终者的心境:“从佛教的观点来看,如果临终者有机会可以拥有正的、善的思想,那么让他们甚至只多活几分钟都是很重要的,而且也有目的在。”他特别提到家人在这种情境下所受到的压力:“如果没有机会让临终者拥有正面思想,而花费大笔金钱,只为了让某人活着,那就似乎没有什么道理了。但每个案例都必须个别处理,很难订出通则。”

 

在死亡的关头,维生系统或使用复苏器可能会成为扰乱、烦恼和分心的原因。我们从佛法和濒死经验的证据中得知,即使在昏迷状态中,临终者对于周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仍然非常清楚。在死亡前瞬间、死亡时、肉体和意识终于分离时所发生的事,对于任何人,尤其是对于寻求修法或安住于心性的精神修练者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时刻。

 

一般说来,延长死亡过程的维生系统,只会引起临终者不必要的执著、嗔恨和挫折,特别在这不是出自临终者本人的意愿时。临终者的亲人在面临这项困难的决定时,应该思考如果确实没有复原的机会,那么他们所爱的人在生命最后几天或几小时的品质,也许比起只是让他活着来得重要。此外,因为无法真正了解神识是否仍在体内,我们甚至会弄巧成拙地把他们禁锢在无用的肉体上。

 

顶果钦哲仁波切说:当一个人没有痊愈的机会时,使用维生系统是无意义的。让他们在安详的气氛下自然去世,并代替他们采取正面的行动,是一件很好的事。当装上维生系统,却没有一点希望时,那么停止机器就不是罪恶,因为没有方法可以让患者活下去,你只是以人工方式“维持”他们的生命而已。

 

对临终者进行复苏的急救,有时也是多余的,同时是不必要的干扰。一位医生写道:医院突然变成一阵忙乱,几十个人冲到病床边,做最后一线希望的急救。实质上,已经去世的病人,被灌进一肚子的药,插了几十根针,并接受心脏电击。我们临终过程的心跳速度、血气值、脑波图等被详细的记录下来。最后,当医生都试过了,这种慌乱的急救才告一段落。

 

也许你不希望有维生系统或复苏急救,也许你希望在死亡之后,有一段时间不被干扰。你希望能够像上师所推荐的,临终时有安详的环境,但怎么能肯定你的愿望会受到尊敬呢?

 

即使你说出你的愿望,不要在医院接受治疗,你的要求也不一定会受到尊重。如果你的亲人不同意你的愿望,即使你还能清醒地说话,他们也可能会要求医院做某种治疗。不幸的是,医生常常是顺从家人,而非临终者的愿望。当你临终时,如果想控制你的医疗照顾,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家里过世。

 

在某些地区,你可以透过“预嘱”之类的文件,来表明一旦你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时,你希望接受什么样的治疗。这是一种明智的预防措施,可以帮助医生在碰到两难情境时做决定。不过,这种文件并不具有法律的约束力,也不能预测疾病的复杂性。在美国,你可以与律师签署“医疗照顾永久授权书”,这是陈述你的选择的最有效方式,也可以尽量确保你的选择会受到尊重。在这项文件上,你可以指定一位了解你的态度和愿望的代理人或法律代言人,他可以针对你的特殊病情做反应,并代表你做重大决定。

 

诚如我在第十一章所说的,我建议你要了解你的医生是否乐于尊重你的愿望,尤其是当你希望拿掉维生系统时,当你的心跳停止不想做复苏急救时。你要确定你的医生告诉过医院职员,也让你的愿望写进诊疗书上。你要与亲戚讨论你的临终问题。你要请家人或朋友在你的临终过程开始时,就请职员拔掉任何监视器和静脉注射导管,如果可能的话,把你从加护病房移到私人病房,试图让你周围的气氛变得宁静、安详,尽可能不要恐慌。

 

允许死亡的发生

 

一九八六年,美国医学协会决定,医生从即将去世的末期病患和可能会昏迷不醒的人身上除去维生系统,是合乎伦理的。四年后,一项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百分之八十四的美国人表示,如果他们依赖维生系统,又没有痊愈的希望时,宁可不接受治疗。

 

限制或除去维生治疗的决定,通常称为“被动的安乐死”。在病入膏肓的情况下,中止仅能延长几小时或几天生命的医疗干预或拯救措施,让死亡自然发生,这是可以被接受的做法。这包括中止侵略性治疗、维生机器、静脉营养注射以及心脏复苏器。有时候家人和医生选择不处理会导致死亡的衍生情况时,也是一种被动的安乐死形式。例如:骨癌末期的病人也许会衍生肺炎,如果不医治肺炎的话,可能让病人死得比较安详、较少痛苦,而不拖延死亡。

 

