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

 

川大的校园非常优雅,我很喜欢那些掩映在青翠树木中的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也非常愿意观察那些来来回回穿梭于其中的学子与老师们的神态。不可能有机缘与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都倾心长谈,但从心里还是希望他们人人都能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一种与人的本来状态相匹配的道德。

当来自川大中文系的博士生圆魏与我交谈时,我当然很珍视这次交流的机会,因我非常想知道这些高学历学子们的佛教观、人生观。我很清楚,他们的精神状态,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中国当代青年人的价值坐标基础。

 

 

当今社会的人们,在汹涌澎湃的经济浪潮面前,似乎各个都丧失了人之为人的尊严:他们的大腹可以便便,但精神却如此矮小;他们的欲望可以齐天,但道德境界却如针尖一般;他们的外表真可谓光鲜照人,但灵魂却丑陋得根本无法面对阳光……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我深知,区区如我者,即就是想振臂高呼,怕也绝难应者云集;哪怕真诚的呐喊,也难以撼醒昏睡中的人们。但我还是要说,尽管声音是那般微弱乏力,我要说出我心中对佛教的理解,我还要表达出心中的默默祷告:愿慈悲的佛陀能开启天下烝民的智慧,愿清凉的佛法能滋润世人干涸热恼的心灵。以一个对社会负责之人的坦诚情怀,我真的希望我的心声能唤起人们此微的自性光明,从而对佛、法、僧能增上哪怕是瞬间的尊重与信解。

 

其实对我本人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佛学在我眼中都是艰涩深奥、玄远飘渺、虚幻神秘的代名词。一提起僧人,我眼前便立刻浮现出光头、穿袈裟、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敬但却不可爱的形象。儿时的我对佛教更是一无所知,后来,在父母对观音菩萨的虔诚顶礼中,我才渐渐生出了一份对菩萨大慈大悲、无所不能这些品性的敬畏。青春年少时期,在各种知识体系、各种话语机制的交相夹攻下,我也有了一点点对于佛教的正确与邪见错杂的认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我不敢对佛有一丁点儿的亵渎,因我害怕由于自己的不慎言行而突遭惩罚。至于说到真正开始决心剔除对佛教的盲信、迷从,用全部身心去体味、感受、拥抱,乃至最终与它融为一体的,还是在经历了妹妹出家所带来的震动之后。

 

记得九七年八月的一天,我那大学毕业、聪慧能干、漂亮可人的小妹,突然向家人提出了她要出家求道的要求。尽管我的父母倒是一贯虔信三宝,但怎么虔信,也没信到可以支持女儿出家的地步。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反对之声,大家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在外企的高级白领会抛弃一切遁入空门。我更是对妹妹的决定莫名所以。如果说我对佛菩萨的膜拜大多来源自对他们的敬畏的话,那对普通出家人的印象就绝谈不上敬畏佩服了。我一直认为僧侣们的出家,恐怕大多是生活上的困难处境所造成的。在困顿与无奈煎熬之下,他们才会选择削去三千烦恼丝。妹妹怎么也会这样消极呢?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任凭年岁已高的奶奶涕泣相劝、慈爱的妈妈泪流成河、身患绝症的父亲苦苦挽留、当姐姐的我好说歹说,小妹居然还是不为之所动,铁了心要出家,一门心思要去寺庙精诚修道。这让我不得不对小妹的举动、对她所甘愿付出一切的信仰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望。

 

看惯了世事的纷扰、听够了欲海的喧嚣,冷不丁就碰着这么一个放得下所有尘间凡缘的小女子,而且她恰恰还是我的小妹。巨大的反差让我不得不对佛教刮目相看,我从此就想知道:除了磕头,佛教还有什么?除了劝人向善,佛教还能提供什么?没有金钱名利的诱惑,佛教凭什么“勾”走我的妹妹?几乎人人都说它消极,为什么妹妹却热火朝天地向它迈进?佛教到底在说什么?……

 

想不到妹妹的出家倒成了我深入佛教的缘起,带着一种非探出个名堂的决绝态度,也抱着一定要对小妹负责(万一她误入歧途怎么办?)的心情,我翻开了一本本的佛书。记得当时看过的书有《释迦牟尼佛传》、《西藏生死书》、《隆莲法师传》、《弘一大师讲演录》等等。一旦深入进去,才知道“震惊”二字的含义,原来世上居然还存在着这么一种离你很近的认知体系,依靠这种体系,总有一天你会掌握自身的全部秘密、揭开宇宙人生的面纱,一览它们的真实面目与终极真理。原本你就和山河大地、万事万物、乃至十方诸佛融为一体。

 

我头一次知道了“佛者,觉也”;头一次知道了生命的本源与走向,而这是从小学到博士的近二十年求学史、探索史所未提供给我的关于人本质的答案。还知道了佛家弟子通过对佛法的理性掌握与实地修行,一定可以达到圆满的觉悟状态,使自己既“独善其身”,又能“兼济天下”。最直接的感受是,佛教让我站在了世间繁华表象之外,一下洞穿所有存在的无常本质。我似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苦、空”的强大——那是可以让所有众生珍视无比的所有东西,顷刻间就化为乌有的。那么什么才是我们应该抓住的东西?什么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

 

只有学会解脱、学会海活当下,你才能牢牢体会到生命的根、生命的大自在、生命的永生、生命的千变万化。只有通过修学佛法的解脱之道,我们才可以回归那一切万象、一切生命形态、一切存在的所从出生之海——觉性的空性无生之海。到那时,你的生命才与诸佛无二无别,你的境界才与诸佛无有高下,你才能无为而无不为!

 

我真高兴!因为偶然的迈进佛门一只脚,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学会了在佛法的指引下,坦然安详地面对无常的大千世界,视死如归地走向生命的终点。我还不可能一步到位,但我至少已明确了方向。这时我才多少理解了妹妹的出家选择。因而我才想对那些不理解、甚至阻挠自己的亲朋好友、甚或一般人出家的人们说一声:如果我们自己根本把握不住生命的本来意义、生命的终极目的,那为何不能允许别人用别样的一种方式去走完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呢?难道要把所有的人都捆绑在一根绳子上,大家统统陷入生死之流中而不自知吗?学会宽容吧,学会理解吧,试着去与佛教做一次面对面的碰撞吧。

 

发现了真理当然就不愿与它失之交臂。于是,我从此便开始潜心研究起佛学来。而在这一过程中,,让我的学佛从理性了解到深入修持,从亲近佛法到全面投入的一个转折契机,来自于与一位藏传佛教上师的邂逅。

 

那是新千年岁末的一天,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我和妹妹应同学之约,一起拜访了那位上师。他的英俊伟岸、气宇轩昂很让我们惊奇,而当妹妹将她满腹的疑问与困惑如实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循循善诱的引导与开示,让我们亲身体验到了一个佛法的代言人身上,那挡不住的智慧与慈悲的魅力。我感觉他所宣讲的佛法真谛,就像一股澄澈晶莹的源头之水,洗濯着我蒙垢的心田。此行还有一个特别大的收获,那就是他向我们介绍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些情况,并点拨我妹妹师从那里的一位堪布仁波切。漂泊不定的妹妹顿生欢喜并欣然应允。

 

在随后的忐忑等待与积极准备中,我们拜读了那位堪布所著的《佛教科学论》、《泰国游记》,还有《〈金刚经〉讲义》等,书中洋溢着对世、出世法的纵横潇洒的驾驭与洞达,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说科学追求真、道德追求善、艺术追求美的话,在这些书中,飘逸而出的则是对至真、至美、至善、至纯的大道的真诚信仰与理性剖析。言简意赅的真知灼见背后,是一种超越名利、超越才情、超越命运、超越时空的精神力量。

 

除了感受闻思佛法的妙处,我还严格按照《金刚萨埵修法如意宝珠》所讲解的修法,精进修行、用功持咒。这种看似并不深奥的修法,却让我获益良多,一点一滴体验到佛法的殊胜妙处。这更加让我同情、可怜那些对佛法抱有各种偏见、成见的众生,不管他们如何的功成名就、聪明伶俐,如果不亲近、不了解佛、法、僧的话,他们再怎么着也是一群迷茫的生命过客。

 

佛法让每一个走入它的人,都学会关注存在的现状、关注人类心灵的苦难与疗救、关注生死究竟;佛法让我、也让每一个按它的教法实际去做的人,学会从虚假的、失落的、烦恼不堪的生存实际状态,回归到觉悟的、自主的、真实的、安详的状态中来,去完成对自我生命的自我拯救与升华。佛陀告诉我们,社会中的非正义、苦难以及个人的痛苦与悲剧,全因我们人类丧失了智慧和慈悲。所谓智慧,首先就意味着究竟明了宇宙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所生,没有所谓的独立实在的“自我”。只有明此,我们才可彻底摆脱对万物的执着,还有对自己的贪执;也才能平等地看待人和事,平等地对待荣辱得失。所谓智慧,还意味着要清楚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同源种性、相互依存。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佛法的智慧与慈悲天然地联系了起来,使它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宗教所标榜的慈悲范围与本质。只有具备了明了所有显现皆是佛性起用与妙力的智慧,我们才可对一切众生心怀慈悲,并对所有众生的痛苦感同身受,且能伸出救援之手。也就是说,佛法让我们每一个众生的分别念都越来越少,这样,对所谓的好坏、苦乐等的分别执着也就会相应变淡。没有了分别妄念,则又有什么好的对境可供你生贪?又有什么坏的对境要引你生嗔?日久成习,一体同怀的境界当然就可在你的心相续中扎下根。

 

这个世界越来越缺乏清净、平等、觉悟,因而人与人之间也越来越缺乏关爱、理解、互助。因为在一个被人们执实的社会里,哪怕是空气、阳光、水分,都会被一个个自认为天地之灵的充满对自我关注、执着的个体,当成私有财产而拼命争夺。在一个人人紧张地为自己攫取财富的环境中;在一个人人都认为反正生命仅此一回,那就放开胆子捞世界的氛围中,我们对自己的生命和大自然的奇迹麻木不仁,并渐渐丧失了对生命之美的发现、觉照与欣赏能力。与此同时,我们的冷酷与残忍却与日俱增,因为缺乏了佛法的悲智日光,我们的自私而短视的无明当然就会增长。于是,国家、民族、团体、个人之间的矛盾,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便满目皆是,谎言、欺骗、巧取豪夺、尔虞我诈,甚至互相仇杀等消极、颓废、血腥的人生景观,便充斥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难怪弘一大师会说“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别以为外族入侵才会灭亡一个国家,如果人类的精神信仰与支柱轰然坍塌的话,那整个世界都将灭亡。

 

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想装一回忧国忧民。从一个普通人尚未泯灭的人性角度,我要再一次发出一个原先不了解佛教、后又认真闻思佛法之人的心声:为了让我们能尽快从苍白、扭曲、暗昧的生命状态中走出,人人都试着去了解一下佛法的真义吧!

 

 

 

圆魏的研究领域是文艺美学,应该说她在本专业内还是有一定造诣的。当她把一生探求的目光再转向佛法时,我相信她得到的将不仅仅是对一种知识体系的把握。如果努力精进地在菩提正道上跋涉不已的话,她获得的将是对整个世界和生命的超越。

记得她在给我的一封信中曾这样写道:“看过您著的《佛教科学论》等著作后,我深感能读到它们是我的幸运!我要由衷地说,能认识您是我的福份。我相信只要自己能依止智慧的上师,那我就一定能踏上一条金色的智慧之道,并永远沐浴在佛光之中!”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智者,但我坚信:只要我们都来依止佛陀、依止佛法、依止圣僧,则人人都可走上通往终极解放的自由之道。

 

珍贵的眼泪

 

学佛人步入佛门的因缘各有不同。有人以听闻上师名字或目睹上师相片而结下佛缘;有人则是一听闻空性之理便涕泪满面……不懂佛法的人根本不理解这些其实都是有缘者善根成熟的表现。距今近二千年前的伟大佛教学者月称论师在《入中论》中曾有颂云:“若异生位闻空性,内心数数发欢喜,由喜引生泪流注,周身毛孔自动竖。彼身已有佛慧种,是可宣说真性器,当为彼说胜义谛……”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倘若诸异生位的初发心者,无倒闻受空性深义后,内心数数引发欢喜,此喜乃真实信心所激发,由彼内在信心之喜而于外在引生眼泪直流,周身毛孔自动竖立等相,由此测知彼补特伽罗之身心相续是已经具有了佛慧的种子,是可以宣说诸法真实性的法器,堪为大乘空性的契机者……

 

 

因此我们应该知道,有人在上师、佛像前哭或听闻佛法后就哭,并非如俗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假装、是大脑有问题,而是他们的宿世善缘在一个偶发的情况催化下当下成熟,是他们心中潜伏的佛性种子开始萌芽。比如汪心满,在我的印象当中,她就哭过好几回。不过没有一次是因为懦弱而哭、伤心而哭,更不是神经有问题而哭。那么她哭的具体因缘又是什么呢?

 

一九六三年出生的我,姓汪名心满,从姓名上您也能看出我来到人间父母还是满心欢喜的。我出生在四川成都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里,父母同在一家从属于空军系统的修理厂工作。爸爸是调度员,妈妈是会计,他们都是党员,靠着他们的工资抚养我们弟妹四人,父母是厂里公认的一对勤劳能干的夫妻。每天下班后总是爸爸买米买菜做饭,妈妈则做针线(那时还没有缝纫机)并收拾打扫房间。有时到我们家来串门的人一看到这整齐、明净、没有一丝零乱的房间,都不会想到这里“窝藏”着四个大小相差五岁半的小孩。妈妈性格严肃,不苟言笑;而爸爸却性情幽默,无拘无束。每天最开心的便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爸爸和大弟性格相似,一唱一和地逗大家乐,说笑之间就把一顿饭“解决”完毕了。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轻松环境中度过的。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名列前三名。那时我对整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幻想,又喜欢编织、挑花、跳绳、跳橡皮筋等女孩子的活动。上高中后,由于神经衰弱,学习成绩急剧下降,看来考大学只能是梦想了。记得那时曾写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开头部分至今我仍记得:“一个白衣天使,驾驶着理想的翅膀,在蓝天下自在地翱翔。她救死扶伤,为天下所有的人们解除身心病苦……那就是我。”

 

医生没当成,我倒是在父母的工厂里做了一名车工。为了摆脱这种繁重的体力工种,我在八四年考取了四川广播电视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三年后毕业,没想到我仍被分配回父母的单位,而且还在原岗位,还是个车工!

 

如果用世俗中常用的字眼,诸如“才气”、“机遇”、“运气”、“能力”、“感觉”等来形容我的境遇,那我想我只拥有了感觉,而且是失落的感觉。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也没能力跳出这世俗之网,于是,接下来我便找到了现在的丈夫——李军。好像这一切都在随着大流让你不自觉地往前走,似乎也并没有人逼迫你,但总感觉好像身不由己。

 

因为不喜欢工作,而那时又时兴经商,于是我也开始琢磨起下海的事来。我想大学生经商应该没问题吧,那么多没文化的人都能发家致富,我至少也得当他个几十万元户吧?于是一九八九年春,我便开了一个小小干杂店。那段时间真是很辛苦,白天又要上班,又要进货,晚上还要守铺面,一门心思就想多赚钱。现在想来,金钱对人的驱动力实在太大了,搞不好就会把人彻底拖进去。可是在我苦苦经营了一年以后,最终还是因管理不善而不得不结束了这次经商生涯。万念俱灰中,我又想有个小孩,这回倒是心想事成,一九九○年,我的女儿出生了。可能做妈妈是女人最幸福的经历吧,看着女儿可爱的面容,我感觉这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儿一个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有了女儿我才得以深味母亲的慈悲。

 

我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一直到三十四岁以前都从未听说过“佛”字。“佛”这个字的含义,我还是从小弟那里听来的。小弟和我在同一家工厂工作,他是车间里的技术骨干。小弟兴趣广泛而不专一,音乐、冬泳、气功,样样都不放松,特别是练气功,练得十分精勤,最终的结果是把一身肌肉都换成了泡泡肉,为此我们全家都嘲笑过他。当他放弃气功又转向学佛时,我们都替他担心:这次转向会长久吗?小弟每个星期天都要上昭觉寺去为出家人服务,因为他的同学刘旭东已辞去工作,在昭觉寺出家。我弟弟的工资除了吃饭几乎全都用于放生了,因为总在野外放生,故他经常被蚊虫咬得一身红肿。自从学佛后,他连女朋友也不要了,在他小小的卧室里设了佛堂,一门心思就知道念经拜佛。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考虑婚姻,结果惹得父母倒着急了。我对他的举动也感到奇怪,为了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便也开始接触起佛教书籍(这可能是一种缘分吧,我们全家除了我以外,没人想到要这样做)。记得看的第一本佛书是《释迦牟尼佛传》,当时的感觉就好像阅读了一本美妙的神话故事似的。小弟对我说那绝对是真实的,根本不是神话。他又督促我赶快读《了凡四训》,以反省人生,还介绍我看《生命不死——一位精神科医生的前世治疗报告》……看完之后我就想,如果真有前世后生,那这人生不是很精彩吗?

 

有一天,弟弟又送我一本介绍藏地色达喇荣佛学院里的高僧大德的一本书,并说书里的人物过几天就会来成都,让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什么是“活佛”。我几乎是一口气把书读完的,边读边为藏传佛教的殊胜,以及那些修行者不畏艰难的求法精神感到震撼。在这种感动的余波还没过去以前,一九九八年十月十四日,书中的人物就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成都的中央花园了。当时我与大家坐在楼台上静静地等候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的出现,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竟一直一串串地滴落下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就哭出了声,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周围的人们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哭,止不住地想哭,好像积聚了几十年的委屈马上就要得以在父母跟前宣泄似的。当时有两个喇嘛走到我身边、手拿念珠不知嘴里念了些什么,我的哭泣才慢慢地止住。而当法王的形象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时,我的脑海里便永远刻上了那张伟岸、慈祥的面容。

 

一九九九年金刚萨埵法会期间,我终于有缘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次我是跟戴居士一起去的,她和女儿、侄女、嫂子都在佛学院出家修行。我们的车到达佛学院的时候,正是法会开始的第一天。我感觉很奇怪,怎么到了学院后头脑特别清晰?我径直奔向大经堂,开始了生平第一次拿着念珠念诵“嗡班杂萨埵吽”的经历。当时也不懂观想本尊,我就观想法王如意宝的形象,并忏悔自己的罪过。那一阵子,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组织正与南联盟作战,美国还用导弹炸毁了中国驻南大使馆,造成中方工作人员死亡三人的惨剧。我就为这场战争忏悔并祈祷世界和平,还将功德回向给死难人员。就这样,念着念着,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接着又开始哭泣……十天的法会我哭了有好几天,直到最后才慢慢把眼泪收干。

 

法会期间,天上掉下来许多白色的舍利子,据说只有有福报的人才会捡得到。当时的我只知道看着觉姆们在捡,自己也没想到要去捡几颗。五月二十七日,金刚萨埵法会进行到下午六点钟左右时,在法王讲法用的“三解脱门”房前的玻璃窗上忽然显现出一个人的头像,第二天还能看见。当时我不懂那是谁,后来才知道那身像是麦彭仁波切。那天晚上大经堂里挤满了四众弟子,大家都在激动地唱念着“嗡班杂萨埵吽……”那真是个无比殊胜的夜晚。法会圆满后,我发愿将持诵一亿遍金刚萨埵心咒,以便早净业障、早登菩提。

 

我真的很喜爱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日月同辉、湛蓝湛蓝的天空,还有那雪白透亮的云彩。来学院之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穿着喇嘛装,站在绿草映衬、鲜花盛开的草原上满脸挂着笑容的人。现在我总算认出来了,那就是我啊!

 

自从经历了这次法会后,回到成都,我感觉自己清净多了,戒律能自然护持,烦恼也消除了许多,还能带动丈夫也精进持咒。学佛日久,我越发觉得佛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教育与科学研究,而它的研究范围则遍及整个宇宙。就人类而言,它要求以清净心来观察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且要做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教育我们如何为人处事、取舍因果;如何发心、发愿去成就所想之事;怎样化解宿世的孽缘……佛陀要大家都以菩提心这个法宝去对待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如果真能那样,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冤家,也不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就变成快乐的人间净土了吗?!