那些已到疾病末期而决定自己拿掉维生系统的人,又如何呢?他们自己结束生命,是否就造了恶业?卡卢仁波切很明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人们如果自己认为受了够多的痛苦,希望获准死亡时,就是处在不能称为善或不善的情况下。我们绝对不能责怪任何人做了那个决定。这不是一种恶业,它只是希望避免痛苦而已,这正是一切众生的基本愿望。另方面,这也不是特别善的业,……这不能算是结束生命的愿望,而是结束痛苦的愿望。因此,它是无记业(中性的行为)。

 

如果我们所照顾的临终者,要求我们拿掉维生系统,我们该怎么办?卡卢仁波切说:我们也许无法挽救病人的生命,我们也许无法解除他的痛苦,但我们要以最清净的心,尽我们最大的力量。不管我们做什么,即使最后没有成功,都不能被看成是恶业。

 

如果病人要求治疗者拿掉维生系统时,会让治疗者处在困难的地位,因为直觉也许会告诉他们:“如果这个人还装上维生系统,他就会死。”业报决定于治疗者的动机,因为治疗者是在剥夺某一个人继续活下去的方法,即使那是病人叫我们这么做的。如果治疗者的基本动机一直是要帮助和利益那个人,并解除他的痛苦,那么这种心态似乎不会产生什么恶业。

 

选择死亡

 

前面引用过的一九九零年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百分之六十六的美国人相信,一个人如果处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又“没有改善的希望”,就有自己结束生命的道德权利。在荷兰,据估计每年就有一万人选择安乐死。帮助他们死亡的医生,必须证明这是病人所同意的,他与病人充分讨论各种方案,并且曾经咨商另一位医生,提供其意见。在美国,这个题目很热门,有一本书清楚地描述当人们到了疾病的末期时,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杀,这本书顿时成为畅销书,也有人开始推动“主动安乐死”或“协助死亡”的合法化。

 

如果安乐死合法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许多人担心,被视为末期的病人,特别是极端痛苦的人,也许会选择死亡,即使是他们的痛苦也许有办法处理,他们的生命也许可以长一些。另一些人担心,老年人也许会觉得他们有死的责任,因为选择死可以减轻家人的压力,节省家人的金钱。

 

许多为临终者工作的人觉得,高水准的临终关怀可以回答安乐死的请求。当她被问到立法中的安乐死问题时,罗斯医师回答:“我觉得,制定这种法律实在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我认为,每个人应该运用自己的判断,克服对死亡的恐惧然后,我们就能够尊重病人的需要,倾听他们的意见。”

 

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是难以忍受的,心神慌乱的,这是毫无意义。佛法提供死亡的不同态度,而且赋予它目的。Guru喇嘛指出:你的痛苦来自你的业,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在这一世或其他世承受业果,除非你能找出净化业力的方法。因此,佛教认为这一世你幸得人身,有能力以比较好的方式来承担,你就应该去经验业报;这胜于轮回到无助的到(如畜生)时再来承受,那时候的痛苦可要大得多。

 

依据佛法,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临终者处理他们面对的衰竭、痛苦和恐惧,并提供爱的支持,让生命的结束变得有意义。伦敦圣克里斯多福临终关怀医院(St. Christopher’s Hospice)的创办人桑德斯说:“在我们的病人中如果有人要求安乐死,那就表示我们没有尽到责任。”她反驳安乐死的合法化:我们的社会还不致于穷到不能提供时间、爱和金钱来帮助人们安然去世对于那些身陷恐惧和忧愁之苦,而我们又可以解除其痛苦的人们,我们亏欠他们这一切为了做到这点,我们不需要杀他们……让自愿性的(主动)安乐死合法化,将是一种不种不负责任的行动,它会妨碍我们对于老弱、残障和临终者的真正尊敬和责任。

 

其他的疑问

 

在出生前或婴儿期去世的人,他们的神识会有什么发展?父母亲能够给予什么帮助?

 

顶果钦哲仁波切解释道:在出生前、出生时或婴儿期去世的人,他们的神识会再度经历各个中阴阶段,然后转世。为一般死者所做的功德法事,也可以替他们做,例如:金刚萨埵的净化法门和持咒、点光明灯、骨灰净化等等。

 

在堕胎的案例中,除了这些修法外,如果父母亲觉得懊悔,他们可以发露忏悔,祈求宽恕,虔诚修持金刚萨埵的净化法,这对他们有所帮助。父母亲也可以供灯、放生、帮助别人、赞助慈善或修行计划,把所有功德回向给婴儿神识的安乐和未来觉悟。

 

自杀者的神识会发生什么变化?