 

学佛不能没有慈悲心、菩提心;学佛不能没有善知识;学佛不能没有闻思修;学佛不能没有证悟的上师。现在我正在学院具德上师的指导下,稳步按照大圆满的修行要求努力闻思修行。我为我能拥有暇满的人身而骄傲,也盼望天下所有的众生都能沐浴在佛法的甘露妙雨中。

 

 

把汪心满的经历记录下来后,突然有人来叫我到金刚萨埵殿外处理一件紧急事情。当我来到金刚萨埵殿堂时,不由得就感到一阵阵悲凉——此时的金刚萨埵殿已空无一人了,真是“诸行无常”啊!想想去年开金刚萨埵法会期间,汪心满他们大约有一千多汉族四众弟子还聚集在这里念诵咒语,大家济济一堂,共同发心为自己、为全人类忏净业障。但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为止,汉僧却几乎流失殆尽了。眼下,这个经堂已成了一座空城,只有我和水晶塑成的金刚萨埵像四目默默相对……

不过转念一想,集聚必散是铁定的自然规律,人世间那一个朝代的更迭不是“法尔如是”呢?

去的就让它去吧,只要佛法能在各地弘扬开来!

带着一些悲哀,还夹杂着一丝希望,我转身离开了金刚萨埵殿。

  

附录一 我的上师们

 

蒋扬·钦哲·秋吉·罗卓(1893-1959)是本世纪西藏最伟大的上师。他是所有传统的权威,所有传承的持有者;也是西藏佛教“宗派融合”运动的中心人物。

 

敦珠仁波切(1904-1987)是西藏很重要的瑜珈士、学者和禅定大师之一,被认为是莲花生大士的代表。他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也是一位“伏藏”(treasures)的发现者,发掘出许多莲花生大士所藏的教法。

 

顶果钦哲仁波切(1910-1991)被公认为大圆满教法最伟大的上师,也是莲花生大士精神宝藏的发现者。他是蒋扬·钦哲·秋吉·罗卓最有成就的弟子,也是许多重要喇嘛的上师。

 

康卓·慈玲·秋珑是蒋扬·钦哲·秋吉·罗卓的夫人,被认为是西藏佛教很重要的女性上师。

 

纽舒仁波切(1932- )跟从谢竹·田贝·宁玛仁波切修得大圆满教法的真传。并精通龙清巴教法,是当今最重要的大圆满法代言人。曾在欧美、亚洲等地讲学。1996年完成蓝宝石的饰环一书,这是一本有关大圆满传承上师历史的巨著。

 

 

附录二 有关死亡的问题

 

医学技术和医药科技的进步,有助于解救无数的生命和舒缓无可言说的痛苦。不过,在这同时,它们也对临终者、临终者的家人和医生构成许多伦理道德上的两难,这些问题非常复杂,有时候又难以解决。譬如,我们应该让临终的亲友接上维生系统呢?还是拔掉呢?那些自己觉得受罪且必须死得漫长而痛苦的人,应该同意或甚至帮助它们自杀吗?经常有人问我这些死亡和临终的问题,我愿意在这里略述一二。

 

维生

 

约四十年前,大多数人都是在家里过世的,但现在多半是死在医院或安养中心。因此,藉机器来维持生命是一件真实而令人害怕的事实。人们于是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证有人道、有尊严的死亡,而不要让生命做没有必要的延长。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譬如,在严重的意外事故之后,我们如何决定是否提供维生系统给当事人呢?如果有人昏迷不醒,不能说话,或由于变性疾病而被认定脑死时,该怎么办呢?如果是一个严重畸形和脑部受伤的婴儿,又该怎么处理呢?

 

回答这类问题并不容易,但有几个原则却可以用来指导我们。依据佛陀的教法,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一切众生都有佛性,诚如我们所看到的,生命提供给众生觉悟的可能性。不杀生被认为是人类行为的第一原则。不过,佛陀也非常反对教条主义,我相信我们不应该固守一种观点,或“官方的”立场,或针对这些问题做成规定。唯有根据自己的智慧,依据每一个情境来行动。

 

是否有必要以人工方式维持生命呢?Guru喇嘛指出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临终者的心境:“从佛教的观点来看,如果临终者有机会可以拥有正的、善的思想,那么让他们甚至只多活几分钟都是很重要的,而且也有目的在。”他特别提到家人在这种情境下所受到的压力:“如果没有机会让临终者拥有正面思想,而花费大笔金钱,只为了让某人活着,那就似乎没有什么道理了。但每个案例都必须个别处理,很难订出通则。”

 

在死亡的关头,维生系统或使用复苏器可能会成为扰乱、烦恼和分心的原因。我们从佛法和濒死经验的证据中得知,即使在昏迷状态中,临终者对于周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仍然非常清楚。在死亡前瞬间、死亡时、肉体和意识终于分离时所发生的事,对于任何人,尤其是对于寻求修法或安住于心性的精神修练者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时刻。

 

一般说来,延长死亡过程的维生系统,只会引起临终者不必要的执著、嗔恨和挫折,特别在这不是出自临终者本人的意愿时。临终者的亲人在面临这项困难的决定时,应该思考如果确实没有复原的机会,那么他们所爱的人在生命最后几天或几小时的品质,也许比起只是让他活着来得重要。此外,因为无法真正了解神识是否仍在体内,我们甚至会弄巧成拙地把他们禁锢在无用的肉体上。

 

顶果钦哲仁波切说:当一个人没有痊愈的机会时,使用维生系统是无意义的。让他们在安详的气氛下自然去世,并代替他们采取正面的行动,是一件很好的事。当装上维生系统,却没有一点希望时,那么停止机器就不是罪恶,因为没有方法可以让患者活下去,你只是以人工方式“维持”他们的生命而已。

 

对临终者进行复苏的急救,有时也是多余的,同时是不必要的干扰。一位医生写道:医院突然变成一阵忙乱,几十个人冲到病床边,做最后一线希望的急救。实质上,已经去世的病人,被灌进一肚子的药,插了几十根针,并接受心脏电击。我们临终过程的心跳速度、血气值、脑波图等被详细的记录下来。最后,当医生都试过了,这种慌乱的急救才告一段落。

 

也许你不希望有维生系统或复苏急救,也许你希望在死亡之后,有一段时间不被干扰。你希望能够像上师所推荐的,临终时有安详的环境,但怎么能肯定你的愿望会受到尊敬呢?

 

即使你说出你的愿望,不要在医院接受治疗,你的要求也不一定会受到尊重。如果你的亲人不同意你的愿望,即使你还能清醒地说话,他们也可能会要求医院做某种治疗。不幸的是,医生常常是顺从家人,而非临终者的愿望。当你临终时,如果想控制你的医疗照顾,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家里过世。

 

在某些地区,你可以透过“预嘱”之类的文件,来表明一旦你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时,你希望接受什么样的治疗。这是一种明智的预防措施,可以帮助医生在碰到两难情境时做决定。不过,这种文件并不具有法律的约束力,也不能预测疾病的复杂性。在美国,你可以与律师签署“医疗照顾永久授权书”,这是陈述你的选择的最有效方式,也可以尽量确保你的选择会受到尊重。在这项文件上,你可以指定一位了解你的态度和愿望的代理人或法律代言人,他可以针对你的特殊病情做反应,并代表你做重大决定。

 

诚如我在第十一章所说的,我建议你要了解你的医生是否乐于尊重你的愿望,尤其是当你希望拿掉维生系统时,当你的心跳停止不想做复苏急救时。你要确定你的医生告诉过医院职员,也让你的愿望写进诊疗书上。你要与亲戚讨论你的临终问题。你要请家人或朋友在你的临终过程开始时,就请职员拔掉任何监视器和静脉注射导管,如果可能的话,把你从加护病房移到私人病房,试图让你周围的气氛变得宁静、安详,尽可能不要恐慌。

 

允许死亡的发生

 

一九八六年,美国医学协会决定,医生从即将去世的末期病患和可能会昏迷不醒的人身上除去维生系统,是合乎伦理的。四年后,一项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百分之八十四的美国人表示,如果他们依赖维生系统,又没有痊愈的希望时,宁可不接受治疗。

 

限制或除去维生治疗的决定,通常称为“被动的安乐死”。在病入膏肓的情况下,中止仅能延长几小时或几天生命的医疗干预或拯救措施,让死亡自然发生,这是可以被接受的做法。这包括中止侵略性治疗、维生机器、静脉营养注射以及心脏复苏器。有时候家人和医生选择不处理会导致死亡的衍生情况时,也是一种被动的安乐死形式。例如:骨癌末期的病人也许会衍生肺炎,如果不医治肺炎的话,可能让病人死得比较安详、较少痛苦,而不拖延死亡。

 

那些已到疾病末期而决定自己拿掉维生系统的人,又如何呢?他们自己结束生命,是否就造了恶业?卡卢仁波切很明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人们如果自己认为受了够多的痛苦,希望获准死亡时,就是处在不能称为善或不善的情况下。我们绝对不能责怪任何人做了那个决定。这不是一种恶业,它只是希望避免痛苦而已,这正是一切众生的基本愿望。另方面,这也不是特别善的业,……这不能算是结束生命的愿望,而是结束痛苦的愿望。因此,它是无记业(中性的行为)。

 

如果我们所照顾的临终者,要求我们拿掉维生系统,我们该怎么办?卡卢仁波切说:我们也许无法挽救病人的生命,我们也许无法解除他的痛苦,但我们要以最清净的心,尽我们最大的力量。不管我们做什么,即使最后没有成功,都不能被看成是恶业。

 

如果病人要求治疗者拿掉维生系统时,会让治疗者处在困难的地位,因为直觉也许会告诉他们:“如果这个人还装上维生系统,他就会死。”业报决定于治疗者的动机,因为治疗者是在剥夺某一个人继续活下去的方法,即使那是病人叫我们这么做的。如果治疗者的基本动机一直是要帮助和利益那个人,并解除他的痛苦,那么这种心态似乎不会产生什么恶业。

 

选择死亡

 

前面引用过的一九九零年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百分之六十六的美国人相信,一个人如果处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又“没有改善的希望”,就有自己结束生命的道德权利。在荷兰,据估计每年就有一万人选择安乐死。帮助他们死亡的医生,必须证明这是病人所同意的,他与病人充分讨论各种方案,并且曾经咨商另一位医生,提供其意见。在美国,这个题目很热门,有一本书清楚地描述当人们到了疾病的末期时,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杀,这本书顿时成为畅销书,也有人开始推动“主动安乐死”或“协助死亡”的合法化。

 

如果安乐死合法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许多人担心,被视为末期的病人,特别是极端痛苦的人,也许会选择死亡,即使是他们的痛苦也许有办法处理,他们的生命也许可以长一些。另一些人担心,老年人也许会觉得他们有死的责任,因为选择死可以减轻家人的压力,节省家人的金钱。

 

许多为临终者工作的人觉得,高水准的临终关怀可以回答安乐死的请求。当她被问到立法中的安乐死问题时,罗斯医师回答:“我觉得,制定这种法律实在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我认为,每个人应该运用自己的判断,克服对死亡的恐惧然后,我们就能够尊重病人的需要,倾听他们的意见。”

 

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是难以忍受的,心神慌乱的,这是毫无意义。佛法提供死亡的不同态度,而且赋予它目的。Guru喇嘛指出:你的痛苦来自你的业,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在这一世或其他世承受业果,除非你能找出净化业力的方法。因此,佛教认为这一世你幸得人身,有能力以比较好的方式来承担,你就应该去经验业报;这胜于轮回到无助的到(如畜生)时再来承受,那时候的痛苦可要大得多。

 

依据佛法,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临终者处理他们面对的衰竭、痛苦和恐惧,并提供爱的支持,让生命的结束变得有意义。伦敦圣克里斯多福临终关怀医院(St. Christopher’s Hospice)的创办人桑德斯说:“在我们的病人中如果有人要求安乐死,那就表示我们没有尽到责任。”她反驳安乐死的合法化:我们的社会还不致于穷到不能提供时间、爱和金钱来帮助人们安然去世对于那些身陷恐惧和忧愁之苦,而我们又可以解除其痛苦的人们,我们亏欠他们这一切为了做到这点,我们不需要杀他们……让自愿性的(主动)安乐死合法化,将是一种不种不负责任的行动,它会妨碍我们对于老弱、残障和临终者的真正尊敬和责任。

 

其他的疑问

 

在出生前或婴儿期去世的人,他们的神识会有什么发展?父母亲能够给予什么帮助?

 

顶果钦哲仁波切解释道:在出生前、出生时或婴儿期去世的人,他们的神识会再度经历各个中阴阶段,然后转世。为一般死者所做的功德法事,也可以替他们做,例如:金刚萨埵的净化法门和持咒、点光明灯、骨灰净化等等。

 

在堕胎的案例中,除了这些修法外,如果父母亲觉得懊悔,他们可以发露忏悔,祈求宽恕,虔诚修持金刚萨埵的净化法,这对他们有所帮助。父母亲也可以供灯、放生、帮助别人、赞助慈善或修行计划,把所有功德回向给婴儿神识的安乐和未来觉悟。

 

自杀者的神识会发生什么变化?

 

顶果钦哲仁波切说:当一个人选择自杀时,神识除了跟随它的恶业之外,别无选择,很可能会有厉鬼控制和拥有它的生命力。在自杀的案例里,法力强大的上师必须修特别的法门,如火供和其他仪式,才能解脱亡者的神识。

 

当我们死亡时,可以捐赠器官吗?如果器官必须在血液还在循环,或在死亡过程完毕之前就摘除,该怎么办?难道这不会干扰或伤害死亡前的神识吗?

 

曾经被我请示过这个问题的上师都同意,器官捐赠是极大的善行,因为它出自真诚想利益他人的慈悲心因此,只要这确实是临终者的愿望,就绝对不会伤害到正在离开肉体的神识。反之,这个最后的布施行为可以累积善业。另一位上师说,在布施器官时所受的痛苦,以及每一个心散乱的时刻,都会转成善业。

 

顶果钦哲仁波切解释:“如果一个人确实很快就将去世,也表达了捐赠器官的愿望。他的心充满慈悲,就算在心脏停止跳动之前,他的器官都可以摘除。”

 

把一个人的身体或头部冷冻起来,等到有一天医学进步可以使之复苏,该如何看待这种器官冷冻术呢?

 

顶果钦哲仁波切说这是毫无意义的。人在确实死亡后,他的神识就不能再回到肉体。把尸体保存下来以便将来复活之用,这种想法明显地在诱引一个人的神识悲剧性地增加对肉体的执著,因此会更加痛苦,并且阻碍转世。一位上师把这种器官冷冻比喻为直接进入寒冰地狱,甚至没有经过中阴境界。

 

对于退化或得了痴呆症的老迈父母,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这时候,开示佛法可能没有用,但在他的面前静静地修行,或念咒,或念诸佛名号仍然可以帮助他。卡卢仁波切解释:你是在播种。你的发愿和对他的爱心关怀,是很重要的。在这种情境下,你必须发自最诚挚的心意,真正关怀他们的利益和幸福。……父母亲和儿女的缘非常强,由于这份缘,如果我们对待父母的方式,还为了其他众生的利益,那么就可以在细微的层次是得到许多殊胜的利益。

 

附录三 两个故事

 

我在西方的学生和朋友们告诉过我很多发人深省的故事,关于他们认识的人在死亡时,如何受到佛法帮助的过程。让我告诉你两位学生面对死亡的故事。

 

桃乐丝

 

桃乐丝因癌症死于伦敦圣克里斯多福医院的临终关怀病房。她生前才华横溢,是一位艺术家、刺绣专家、艺术史学家、导游,同时也是颜色治疗师。他的父亲也是一位治疗师,她对各种宗教和精神传统都很尊重。她在生命的晚期才接触到佛教,而且如她所说,“迷上了”佛教。她说佛法对于实相的本质,给了她最强有力、最完整的看法。让我们听听在临终前照顾她的同修道友们,描述佛法如何帮助她面对死亡:

 

桃乐丝的死亡对所有人都非常具有启发性。她死得非常优雅而庄严,每一个和她接触过的人都感受到她的力量,不管是医生、护士、助理、其他病人或同修道友们,这些人有幸地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周能与她共处。

 

在桃乐丝住院前,我们去家里探望她时,就知道癌细胞到处蔓延,她的内脏器官已经不行了。一年多来,她服用吗啡止痛,现在她几乎无法吃或喝任何东西;然而她从不抱怨,所以也看不出她的痛苦。她变得很瘦,而且很容易疲倦;但当有人来探望时,她就会热诚欢迎,跟他们聊天,散发出愉悦、安详而亲切的气氛。她最喜欢躺在沙发上,聆听索甲仁波切开示的录音带,当仁波切从巴黎寄来一些对她有特别意义的带子时,她往往欣喜万分。

 

桃乐丝对自己的死亡作了仔细的准备和规划。她不希望有任何未了的事情让别人去处理,所以她花了几个月时间处理这些事务。她几乎对死亡没有恐惧,只想把所有事情处理完,然后可以专心地面对死亡。她对自己这一生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别人而甚感安慰,而且她也信受奉行教法,如她所说“我已做了我的功课”。

 

当时间到来,桃乐丝必须到病房,而要离开那曾经充满多年收藏的家,她只带了随身的一些东西,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她把大部分的东西都送人了,只带了一张仁波切的照片,以及一本谈禅坐的小书。她将生命简化到一个小包包里,如她所说:“轻装简行”。她把离开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如同只是外出购物而已。只说“再见,我的家。”挥挥手,就走出门了。

 

她在医院的病房变成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床边的小桌上,摆放仁波切的照片,照片前,一直点着蜡烛。当有人问她是否要和仁波切说话时,她笑笑,看着照片,然后说,“不用了,他一直在这里啊!”她常常提到仁波切所说的,创造一个“恰当的环境”,所以她在墙上挂了一幅有彩虹的美丽图画,正对着她,房间里也永远有很多朋友送她的花。

 

桃乐丝一直到最后都能控制各种状况,而且她对教法的信仰坚定不移。整个过程反而似乎是她在帮助我们,而不是我们在帮助她。她一直很愉快、有信心、而且幽默,从她的勇气和自信中,有一种庄严显现出来。她永远愉悦地欢迎我们,让我们了解到死亡并不一定是阴郁可怕的。这是她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也觉得能跟她在一起是很荣幸的事。

 

我们反而几乎都依赖桃乐丝的力量了,所以当知道她需要我们的支持时,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当她在计划丧礼的细节时,我们突然了解,在关心所有的人之后,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解决这些事情,然后可以专心面对自己。她也需要我们容许她这么做。

 

她的死亡过程很困难也很痛苦,而桃乐丝像一位战士一般。她尽可能自己处理这些痛苦,不去麻烦护士,直到她的身体完全撑不住为止。有一次,她还能起床时,护士轻轻问她要不要用坐式的便器。她挣扎起来,然后笑着说“看看这个身体!”我们看见她只剩下皮包骨了。她的身体虽然越来越衰败,可是精神却越来越散发出光芒。她似乎了解到身体已经完成任务了:已经不再属于她,只是暂时居住而要随时丢弃的东西。

 

虽然环绕着轻松和愉悦的气息,桃乐丝的死事实上是很辛苦的。她也经过了很多阴郁和痛苦,但都以极度的安详和毅力来克服。在一次昏迷而痛苦的夜晚之后,她担心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死亡而无人陪伴,所以要求我们随时有人陪她。我们就开始了二十四小时的轮流看守。

 

桃乐丝每天都修行,她最喜欢的是金刚萨埵的净化法门。仁波切建议她读有关死亡的教法,包括基本颇瓦法。有时候我们坐在一起,大声读给她听;有时候我们唱诵莲花生大士的咒语;有时候我们只是静坐。她有时会打盹,醒来后说“噢,好棒啊!”当她精神较好而且有意愿时,我们就读些中阴教法的段落给她听,帮助她记得她将会经历的各种阶段。我们对她的清明程度都很惊讶,但她只想用最基本、最简单的方法修行。当我们来换班时,都会被病房中安详的气氛感动。桃乐丝躺在那儿,眼睛睁大,凝视虚空,甚至连她睡觉时都如此。照顾她的人则在一旁轻轻地念着咒 。

 

仁波切不时会打电话来探问病情,他们相当自在地谈论距死亡还有多远。桃乐丝会坦诚地询问自己的状况,比如“还有几天就结束了”。有一天护士把电话推车推进来,说:“阿姆斯特丹来的长途电话”,桃乐丝眼中充满光芒及喜悦地和仁波切谈话。挂上电话后,她告诉我们仁波切要她现在不必再读了,只要“安住在心性中,安住在光明中。”当她濒临死亡前,最后一次接到仁波切的电话,她说仁波切告诉她:“不要忘了我们,有空来看我们!”