 

顶果钦哲仁波切说:当一个人选择自杀时,神识除了跟随它的恶业之外,别无选择,很可能会有厉鬼控制和拥有它的生命力。在自杀的案例里,法力强大的上师必须修特别的法门,如火供和其他仪式,才能解脱亡者的神识。

 

当我们死亡时,可以捐赠器官吗?如果器官必须在血液还在循环,或在死亡过程完毕之前就摘除,该怎么办?难道这不会干扰或伤害死亡前的神识吗?

 

曾经被我请示过这个问题的上师都同意,器官捐赠是极大的善行,因为它出自真诚想利益他人的慈悲心因此,只要这确实是临终者的愿望,就绝对不会伤害到正在离开肉体的神识。反之,这个最后的布施行为可以累积善业。另一位上师说,在布施器官时所受的痛苦,以及每一个心散乱的时刻,都会转成善业。

 

顶果钦哲仁波切解释:“如果一个人确实很快就将去世,也表达了捐赠器官的愿望。他的心充满慈悲,就算在心脏停止跳动之前,他的器官都可以摘除。”

 

把一个人的身体或头部冷冻起来,等到有一天医学进步可以使之复苏,该如何看待这种器官冷冻术呢?

 

顶果钦哲仁波切说这是毫无意义的。人在确实死亡后,他的神识就不能再回到肉体。把尸体保存下来以便将来复活之用,这种想法明显地在诱引一个人的神识悲剧性地增加对肉体的执著,因此会更加痛苦,并且阻碍转世。一位上师把这种器官冷冻比喻为直接进入寒冰地狱,甚至没有经过中阴境界。

 

对于退化或得了痴呆症的老迈父母,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这时候,开示佛法可能没有用,但在他的面前静静地修行,或念咒,或念诸佛名号仍然可以帮助他。卡卢仁波切解释:你是在播种。你的发愿和对他的爱心关怀,是很重要的。在这种情境下,你必须发自最诚挚的心意,真正关怀他们的利益和幸福。……父母亲和儿女的缘非常强,由于这份缘,如果我们对待父母的方式,还为了其他众生的利益,那么就可以在细微的层次是得到许多殊胜的利益。

 

附录三 两个故事

 

我在西方的学生和朋友们告诉过我很多发人深省的故事,关于他们认识的人在死亡时,如何受到佛法帮助的过程。让我告诉你两位学生面对死亡的故事。

 

桃乐丝

 

桃乐丝因癌症死于伦敦圣克里斯多福医院的临终关怀病房。她生前才华横溢,是一位艺术家、刺绣专家、艺术史学家、导游,同时也是颜色治疗师。他的父亲也是一位治疗师,她对各种宗教和精神传统都很尊重。她在生命的晚期才接触到佛教,而且如她所说,“迷上了”佛教。她说佛法对于实相的本质,给了她最强有力、最完整的看法。让我们听听在临终前照顾她的同修道友们,描述佛法如何帮助她面对死亡:

 

桃乐丝的死亡对所有人都非常具有启发性。她死得非常优雅而庄严,每一个和她接触过的人都感受到她的力量,不管是医生、护士、助理、其他病人或同修道友们,这些人有幸地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周能与她共处。

 

在桃乐丝住院前,我们去家里探望她时,就知道癌细胞到处蔓延,她的内脏器官已经不行了。一年多来,她服用吗啡止痛,现在她几乎无法吃或喝任何东西;然而她从不抱怨,所以也看不出她的痛苦。她变得很瘦,而且很容易疲倦;但当有人来探望时,她就会热诚欢迎,跟他们聊天,散发出愉悦、安详而亲切的气氛。她最喜欢躺在沙发上,聆听索甲仁波切开示的录音带,当仁波切从巴黎寄来一些对她有特别意义的带子时,她往往欣喜万分。

 

桃乐丝对自己的死亡作了仔细的准备和规划。她不希望有任何未了的事情让别人去处理,所以她花了几个月时间处理这些事务。她几乎对死亡没有恐惧,只想把所有事情处理完,然后可以专心地面对死亡。她对自己这一生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别人而甚感安慰,而且她也信受奉行教法,如她所说“我已做了我的功课”。

 

当时间到来,桃乐丝必须到病房,而要离开那曾经充满多年收藏的家,她只带了随身的一些东西,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她把大部分的东西都送人了,只带了一张仁波切的照片,以及一本谈禅坐的小书。她将生命简化到一个小包包里,如她所说:“轻装简行”。她把离开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如同只是外出购物而已。只说“再见,我的家。”挥挥手,就走出门了。

 

她在医院的病房变成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床边的小桌上,摆放仁波切的照片,照片前,一直点着蜡烛。当有人问她是否要和仁波切说话时,她笑笑,看着照片,然后说,“不用了,他一直在这里啊!”她常常提到仁波切所说的,创造一个“恰当的环境”,所以她在墙上挂了一幅有彩虹的美丽图画,正对着她,房间里也永远有很多朋友送她的花。

 

桃乐丝一直到最后都能控制各种状况,而且她对教法的信仰坚定不移。整个过程反而似乎是她在帮助我们,而不是我们在帮助她。她一直很愉快、有信心、而且幽默,从她的勇气和自信中,有一种庄严显现出来。她永远愉悦地欢迎我们,让我们了解到死亡并不一定是阴郁可怕的。这是她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也觉得能跟她在一起是很荣幸的事。

 

我们反而几乎都依赖桃乐丝的力量了,所以当知道她需要我们的支持时,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当她在计划丧礼的细节时,我们突然了解,在关心所有的人之后,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解决这些事情,然后可以专心面对自己。她也需要我们容许她这么做。

 

她的死亡过程很困难也很痛苦,而桃乐丝像一位战士一般。她尽可能自己处理这些痛苦,不去麻烦护士,直到她的身体完全撑不住为止。有一次,她还能起床时,护士轻轻问她要不要用坐式的便器。她挣扎起来,然后笑着说“看看这个身体!”我们看见她只剩下皮包骨了。她的身体虽然越来越衰败,可是精神却越来越散发出光芒。她似乎了解到身体已经完成任务了:已经不再属于她,只是暂时居住而要随时丢弃的东西。

 

虽然环绕着轻松和愉悦的气息,桃乐丝的死事实上是很辛苦的。她也经过了很多阴郁和痛苦,但都以极度的安详和毅力来克服。在一次昏迷而痛苦的夜晚之后,她担心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死亡而无人陪伴,所以要求我们随时有人陪她。我们就开始了二十四小时的轮流看守。

 

桃乐丝每天都修行,她最喜欢的是金刚萨埵的净化法门。仁波切建议她读有关死亡的教法,包括基本颇瓦法。有时候我们坐在一起,大声读给她听;有时候我们唱诵莲花生大士的咒语;有时候我们只是静坐。她有时会打盹,醒来后说“噢,好棒啊!”当她精神较好而且有意愿时,我们就读些中阴教法的段落给她听,帮助她记得她将会经历的各种阶段。我们对她的清明程度都很惊讶,但她只想用最基本、最简单的方法修行。当我们来换班时,都会被病房中安详的气氛感动。桃乐丝躺在那儿,眼睛睁大,凝视虚空,甚至连她睡觉时都如此。照顾她的人则在一旁轻轻地念着咒 。

 

仁波切不时会打电话来探问病情,他们相当自在地谈论距死亡还有多远。桃乐丝会坦诚地询问自己的状况,比如“还有几天就结束了”。有一天护士把电话推车推进来,说:“阿姆斯特丹来的长途电话”,桃乐丝眼中充满光芒及喜悦地和仁波切谈话。挂上电话后,她告诉我们仁波切要她现在不必再读了,只要“安住在心性中,安住在光明中。”当她濒临死亡前,最后一次接到仁波切的电话,她说仁波切告诉她:“不要忘了我们,有空来看我们!”

 

有一次医生来查房及调整药剂,她用一种非常简单而直截了当的方式解释道:“你知道,我是佛家弟子,而我们相信死亡的时候,会看到很多的光。我相信我已经开始看到一些闪烁的光,但我想我还没真正看到。”医生们都很惊讶她的清醒和活力,他们说,一般像她这种病情,通常是不醒人事的。

 

当死亡接近时,桃乐丝渐渐分不清日夜,也越来越深深地沉入她自己。我们约略可以看到四大分解的征象,她的脸色开始改变,清醒的时刻也变少了。桃乐丝已经准备好要走,但她的身体仍未放弃,因为她的心脏还很有力,所以每个夜晚都是一个考验,隔天早上醒来她通常很惊讶又活过了一天。她从不抱怨,但我们可以了解她受了许多苦。我们尽全力让她舒服一些,当她不再能喝水时,我们就以水润湿她的嘴唇。一直到最后三十六个小时,她婉拒任何让她维持清醒的药物。

 

桃乐丝接近死亡之前,护士们移动她的身体。她卷曲成胎儿的姿势。她的身体枯槁,没有力气移动或说话,她的眼睛仍然有神而张开,凝视前方,从她躺着的地方看着窗外的天空。就在死前最后一刻,她轻轻地动了一下,望着黛比的眼睛,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沟通了一个讯息,好象在说:“时候到了”,带着轻轻的微笑,然后回望虚空,呼吸轮流一、二下,就走了。黛比轻轻放下桃乐丝的手,让她不受干扰地继续内在的分解。

 

临终病房的工作人员都说,他们没有见过像桃乐丝对死亡做这么充分准备的人。事隔一年,她的神情和启发仍然让所有的人难以忘怀。

 