 

有一次医生来查房及调整药剂,她用一种非常简单而直截了当的方式解释道:“你知道,我是佛家弟子,而我们相信死亡的时候,会看到很多的光。我相信我已经开始看到一些闪烁的光,但我想我还没真正看到。”医生们都很惊讶她的清醒和活力,他们说,一般像她这种病情,通常是不醒人事的。

 

当死亡接近时,桃乐丝渐渐分不清日夜,也越来越深深地沉入她自己。我们约略可以看到四大分解的征象,她的脸色开始改变,清醒的时刻也变少了。桃乐丝已经准备好要走,但她的身体仍未放弃,因为她的心脏还很有力,所以每个夜晚都是一个考验,隔天早上醒来她通常很惊讶又活过了一天。她从不抱怨,但我们可以了解她受了许多苦。我们尽全力让她舒服一些,当她不再能喝水时,我们就以水润湿她的嘴唇。一直到最后三十六个小时,她婉拒任何让她维持清醒的药物。

 

桃乐丝接近死亡之前,护士们移动她的身体。她卷曲成胎儿的姿势。她的身体枯槁,没有力气移动或说话,她的眼睛仍然有神而张开,凝视前方,从她躺着的地方看着窗外的天空。就在死前最后一刻,她轻轻地动了一下,望着黛比的眼睛,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沟通了一个讯息,好象在说:“时候到了”,带着轻轻的微笑,然后回望虚空,呼吸轮流一、二下,就走了。黛比轻轻放下桃乐丝的手,让她不受干扰地继续内在的分解。

 

临终病房的工作人员都说,他们没有见过像桃乐丝对死亡做这么充分准备的人。事隔一年,她的神情和启发仍然让所有的人难以忘怀。

 

瑞克

 

瑞克住奥瑞岗,患有爱滋病。他曾是一名电脑操作员。前几年,他四十五岁时,来参加我在美国举行的暑期闭关,对我们说起有关死亡、生命,以及疾病对他的意义。我很惊讶瑞克才跟我学了二年的佛学,竟然有如此的了悟。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以自己的方式,掌握了教法的精髓:恭敬心、慈悲心、心性的“见”,并且将这些溶入他的生命中。瑞克坐在椅子上,面对我们,说出他对死亡的感觉。藉着这些话语,希望可以传达这次感人的场面:

 

二年前,当我知道我即将死亡时,我做了很自然的反应:哭喊。而我也得到了回答。在好几个星期的高烧中,好几次半夜里我感觉到自己就要走了,而它帮助我渡过了这一段日子……这恭敬心,这哭喊……当这是你仅能做的,我们有莲花生大士的许诺,他会在那儿帮助大家。他也未食言,他对我证实了好几次。

 

如果不是莲花生大士——仁波切说他就在我们的心性中,也就是我们的佛性;如果不是那个庄严光辉的现前,我不可能承受我所经过的。我知道我绝对没办法。

 

我了解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对自己负责任。我面临死亡的原因,是因为我得了爱滋病。那是我自己的责任,不能责怪任何人;事实上甚至连自己都不能责怪。我承担了这个责任。

 

在尚未接触分解之前,我对自己以及可能有的各种神明发誓,我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就坚持去追求。这在任何一种训练心的方法中是很重要的;你必须先下定决心要改变,如果不想改变,任何人也无法替你改变。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处理日常的各种状况。首先要感激你在这个身体里,在这个地球上。这是我的开始——感激地球、感激众生。现在我感觉到身旁的事事物物渐渐在流失,我对每个人和每件事更加感恩。所以我现在的修行专注在感恩上,不断奉献出对生命的赞叹,对无所不在的莲花生大士的赞叹。

 

不要像我多年的老毛病一样,误以为“修行”只是端坐和念咒而已。修行远远超过这些。修行是如何面对每一个你碰见的人,修行是如何处理针对你而来的恶言。

 

当你从静坐的位置站起来时,才是你修行的开始。在生活中如何应用修行,需要艺术和创造性的想法。在生活中有一些可以用来帮助修行的事物。譬如,我头太昏,无法观想金刚萨埵,就站起来去洗盘子,想象手中的盘子就是整个世界和受苦的众生,并且持咒……嗡班杂萨埵吽……,想帮助众生洗掉苦难;当我冲澡时,想象金刚萨埵的光芒像水一样冲掉我身上的罪恶;当我走到户外时,阳光就好象金刚萨埵身上的光芒照射下来,进入我的身体;当我看到一个美貌的女人走在街上时,一开始也许会想“多美妙的女人啊!”可是我马上会诚心地供奉给莲花生大士,然后放下 。我们必须在日常生活里修行,否则只是空有信念,“有一天我会到天堂;有一天我会成佛。”但是,不是有一天你会成佛,因为你现在就是佛;你修行,就是在练习做本来的你……。

 

利用日常生活中的情况来修行是很重要的。如同仁波切常说的,如果你们修习了恳求和祈请帮助,那么在中阴阶段你会很自然地去照做……。我将敦珠仁波切的话编成一个咒:“无法回报的大慈悲上师啊!我永远记得您。”有些时候,为只能想到这句话,是我当时仅能做的修习,但它很有用。

 

所以……快乐,负责,感恩……不要将生硬、仪式化的修行和生动、多变、流动、开放、荣耀的修行混淆。经验告诉我——虽然听起来像是说说而已,但事实上不是——我到处看到莲花生大士,那就是我的修行。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麻烦的人,那些让周遭人活得不愉快、痛苦的人,对我而言,都是上师的加持。后来我也认为,这个病是上师的加持,它是福报的。这么大的荣耀,我可以细细地体会。

 

我刻意训练自己才能做到这样。以前,我常常喜欢批判事情,批评别人;也爱抱怨这,抱怨那的。决定开始训练自己的初期,心中也常有持续不断的评语出现;我决定改变,在冰箱门上贴小纸条,告诉自己“不要批评!”

 

如果你的心老是在分别:“这是好的——这不是好的,我不要……”,老是在期望和恐惧之间,在爱恨之间,在高兴和悲伤之间徘徊,当你执著这些极端时,你的心就被搅乱了。有一位禅师说过:“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意思是说你的佛性在哪儿,快乐就在哪儿。

 

所以,我开始处理我的概念心。一开始好象是不可能的事,但我越修就越发现:如果你让念头留在原处,不去执著,就不会产生问题。只要跟它们和谐相处,维持快乐的心情,因为你知道你本身就有佛性。

 

不用去感觉你是否有佛性,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信任,在信心;重点是恭敬心,就是完全信服。如果你对上师有信心,肯用功,并且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办法将教法带给自己,训练自己的心不要重蹈过去的习气,如果你能和正在发生的事安然相处,不要过分注意,过一阵子你会发现任何事情都不会持续得太久的;烦恼也是如此。尤其是我们的肉体,所有的事物都会改变,如果你就让它们去,它们就会自然解脱。

 

像我目前的状况,当恐惧如此明显地笼罩着我,而我觉得好象快要被它吞噬时,我必须掌握自己的心。我了解到恐惧不会杀死我,它只是某个经过心里的念头而已,只要我不去碰它,这个念头会自己解脱。我同时了解到中阴境界是一样的,当你看到冲着你来的某种可怕情境时,事实上不是从别处而来,而是来自于你自己的心中!是我们所有压抑在身体里面的能量释放出来的。

 

当我在训练我的心时,我发现,有一个点,有一个界线你要划清,不能让自己超过它。如果超过了,你就可能产生心理问题,你会变得抑郁,或意志消沉,或者更严重,甚至发疯。有些人以为心告诉他们的是事实,结果变得不平衡,甚至疯狂。我们都有这种经验,但超过某一条界线你就不能再走下去……我曾有过恐慌的打击,就好象面前的地上有个大黑洞似的。但当我提醒自己不要这样想,并且随时保持快乐后,我就不再看到黑洞了。

 

有些人对我而言比家人还亲。因为你们用另外一种方式让莲花生大士来到我面前,经由关怀、关心及爱。你们似乎不在意我罹患爱滋病,没有人问过:“嘿,你到底怎么感染的?”从来没有人把它可作是对我的诅咒而鄙视我。只有一位老朋友前几天在电话上问我:“你不怕这会是上帝对你的惩罚吗?”我大笑,跟他说:“你认为上帝诅咒了世界,而人是罪恶的。我却相信(神的)用意是祝福,不是诅咒。”从无始以来,所有的事物都是圆满、纯净和完美的。

 

所以我现在只安住在光芒之中。它充满各处,你根本离不开它。它是如此美妙,有时我觉得好象飘浮在光芒之中。当莲花生大士飞翔在心的天空时,我让他把我带走。

 

如果我是听众,也许我会问:“好啊!可是为什么你的病治不好呢?”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并不是我不尝试去治疗,我已经尽力了。现在我已经不再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我认为那会变成去强迫操纵,或干扰一个已经开始的过程;这个过程对我很有净化的作用,从中我体会到有很多恶业正在消除。我把福报回向给我母亲,她受了很多苦,期待能消除她的恶业;我也回向给一些情如手足正在受苦的道友。我和莲花生大士有个约定:如果我留在这儿所受的苦,有一部分可以净化给亲友,那么这是多大的福报!这就是我的祷词。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一个喜欢受苦的人!但我感受到那个庄严,那个福报,轻轻地推我去受苦。

 

就在这个时刻,我从仁波切那儿认识了中阴教法,了解到死亡并不是敌人;就如同不要把念头看成敌人一般。生命不是敌人,生命是荣耀的,因为在这一生我们可以觉醒,了解真正的本性。

 

我诚心诚意地提醒你们,当你们还相当健康的时候,不要浪费机会,照着仁波切教你们的方法去做……,你会教导你们大圆满法,他也会带领你们到那个境界。这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当你面临死亡时。

 

我在这儿跟大家说再见了。我知道我大概活不过六个月。所以,我把你们都放在我心中,而我看到的你们都是光明灿烂的。那里没有黑暗,只有莲花生大士心中的光,照耀着大家。谢谢上师的加持。

 

附录四 两种咒

 

西藏最有名的咒有两种:第一种是莲花生大士咒,称为金刚上师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OM AH HUM VAJRA GURU PADMA SIDDHI HUM)。第二种是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嗡嘛呢叭咪吽( OM MANI PADME HUM )。像大多数的咒一样,它们是以印度古老神圣的语文——梵文写的。

 

金刚上师咒

 

金刚上师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西藏语发音为Om Ah Hung Benza Guru Péma Siddhi Hung,我以敦珠仁波切和顶果钦哲仁波切的解说为基础,来探讨它的意义。

 

嗡阿吽

 

嗡阿吽(OM AH HUM )有外、内、“密”三义。不过,在这三个层次上嗡代表身,阿代表语,吽代表意。它们代表一切诸佛的身语意转化功能的加持。

 

就外在意义而言,嗡净化一切身恶业,阿净化一切语恶业,吽净化一切意恶业。由于净化你的身、语、意,嗡阿吽提供诸佛的身语意加持。

 

嗡也是形色的精华,阿是声音的精华,吽是心的精华。念这个咒,你就是在净化环境、你自己和其他一切众生。嗡净化一切认知,阿净化一切声音,吽净化心及其思想、情绪。

 

就内在意义而言,嗡净化脉,阿净化气,吽净化明点。

 

在较深的层次里,嗡阿吽代表莲花部诸佛的三身。嗡是法身,阿弥陀佛;阿是报身,大悲观世音菩萨;吽是化身,莲花生大士。这个咒象征三身体现于莲花生大士。

 

就秘密的意义而言,嗡阿吽带来心性三个层面的证悟:嗡带来它源源不断的能量和慈悲的证悟,阿带来它光辉的自性证悟,吽带来它虚空般的明点的证悟。

 

班杂咕噜叭嘛

 

班杂(VAJRA,藏语发音BENZA)比喻为金刚钻,这是石头中最坚硬和最珍贵的。就好象金刚钻能够切割万物,本身却不容易被摧毁;同理诸佛的永恒,不二,绝对不会受到无明的伤害或摧毁,反而能够斩断一切愚痴和业障。诸佛身、语和智慧心的圣性和作为、有如金刚钻般能够穿透万物而不受阻碍的力量,可以利益众生。像金刚钻一般,班杂没有瑕疵;它的巨大力量来自证悟实相的法身性、阿弥陀佛的自性。

 

咕噜(GURU)的意思是“有力的”,指具有非常殊胜德行的人,他象征智慧、知识、慈悲和方便。就好象黄金是最重最贵的金属一般,咕噜(上师)具有不可思议、毫无瑕疵的品质,使他变成无可超越,殊胜无比。咕噜比喻报身和大悲观世音菩萨。同时,因为莲花生大士教导密续之道(以“班杂”为象征),而且透过密续的修行得到最高证悟,所以他被称为“班杂咕噜”(金刚上师)。

 

叭嘛(PADMA) 的意思是莲花,象征莲花部诸佛,特别是他们觉悟的话语。莲花部是人类所属的佛部。阿弥陀佛是莲花部的本初佛,莲花生大士则是阿弥陀佛的化身,因此他被称为“叭嘛”。事实上,“莲花生”是指他在盛开的莲花中出生的故事。

 

当“班杂咕噜叭嘛”七个字母在一起时,也象征见、定、行的本性和加持,“班杂”义为不变的真理、金刚钻般、不可摧毁的本性,我们祈求在“见”中证悟它。“咕噜”代表觉悟的光明本性和神圣品质,我们祈求在我们的“定”中证悟它,“叭嘛”代表慈悲,我们祈求在我们的“行”中成就它。

 

因此,透过诵念这个咒,我们可以获得莲花生大士和一切佛的智慧心、神圣品质和慈悲的加持。

 

悉地吽

 

悉地(SIDDHI)的意思是“真正成就”、“证得”、“加持”和“证悟”。悉地有两种:一般的和无上的。透过接受一般悉地的加持,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障碍(如健康不佳)可以全部清除,我们的一切愿望可以满足,诸如财富、地位、长寿自然会增加,生命中的各种环境也会变得吉祥,并有助于修行和觉悟。

 

无上悉地的成就可以产生觉悟,这是莲花生大士的圆满证悟境界,能利益自己和一切众生。因此,忆想和祈求莲花生大士的身、口、意、圣性和作为,可以让我们证得一般和无上悉地。

 

悉地吽可以如磁铁吸引铁屑般地吸进一切悉地。

 

吽代表诸佛的智慧心,是咒的神圣催化剂。它好象是在宣布它的力量和真理:“它就是了。”

 

这个咒的重要意义是:“我启请你,金刚上师,莲花生大士,以你的加持力赐给我们一般和无上的成就。”

 

顶果钦哲仁波切解释:

 

据说,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这十二个字母带着佛陀说法十二部(八万四千法门的精华)的整个加持,因此念金刚上师咒就等于念诵或修持佛陀全部教法的加持。十二部教法是解药,可以让我们从‘十二因缘’解脱出来,而使得我们轮回六道的正是这十二因缘: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这十二因缘是轮回的机制,让轮回不断进行。透过念诵金刚上师咒的十二个字母,十二因缘就被净化,你就可以完全驱除和净化烦恼,从轮回中获得解脱。

 

虽然我们无法看到莲花生大士本人,他的智慧心已经显现在咒的形式上,这十二个字母事实上是他的智慧心的发射,具有他的加持。金刚上师咒是莲花生大士的声音显现。因此当你以念诵十二个字母来启请他时,你将获得巨大的加持和功德。在当前的困难时代里,我们所能启请与皈依的,以莲花生大士最殊胜,所以,金刚上师咒最适合这个时代。

 

大悲咒

 

嗡嘛呢叭咪吽

 

大悲咒,西藏人念成:Om Mani Pémé Hung。它象征一切诸菩萨的慈悲和加持,特别启请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加持。观世音是佛的报身,他的咒被认为是佛陀对一切众生慈悲的精髓。正如莲花生大士是西藏人最重要的上师,观世音菩萨则是他们最重要的佛和消业本尊。西藏有一句名言说,大悲观世音菩萨已经深深烙在西藏人的意识里,因此任何小孩只要会叫“妈”,就会念“嗡嘛呢叭咪吽”。

 

据说,在无量劫以前,有一千位王子誓愿成佛;其中一位如愿成佛,他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释迦牟尼;但观世音却发愿在其他王子未成佛之前绝不成佛。在他的无尽慈悲中,他也发愿要把一切众生从六道轮回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在十方诸佛的面前祈祷:“我发愿帮助一切众生,如果我对这项伟大的工作有所厌倦,我的身体将碎成千片。”据说,他首先下降到地狱道,然后逐渐上升到饿鬼道,最后是天道。他从天道往下看,吓了一跳,虽然他已经从地狱道救出无数众生,却仍有无数众生不断投入。这种景象令他十分悲恸,片刻之间,他对自己所发的神圣誓愿失去信心,于是身体爆炸成千片。他在绝望之中,向一切诸佛呼喊求救,一切诸佛从十面八方来帮助他,诚如某一本书所说的,像温柔的雪花飘然而至。诸佛以他们的大威力让他复合,从那时候起,观世音便有十一个头和一千只手,每一个手掌上都有一只眼睛,象征智慧和善巧的结合,这是真慈悲的标记。他的这个法相比以前要灿烂亮丽和威武有力,可以帮助一切众生,当他在诸佛前发愿时,他的慈悲就越来越大,他发的愿是:“一切众生未觉悟,誓不成佛。”

 

据说,在他为轮回之苦而感到忧伤时,两滴泪珠从眼睛掉了下来,透过诸佛的加持,变成两尊度母。一尊现绿色,是慈悲的活动力量;另一尊现白色,是慈悲的母性层面。“度母”的意思是“解脱者”:她载着众生渡过轮回的大海。

 

大乘经典记载,观世音把他的咒献给佛陀本人,佛陀则反过来赋予他特别而神圣的工作:帮助宇宙间一切众生成佛。在这个时刻,一切天神把鲜花如雨般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大地震动,天空响起嗡嘛呢叭咪吽(OM MANI PADME HUN HRIH)

 

把这些字写成诗就是:

 

  

观世音如同月亮,

他清凉的光熄灭轮回的熊熊烈火,

慈悲的莲花,

在它的光芒中绽放。

 

佛法说明“嗡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在我们生命的各个层次,具有特别而强大的力量可以转化我们。六个种子字可以完全净化六种有毒的烦恼,这些烦恼都是无明的显现,会使我们造身口意恶业,因而形成六道轮回,让我们在其中受苦。透过六字大明咒,贪、嗔、痴、慢、嫉、爱,被转化成它们的真性,六部佛的智慧在觉悟心中展现。

 

因此,当我们念六字大明咒时,六道轮回中的六种烦恼无形中就被净化了。因此,诵念六字大明咒可以防止再生于六道之中,也可以驱除六道本具的痛苦。同时,诵念六字大明咒可以完全净化五蕴,圆满智慧心的修行——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六字大明咒也可以强力保护我们免受伤害和各种疾病。

 

观世音菩萨的“种子字”哩,通常被加在六字大明咒的后面,变成嗡嘛呢叭咪吽哩。“哩”是一切 诸佛慈悲的精要,是发动诸佛的慈悲心,把我们的烦恼转化成他们的智慧心性的催化剂。卡卢仁波切写到:

 

另一个诠释六字大明咒的方法是:嗡是觉悟身的精要;中间四个字母嘛呢叭咪代表觉悟的语;最后一个字母吽代表觉悟的意。一切诸佛菩萨的身语意都含摄在这个咒的音上。它可以净化身语意的业障,带领众生进入证悟的境界。当它跟我们的信心、禅修和诵念相结合时,六字大明咒的转化力量就生起和发展。它确实可以如此净化人心。

 

对于那些熟悉六字大明咒,并且已经在一切世热忱和信心诵念它的人,《中阴闻教得度》祈祷,在中阴境界:“当法性的声音像千雷响起时,愿它变成六字大明咒的声音。”同样情形,我们也在《首楞严经》读到: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

救世悉安宁,出世获常住。

  

  

 

 

  

我有一位老学生,这些年来看着我写书的过程,不久前问我:“当这本书出版之后,透过它你有什么期待?”我心中立刻浮现出左顿喇嘛的影子,我在孩提时代看到他过世的情形,是那么宁静、温和、有尊严。我回答我的学生说:“我希望每个人既不怕死,也不怕活:我希望每个人死得安详,死亡时能够得到最有智慧、最清明和最温柔的关怀;我希望每个人透过心性和实相的了解,找到终极的快乐。”

 

汤玛斯·墨顿(ThomasMerton)写道:“如果我们不能够跨越隔离人类和自己本性的深渊,航向月球又能得到什么?在一切发现之旅中,这是最重要的,没有它,其余的不仅变得没有用,还会带来灾祸。”人类花费几百万美金在炸弹、飞机和飞弹上,并训练人们互相杀戮和破坏。相较之下,人类似乎没有花什么心力来教导人们认识生和死的本质,在他们抵达人生终点时,帮助他们面对和了解即将发生的事实。这是多可怕、多令人伤心的事啊!这充分表现我们的无知,对自己和别人缺少真正的爱。写这本书,我最期盼它能略尽棉薄之力,来改善这种情况,帮助更多人觉醒,了解精神转化的重要性,以及对自己和他人负责的迫切性。我们都是潜在的佛,我们都希望活得安详,死得安详。什么时候人类才能真正了解,并且让我们的社会可以处处反映这个简单、神圣的真理呢?否则,生命价值何在?否则,我们怎能死得安详?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各阶段教育中,介绍死亡和临终的觉悟见解。我们不应该“保护”孩子们不去接触死亡,反而要趁他们年轻时,让他们认识死亡的真性质,从死亡中学习。为什么不以最简单的形式,把这种见解介绍给所有年龄层呢?我们必须让社会所有阶层都认识死亡、知道如何帮助临终者,以及了解死亡和临终的精神性质;这些知识必须在所有学校、学院和大学中,以深入而具有想象力的方式来传授;特别重要的是,必须在教学医院里教授给临终关怀者,以及责任重大的护士和医生。

 

如果你对死亡的真理没有起码的了解,也不知道如何在精神上真正关怀临终病人,你怎么能够做一位真正的好医生呢?如果你还没有开始面对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也不知道对那些寻求帮助的临终者说些什么,你怎么能够做一位真正的好护士呢?我认识许多心地善良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对于新观念和新方法都有最真诚的开放心胸。我祈祷本书能够给予他们勇气和力量,去帮助他们的机构来吸收和应用中阴教法的教导。现在不就是医学界了解追求生死真理和从事医疗工作是不可分的时候吗?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引起大家的讨论,想想我们能够为临终者做什么、怎么做最恰当。从医护照顾及临终关怀的观点,亟需在医生和护士的训练上,做精神和实务的革命,希望本书能提供微薄的贡献。

 

对于临终关怀运动所做的先驱工作,我一再表达敬佩之意。从中,我们终于看到临终者得到他们应有的尊重及对待。在这里,我要郑重呼吁各国政府,鼓励设立临终关怀医院,并且尽力提供资金协助。期待本书能够成为各种训练课程的基础,对象包括各种背景的专业人士,特别是与临终关怀者有关的家人、医生、护士、宗教人士、咨商人员、精神医生和心理学家。

 

就有关这个时代的疾病而言,西藏佛教和莲花生大士的预言有完整、丰富却鲜为人知的医学知识。我要在这里大声呼吁大家提供资金,对这些殊胜的教法进行认真的研究。谁能说具有疗效的发现不可能被研究出来?谁能说癌症、爱滋病及其他尚未显现的绝症的痛苦不能减轻呢?

 

对于本书,我有什么期待呢?我希望人们对于死亡的看法,对于临终者的关怀,乃至于对于生命的整体看法,以及对于生者的关怀,能够因此而产生一个宁静的革命。

 

在本书的撰写过程中,我伟大的上师顶果钦哲仁波切,于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七日,在不丹的滇普(Thimphu)圆寂,享年八十二岁。见过他的人,没有人会忘记他像一座高大、庄严的山,从他身上散发出最深厚的温柔宁静,以及自然丰富的幽默感,使得他虽然高大,却不会令人生畏。那种安详和喜悦正是最高体悟的象征。对于我和其他人而言,他是一位最有成就的上师,他的伟大和荣耀不下于密勒日巴、龙清巴、莲花生大士,甚至佛陀本人。他的圆寂,好象太阳从天空消失,世界突然一片黑暗,西藏精神传统的光辉时代也随之结束。不管未来如何,我确信没有人会再像他一般。我相信,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在心中播下解脱的种子,它是不会被毁灭的,有一天,必然会绽放灿烂的花朵。

 

在顶果钦哲仁波切圆寂的前后,有许多奇异的征象,证明他的伟大,但最令我震惊和感动的事,发生在四千多哩外的法国南部,一个靠近蒙贝里叶(Montpellier)的地方名叫里拉林(LerabLing),这个地方即将在他的加持下成为禅修中心。我有一个住在那里工作的学生,让他来告诉大家这个故事吧!

 

那天早上,天亮得比平常晚,晨曦的第一个征象是远方地平线上的一道深红光。我们正在前往镇上的途中;当我们走近路的高处,供奉佛龛而位于未来道场所在地的帐篷,出现在我们右方的山丘上。突然间,一道日光穿透微曦,直接落在白色的佛龛帐篷上,让它在清晨显得格外明亮。我们继续前进,当抵达通往城镇的转弯处时,某种突然的直觉,让我们回头看那个帐篷。我们大吃一惊。一道明亮的彩虹横跨整个山谷,颜色如此明亮生动,好象伸手可触一般。神奇的是当时并没有下一滴雨,却有鲜明灿烂的彩虹,与广大、清朗的天空辉映成趣。直到那天晚上,我们才听说顶果钦哲仁波切已经在当天圆寂于不丹。我们都确信,那道彩虹是他对我们和里拉林加持的象征。

 

当佛陀入灭前,在拘尸那(Kushinagara)的树林里,五百位弟子围绕在他四周,他对弟子做最后的叮咛:“凡是因缘和合的东西,自然会再分解。以你们的生命证取圆满吧!”自从顶果钦哲仁波切圆寂后,这句话经常浮现在我的脑际。如此伟大的上师,就像世界的轴心。还有什么比他的去世更令人痛切地体悟无常的教法呢?他的圆寂使我们这些弟子觉得孤单,顿时无依无靠。现在,唯有靠大家继续前进,尽全力发扬他所代表的传统。当他的光辉从世间消失时,唯有靠我们效法佛陀的弟子:“以我们的生命证取圆满。”

 

我觉得,横过法国晨空和里拉林山谷的彩虹,是顶果钦哲仁波切正在加持,也将持续加持整个世界的象征。现在他已经从肉身获得解脱,住在非因缘生、无始无终的法身光辉里,拥有一切已证悟者的力量,足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来帮助众生。相信他的证悟,全心向他祈求,你将发现他立刻与你在一起。以如此完美的爱心热爱一切众生的他,怎么可能放弃我们呢?已经与一切万物合为一体的他,又会到哪里呢?

 

我们有这么一位代表西藏所有传统的上师,在喜马拉雅山、印度、欧洲、亚洲、美国传法三十年,是多有福报的事啊!我们拥有几百个小时的录音带,录下他的声音和教法,还有许多录影带留下他庄严的法相,更有从他智慧心流露出的丰富开示,部分被译成英文和其他文字,这是多有福报的事啊!我特别记得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在法国南部格雷诺贝(Grenoble)附近所做的开示,当时他往外凝视山谷和高山,其景色几乎像西藏一般庄严,他把最重要的大圆满法传给一千五百位学生,令我特别高兴的是,其中有许多是我来自全球的学生。在场的不少上师觉得,透过他在生命最后一年的行动,顶果钦哲仁波切肯定已经授记将这些教法传到西方,并以累世禅修所积聚的力量加持西方。至于我,则非常感恩他为我多年来想在西方推动的弘法工作赐予的加持。

 

想到顶果钦哲仁波切和他为人类所做的奉献,就可以发现在他的身上,聚集和展现了西藏送给世界的礼物之伟大。

 

人类的未来,有一大部分也许要倚赖西藏的重建,让西藏成为各类寻道者和各种信仰的庇护所;进化世界的智慧中心;最高智慧和神圣技术可以在其中试验、改善和重新执行的实验室。许多世纪以来,它一直都在扮演这个角色,目前全人类处于危险时刻之际,它也可以继续提供启示和帮助。

 

许多上师相信,西藏教法正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莲花生大士和其他有远见的上师,曾做过许多佛法将传到西方的预言。现在,这个时刻已经到来,我知道佛法将展现它的新生命。这种新生命必须有所调整,但我相信任何改变都必须以非常深入的了解为基础,以免违背佛法的纯净、力量及其真理的永恒性。对于传统佛法的深刻认识,如果能够配合对于现代问题和挑战的真正了解,则各种调整将会加强、扩大和丰富这个传统,显露佛法的更深层意义,使佛法能够更有效地处理这个时代的难题。

 

过去三十年来,许多访问过西方的西藏大师都已圆寂了,我确信他们生前都曾祈祷,希望佛法不只利益西藏人,不只利益佛教徒,而是利益全世界。我相信他们很清楚地了解,当现代世界准备好接受佛法时,佛法会是如何的珍贵和具有启示性。我想到敦珠仁波切和大宝法王,他们选择在西方圆寂,好象在以他们的觉悟力量来加持西方。愿他们转化世界和点亮人心的祈祷能够实现!愿受持他们教法的我们负起责任,全力体现。

 

像佛教这种精神教法,要从古代环境过渡到西方的过程中,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学习这些教法的学生,如何在一个混乱、快速变动和纷扰不安的世界里,找出证悟真理所需要的安详而稳定的修行方法。精神修行毕竟是最高而又最严谨的教育形式,和其他训练一样,必须以奉献和系统化的方式进行。训练医生需要多年的研究和实习,而生命中的精神之路怎能只是偶尔接受加持、灌顶和会见不同上师呢?过去,修行人终生停留在一个地方,亲近一位上师学习。想想密勒日巴,在他服侍上师玛尔巴多年,修行到相当功夫之后,才拜别上师,独自修行。修行需要持续的传承,与上师一起工作和学习,以热诚和善巧亲近他。佛法在现代世界中的主要问题是:如何帮助和启发修行人,让他们发现适当的内在和外在环境,从而充分地修习,持受佛法,最后证悟和体现佛法的精髓。

 

世界上所有神秘之道的教法都说得很清楚,我们心中有一个储存力量的宝库,蕴藏着智慧和慈悲的力量,这力量就是基督所称天国的力量。如果我们学会如何应用这个力量,不仅可以转化自己,还可以转化周遭的世界,这也就是追求觉悟的目的。有哪一个时代比今天还迫切需要清楚地运用这种神圣的力量呢?有哪一个时代比今天还需要对于这个纯净力量的性质加以了解、导引和用来解救这个世界呢?我祈祷本书的读者都能了解并相信觉悟的力量,都能认证自己的心性,因为认证心性就可以在你生命的基础地上产生一种智慧,改变你的世界观,自然而然地,帮助你发现和发展服务众生的慈悲大愿,并启发你的智慧,不管在任何环境下,以你所拥有的任何善巧方便或能力来利益众生。我祈祷你因而能够知道,在你的生命核心中,就有纽舒堪布所说的活生生的真理:

 

你会对一切还没有证悟真性的众生,自然地生起慈悲心。它是如此的无边无际,如果眼泪可以表达的话,你会不停地哭泣。当你证悟心性时,不仅会生起慈悲,而且会生起许多善巧方便。而且,你将自然地解除一切痛苦和恐惧,诸如对于生、死和中阴身的恐惧。如果你想描述这种从证悟所产生的喜乐时,诚如诸佛所说的,即使能将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喜悦、快乐和幸福都聚集在一起,还不及你证悟心性时所经验到的喜乐的千万分之一。

 

结合智慧和慈悲的动力来服务世界,将是保存地球最有效的方法。如今,世界上一切宗教的大师都知道,修行不仅仅是僧尼的要务,也是所有人类所亟需,不管他们的信仰或生活方式如何。我在本书中所要显示的是:精神发展的可行性、机动性和有效性。诚如一个著名的西藏教法所说的:“当世界充满罪恶感时,所有的苦难都必须加以转化成觉悟之道。”今日世人所共处的危机,不允许我们把精神发展视为奢侈品,而是生存的必需品。

 

现在让我们大胆地想象,如果我们生存的世界是:很多人有因缘听闻佛法,把他们的部分生命用来精进修行,认证他们的心性,因而可以藉着死亡机会接近佛性,并以服务和利益别人的目标重回人间。这样的世界该是多么美好啊!

 

本书献给你一个神圣的技术,藉着它,你不仅可以转化这一生,不仅可以转化你的临终和死亡,还可以转化你的来生,乃至于人类的未来。我的上师和我希望能启发的,就是人类意识进化的大跃进。学习如何死就是学习如何活;学习如何活就是学习不仅在这一世,还有在未来世该如何做。真正转化你自己,并学习如何以转化的生命重生来帮助别人,是帮助世界真正最有力的方法。

 

西藏传统中最慈悲,及其对人类精神最崇高的贡献,就是它对菩萨理想的了解和反覆实践。所谓菩萨,就是承担一切众生苦难的人,他踏上解脱之旅,不只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帮助其他众生,他在证得解脱之后,并不就此融入绝对的境界或逃避娑婆世界的痛苦,反而选择一再地回到世间,奉献他的智慧和慈悲,来服务世界。全世界最需要的,莫过于这些活跃的和平使者,诚如龙清巴尊者所说的,他们“披戴坚忍的盔甲”,致力于宣扬他们的菩萨理念,并把智慧传布到我们经验中的每一个层面。我们需要菩萨律师、菩萨艺术家、菩萨政治家、菩萨医生、菩萨经济学家、菩萨教师、菩萨科学家、菩萨科技专家和菩萨工程师,我们需要随处示现的菩萨,他们在社会的每一种状况和每一个角落,积极地充当慈悲和智慧的通路,转化他们及别人的心识和行为,不厌不倦地弘传诸佛和其他觉悟者的知识,以保存我们的世界,并创造更有慈悲心的未来。诚如德哈·戴夏汀(TeilharddeChardin)所说的:“在我们主宰风、浪、潮水和地心引力之后,有一天…我们将掌握……爱的能量。然后,在世界史上,人们将第二次发现火。”路米的美妙祷词说:

 

啊!爱。啊!纯净的深爱,愿示现于此地、此时,愿成为一切;世界溶化在你无暇无尽的光辉里,脆弱的活叶与你一起燃烧,光亮胜过寒星:让我成为你的仆人、你的呼吸、你的核心。

 

我对本书有一个最深的期望,那就是:对每一个选择行菩萨道的人,它能够成为有效而忠诚的伴侣;对于能够真正面对时代挑战,并为众生发慈悲心而踏上觉悟之旅的人,它能够成为指引和启发的源头。愿他们永远不会疲厌、失望;愿他们不管遇到何种恐怖、困难和障碍,都不放弃希望。愿这些障碍只会启示他们产生更强的决心。愿他们对一直在加持地球的所有觉悟者的永恒爱心和力量有信心;愿他们能够像我一样,从诸位大师的风范获得精神鼓舞,这些大师都像平凡男女,却以无比的勇气,谨守佛陀入灭前的叮咛,以整个生命证取圆满的觉悟。愿一切宗教所希望的:未来世界免于残酷和恐怖,人类得以生活在心性的终极快乐,透过我们的努力而获得实现。愿我们大家先以寂天,次以圣法兰西斯的祈祷,共同祈求一个更好的世界:

 

只要虚空存在

众生仍然受苦,

 

就要长留世间,

除尽一切苦难。

 

主,让我变成和平的工具,

在仇恨的地方播下爱;

在伤痛的地方播下宽恕;

在怀疑的地方播下信心;

在失望的地方播下希望;

在黑暗的地方播下光明;

在悲伤的地方播下喜悦;

啊!神圣的主,祈求你

成全我的愿望,

让我安慰别人,而不求被安慰;

让我了解别人,而不求被了解;

让我爱别人,而不求被人爱;

我们因付出而领受,

我们因宽恕而获得宽恕,

我们因死亡而获得永生。

 

谨以本书献给我所有的上师:已过世者,愿他们的愿望圆满;还在世者,愿他们延年益寿,愿他们的伟大和神圣事业越来越成功,愿他们的教法启发、鼓励和振作一切众生。我至心祈求敦珠仁波切和顶果钦哲仁波切早日获得强有力而完全觉悟的转世,以帮助我们度过这个时代的危机!

 

我也要以本书献给那些你在书中读到已经过世的一切贤哲:喇嘛左顿、喇嘛卓登、桑腾、阿妮贝露、阿妮丽露、阿贝多杰。在你祈祷时请记住他们,也请记住我已经过世或正在面临死亡的所有学生,他们的虔诚和勇气对我启发相当多。

 

谨以本书献给活着、正在面临死亡或已经去世的一切众生。目前正在度过临终过程的众生,愿他们的死亡安详、无痛苦、无恐惧。目前正在转世和正在这一世挣扎的众生,愿他们获得诸佛加持力的滋润,愿他们得遇佛法,愿他们实践智慧之道。愿他们的生命快乐、有成果,而没有烦恼。愿本书所有读者能够获得丰富而无止尽的利益,愿这些教法转化他们的心。

 

这是我的祷词:

 

愿六道的每一众生都能证得本初圆满的基础地!