瑞克

 

瑞克住奥瑞岗,患有爱滋病。他曾是一名电脑操作员。前几年,他四十五岁时,来参加我在美国举行的暑期闭关,对我们说起有关死亡、生命,以及疾病对他的意义。我很惊讶瑞克才跟我学了二年的佛学,竟然有如此的了悟。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以自己的方式,掌握了教法的精髓:恭敬心、慈悲心、心性的“见”,并且将这些溶入他的生命中。瑞克坐在椅子上,面对我们,说出他对死亡的感觉。藉着这些话语,希望可以传达这次感人的场面:

 

二年前,当我知道我即将死亡时,我做了很自然的反应:哭喊。而我也得到了回答。在好几个星期的高烧中,好几次半夜里我感觉到自己就要走了,而它帮助我渡过了这一段日子……这恭敬心,这哭喊……当这是你仅能做的,我们有莲花生大士的许诺,他会在那儿帮助大家。他也未食言,他对我证实了好几次。

 

如果不是莲花生大士——仁波切说他就在我们的心性中,也就是我们的佛性;如果不是那个庄严光辉的现前,我不可能承受我所经过的。我知道我绝对没办法。

 

我了解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对自己负责任。我面临死亡的原因,是因为我得了爱滋病。那是我自己的责任,不能责怪任何人;事实上甚至连自己都不能责怪。我承担了这个责任。

 

在尚未接触分解之前,我对自己以及可能有的各种神明发誓,我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就坚持去追求。这在任何一种训练心的方法中是很重要的;你必须先下定决心要改变,如果不想改变,任何人也无法替你改变。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处理日常的各种状况。首先要感激你在这个身体里,在这个地球上。这是我的开始——感激地球、感激众生。现在我感觉到身旁的事事物物渐渐在流失,我对每个人和每件事更加感恩。所以我现在的修行专注在感恩上,不断奉献出对生命的赞叹,对无所不在的莲花生大士的赞叹。

 

不要像我多年的老毛病一样,误以为“修行”只是端坐和念咒而已。修行远远超过这些。修行是如何面对每一个你碰见的人,修行是如何处理针对你而来的恶言。

 

当你从静坐的位置站起来时,才是你修行的开始。在生活中如何应用修行,需要艺术和创造性的想法。在生活中有一些可以用来帮助修行的事物。譬如,我头太昏,无法观想金刚萨埵,就站起来去洗盘子,想象手中的盘子就是整个世界和受苦的众生,并且持咒……嗡班杂萨埵吽……,想帮助众生洗掉苦难;当我冲澡时,想象金刚萨埵的光芒像水一样冲掉我身上的罪恶;当我走到户外时,阳光就好象金刚萨埵身上的光芒照射下来,进入我的身体;当我看到一个美貌的女人走在街上时,一开始也许会想“多美妙的女人啊!”可是我马上会诚心地供奉给莲花生大士,然后放下 。我们必须在日常生活里修行,否则只是空有信念,“有一天我会到天堂;有一天我会成佛。”但是,不是有一天你会成佛,因为你现在就是佛;你修行,就是在练习做本来的你……。

 

利用日常生活中的情况来修行是很重要的。如同仁波切常说的,如果你们修习了恳求和祈请帮助,那么在中阴阶段你会很自然地去照做……。我将敦珠仁波切的话编成一个咒:“无法回报的大慈悲上师啊!我永远记得您。”有些时候,为只能想到这句话,是我当时仅能做的修习,但它很有用。

 

所以……快乐,负责,感恩……不要将生硬、仪式化的修行和生动、多变、流动、开放、荣耀的修行混淆。经验告诉我——虽然听起来像是说说而已,但事实上不是——我到处看到莲花生大士,那就是我的修行。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麻烦的人,那些让周遭人活得不愉快、痛苦的人,对我而言,都是上师的加持。后来我也认为,这个病是上师的加持,它是福报的。这么大的荣耀,我可以细细地体会。

 

我刻意训练自己才能做到这样。以前,我常常喜欢批判事情,批评别人;也爱抱怨这,抱怨那的。决定开始训练自己的初期,心中也常有持续不断的评语出现;我决定改变,在冰箱门上贴小纸条,告诉自己“不要批评!”

 

如果你的心老是在分别:“这是好的——这不是好的,我不要……”,老是在期望和恐惧之间,在爱恨之间,在高兴和悲伤之间徘徊,当你执著这些极端时,你的心就被搅乱了。有一位禅师说过:“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意思是说你的佛性在哪儿,快乐就在哪儿。

 

所以,我开始处理我的概念心。一开始好象是不可能的事,但我越修就越发现:如果你让念头留在原处,不去执著,就不会产生问题。只要跟它们和谐相处,维持快乐的心情,因为你知道你本身就有佛性。

 

不用去感觉你是否有佛性,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信任,在信心;重点是恭敬心,就是完全信服。如果你对上师有信心,肯用功,并且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办法将教法带给自己,训练自己的心不要重蹈过去的习气,如果你能和正在发生的事安然相处,不要过分注意,过一阵子你会发现任何事情都不会持续得太久的;烦恼也是如此。尤其是我们的肉体,所有的事物都会改变,如果你就让它们去,它们就会自然解脱。

 

像我目前的状况,当恐惧如此明显地笼罩着我,而我觉得好象快要被它吞噬时,我必须掌握自己的心。我了解到恐惧不会杀死我,它只是某个经过心里的念头而已,只要我不去碰它,这个念头会自己解脱。我同时了解到中阴境界是一样的,当你看到冲着你来的某种可怕情境时,事实上不是从别处而来,而是来自于你自己的心中!是我们所有压抑在身体里面的能量释放出来的。

 

当我在训练我的心时,我发现,有一个点,有一个界线你要划清,不能让自己超过它。如果超过了,你就可能产生心理问题,你会变得抑郁,或意志消沉,或者更严重,甚至发疯。有些人以为心告诉他们的是事实,结果变得不平衡,甚至疯狂。我们都有这种经验,但超过某一条界线你就不能再走下去……我曾有过恐慌的打击,就好象面前的地上有个大黑洞似的。但当我提醒自己不要这样想,并且随时保持快乐后,我就不再看到黑洞了。

 

有些人对我而言比家人还亲。因为你们用另外一种方式让莲花生大士来到我面前,经由关怀、关心及爱。你们似乎不在意我罹患爱滋病,没有人问过:“嘿,你到底怎么感染的?”从来没有人把它可作是对我的诅咒而鄙视我。只有一位老朋友前几天在电话上问我:“你不怕这会是上帝对你的惩罚吗?”我大笑,跟他说:“你认为上帝诅咒了世界,而人是罪恶的。我却相信(神的)用意是祝福,不是诅咒。”从无始以来,所有的事物都是圆满、纯净和完美的。

 

所以我现在只安住在光芒之中。它充满各处,你根本离不开它。它是如此美妙,有时我觉得好象飘浮在光芒之中。当莲花生大士飞翔在心的天空时,我让他把我带走。

 

如果我是听众,也许我会问:“好啊!可是为什么你的病治不好呢?”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并不是我不尝试去治疗,我已经尽力了。现在我已经不再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我认为那会变成去强迫操纵,或干扰一个已经开始的过程;这个过程对我很有净化的作用,从中我体会到有很多恶业正在消除。我把福报回向给我母亲,她受了很多苦,期待能消除她的恶业;我也回向给一些情如手足正在受苦的道友。我和莲花生大士有个约定:如果我留在这儿所受的苦,有一部分可以净化给亲友,那么这是多大的福报!这就是我的祷词。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一个喜欢受苦的人!但我感受到那个庄严,那个福报,轻轻地推我去受苦。

 

就在这个时刻,我从仁波切那儿认识了中阴教法,了解到死亡并不是敌人;就如同不要把念头看成敌人一般。生命不是敌人,生命是荣耀的,因为在这一生我们可以觉醒,了解真正的本性。

 

我诚心诚意地提醒你们,当你们还相当健康的时候,不要浪费机会,照着仁波切教你们的方法去做……,你会教导你们大圆满法,他也会带领你们到那个境界。这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当你面临死亡时。

 

我在这儿跟大家说再见了。我知道我大概活不过六个月。所以,我把你们都放在我心中,而我看到的你们都是光明灿烂的。那里没有黑暗,只有莲花生大士心中的光,照耀着大家。谢谢上师的加持。

 

附录四 两种咒

 

西藏最有名的咒有两种:第一种是莲花生大士咒,称为金刚上师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OM AH HUM VAJRA GURU PADMA SIDDHI HUM)。第二种是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嗡嘛呢叭咪吽( OM MANI PADME HUM )。像大多数的咒一样,它们是以印度古老神圣的语文——梵文写的。

 

金刚上师咒

 

金刚上师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西藏语发音为Om Ah Hung Benza Guru Péma Siddhi Hung,我以敦珠仁波切和顶果钦哲仁波切的解说为基础,来探讨它的意义。

 

嗡阿吽

 

嗡阿吽(OM AH HUM )有外、内、“密”三义。不过,在这三个层次上嗡代表身,阿代表语,吽代表意。它们代表一切诸佛的身语意转化功能的加持。

 