 

 

  

文化大革命期间,在我家乡,西藏的康省,有一位老堪布(khenpo,住持),在山里闭关修行了好多年。红卫兵宣布要“处罚”他(大家都知道“处罚”就是酷刑和死亡),于是派了一分队的红卫兵到闭关房逮捕他。堪布老迈得无法走路,红卫兵就找了一匹老而病的马让他骑。他们把他绑上马背,再拉着马回营。一上路,堪布开始唱歌,红卫兵听不懂歌词的内容,但和他一起被逮捕的僧侣后来说他是在唱“经验之歌”,这悦耳的歌是从他证悟的深处和喜悦中油然而生。这一队人从山上慢慢蜿蜒而下,红卫兵默不作声,许多僧侣开始啜泣,但堪布却一路唱歌。

 

这一队人抵达营区前不久,他停止唱歌,闭起眼睛,于是一队人默默前进。当他们跨入营区大门时,发现堪布已经圆寂了。他已经静静地离开了肉体。

 

到底是什么让他在面对死亡时,还能如此地平静呢?到底是什么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喜悦而无惧地歌唱呢?也许他唱的歌就像十四世纪大圆满大师龙清巴的最后遗言《纯净之光》:

 

在一个无云的夜空,

“众星之主”的满月即将升起……

莲花生大士,我慈悲之主的脸

引我靠近,发射出温柔的欢迎。

 

我对于死亡的喜悦,远远大于

商家在海上大发利市的喜悦,

或众神吹嘘沙场凯旋的喜悦,

或圣人深入禅定的喜乐。

因此,有如一位在时间来到时就踏上征程的旅人,

我将不再留在这个世间,

我将安住于涅槃的极乐堡垒中。

 

我的这一世已尽,

我的业已消,

祈祷所能带来的利益已经用罄,

世间的事业已经完成,

这一世的表演已经结束。

在一瞬间,我即将在纯净、广袤的中阴境界中,

认证出我心性的显现;

 

现在我很快就要登上本初圆满基础地的位子。

在我身上所发现的财富,已经使很多人的心快乐,

我利用了这一世的福报,体悟了解脱之岛的一切利益;

我高贵的弟子们,这段时间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分享真理的喜悦已经弥漫我全身,让我心满意足。

 

现在我们这一世的一切因缘即将结束,

我是一个毫无目标的乞丐,即将随其意愿离开人间,

不必为我悲伤,反而要继续不断祈祷。

这些是我心里的话,说出来帮助你;

想象它们如莲花之云,而你在恭敬心中,

如同蜜蜂钻进其中,吸吮超越的喜悦。

 

愿轮回六道的一切众生,

透过这些话的大利益,

在本初圆满的基础地中,证悟涅槃。

 

毫无疑问的,这些话一定是出自获得最高证悟的修行者,觉悟带给他喜悦、无惧、自由和智慧,这也正是教法和人生的目标。我想到龙清巴等大师,我也想到我的上师蒋扬钦哲仁波切、敦珠仁波切、顶果钦哲仁波切,我想象这些获得最深证悟的大师如庄严的高山之鹰,翱翔于生死之上,看到生死的本来面目,了悟了生死神秘而复杂的相互关系。

 

透过高山之鹰的眼睛,也就是证悟的观点来看,往下俯视的景色,原先我们想象存在于生和死之间的界线,都已经交融而消失了。物理学者大卫·波姆把实相描述为“在流动的运动中未破损的整体”。因此,大师们所见,就是那个流动的运动和那个未破损的整体。我们以无明所称呼的“生”,以无明所称呼的“死”,都只不过是那个整体和那个运动的不同层面而已。这是中阴教法所展现给我们的广大而具有转化作用的见地,也呈现在无上大师们的生命之中。

 

中阴的显露

 

因此,透过证悟的眼睛来看死亡,就是把死亡放在这个整体的脉络中来看,把它看成是这个无始无终的运动中的一部分,而且只有一部分而已。中阴教法的殊胜和力量,就是彻底而清楚地显示死亡的实际过程,也同时显示生命的实际过程。

 

现在让我们再看看一个人在死亡的三个主要阶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1.在四大、五根和意念分解之后,也就是在死亡过程的终点时,最终的心性(地光明)会赤裸裸呈现片刻。

 

2.然后,很快的,心性的光芒就展现出来,发出声音、颜色和光。

 

3.接着,死者的意识苏醒过来,进入受生中阴;他的凡夫心回来,然后以意生身的形式显现,它会受过去的业和习气的主宰。这些会驱使凡夫心去执著虚幻的中阴经验,以为是真实的东西。

 

中阴教法告诉我们死亡是什么呢?无非是心的三阶段逐渐显现:从最基本心性的纯净状态,到光和能量(心性放出的光芒),最后逐渐具体化到一个意生身形式。教法清楚地告诉我们,临终中阴、法性中阴和受生中阴是三阶段的展现过程:第一,往内收摄导致裸露;第二,自然发出光芒;第三,具体化和显现。

 

中阴教法引导我们更进一步。事实上,我认为这个过程告诉我们的是一个全新的智慧,如果我们能够了解,就可以改变对每一件事的看法。这三阶段显现的模式,不仅在临终和死亡的过程显露,也在目前显露,在这一刻,在每一刻,在我们的心中,在我们的念头和情绪中,在我们意识经验的每一个层次中显露。

 

中阴教法还告诉我们了解这个过程的另一个方法,就是看到每一个临终和死亡阶段所显露的。中阴教法提到三个层次的存在,梵文称之为“迦耶”(kaya),字面意思是“身”,但在这里有层面、场域或基础的意思。

 

现在让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三个过程:

 

1.在死亡的那一刻,从地光明中所显露的绝对真性,称为“法身”(Dharmakaya),这是“空”、绝对真理的层面。在这个层面,幻相、无明和任何概念都不曾进入。

 

2.能量和光本身的光芒,在法性中阴自然显现出来的,称为“报身”(Sambhogakaya),这是全然愉悦的层面、完全丰富的场域,一切具足,超越一切对立的限制,超越空间或时间。

 

3.在受生中阴所显露的具体成形的范围,称为“化身”(Nirmanakaya),这是持续显现的层面。

 

一、如天空般的空性,浩瀚无边,了无一物;二、闪耀的光芒性,晃耀遍照;三、无碍、无所不在、慈悲的能量。这三个性质在本觉之中同时呈现,并且融合为一。莲花生大士如此描述:

 

在这个本觉之中,三身不可分离,完全呈现为一体;

因为它是空的,不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创造的,

所以它是法身,

因为它的光明清澈代表空性本有的透明光芒,

所以它是报身,

因为它的生起绝不受阻碍或中断,

所以它是化身。

完整无缺融合为一呈现的这三身,是它的本质。

 

因此,三身和觉悟心的三个本具层面有关联,当然也和我们认知的不同能力有关联。绝大多数人的视野都有限,只能认知到化身层面的形象和显现。因此,大多数人的死亡时刻都只是一片空白,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经验也没有学过,在地光明生起时去认证法身。当报身在法性中阴出现时,我们也没有认证的希望。因为我们一生都是在化身的不清净认知境界里度过的,所以在死亡的那一刻,我们就直接被送到那个层面;我们在受生中阴的意生身中苏醒过来,如同我们在前世一般,疯狂而散乱地把虚幻的经验当成是真实的,在过去业力的躯迫下,无助地踉跄,迈向转生。

 

不过,证悟很高的圣人,心中唤醒了和我们完全不同的认知,那是一种清净的、进化的和精致的认知,即使在他们还有人身时,就能用完全清净的形式来认知实相,洞察实相一切无限的层面。诚如我们已经见过的,他们对于死亡的经验毫无恐惧或讶异;事实上,他们拥抱死亡,把它当作终极解脱的机会。

 

睡梦的过程

 

死亡过程中所展现的三种中阴境界,也可以从在世时其他的意识层次来认知。我们可以从睡梦的角度来看它们:

 

1.当我们入睡时,五官知觉和粗意识消失了,而绝对的心性(我们可以称为地光明)会短暂地裸露。

 

2.接着会有一个意识层面,可以比喻为法性中阴,它微细得让我们几乎觉察不到它的存在。毕竟,有多少人能够觉察到自己入睡后、做梦前的时刻呢?

 

3.对大多数人来说,觉察到的只是下一个阶段,此时我们的心又开始活动起来,进入类似受生中阴的睡梦世界。这时候,我们有了“梦生身”,通过各种梦经验,这些都是由清醒时的习性和行为所影响和塑造的,我们把它们当作是具体真实的,而不知道是在做梦。

 

意念和情绪的过程

 

在意念和情绪的作用中,也可以看到完全相同的过程,它们生起的方式是:

 

1.地光明(绝对的心性),是心性的本初状态,存在于任何意念或情绪产生之前。

 

2.在地光明的无限空间中,一种基本能量开始搅动,本觉的自然光芒开始升起,成为情绪的基础、潜力和燃料。

 

3.这种能量于是变成情绪和意念的形式,然后驱使我们行动,让我们累积业。

 

当我们能够熟悉禅修时,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过程:

 

1.当意念和情绪逐渐安静下来、消失和溶入心性时,我们也许可以短暂瞥见心性(本觉)的本初状态。

 

2.然后,我们觉察到从心性的寂静安宁中,会有动作和能量展开,这是它的自我光芒。

 

3.如果对那个能量的产生引起任何执著时,能量必然凝结成意念形式,又把我们带回概念和心智的活动。

 

日常生活的过程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个过程如何在睡梦中进行,如何形成念头和情绪,再让我们看看它如何在日常生活的经验中运作。

 

最好的方式,就是仔细观察一个喜悦或愤怒的动作。检视那个动作之后,你将发现在任何情绪生起之前,总是有一个空间或缺口。在情绪的能量有机会生起之前的孕育时刻,是一个清净本初觉醒的时刻,如果我们能够的话,就可以在此刻瞥见真正的心性。若能如此,在一瞬间,无明的符咒就会被破解,我们完全解脱了执著的任何需要或可能,甚至连“执著”的观念都变成是荒谬多余的。在那个缺口的“空白”中,可以发现卸下任何观念、架构或概念后的喜悦。然而我们却逃避它,反而在根深蒂固的习气驱策下,接受熟悉的、具有安慰作用的情绪发作,执著于这种不可靠 的安全感。因此,这就是从心性生起原本清净的能量凝结成情绪形式的过程,而它本具的清净性就被我们的轮回观所污染和曲解,形成持续不断的日常散乱和迷惑。

 

诚如我所指出的,如果确实检视生命中的各个层面,就可以发现我们在睡梦中,或在意念和情绪中,如何一再重复与各种中阴相同的过程。不管是生是死,在意识的各种层次中,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历经各种中阴境界的过程。而中阴教法告诉我们,正是这个事实提供了我们无限解脱的机会。教法显示,中阴的特性、形式和独特的过程,提供给我们的,不是解脱的机会 ,就是继续迷惑的可能。因为整个过程的每一部分,同时交给我们解脱的机会和迷惑的机会。

 

中阴教法为我们打开一道门,告诉我们如何走出那无尽的生死轮回、那生生世世反覆不已的无明。更告诉我们,在这个生死不已的中阴过程里,只要能够认证并安住于心性之中,或甚至只要能够对我们的心有某种程度的控制,就能够通过那道门,走向解脱。根据你所处的中阴阶段,根据你对心性“见”的熟悉程度,以及你对自己的心、念头和情绪的了解深度,解脱的方式也会不同。

 

不过,中阴教法也告诉我们,心在我们活着时所发生的情况,也正是死亡时在中阴境界会发生的状况,因为基本上生和死并没有差别;因为在“未破损的整体”和“流动的运动”中,生和死是一体的。因此,十七世纪最有成就的西藏大师泽理纳哲朗措(Tsele Natsok Rangdrol)就以我们目前对于意念、情绪、心和认知的了解,来说明四种中阴(此生、临终、法性和受生)的修行法要:

 

把这些无数的不同面貌看成是梦,

是你的心的投射,虚幻而不真实。

不要执著任何事情,安住在本觉的智慧中,

超越一切的概念:

这是此生中阴的修行法要。

你很快就会死的,那时候一切都不能真正帮助你。

你在死亡中所经验的,只是你自己的概念思考。

不要建构任何意念,让它们消失,

溶入你广袤的大觉自我觉察中:

这就是临终中阴的修行法要。

 

对于任何现象的生灭或好坏的执著,都是你的心。

这个心不管生起什么意念,本身就是法身的自我光芒。

不要执著意念的生起,

不要由此形成概念,不要接受或拒绝它们:

这就是法性中阴的修行法要。

 

轮回是你的心,涅槃也是你的心,

一切苦乐和一切无明都只存在于你的心。

必须控制你自己的心;

这就是受生中阴的修行法要。

 

现在可以仔细地探讨某一个中阴,来看看我们的禅定修行、我们对于情绪和意念的了解,以及我们在那个中阴的经验是如何密切相关,同时也可以看看在那个中阴的经验如何反映到日常生活中。也许法性中阴最值得研究。在这个中阴,即将变成情绪的纯净能量,以心性的本具光芒自然地开展出来。而情绪,就是现代人主要的、几乎挥之不去的执著。真正了解情绪的本质,就能在解脱大道上有长足的进步。

 

禅定的最深目标,是为了能够安住在本觉的状态中,藉以体悟不管心中生起什么意念都只不过是本觉的展现,如同太阳和它的百万光芒是一体而不可分离的。诚如泽理纳哲朗措对于法性中阴的描述:“对于任何现象的生灭或好坏的执著,都是你的心。这个心……本身就是法身的自我光芒。”

 

因此,当你在本觉的状态中时,当意念和情绪生起时,你要正确地认证它们的本来面目和来源;如此,则不管生起的是什么,都是那个智慧的自我光芒。不过,如果你失去了本觉原始的,纯净的觉察力,而无法认证生起的一切,它就跟你分开,有所区隔了。它会继续形成我们所谓的“念头”或情绪,这就是二元对立的产生。为了避免这一点及其结果,就要像泽理纳哲朗措所说的:“不要执著意念的生起,不要由此形成概念,不要接受或拒绝它们:这就是法性中阴的修行法要。”

 

你和你心中意念之间的区隔,以及产生的对立,在死后会特别显著。这说明心中生起的念头,如果我们对它的真实性质没有认证,那么在法性中阴所显现的声音、光和光线,就会变成客观存在的、令人惊吓的、外来的现象。因此,在这种情境下,你除了逃离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的灿烂光明,逃入阴暗的、诱人的六道习气光,还能够做什么呢?因此,在法性中阴阶段,最重要的,就是认证那是心的智慧能量:诸佛和智慧光就是你自己的智慧能量,绝对与你是一体的。证悟了这一点,就是不二的经验;进入这种经验,就是解脱。

 

死亡时法性中阴所发生的事,与我们活着时在心中产生的情绪,是同一个自然的过程。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认证出这些情绪的真实性质。如果能够认证情绪生起的本来面目——只不过是吾人心性的自然能量而已,那么我们就可以免于情绪的负面影响或伤害,让它分解,溶入广袤的本觉本初清净中。

 

这种认证,和它所带来的解脱,一定要靠多年的精进禅修才能达成,因为它需要对本觉有长期的熟悉和稳定。除此之外,我们无法达成大家所期盼的目标——从自己的习气和烦恼之中获得解脱。中阴教法也许告诉我们这种解脱并不容易获得,但它的确存在,就是希望和启示的巨大来源。有一个方法可以完全了解意念和情绪、心和心的性质、生和死,那就是达成证悟。诚如我说过的,觉者视生死如掌中物。借用泽理纳哲朗措的话来说,因为它们知道“轮回是你的心,涅槃也是你的心;一切苦乐和一切无明都只存在于你的心。”这种清晰的认证,是透过长期修行而获得稳定, 如果能溶入日常生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意念和每一个情绪之中,就可以让他们获得解脱。敦珠仁波切说:“净化了大无明、心中的黑暗之后,太阳的灿烂光明便持续地生起。”

 

喜悦的能量

 

我常想到敦珠仁波切的话:“心性(心的本性)就是一切事物的本性。”我怀疑中阴境界所显露的三阶段的过程,不只如我们所发现的,可以适用于生或死的不同意识层次和不同意识经验,还可能适用于宇宙本身的真实性质。

 

我越思考三身和中阴的三阶段,就越发现其他精神传统的心要和许多看似不同的人类成就,也有同样丰富的旨趣。我想到基督教以三位一体来代表神的属性和作为,从圣父的基础地,透过圣灵的微细媒介,以人身示现化身为圣子基督。如果我们把基督看成化身,圣灵看成报身,把两者的绝对基础地(圣父)看成法身,是否也可以启发出一些想法呢?在西藏佛教里,转世的土库(tulku),本来的意思就是化身,他是慈悲、觉悟的能量重复出现的象征和活动。这种了解不是类似基督教中“耶稣化为人”的观念吗?

 

我也想到印度教把神的性质分为三个层面:显现、心识和妙乐,在梵文叫satcitananda。印度教认为神是这三种力量同步、极乐的爆发。它们与三身也有很有趣的对比:报身也许可以比喻为神性中的妙乐能量(ananda),化身为神性中的显现(sat),法身为神性中的心识(cit)。印度艾勒芳达石窟(the caves of Elephanta)的巨大湿婆(Shiva)雕像,有三个脸代表神的三个脸,看过的人将可略知印度教对神的荣耀和庄严的想法。

 

这两种精神传统对于神的本体、属性和行为的看法,与佛教对于各个彼此重叠的生命层次的看法有所不同,却又有类似的联想。这两种不同的神秘传统,虽然从它们自己的特殊观点来看实相,但在它们的中心都出现这种三阶段过程,这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吗?

 

由于思考显现(manifestation)的本质,以及了解它的各种途径,自然引导我去思考人类创造力的本质,也就是由人性的内在世界显现出来的形式。这些年来,我常常思索三身和三种中阴的展现,能否说明艺术表现的整个过程,并且了解它的本质和隐含的目标。创造力的每一个作为和表现,不管它是在音乐、艺术或诗词,或甚至如许多科学家所描述的,在科学发现的时刻和开展中,都是源自一个神秘的灵感基础,然后透过翻译和沟通的能量转化为形式。从艺术的创作中,我们不是又看到这种连续的三阶段过程,如同中阴的过程吗?是否因为如此,某些诗、音乐或科学发现,才具有无限的意义和重要性?是否这可以解释,这些创作引导我们冥想,带给我们喜悦的能力,是因为显示出我们和实相本质的某些根本的秘密呢?布莱克这首诗的灵感又是怎样来的呢?

 

在一粒细沙中看到一世界,

在一朵野花中看到一天堂,

在你的手掌中把握住无限,

在一个小时中掌握住永恒。

 

在西藏佛教中,化身被看成是觉悟以无数的形式和方法在现实世界中的显现。传统上有三种定义。第一,完全证悟的佛,如乔达摩悉达多太子他出生在世界上教化众生。第二,外表看来是普通的众生,却具有特殊能力可以利益别人,如转世土库。第三,实际上,化身就是一个普通人,他藉由各种艺术、技艺和科学,传达某种程度的觉悟力量,来利益和启发别人。在第三种化身中,诚如卡卢仁波切所说的,他们的觉悟力是“一种自发性的表现,就好象光是从太阳自发性发射出来,并不需要太阳发出指令或产生任何发光的意念。有太阳,就会发光。”因此,我们能不能解释 ,艺术天才的能力和本质,他们的最终启发,是来自真理的层面?

 

这并不表示伟大的艺术家全是觉者;从他们的生活看来,很明显的,他们并非如此。不过,这也是一个明显的事实,在某些关键的时段和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他们能够发挥和传达觉悟的能量。任何人只要认真倾听贝多芬或莫札特的伟大作品,就无法否认他们的作品有时似乎正在呈现另一个层面,不是吗?任何人只要看到中古世纪欧洲的大教堂、伊斯法汗(Isfahan)的清真寺、安哥窟(Angkor)的雕刻或印度艾罗拉(Ellora)石窟的美丽和丰富,就必然承认那些艺术家是直接受到万物之源的能量所启发,不是吗?

 

伟大的艺术创作,就像夜空中的明月;它照亮了世界,但它的光却不是自己的,而是借自隐藏在背后、代表绝对的太阳。艺术帮助过很多人瞥见精神的本质。艺术有看不见的神圣来源和神圣目的:它让人们看见自己的真性和在宇宙中的定位,并帮助人们重新获得那永远清新的生命价值和意义,以及无限的可能性。但很多现代艺术却丧失了这种认识,因而有其局限性,不是吗?报身是持续、光明、快乐的能量层面,是里尔克所谓“长了翅膀的喜悦能量”层面,是一种光芒,它把绝对世界的清净和无限的意义,转化到有限和相对的世界,易言之,从法身到化身,就是伟大艺术创作的真正意义,不是吗?