就外在意义而言,嗡净化一切身恶业,阿净化一切语恶业,吽净化一切意恶业。由于净化你的身、语、意,嗡阿吽提供诸佛的身语意加持。

 

嗡也是形色的精华,阿是声音的精华,吽是心的精华。念这个咒,你就是在净化环境、你自己和其他一切众生。嗡净化一切认知,阿净化一切声音,吽净化心及其思想、情绪。

 

就内在意义而言,嗡净化脉,阿净化气,吽净化明点。

 

在较深的层次里,嗡阿吽代表莲花部诸佛的三身。嗡是法身,阿弥陀佛;阿是报身,大悲观世音菩萨;吽是化身,莲花生大士。这个咒象征三身体现于莲花生大士。

 

就秘密的意义而言,嗡阿吽带来心性三个层面的证悟:嗡带来它源源不断的能量和慈悲的证悟,阿带来它光辉的自性证悟,吽带来它虚空般的明点的证悟。

 

班杂咕噜叭嘛

 

班杂(VAJRA,藏语发音BENZA)比喻为金刚钻,这是石头中最坚硬和最珍贵的。就好象金刚钻能够切割万物,本身却不容易被摧毁;同理诸佛的永恒,不二,绝对不会受到无明的伤害或摧毁,反而能够斩断一切愚痴和业障。诸佛身、语和智慧心的圣性和作为、有如金刚钻般能够穿透万物而不受阻碍的力量,可以利益众生。像金刚钻一般,班杂没有瑕疵;它的巨大力量来自证悟实相的法身性、阿弥陀佛的自性。

 

咕噜(GURU)的意思是“有力的”,指具有非常殊胜德行的人,他象征智慧、知识、慈悲和方便。就好象黄金是最重最贵的金属一般,咕噜(上师)具有不可思议、毫无瑕疵的品质,使他变成无可超越,殊胜无比。咕噜比喻报身和大悲观世音菩萨。同时,因为莲花生大士教导密续之道(以“班杂”为象征),而且透过密续的修行得到最高证悟,所以他被称为“班杂咕噜”(金刚上师)。

 

叭嘛(PADMA) 的意思是莲花,象征莲花部诸佛,特别是他们觉悟的话语。莲花部是人类所属的佛部。阿弥陀佛是莲花部的本初佛,莲花生大士则是阿弥陀佛的化身,因此他被称为“叭嘛”。事实上,“莲花生”是指他在盛开的莲花中出生的故事。

 

当“班杂咕噜叭嘛”七个字母在一起时,也象征见、定、行的本性和加持,“班杂”义为不变的真理、金刚钻般、不可摧毁的本性,我们祈求在“见”中证悟它。“咕噜”代表觉悟的光明本性和神圣品质,我们祈求在我们的“定”中证悟它,“叭嘛”代表慈悲,我们祈求在我们的“行”中成就它。

 

因此,透过诵念这个咒,我们可以获得莲花生大士和一切佛的智慧心、神圣品质和慈悲的加持。

 

悉地吽

 

悉地(SIDDHI)的意思是“真正成就”、“证得”、“加持”和“证悟”。悉地有两种:一般的和无上的。透过接受一般悉地的加持,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障碍(如健康不佳)可以全部清除,我们的一切愿望可以满足,诸如财富、地位、长寿自然会增加,生命中的各种环境也会变得吉祥,并有助于修行和觉悟。

 

无上悉地的成就可以产生觉悟,这是莲花生大士的圆满证悟境界,能利益自己和一切众生。因此,忆想和祈求莲花生大士的身、口、意、圣性和作为,可以让我们证得一般和无上悉地。

 

悉地吽可以如磁铁吸引铁屑般地吸进一切悉地。

 

吽代表诸佛的智慧心,是咒的神圣催化剂。它好象是在宣布它的力量和真理:“它就是了。”

 

这个咒的重要意义是:“我启请你,金刚上师,莲花生大士,以你的加持力赐给我们一般和无上的成就。”

 

顶果钦哲仁波切解释:

 

据说,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这十二个字母带着佛陀说法十二部(八万四千法门的精华)的整个加持,因此念金刚上师咒就等于念诵或修持佛陀全部教法的加持。十二部教法是解药,可以让我们从‘十二因缘’解脱出来,而使得我们轮回六道的正是这十二因缘: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这十二因缘是轮回的机制,让轮回不断进行。透过念诵金刚上师咒的十二个字母,十二因缘就被净化,你就可以完全驱除和净化烦恼,从轮回中获得解脱。

 

虽然我们无法看到莲花生大士本人,他的智慧心已经显现在咒的形式上,这十二个字母事实上是他的智慧心的发射,具有他的加持。金刚上师咒是莲花生大士的声音显现。因此当你以念诵十二个字母来启请他时,你将获得巨大的加持和功德。在当前的困难时代里,我们所能启请与皈依的,以莲花生大士最殊胜,所以,金刚上师咒最适合这个时代。

 

大悲咒

 

嗡嘛呢叭咪吽

 

大悲咒,西藏人念成:Om Mani Pémé Hung。它象征一切诸菩萨的慈悲和加持,特别启请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加持。观世音是佛的报身,他的咒被认为是佛陀对一切众生慈悲的精髓。正如莲花生大士是西藏人最重要的上师,观世音菩萨则是他们最重要的佛和消业本尊。西藏有一句名言说,大悲观世音菩萨已经深深烙在西藏人的意识里,因此任何小孩只要会叫“妈”,就会念“嗡嘛呢叭咪吽”。

 

据说,在无量劫以前,有一千位王子誓愿成佛;其中一位如愿成佛,他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释迦牟尼;但观世音却发愿在其他王子未成佛之前绝不成佛。在他的无尽慈悲中,他也发愿要把一切众生从六道轮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在十方诸佛的面前祈祷:“我发愿帮助一切众生,如果我对这项伟大的工作有所厌倦,我的身体将碎成千片。”据说,他首先下降到地狱道,然后逐渐上升到饿鬼道,最后是天道。他从天道往下看,吓了一跳,虽然他已经从地狱道救出无数众生,却仍有无数众生不断投入。这种景象令他十分悲恸,片刻之间,他对自己所发的神圣誓愿失去信心,于是身体爆炸成千片。他在绝望之中,向一切诸佛呼喊求救,一切诸佛从十面八方来帮助他,诚如某一本书所说的,像温柔的雪花飘然而至。诸佛以他们的大威力让他复合,从那时候起,观世音便有十一个头和一千只手,每一个手掌上都有一只眼睛,象征智慧和善巧的结合,这是真慈悲的标记。他的这个法相比以前要灿烂亮丽和威武有力,可以帮助一切众生,当他在诸佛前发愿时,他的慈悲就越来越大,他发的愿是:“一切众生未觉悟,誓不成佛。”

 

据说,在他为轮回之苦而感到忧伤时,两滴泪珠从眼睛掉了下来,透过诸佛的加持,变成两尊度母。一尊现绿色,是慈悲的活动力量;另一尊现白色,是慈悲的母性层面。“度母”的意思是“解脱者”:她载着众生渡过轮回的大海。

 

大乘经典记载,观世音把他的咒献给佛陀本人,佛陀则反过来赋予他特别而神圣的工作:帮助宇宙间一切众生成佛。在这个时刻,一切天神把鲜花如雨般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大地震动,天空响起嗡嘛呢叭咪吽(OM MANI PADME HUN HRIH)

 

把这些字写成诗就是:

 

  

观世音如同月亮,

他清凉的光熄灭轮回的熊熊烈火,

慈悲的莲花,

在它的光芒中绽放。

 

佛法说明“嗡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在我们生命的各个层次,具有特别而强大的力量可以转化我们。六个种子字可以完全净化六种有毒的烦恼,这些烦恼都是无明的显现,会使我们造身口意恶业,因而形成六道轮回,让我们在其中受苦。透过六字大明咒,贪、嗔、痴、慢、嫉、爱,被转化成它们的真性,六部佛的智慧在觉悟心中展现。

 

因此,当我们念六字大明咒时,六道轮回中的六种烦恼无形中就被净化了。因此,诵念六字大明咒可以防止再生于六道之中,也可以驱除六道本具的痛苦。同时,诵念六字大明咒可以完全净化五蕴,圆满智慧心的修行——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六字大明咒也可以强力保护我们免受伤害和各种疾病。

 

观世音菩萨的“种子字”哩,通常被加在六字大明咒的后面,变成嗡嘛呢叭咪吽哩。“哩”是一切 诸佛慈悲的精要,是发动诸佛的慈悲心,把我们的烦恼转化成他们的智慧心性的催化剂。卡卢仁波切写到:

 

另一个诠释六字大明咒的方法是:嗡是觉悟身的精要;中间四个字母嘛呢叭咪代表觉悟的语;最后一个字母吽代表觉悟的意。一切诸佛菩萨的身语意都含摄在这个咒的音上。它可以净化身语意的业障,带领众生进入证悟的境界。当它跟我们的信心、禅修和诵念相结合时,六字大明咒的转化力量就生起和发展。它确实可以如此净化人心。

 

对于那些熟悉六字大明咒,并且已经在一切世热忱和信心诵念它的人,《中阴闻教得度》祈祷,在中阴境界:“当法性的声音像千雷响起时,愿它变成六字大明咒的声音。”同样情形,我们也在《首楞严经》读到: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

救世悉安宁,出世获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