 

不断开展的整体性

 

Guru喇嘛的典范启发我很多,其中之一是他对于现代科学的各种层面和发现,永远保持好奇心和开放态度。佛教常常被称为“心的科学”,每当我思索中阴教法时,不断地让我感到惊讶和感激的,就是它的准确、宽广和清晰。如果佛教是心的科学,那么我认为大圆满法和中阴教法代表了这个科学的心要,犹如一粒深观而实用的种子,它所生长出来的证悟大树,已经花繁叶茂,而且将在人类不断的进化中,以无法想象的方式继续开花。

 

这些年来,我和各种科学家有过许多交换意见的机会,越来越感到惊讶,佛法和现代物理的发现竟然如此类似!很幸运的,西方许多主要的哲学和科学先驱也已经注意到这点,正努力研究;他们觉得,从神秘主义——心和意识的科学——和各种物质科学两者间的对话,就可能会产生新的宇宙观和责任观。我越来越相信,中阴教法三阶段展现的过程,对于这种对话会有殊胜的贡献。

 

在各种看法中,我想介绍一个特别吸引我的科学见解,那是由物理学家大卫·波姆所提出的。他提出一个新的理解实相的方法,虽然引起争议,但也获得许多不同学科研究者的共鸣,包括物理、医学、生理学、数学、神经学、精神治疗、艺术和哲学家。如同中阴教法一样,大卫·波姆了解实相的新科学方法,是把存在看成是一个整体,一个没有断裂和没有隙缝的整体。

 

他认为在宇宙间运作的多面向、动态的次序主要有三个层面。最明显的是三度空间的世界,包括物质、空间和时间,称为明显的或开展的次序。这个次序是从哪里开展出来的呢?他认为是从一个普遍的、整体的场域,“一个超越时间的基础”,他称为隐含的或包藏的次序,它是全然涵盖整体经验的背景。他看到这两个次序之间的关系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在“明显的次序”中所开展的,又会再度包藏回到“隐含的次序”中。至于把这种过程组织成各种结构的原动力,他“主张”(这是他喜欢用的字眼,因为他的整个哲学认为观念必须经由自由对话才能产生,而且可以常常改变)是一个超隐含的次序,这是一个更微细而无限的面向。

 

在这三个次序与三身和四种中阴之间,不正是鲜明的对比吗?诚如大卫·波姆所说的:“首先,‘隐含的次序’的整个概念,是藉由无形经过明显化或开展的过程,来讨论有形的来源的一种方法。”

 

大卫·波姆把量子物理学探讨物质的方法,扩展到对意识的研究上,我也受到这种想象力的启发。当科学更开放和进化时,我认为这一步会是越来越需要的。“心,”他说,“可能有一个类似宇宙的结构,在我们称为空的空间的基本动作中,实际上有一股巨大的能量、一个运动。在心中出现的特殊形状也许可以比喻为微粒子,而深入心的根本,也许可以被感觉为光。”

 

除了“隐含的和明显的次序”外,大卫·波姆也提出看待心理和实物理、心和物之间关系的方法,称作身-义(Somasignificance)。他写道:“‘身-义’的观念,是指身(即物理的)和它的意义(即心理的)绝非分别存在的,它们是一个整体实相的两面。”

 

大卫·波姆认为,宇宙以三个互相包藏的层面显现:物质、能量和意义。

 

从“隐含的次序”的观点来看,能量和物质都涵藏着某种意义,而意义给予它们全部的活动某种形式,也给予从活动中所产生的物质某种形式。心和脑部物质的能量,也都涵藏着某种意义,而这种意义将赋予全部活动某种形式。因此,很显然的,能量隐藏着物质和意义,而物质隐藏着能量和意义……但意义也隐藏着物质和能量……所以,这三个基本观念中的任何一个都隐藏着其他两个。

 

把大卫·波姆这个非常微妙而精致的观点加以简化,你可以说,大卫·波姆认为意义有着特殊而广泛的重要性。他说:“跟一般见解不同的是,意义是整体实相本有而基本的部分,而不是只存在于我们心中的,纯粹抽象和虚无的性质而已。换言之,概略地说,在人生中,意义就是存有……。”在诠释宇宙的同时,事实上我们是在创造宇宙:“在某个程度上,可以说我们是自己意义的整体。”

 

如果把大卫·波姆的宇宙观和三身做个对比,不也很有帮助吗?把大卫·波姆的观念做比较深入的探讨,也许可以发现意义、能量和物质之间的关系,类似三身之间的关系。就他的解释来看,意义的角色类似法身,那是一个无限可能、完全自由的整体,一切万物都是由它生长出来的。意义和物质透过能量来相互作用,能量类似报身,它从空性的基础上,自发、持续地发出。而物质的创造,就大卫·波姆的观点来说,类似化身,因为化身就是能量持续具体化的形式和显现。

 

想到大卫·波姆对于实相的精彩说明,就不禁会想象,如果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一位经上师调教的成就者,那么他会有什么样的发现呢?一个人如果既是科学家又是圣人,也就是融合龙清巴和爱因斯坦于一身的人,会如何解释实相的本质呢?中阴教法这棵大树未来盛开的花朵,也许有一朵就是科学和神秘经验的对谈,这是在目前我们只能想象,却又似乎即将来临的事,不是吗?这会对人类产生什么样的意义呢?

 

大卫·波姆的观念和中阴教法之间,最类似的一点就是它们都从整体的观点出发。这个观点如果能够激起人们转化意识,进而影响社会,将可让我们的世界重建目前所需的生命共同体和意义。

 

我在这里想要说明的是,人对整体的观念,也就是他的世界观,对人心的整个次序影响甚大。如果他认为整体是由独立的片断所组成 ,那么他的心就会做类似的思考;但如果他能够把一切事物都紧密而和谐地包含在不分割、不断裂和无界线的整体内,他的心也会做类似的思考,从这里将可在整体内产生有秩序的行动。

 

伟大的上师们,应该都会完全同意大卫·波姆的看法:

 

如果想从政治、经济和社会方面来改变这个世界,就必须先改变意义。但那种改变必须从个人开始;意义必须为他而改变……如果意义是实相的主要部分,那么只要社会、个人和人际关系被视为具有不同的意义,一种基本的改变就会发生。

 

终极而言,中阴教法的观点,以及对于艺术和科学深刻的了解,都以一个事实为中心:我们对自己的责任和为自己所承担的责任;同时,必须以最急迫和影响深远的方式来运用这个责任感:转化我们自己、我们的生命意义、我们四周的世界。

 

诚如佛陀所说的:“我已经为你指出解脱之道,现在你必须为自己修行了。”

 

 

  

在西方,我们已经非常熟悉濒死经验,这是从死亡边缘活过来的人所报导的各种经验。人类自有历史以来,一直都有濒死经验的报导,包括在所有的神秘传统和萨满教(Shamanic)中,以及作家和哲学家们,包括柏拉图、教皇格雷格里、若干苏菲教大师、托尔斯泰和容格。我最喜欢第八世纪英国大历史学家贝德(Bede)神父所说的故事。

 

大约此时,在英国发生一个值得注意的奇迹,类似古代的奇迹。为了唤醒活人免于精神上的死亡,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复活过来,述说了许多他见过而值得注意的事情,其中有些我认为值得在这里简单引用。在诺森布里安(Northumbrians)有一个人名教康宁汉(Cunningham),他与一家人过着虔诚的生活。后来,他生病了,病情持续恶化,终于在一个晚上的初夜时分过世。但在第二天破晓时,他又复活过来,突然坐起来, 在身边哭泣的人大为吃惊,纷纷跑掉;只有爱他的妻子还留下来,却浑身颤抖恐惧万分。这个人再三地向她保证说:“不要怕,因为我确实已经从死亡的掌握中回来,我获准再度活在人间。但今后我却不可以像过去一般地过日子,我必须过一种非常不同的生活方式。”……不久之后,他放下所有的世俗牵挂,进入梅尔罗斯(Melrose)修道院……

 

贝德继续写道:

 

他常常叙述的经验是:“我的向导是一位穿着亮丽长袍的俊美男子,我们静静走着,似乎是往东北方向。当再往前走时,我们到达一个宽阔的深谷……他很快就领着我走出黑暗,进入一个有亮光的地方,当他领着我在亮光下前进时,我看到前面有一道巨大的墙,其长度和高度似乎往四面八方无止尽地延伸。因为看不到大门、窗子或入口,我开始怀疑为什么我们要走向墙壁。当我们抵达墙壁时,一瞬间(我不知道是什么方法)我们就到了墙壁的顶端。里面是一片广阔悦目的草原……由于这整个地方充满了光,使得它似乎比白天或中午的太阳光还要亮。……

 

“向导说:‘你现在必须回到你的肉体去,再一次活在人间;如果将来你能够对你的所作所为更细心,并且学习让你的一言一行都善良而简单,那么当你过世时,你将像你所看到的,像这些快乐的灵魂一般住在这里。刚才我离开你一会儿,去了解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当他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非常不愿意回到我的肉体;因为我所看到的地方,还有我在那儿所看到的同伴,是那么舒适美丽,令我非常着迷。但我不敢质疑我的向导,同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又活了过来。”

 

贝德继续他的描述:

 

这位上帝的子民,不愿意向任何冷漠或不在乎的人们讨论他所看到的一切,他只向那些……愿意相信他的话并增加神圣信心的人述说。

 

现代医学科技对濒死经验增加了崭新而令人兴奋的面向;许多人从意外事件、心脏病、各种重病、手术或战斗的“死亡”中复活。濒死经验一直是科学研究和哲学思考的重要主题。根据一项一九八二年权威性的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至少有过一次濒死经验的美国人高达八百万人,占总人口的的百分之五。

 

虽然没有两个人的濒死经验完全相同,就好象没有两个人的中阴经验相同一般,但在濒死经验中,却有类似模式的过程,一种如下的“核心经验”:

 

1.他们经验到一种不同的感觉,安详而充满幸福,没有痛苦、身体感官的觉受或恐惧。

 

2.有的会觉察到嗡嗡声或急流声,并发现自己离开了身体。这就是所谓“离身经验”。他们能够看到肉体,常常是从肉体上方的某一点来看;视觉和听觉加强了;意识清晰而非常灵敏,甚至能够通过墙壁。

 

3.他们觉察到另一种实相,进入黑暗之中,在漫无涯际的空间飘浮,然后迅速通过一个隧道。

 

4.他们看到光,最先是远远的一点,而后像被磁铁吸住一般往那一点靠近,最后被包裹在光和爱之中。这个光明亮得足以夺人眼目,而且非常美丽,但眼睛却不受到伤害。有些人说碰到“光之生命”,这是一种光明的、似乎全知的呈现,有些人称为神或基督,是慈悲而有爱心的。有时候在这种呈现中,他们会回顾生命,看到他们活着时所做的一切,包括好的和坏的。他们以精神感应和那个“光之生命”沟通,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永恒而快乐的面向里,置身其中,所有的时空概念都毫无意义。即使这种经验只持续一、二分钟,都是多采多姿、非常丰富的。

 

5.有些人看到有着超自然美的内在世界,天堂般的景色和建筑,还听到天乐,他们有一体的感觉。只有很少数的人说见到恐怖的地狱景象。

 

6.他们也许会抵达一个不能超过的边界;有些人碰到过世的亲戚朋友,还对他们说话。他们(常常是勉强地)决定或被告知要回到肉体和这一世来,有的是负有任务和使命,有的是要保护和照顾他们的家人,有的只是为了完成未完成的生命目的。

 

诚如文献中一再报导的,有濒死经验的人,常常因而完全转化了生命的态度和人际关系。他们也许仍然害怕临终的痛苦,但却不再对死亡本身产生恐惧;他们变得比较宽容和有爱心,对精神价值或智慧之道也变得比较感兴趣,而且通常是对共通的精神价值,而非任何一种宗教的教条感兴趣。

 

然而,濒死经验应该如何诠释呢?有些读过《中阴闻教得度》这本书的西方人,认为这些经验就是西藏传统中所谈的中阴经验。乍看之下,两者之间似乎相当雷同,但濒死经验的细节与中阴教法所说的有多少关联?我觉得需要做特别研究,并非本书所能涵盖的,但我们可以看到两者的确有不少相似和相异点

 

黑暗与隧道

 

你应该还记得,临终中阴最后一个阶段的分解过程是:“完全证得”的黑暗经验降临,“就像虚空笼罩在全然的黑暗中”。在这个时候,中阴教法提到一个喜悦和幸福的时刻。濒死经验有一个主要特色就是:记得“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和“感觉轻飘飘地”通过黑暗的空间,“一种全然的、安详的、美妙的黑暗”,走进一条“漫长、黑暗的隧道”。

 

一位女士告诉肯尼斯·瑞林:“这就好象一个虚无,空无一物,但感觉非常安详、愉悦,让你持续前进。它是一种全然的黑暗,一点觉受都没有,毫无感觉……就像黑暗的隧道。只是飘浮,就像在半空中。”

 

另一位女士告诉他:

 

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巨大的急流声,非常巨大……我很难找到适当的字眼来描述它。我最可能联想得到的,可能就是飓风声——一种巨大的强风,几乎把我拉走。我从广阔的地方被拉进狭窄的一点。

 

一位女士告诉玛格·葛雷(Margot Grey):

 

感觉就像在外太空,黑漆漆的一片;然后我被拉向一个出口,就像在隧道的尾端。我察觉这一点,因为我可以看到尾端的光;我知道它绝不是梦,因为梦不是那种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它是梦。

 

 

在死亡的刹那,地光明或明光灿烂地出现。《中阴闻教得度》说:“啊!觉悟家族的儿女……你的本觉是不可分离的光明和空,它以非常宽广的光呈现;事实上,它是超越生死的常寂光佛。”

 

对儿童濒死经验有专门研究的墨文·摩斯(Melvin Morse)说:“几乎每个儿童和四分之一成人的濒死经验都见到光。他们都说,光出现在濒死经验的最后阶段,在他们的离身经验或走完隧道之后。”

 

有关接近光的最佳描述来自玛格·葛雷:

 

然后你渐渐了解那条路,在远方,距离远得无可测度,好象在隧道的尾端,可以看到白色的光,但它离得很远,我只能把它比喻为如同仰望天空,远远地看到一颗孤星一般。但在视觉上,必须记住,你是透过隧道在看,而这个光充满着隧道的尾端。你专注在这个光点上,因为当你被往前推时,你期待着抵达这个光。

 

渐渐的,当你以极快速度向它移动时,它变得越来越大。整个过程似乎只花一分钟左右。当你渐渐接近这个异常明亮的光时,并没有突然到达隧道尾端的感觉,而比较是直接溶入这个光。现在,隧道已经在你背后,而这个庄严、美丽的蓝白色光就在你前面。光非常明亮,比起瞬间就可以让你瞎眼的光还要亮,但它绝对不会伤害你。

 

许多濒死经验如此描述光:

 

我对于光的描述——它不是光,而是完完全全没有黑暗——当你想到光,你会想象强光照在事物上,形成影子那种样子。这个光确实没有黑暗。我们不习惯那种观念,因为有光就会有影子,除非光是在我们的四周围。但这个光是如此完整,你不能看见光,你就在光之中。

 

有一个人告诉肯尼斯·瑞林:“它并不亮,像一盏有灯罩的灯,但它不是那种你从灯所得到的光。你知道它像什么吗?它像有人用罩子罩住太阳一般,使我觉得非常安详。我不再恐惧,一切都很好。”

 

一位女士告诉玛格·葛雷:“这个光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亮,没有语言可以描述。我是如此高兴,简直无法说明。那是一种如此宁静、棒极了的感觉、在一般情况下,这么亮的光会让你瞎眼,但它却一点也不会伤害到眼睛。”

 

其他人提到他们不仅见到光,而且直接进入光,他们感觉到:“我不觉得有另一个实体,我就是光,光就是我。”

 

在两天内动过两次手术的一位女士告诉玛格·葛雷:“我只感觉到我的本质。时间不再重要,而空间充满喜乐。我沐浴在强光之中,沉浸在彩虹的光晕之中。一切都融合在一起。声音有新的秩序,和谐的、无名的(现在我称它为音乐)。”

 

另一个男士经验到进入光,他如此描述:

 

下面一连串的事件,似乎都是同时发生的,但在描述时,我必须分开说明。感觉是有某种生命,更像是能量,不像是另一个人,而是可以与它沟通的一种智慧。再者,就大小而言,它涵盖你前面的整个视线。它整个包含一切,你觉得被包裹起来。

 

在刹那之间的感应中,光立刻与你沟通,不管你使用那种语言,你的念波很快被了解。完全没有疑问存在。我收到的第一个讯息是:“放松,一切都是美丽的,一切都没有问题,你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立即就感到绝对的轻松。在过去,如果医生对你说:“没有问题,没什么好怕的,这不会伤害到你。”通常你还是怕,你不会相信他。

 

但这是我所知道最美的感觉,它是绝对纯粹的爱。每种感觉、每种情绪都那么完美。你感到温暖,但它和温度无关。每一种东西都是绝对鲜活清晰的。光对你所传达的是一种真诚、纯净的爱的感觉。你第一次有这种经验。你不能把它比喻为妻子的爱、儿子的爱或性爱。即使这些爱都加在一起,还是不能和你从这个光所得到的爱相比。

 

一位在十四岁几乎溺毙的男士回忆:

 

当我抵达光的源头时,我可以看进去。我无法以我曾经有过的感觉来描述我所见到的一切。它是充满宁静、爱、能量和美的无限巨大的世界。与它相比,人生似乎显得毫不重要。它强调人生的重要性,但同时也鼓吹死亡是达到不同而较好生活的方式。对一切存在而言,它是全然的生命、全然的美、全然的意义。它蕴涵宇宙全部的能量。

 

墨文·摩斯生动地描写儿童的濒死经验,提到他们如何以简单的言语描述光:“我有一个美妙的秘密要告诉你。我爬上了通往天堂的阶梯。”“我就是想到达那个光。忘掉我的身体,忘掉一切。我就是想到达那个光。”“有一道美丽的光,所有的好东西都在里头。差不多整个星期中,我到处都看到那个光的火花。”“当我在医院里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我张开眼睛,到处都看到一片一片的光。我可以看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是怎么拼凑起来的。”

 

与受生中阴相同的经验

 

在濒死经验中,心暂时从身体解放出来,然后通过许多与受生中阴的意生身类似的经验。

 

1.离身经验

 

濒死经验往往从离身经验开始:他们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与四周的环境。这种经验和《中阴闻教得度》所说的吻合:

 

“我记得当我从麻醉中醒过来后,就飘浮起来,发现自己离开了身体,在病床上方往下看自己的躯体。我只觉察到一个头脑和眼睛,我不记得有身体。”

 

有一位患有心脏病的男士告诉肯尼斯·瑞林:“我似乎就在空中,只有我的心是活动的。没有身体的感觉,我的脑似乎就在空中,我只有心,没有重量,我什么都没有。”

 

2.无助地看着亲戚

 

我在前面提过,在受生中阴的阶段,亡者能够看到和听到他们还活着的亲戚,却又沮丧地不能与他们沟通。一位来自美国佛罗里达的女士告诉麦可·沙邦(Michael Sabom),她如何从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往下看他的母亲:“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感觉非常悲伤,因为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很好。我知道自己很好,却不知道如何告诉她,……”

 

“我记得看到他们在走廊里……我的妻子、长子、长女和医生……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哭。”

 

一位女士告诉麦可·沙邦:“我坐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在痉挛,我的母亲和佣人又叫又喊,因为她们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对他们感到抱歉……深深的悲伤。但我觉得我在空中自由自在,没有受苦的理由。”

 

3.完美的形体和清晰的觉察力

 

《中阴闻教得度》描述受生中阴的意生身“像黄金年代的身体”,几乎有超自然的机动性和清晰的觉察力。濒死经验者也发现他们拥有的形体是完美的,而且处于人生的巅峰阶段。

 

“我在飘浮,比实际的年龄年轻很多,……我所得到的印象是我可以透过反映看到自己,而我比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

 

他们也发现,他们能够藉思想的力量随时随地移动。一位越南老兵告诉麦可·沙邦:

 

“我感觉只要想到哪个地方,立刻就可以如愿,……这个能力让我高兴不已。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它比这里还真实,非常真实。”

 

“我记得我突然回到我所迷失的战场,……这几乎就像你想到哪里,立刻就可以到达那里。就像眨个眼一般。”

 

许多濒死经验者也说到,“从时间的开始到终了”,具有全知的觉察能力。一位女士告诉雷蒙·穆帝:“我突然变聪明了,了解所有年代的历史事件,宇宙、星辰、月亮的所有知识。”

 

“这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嗯,它是无法形容的,就好象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当下,好象不须什么沟通。我觉得,不管我想知道什么,立刻就可以知道。”

 

“我觉得自己开悟和净化了。我可以看到及了解一切事物的要点。一切都对,都有道理,即使是在黑暗的时刻。它就好象是碎片全部重新组合起来了。”

 

4.遇到他人

 

在西藏教法中,受生中阴的意生身会遇到其他生命。同样情形,濒死经验者常常可以和其他过世的人谈话。前面提到的越南老兵说,当他毫无意识地躺在战场时,他看到自己的身体:

 

前一天被杀死而后被我装入塑胶袋里的那十三个家伙,跟我在一起。不仅如此,在那个五月里,我那一营死了四十二人,他们全在那儿。他们不是呈现人的形状……但我知道他们就在那儿。我感觉到他们在场。我们互相沟通,虽然不是以声音说话。

 

在拔牙时因麻醉剂而心跳停止的一位女士说:

 

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美丽的景色里,草比地球上所见到的任何东西还要绿,它有一种特别的光或光芒。颜色是无法描述的,比较之下,这里的颜色是那么单调。……在这个地方,我见到已经过世的熟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我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同时我也知道他们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5.六道

 

在受生中阴及其许多景象中,意生身可以看到六道的景象。少数有过濒死经验的人报导他们见到内心世界、天堂、光之城,也听到天乐。

 

一位女士告诉雷蒙·穆帝:

 

在远方……我可以看到一座城市。那儿有建筑物……一栋一栋的建筑物。它们闪闪发光,里面的人显得很快乐。那儿有波光粼粼的水、喷泉……我认为“光之城”是比较合适的称呼。……太美妙了。那里有悦耳的音乐。一切都在发光,美妙得很……但如果我进去了,我想我是永远不会回来的……我被告知如果我到了那儿,就不能回来……决定权操之在我。

 

另一个人告诉玛格·葛雷:

 

我发现自己在某种建筑物内,但我不记得曾经走过路。唯有这种弥漫一切的美丽的金黄色光……我注意到许多人似乎是在走路或转来转去;他们甚至不像在走路,却像在滑行。我一点也不觉得与他们分离;记忆中,我对他们最深刻的感觉,就是和谐的感觉,我与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

 

6.地狱景象

 

不过,正如我们在西藏教法中所提及的,并非所有的濒死经验都是正面的。有些人报导他们有过恐惧、痛苦、孤独、苍凉和阴沉的经验,显然时受生中阴的描述。玛格·葛雷报导有一个人说被吸进“一个巨大的黑漩涡”,那些有负面经验的人,就像在受生中阴里要转生三恶道的人,似乎都会感觉他们是在往下走,而非往上:

 

我沿着一条声音的河流(人们的吵杂声)移动……我觉得自己正沉入那条河流中,变成它的一部分,慢慢的,我被淹没。我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我好象知道,一旦被这个越来越强的吵杂声所征服,我就会整个迷失。

 

我往下看到一个大黑洞,里面全是翻腾的灰色雾气,很多手往上伸,想把我抓进去。有恐怖的哭泣声,绝望无助。

 

还有一些人经验了我们只能称之为地狱的景象,譬如,极度的寒冷或难耐的酷热,或听到受折磨时的哀号声,以及兽鸣的嘈杂声。玛格·葛雷听一位女士说:

 

我发现自己就在一团迷雾之中,好象是在地狱之中,有一个大洞,水蒸气从里面涌出来,很多手伸出来想要抓我……我很害怕被这些手抓到,拖进洞里去……一头巨大无比的狮子从另一边向我扑来,我发出尖叫声。我并不怕狮子,但我觉得它似乎会把我推进那个可怕的洞。……下面非常热,水蒸气不停地涌出。

 

一位有心脏病的人报导:“我往下沉,掉入很深的地里。我很生气,感觉得到这种可怕的恐惧。一切东西都是灰色的,有可怕的吵杂声,就像发疯的野兽,咬牙切齿,发出咆哮和碎裂声。”

 

雷蒙·穆帝写道,有些人声称看到其他人因无法放下对世间人、物或习气的执著而痛苦不堪。一位女士提到这些“迷惑的人”:

 

他们似乎永远都在动,不是坐着,但没有特别的方向。一开始往前走,然后转向左边,走了几步路,又转回右边。他们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在寻找,但到底寻找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当我走过他们身旁时,他们甚至都不抬头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似乎在想:“嗯,一切都完了。我在做什么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只有这种被压碎的、绝望的脸色――全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往哪里去,自己是谁。

 

他们似乎永远都在动,不是坐着,但没有特别的方向。一开始往前走,然后转向左边,走了几步路,又转向右边。他们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在寻找,但到底寻找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在现有的濒死经验记载中,偶尔会见到边界――一超过就不能回头的点。一到这个边界,他会选择(或被要求)回到阳间,有些时候是因为光出现。当然,西藏中阴教法并没有类似的记载,因为它们只描述确实已经去世的人的遭遇。不过,在西藏有一群人称为deloks(回阳人),他们有类似的濒死经验,说法也相当雷同。

 

回阳人:西藏人的濒死经验

 

回阳人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虽然在西方鲜为人知,但西藏人却耳熟能详。藏文delok的意思是“从死亡回来”;传统上,“回阳人”指那些因病而似乎“去世”的人,他们发现自己在中阴境界里漫游。有些人去过地狱,见到死者的审判和地狱的苦,有时候他们也去天堂和佛土。有些人有圣尊陪伴、保护,并说明沿途发生的事。一个星期后,他们被送回肉体,带着死神给活人的讯息,催促他们要修行,要过有意义的生活。回阳人经常难以让人们相信他们的故事,他们会把余生用来对别人复述他们的经验,以便把人们带往智慧之路。若干比较闻名的回阳人都留有 传记,被游唱诗人在西藏各地吟诵。

 

许多回阳人的经验,不仅吻合《中阴闻教得度》之类的中阴教法,也与濒死经验雷同。

 

林萨秋吉(Lingza Chokyi)是一位知名的十六世纪回阳人,她来自我的家乡。在她的传记里,谈到她先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发现自己离开了肉体,看到一头猪的尸体躺在她的床上,穿着她的衣服。她想尽一切办法与家人沟通,不要家人去料理后事,却束手无策。他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也不给她食物,她非常生气。当她的儿女哭泣时,她感觉“有脓和血的雹”降下来,引起她剧烈的痛苦。她告诉我们,每次修法结束时,她就会觉得快乐;最后当她来到一位为她修法的上师面前,这位上师安住于心性之中,她感到无比的快乐,她的心和上师的心融合为一。

 

不一会儿,她似乎听到父亲在喊她的名字,于是她就跟着他走。她来到中阴界,那儿像是一个国家,有一座桥通往地狱,以及审判亡者善恶的死神。在这个地狱界里,她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在回忆往事,她也见到一位大瑜伽行者,为了解脱众生而来到地狱界。

 

最后,林萨秋吉被送回世间,因为她的名字被搞错了,她的死亡时刻还没有到。她带着死神给活人的讯息回到肉体,苏醒过来,以她的余生来述说她的种种经历。

 

回阳人的现象不只在古代才有,最近在西藏也发生过。有时候,回阳人会离开肉体一个星期,碰到已经去世的亲人,或不认识的人,他会被要求捎回讯息给在世的亲戚,请亲戚为他们修某些法。然后,回阳人就会回到肉体,转达他们的讯息。在西藏,这是被大家接受的事实,西藏人同时发展出一套严密的方法,可以鉴定回阳人是否作假。顶果钦哲仁波切的女儿告诉法兰西斯·波玛瑞(Francoise Pommaret,一位撰写过有关回阳人故事的作家)说,在西藏当回阳人在进行他的经验时,身体上的孔穴要用牛油塞住,并用燕麦糊涂满他的脸。如果牛油没有流下来,面具也没有龟裂,回阳人就被认为是真的。

 

在今日的西藏喜马拉雅山区域,回阳人的传统仍然持续着。这些回阳人是十分普通的人,常常是妇女,她们非常虔诚,而且信仰坚定。她们在佛教的特殊日子里“去世”几个小时,主要的功能是担任生者和亡者之间的信差。

 

濒死经验的讯息

 

诚如我们所见到的,在濒死经验和中阴教法之间有显著的雷同,也有显著的差异。当然,最大的差异是濒死经验并没有真正的死,而中阴教法则是描述人们死亡的历程,从临终、肉体实际死亡到转生。濒死经验者并未步入死亡的阶段(有些人只“死”一分钟),因此似乎有必要说明两者可能的差异。

 

有些作者认为濒死经验代表临终中阴的分解过程。我觉得,把濒死经验当作临终中阴,还言之过早,因为有过濒死经验的人,从字面意义来说,只不过是“接近死亡”而已。我把濒死经验的性质对我的上师顶果钦哲仁波切说明,他说这属于此生自然中阴的现象,因为意识只不过是离开“去世”者的肉体,暂时在六道漫游而已。

 

顶果钦哲仁波切指出,濒死经验者是在从生的自然中阴中经历临床上的死亡。也许他们是站在两个中阴的门槛上,但并未实际进入临终中阴就回来了。他们所有的经验,还是在此生的自然中阴中。他们对光的经验是否类似地光明的现前呢?有没有可能是好比太阳升起之前,他们瞥见的第一道光呢?

 

不论濒死经验的细节到底有什么终极意义,我仍然深受许多我曾听过或读过的记录所感动,尤其讶异于某些濒死经验者的态度,相当丰富地反映了佛教的观点。其中有两点我在前面已经提过,一是深度的转化和精神觉醒;一是“生命回顾”对人生的启示。生命回顾在濒死经验中反复发生,如此清晰地显示业报不可逃,而我们的一切身口意造作都具有深远和强大的影响力。濒死经验者从他们与死亡的接触或“光之生命”的出现所带回的中心讯息,和佛陀及中阴教法所说的完全一样,那就是:生命最基本、最重要的品质是爱和知识、慈悲和智慧。

 

他们确实开始看到中阴教法所告诉我们的:生和死都在心中。经历这个经验之后所获得的信心,反映出这个对于心的深刻了解。

 

濒死经验及其结果,跟意识的神秘状态及禅定状态之间,也有某些迷人的雷同。譬如,濒死经验者报导了许多超常现象。有些人能预知或预言宇宙星象,或者是看到后来都应验的“生命预告”;在濒死经验之后,有些人似乎经验到有拙火(kundalini)的能量;另外有些人发现他们拥有确实而惊人的觉察能力,或身心的治疗能力。

 

许多接近过死亡的人,常以亲切而极具说明力的方式,提到他们充满美妙、爱心、安详、快乐和智慧的经验。对我来说,这似乎表示他们瞥见了心性的光芒,自然会一次又一次地引导真正的精神转化。不过,诚如玛格·葛雷所指出的:“我们不必濒死才能经验到高层次的精神实体。”只要我们能够发现它,能够进入其中,那个高层次的精神实体就在此时此地的生命中。

 

我想特别提醒各位:虽然这种濒死经验的描述如此具有启发性,你千万不要误以为只要死,就可以安住在安详快乐的境界里。事情不是也不可能那么简单。

 

有些人在经历痛苦之际,会觉得难以忍受;可以想象得到的,听到濒死的故事后,可能会引诱他们自杀以结束一切痛苦。自杀似乎是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法,但它忽略了一个事实:不管我们经历什么,都是生命的一部分。逃避是不可能的。如果你逃避了,往后你将变得更加痛苦。

 

此外,目前汇集到的濒死经验固然大都是好的经验,但仍然有人怀疑负面的、可怕的经验是否真的那么少,或者只是以为难以回忆而已。人们在意识上也许不要或不能记住黑暗或恐怖的经验。同时,濒死经验者自己也强调,他们所学习到的就是在我们还活着时,当下转化生命的重要性,他们说:“因为活着的时候,负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

 

这个生命的转化,是迫切而重要的。生命本质上是神圣的,必须以神圣的内涵和目的来活,这是濒死经验给我们的重要讯息。如果不认识这个重要讯息而迷失在死亡的浪漫幻想里,不是一种悲剧吗?许多人不尊重我们对自己及世界所担负的责任,这种态度正威胁着地球的生存;如果对于死亡存有幼稚的幻想,会更加深这种不尊重,那不是更大的悲剧吗?

 

濒死经验的意义

 

不可避免的,有些人认为濒死经验与精神无关;针对精神的经验,约减主义科学家试着只以生理、神经、化学或心理的影响来解释它。不过,濒死经验的研究者,本身都是医生和科学家,却一再清楚地反驳,坚持它们无法解释濒死经验的全部。诚如墨文·摩斯在他的巨著《接近光:儿童濒死经验的教训》结尾时所写的:

 

濒死经验似乎是各种事件的集合,因此,我们不可能只看它的各种片断就了解它的整体。就如同我们不可能只研究产生声调的音频就了解音乐,也不可能只了解声音物理学就会欣赏莫札特。濒死经验到目前为止,还是个秘密。

 

墨文·摩斯又说:

 

我觉得要愈合自牛顿以降,三百多年来科学和宗教之间的鸿沟,了解濒死经验应该是第一步。教育医生、护士和我们自己去认识人生最后几个小时的经验,将可粉碎我们对于医药和生命的偏见。

 

换句话说,在医学科技进步的同时,也促成本身的革命。墨文·摩斯说:

 

我发现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医学科技造成这种濒死经验的泛滥……在人类历史上一直都有濒死经验,但一直要到最近二十年,才有技术让病人苏醒过来。现在他们把经验告诉我们,就让我们倾听吧!对我来说,这是对社会的一项挑战,……我认为,濒死经验是与死亡相关的自然心理过程。我要大胆地预测,如果我们能够把这种知识在社会中落实推广,不仅对临终病人有所帮助,也有助于社会全体。我看到今日的医学毫无精神可言……为什么科技和精神层面不能相辅相成,这是没有道理的。

 

我撰写本书的理由之一是要表达我赞同墨文·摩斯的看法:如果要发展人类最完整的潜能,则科技和精神是可以也必须相辅相成的。一个完整而有用的人类科学,难道没有勇气去拥抱和探索由濒死经验和本书所透露的许多神秘的死亡和临终的事实吗?

 

执濒死研究牛耳的布鲁斯·格雷逊(Bruce Greyson)说:

 

科学必须尝试说明濒死经验,因为其中藏有科学成长之钥,……历史告诉我们,唯有尝试解释目前超越我们能力的现象,才可以使科学发展出新方法。我相信濒死经验就是促使科学家发展出新科学方法的一个谜,这个谜需要整合所有的知识,不只是理性的逻辑归纳、物理的实验观察,同时也需要神秘界的直接经验。

 

布鲁斯·格雷逊也说他相信濒死经验的发生有一个原因:“基于多年来对濒死经验的观察,我们之所以有这些经验,目的就是为了学习如何去帮助别人。”

 

肯尼斯·瑞林认为濒死经验还有另一个非比寻常的可能性和意义。他问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个时代有这种经验,同时产生精神上的转化。多年来,在这个研究领域里,他一直是最大胆的先驱,他把濒死经验者看成是“希望的信差”,他们诉说一个较高层次而神圣的存在,急切地呼吁我们去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结束所有的战争,结束所有不同宗教和种族之间的分离,而且保护并拯救环境:

 

我相信……人类整体正在共同奋斗,以唤起一个崭新而更崇高的意识模式……濒死经验可以视为一项革命性的设计,多年来,在几百万人身上产生这种转化。

 

他的话能否成真,决定于大家:我们是否真有勇气面对濒死经验和中阴教法的意义,是否愿意以转化自己来转化周遭的世界,并因而逐步转化人类的未来。

  

 

 

在现代世界里,当某人过世时,遗眷最大的痛苦,往往是以为对亲爱的亡者再也不能提供任何帮助。这个信念只会加深他们的痛苦和孤独。其实,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帮助亡者,也帮助我们在他们过世后继续活下去。佛教有一个很殊胜的特色,同时最能展现诸佛的智慧和慈悲,就是它有许多特别的法门可以帮助亡者,因此也就能够安慰遗眷。西藏佛教的生死观涵盖一切,它清楚地告诉我们,在每一个我们想象得出来的情况下,都有许多方法可以帮助人们,因为在我们所谓的“生”和我们所谓的“死”之间,并无任何区隔。慈悲心的力量和温暖,可以伸展到任何中阴和六道,去帮助众生。

 

何时帮助亡者

 

诚如前面所介绍的,受生中阴也许是一段很混乱而恼人的时间,不过,其中却有很大的希望。在受生中阴的阶段里,让意生身变得如此敏感(它的清明、活跃、敏锐和清晰觉察力)的因素,使它特别容易接受生者的帮助。它没有肉身或依靠,使心变得很容易被引导。《中阴闻教得度》把意生身比喻为很容易就可以用缰绳控制的马,或固定在地上不动的大树干,一旦飘浮在水上,就可以轻松地导向你想要它去的地方。

 

为亡者修法最有力的时间是在受生中阴的四十九天内,尤其是前二十一天。在这前三个星期内,亡者和“这”一世的关联比较强,他们比较能够接受我们的帮助。因此,在这段期间,修法最有可能影响他们的未来,让他们有机会获得解脱,或至少往生善道。我们必须运用各种可能的方法来帮助他们,因为在死亡后的第二十一天到四十九天,开始逐渐决定他们下一世的肉身,那时候要有真正的改变,机会就很有限了。

 

不过,对于亡者的帮助,并不限于死后四十九天。帮助过世的人绝对不会嫌晚,不管他们是多久以前去世的。你要帮助的人也许已经过世了一百年,但为他们修法仍然是有益的。敦珠仁波切常常说,即使某个人已经觉悟成佛,他在帮助别人的工作上,仍然需要协助。

 

如何帮助亡者

 

帮助死者最好和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我在第十三章〈对临终者的精神帮助〉所介绍的,一听到某个人已经过世了,就立刻为他们修基本颇瓦法。

 

西藏人说,如同火会燃烧、水能止渴,诸佛就是一有人启请,他们就立刻出现,帮助一切众生的悲愿是如此广大无边。千万不要有片刻的犹豫,与其由你来启请圣者帮助你死去的朋友,不如一位“修道者”为他们祈祷。由于你接近亡者,所以你的爱心强度和你的因缘深度将增强你的启请力量。历代上师向我们保证:向诸佛启请,他们会回答你。

 

蒋扬钦哲仁波切的夫人康卓·慈玲·秋珑常常说,如果你真有善心,发心也纯正,然后为某个人祈祷,那么祈祷的力量将会很大。因此,你要有信心,如果你深爱的人过世了,而你也以真爱和诚意为他们祈祷,你的祈祷将非常有力。

 

修颇瓦法最好和最有效的时间,是在肉体被碰触或移动之前。如果这一点办不到,就在他过世的地方修颇瓦法,或至少在心中很清晰地观想出那个地方。在亡者、过世的地方和过世的时间三者之间,有强力的关联性,尤其是在巨大冲击或不幸状态下过世的人更是如此。

 

诚如我所说过的,在受生中阴中,亡者的心识每个星期都会经历死亡的经验,而且都是在每个星期的同一天。因此,你必须在四十九天期间内的任何一天,而特别是在亡者过世后的每隔七天,为他修颇瓦法或其他法门。

 

每当你想到过世的亲友,每当他的名字被提到时,就把你的爱心送给他,然后专心修颇瓦法,随你的愿,多久和多少次都没关系。

 

每当你想到亡者的时候,另一件你可以做的事就是立刻念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OM MANI PADME HHUNG,西藏语发音为Om Mani Peme Hung),可以净化导致再生的每一个烦恼;或者,你也可以念无量光阿弥陀佛的咒:嗡阿咪得瓦日(OM AMI DEWA HRIH),接着修颇瓦法。

 

但不管你是否对亲爱的亡者修法,永远不要忘记中阴身的心识特别锐利;只要把善念导向他们,就有最大的利益。

 

当你为亲爱的人祈祷时,如果你愿意,可以在祷词中扩张你的慈悲心至其他亡者:死于暴行、监狱、灾难、饥荒的人。你甚至可以为多年前过世的人,如你的祖父母、其他的家人,或在世界大战中过世的人祈祷。观想你的祈祷特别导向在极端痛苦、烦恼或愤怒中丧生的人。

 

那些死于暴力或意外的人特别需要帮助。被谋杀者、自杀者、意外事故死亡者或死于战争者,会很容易被他们的痛苦、怨怼或恐惧所征服,也许会被拘禁在实际的死亡经验中,无法继续再生的过程。因此你应该为他们更强力地修颇瓦法,更强力、更热诚地修法:

 

观想从诸佛或圣者身上发出巨大的光,洒下他们的一切慈悲和加持。观想这道光流到亡者身上,整个净化他们,把他们从死亡的混乱和痛苦中解脱出来,施给他们深度、持久的安详。然后,全心全意观想亡者化成光;同时,他已经被治愈和解脱一切痛苦的心识生起,永远与诸佛的智慧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许多访问过西藏的西方人告诉我下面这个他们亲眼目睹的事件。有一天,有一位走在路旁的西藏人被卡车撞倒而当场死亡。有一位碰巧路过的僧人很快走过去,坐在亡者的旁边。他们看到那位僧人把身体靠近亡者耳边念咒;突然,他们很讶异地发现亡者又苏醒过来。于是,僧人开始修法,他们认得出是意识转换法,引导他平静地死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明显的,僧人已经知道亡者的意外死亡让他受到极度惊吓,因此僧人迅速地修了法:首先是把亡者的心从焦虑中解脱出来,然后利用颇瓦法,把它转到佛土或善道。对旁观西方人而言,这位僧人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但这个不寻常的故事显示,实际上他是功夫上乘的修行人。

 

我们能够对亡者帮助的不只是禅修和祈祷而已。我们可以用他们的名义布施,帮助病人和需要的人。我们可以把他们的财物布施给穷人,布施给医院、救援计划、临终关怀或寺庙等机构。

 

我们也可以赞助同参道友的修行活动,或护持大师在菩提迦耶等圣地所举行的法会。我们可以替亡者点灯,或支持与修行有关的艺术作品。在西藏和喜马拉雅山还盛行放生活动。

 

记住要把这些慈善布施的功德回向给亡者,甚至给一切的亡者,让他们转生善道,并在下一世有好的环境。

 

亡者的觉察力

 

记住,受生中阴意识的觉察力是生前的七倍。这可以带给他们极大的痛苦或利益。

 

因此,在你所喜爱的人过世后,你应该尽量注意你所有的行为,不要去干扰或伤害他们。因为当亡者回到遗眷或受请来为他们修法的人身旁时,他们不仅可以看到一切发生的事,还可以直接阅读别人的心。如果亲友只是在设计争夺瓜分他们的财物,或只是在谈论和思索对他们的贪恋或厌恶,而对亡者没有真正的爱,就会让他们产生盛怒、伤害或惊醒,然后被这些激荡的情绪趋向恶道。

 

譬如,如果亡者看到请来为他做法事的修行人,心中并没有真诚的心念为他好,反而胡思乱想,死者就可能会失去曾经有过的信心。再设想,如果亡者看到自己所亲爱的人悲伤无助、痛苦万分,也可能会让他掉入哀痛的深渊。又譬如,如果亡者发现亲友从前对他表示的爱意,只是为了他的钱,他就可能会痛苦地惊醒,变成鬼来找继承财产的人。现在你可以发现,在人们过世之后,你的所做所思和所行都非常重要,对于亡者影响重大,远超过你的想象。

 

现在你知道,为了亡者心灵的平静,遗眷必须保持和谐,这是绝对重要的事。所以在西藏,当亡者的亲友聚集,都会一起共修,尽可能持念嗡嘛呢叭咪吽或其他的咒语。这件事每个西藏人都会,也都知道对亡者一定有所帮助,因而启发他们热心地来共修。

 

亡者在受生中阴阶段的觉察力,也使得上师或有经验的修行人的修法对他特别有帮助。

 

上师所做的是,安住于本觉的原初状态(心性)中,引发亡者在受生中阴漫游的意生身。当意生身现前时,上师可以透过禅定力,指示本觉的基本性质。中阴身透过它的觉察力,可以直接看到上师的智慧心,因而当下获得心性的介绍,证得解脱。

 

一样的道理,普通的修行人,为他死去的亲挚友人修行,同样会有很大的帮助。任何修行都可以。譬如,你可以依据《中阴闻教得度》修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法,或只是安住在慈悲的状态中;尤其是如果这时你引请亡者进入修行的核心,更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利益。

 

每当佛教修行人过世时,我们就会通知他们的上师、导师和道友,让他们立刻为亡者修法。通常我会将亡者的姓名,寄给在印度和喜马拉雅山我所认识的大师。每隔几个星期,他们就会把亡者包含在“净化心识”的修法中,以及一年一度于寺院举行的十日精进共修中。

 

西藏佛教的亡者超荐法

 

  • 读诵《中阴闻教得度》

 

在西藏,一旦为临终者修完颇瓦法之后,就要反覆读诵《中阴闻教得度》一书,并修持相关的法门。在西藏东部的传统,是在人死后读诵《中阴闻教得度》四十九天。透过读诵,让亡者知道他们正处于死亡过程中的哪一个阶段,并给予他们所需要的启发和引导。

 

西方人经常问我:过世的人怎么可能听到《中阴闻教得度》呢?

 

简单的回答是,亡者的心识,在受到祈祷的力量引发之后,能够阅读我们的心,能够清楚地感觉我们的一切思想或念头。因此,亡者可以毫无障碍地了解为他们而读诵的《中阴闻教得度》,或为他们而修的任何法门,即使是以西藏语读诵。对亡者而言,语言不构成隔阂,因此他可以充分而直接地了解书中的要义。

 

因此,修行人在修法时,应专心一意,而不只是照本宣科,这一点非常重要。同时,亡者是活在实际的经验里,比起我们,他也许更有能力了解《中阴闻教得度》的真理。

 

又有人问我:“如果亡者的意识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那怎么办呢?”因为我们不知道亡者停留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会有多久,会在什么时候进入受生中阴,所以我们要反覆读诵《中阴闻教得度》和修法,以涵盖任何可能。

 

但对于那些不熟悉佛法或《中阴闻教得度》的亡者,我们应该读诵这本书吗?Guru喇嘛曾经做过清晰的开示:

 

不管你是否信仰宗教,临终之际保持安详的心态是很重要的。……从佛教的观点来看,不管亡者是否相信再生,再生还是存在,因此,安详的心(甚至只要是中性的心),在临终之际是很重要的。如果亡者不相信,则读诵《中阴闻教得度》就会激恼他的心……这就会产生嗔恨心,因此不但不会帮助他,反而会伤害到他。不过,如果亡者能够接受,则咒语或诸佛名号可能会帮助他产生某种关联,这就有所益处。因此,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考虑亡者的态度。

 

2.超荐法和忏摩法

 

配合着读诵《中阴闻教得度》,上师还可以修超荐法(Ne Dren)和忏摩法(Chang Chok),来引导亡者的神识转生善道。

 

理想上,超荐法或忏摩法必须在一个人过世后立刻修,或至少要在四十九天之内修。如果遗体不在场,就要把亡者的神识迎请到刍像、牌位或甚至照片上。超荐法或忏摩法之所以有力量,是因为亡者在过世后不久,会有强烈的感觉去拥有前世的肉体。

 

透过上师的禅定力,亡者在中阴境界漫游的神识就可以被召入代表亡者的牌位。然后,上师将他的神识净化,清净轮回六道的业力种子,一如在世般授予亡者教法,并且介绍心性给亡者。最后,修颇瓦法,把亡者的神识导入某一个佛土。然后,焚烧代表亡者遗体的牌位,而其业力终于净化。

 

3.六道净化法

 

我的上师顶果仁波切常常说,“六道净化法”是最能让死去的修行者净化的法门。

 

六道净化法是在一个人活着时,运用观想净化六种主要的烦恼,因而净化了它们所创造的六道。对于亡者这个法门也很有效,它净化了业力的根,以及与轮回的关联,所以特别强而有力。这是很重要的,如果烦恼未净化,就会把亡者带入六道轮回。

 

依据大圆满密续,烦恼会在脉、气、神的身心系统中累积,并在肉体的某些气轮储存。因此,地狱道的种子及其原因(嗔)集中在脚板;饿鬼道的种子及其原因(贪)集中在躯干的基部;畜生道的种子及其原因(痴)集中在脐轮,人道的种子及其原因(疑)集中在喉轮,天道的种子及其原因(慢)集中在顶轮。

 

在这种六道净化法中,当每一道及其烦恼被净化之后,行者就要观想由某种烦恼所产生的一切业力全都消解,相关的身体各部位也都化成光。因此,当你在为亡者修这种法时,在结束前,全心全意地观想亡者的一切业力全都净化了,而他们的身体和整个存在全都化解成光。

 

4.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法

 

另一个帮助亡者的方法是“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法”(在第十七章〈内在光明〉说明过这些圣尊。)行者把他的全身观想为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的曼达拉;喜乐部圣尊住于心轮,忿怒部圣尊住于脑部。然后,行者观想诸圣尊放出千道光芒,照向亡者,净化他们的一切恶业。

 

行者所念诵的净化咒是金刚萨埵咒;金刚萨埵是一切密续曼达拉的圣尊之主,也是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曼达拉的中心圣尊,启请他,特别可以产生净化和治疗的力量。这就是“百字明咒”,它包括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的个别“种子字”。

 

你可以念诵较短的金刚萨埵六字明咒:嗡班杂萨埵吽(OM VAJRA SATTVA HUM,西藏语发音为Om Benza Satto Hung)。这个咒的要义是“哦!金刚萨埵,透过你的力量,愿你带来净化、治疗和转化。”我极力推荐这个咒,用来治疗和净化。

 

另一个出现于大圆满法和《中阴闻教得度》修法的咒是“阿阿哈萨莎玛”( A A HA SHA SA MA)。这个六字大明咒具有关闭六道轮回之门的力量。

 

5.火化

 

一般来讲,在许多东方传统里,火化是处理尸体的方式。在西藏佛教中,也有特殊的火化修法。火葬场或火化柴堆被观想成金刚萨埵或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的曼达拉,行者要仔细观想诸圣尊,并启请他们现前。亡者的尸体被看成是他的一切恶业和罪障。当尸体焚烧时,这些恶业和罪障被诸圣尊当作飨宴般消化掉,并转化成他们的智慧性。观想光芒从诸圣尊流出;观想尸体完全化解成光,亡者的一切污染就在智慧的熊熊烈火中被净化。当你在如此观想时,你可以念诵百字明咒或金刚萨埵的六字大明咒。这个简单的火化修法,是由敦珠仁波切和顶果钦哲仁波切所传承和启发的。

 

尸体和牌位火化后的灰,可以跟泥土混合起来,制成小偶像,称为喳喳(tsatsa)。用亡者的名义将这些喳喳予以加持和献供,以创造转生善道的良好因缘。

 

6.做七

 

在西藏,死后每隔七天都要为亡者定期修法,如果遗眷负担得起的话,在四十九天内的每一天都要修法。僧侣,尤其是与遗眷接近,并与亡者有关系的喇嘛,都会应邀来修法。灯要持续点着,启请文要持续念诵,尤其是在尸体被搬出房间的时刻。然后,以亡者的名义供养僧众和道场,并济助穷人。

 

做七法会被认为是很重要的,因为受生中阴的意生身每隔七天就会重复死亡的经验。如果亡者在世时有足够的善业功德,那么这些修法的利益就可以帮助他们往生净土。严格说来,如果亡者是在星期三的中午前过去,头七就要在下星期二做;如果死于午后,就要在下星期三做。

 

西藏人认为死后第四周特别重要,因为有些人说,大部分普通人的中阴身阶段并不超过四个星期。第七周也被认为是另一个关键时刻,因为四十九天被认为是中阴身能够维持得最久的时间。因此,在这些场合里,就要邀请上师和同修道友来家中,以较盛大的规模来修法、献供和济贫。

 

另一个供养法会在周年祭举行,以纪念亡者的再生。大部分西藏人家庭都会在他们的上师、父母亲、夫妻、兄弟、姊妹的周年祭举行法会,并且在这些日子济助穷人。

 

帮助遗族

 

在西藏人中,每当有人过世时,他们的亲友就会自然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会以某种方式伸出援手。整个社区提供强大的精神、情绪和实际的支持,亡者的遗眷绝不会感到孤独无助,或不知如何做才好。西藏社会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要尽可能替亡者做功德,遗眷也都了解如何接受和度过亲人的死亡。

 

在现代社会里,几乎完全没有这种社区的支持,这是多么不同啊!我常常想,丧亲之痛往往持续很久,也带来不必要的困境,而这种支持多么能够帮助人们改善啊!我有些学生在临终关怀医院里担任咨商工作,他们告诉我,遗眷最严重的痛苦来源是认为他们自己或别人都无法为亲爱的亡者提供任何帮助。但诚如我一直说明的,其实每一个人都可以对亡者提供很多的帮助。

 

有一个安慰遗眷的方法,是鼓励他们为亲爱的亡者做些事:在亲人死后为他们更充实地生活,为他们修法,赋予他们的死亡更深的意义。在西藏,亲戚甚至还为亡者朝圣,在特殊的时刻和圣地,回忆亲爱的亡者,为他们而修法。西藏人绝不会忘记亡者:他们会以亡者的名义供养道场;他们会以亡者的名义赞助大法会;他们会以亡者的名义捐款支持修行计划;每当他们遇到上师时,就会请求上师为亡者特别修法。西藏人最大的慰藉就是知道上师在为他们过世的亲人修法。

 

因此,不要让我们随着亲爱的人的过世而痛不欲生;让我们在他们过世后,试着以更大的热诚活下去,至少,让我们以某种方式完成亡者的希望或愿望,譬如把他的部分财物布施给慈善机构,或以他的名义赞助他特别喜爱的计划。

 

西藏人常常写安慰信给亡者的遗眷,内容大约如下:

 

一切都是无常的,都是会死的,你是知道的。令堂过世,这是很自然的事;老一代总是要先死的。她年老力衰,不会憎恨必须离开她的肉身。现在,因为你能够以她的名义赞助修行活动和做善事,她就会感到高兴和自在。所以,请不要感到悲伤。

 

如果朋友的小孩过世,或其亲人死得太早,我们就告诉他们:

 

现在,你的小孩已经过世了,而你的整个世界似乎被粉碎了。我知道这是如此地残酷和无法理解的。我不能解释令郎的死,但我知道这是他的业报的自然结果,我相信,也知道他的死已经净化你我无法了解的业债。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但请记住,现在你我可以透过我们的修行、善行和爱心来帮助他;即使是现在,即使是他已经过世了,我们还是可以牵他的手,与他同行,帮助他找一个新的转生和比较长寿的来世。

 

在其他的场合,我们也许可以这么写: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当你倾向于要感到绝望时,只要想想你的朋友有上师为他修法,福报是多么大啊!也想想,在其他的时间和其他的地方,对亡者都不可能有这种精神上的帮助。想想,当你记住你亲爱的人弥留时,世界上也有许多人正在面临死亡,孤独,被遗忘,被遗弃,得不到任何精神的支持。

 

也请记住,当失望困扰你时,如果你屈服于它,就只会打扰亡者。你的忧愁甚至会把他从往生善道的途中拉回。如果你被痛苦所侵蚀,你会戕害你自己,使你没有能力帮助他。你越坚定,心境越积极,能够给他的安慰就越多,你也越能够让他获得解脱。

 

当你伤心时,要有勇气对自己说:“不管我正在经历什么感觉,它们都会过去的:即使它们回来,也不能持久。”只要你不试着延长它们,一切的失落和悲伤都会自然消退。

 

不过,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甚至不知道还可以帮助亡者,也没有认真地面对过死亡的事实,这种庄严明智的反省并不容易。首次遇到家人过世的人,也许会突然发现激荡、悲伤、嗔恨、拒绝、退缩和罪恶感正在侵蚀着内心,因而痛苦不堪。帮助那些遭遇亲人过世的人,需要你全部的耐心和敏感。你需要花时间陪他们,让他们讲话,静静地倾听他们最私人的回忆,以及反覆述说死亡的细节。最重要的,当他们正在经历一生中可能最悲痛的时刻,你要与他们在一起。请注意,让你自己随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即使他们似乎没有这个需要。一位名叫卡罗的寡妇,在丈夫过世后一年,接受录影访问谈有关死亡的事,主持人问她:“当你回顾过去的一年,你认为谁帮助你最多?”她说:“即使在我说‘不’的时候,还一直打电话给我和过来看我的人。”

 

受苦的人也是在经历一种死亡。就好象临终的人,也需要知道,他们所感受到的激动情绪,其实是很自然的事。他们也需要知道,丧亲之痛是漫长而折磨的过程,忧伤会一再地回来。他们震惊、麻痹和不相信亲人过世的想法将逐渐褪去,代之以对自己重大失落的一种深刻而往往是绝望的感受,然后再渐渐地达到痊愈和平衡。告诉他们:这种情形会历经数月,一再重复,一切无法忍受的感觉和恐惧、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运作的无助感,其实是正常的现象。告诉他们:虽然也许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治疗创伤,但痛苦必将结束,也必然会被接受。

 

诚如茱迪·泰德邦(Judy Tatelbaum)所说的:

 

悲伤是需要关注才能治愈的伤口。要想对治和超越悲伤,就须公开而诚实地面对我们的感觉,把我们的感觉充分表达和释放出来。容忍和接受我们的感觉,不管多久,一直到伤口痊愈为止。我们恐惧一旦承认事实,悲伤就会击倒我们。事实上,悲伤的经验会化解。没有表达出来的悲伤,才会是永远持续的悲伤。

 

但可悲的是,遗眷的亲友往往希望他们在几个月内就“恢复正常”。这只会加强他们的迷惑和孤独,使他们的悲伤持续下去,甚或加深。

 

诚如我前面所说的,在西藏,整个社区的亲友,都会在亡者过世后的四十九天内,全心投入,提供亡者许多精神上的帮助。遗眷必然会哀伤,他们多少也会哭泣,这是很自然的事,然后当每一个人都离开了,房子就会变得空荡荡的。在这么的微细、温馨的方式下,四十九天的忙碌和支持已经帮助他们度过大部分的哀伤。

 

在现代社会里,情况大不相同;因为我们都是单独面对丧亲之痛。尤其是在意外死亡或自杀的情况下,痛苦更大。往往使遗眷认为自己无力帮助过世的亲友。意外死亡者的亲友应该去看尸体,这是很重要的,否则他们不易体悟死亡确实发生了。可能的话,应该静静地坐在遗体旁边,说他们需要说的话,表达他们的爱,并开始说再见。

 

如果做不到,就用亡者的照片,开始跟他说再见,细数往事,交待清楚,然后放下。鼓励那些有亲爱的人突遭事故死亡者这么做,将可帮助他们接受新的、残酷的死亡事实。

 

同时,也把我前面说过帮助亡者的方法告诉他们,用一些他们能用的简单方法,而不只是无助地坐着,在寂静的挫折和自责中,反覆经历死亡的时刻。

 

遇到亲人突然死亡,遗眷往往会对死因产生强烈而陌生的愤怒。这时候,要帮助他们表达那种愤怒,因为如果积压在心中,迟早会陷入长期的沮丧之中。帮助他们放下嗔恨,将嗔恨背后的深度痛苦显现出来。然后,他们可以开始放下,虽然痛苦,但终究是具有疗效的。

 

在很多情况下,当亲爱的人过世之后,有些人会有强烈的罪恶感,心神不宁地回顾过去所犯的错误,或痛责自己应该可以做些什么事来避免死亡的发生。这时候,要帮助他们谈谈他们的罪恶感,不管听起来多么非理性和疯狂。慢慢的,这些感觉会减少,最后他们就能宽恕自己,继续活下去。

 

中心的修行

 

现在我想介绍给你一个法门,让你在极度忧伤时可以真正帮助自己。

我的上师蒋扬钦哲仁波切,经常把这个法门教给那些遭遇情绪折磨或心理痛苦和崩溃的人,而我从自己的经验中得知,它能够带来很大的纾解和慰藉。在今日的世界里传授教法,生活可不容易。当我年轻时,曾经有过许多危机和困难,我总是启请莲花生大士,观想他等同我的所有上师,至今我依然如此。因此,我亲自体会这个法门转化的能力有多大,这就是为什么我的所有上师都说,当你在经历困难的时候,莲花生大士法是最有用的,因为它最有力量来让你面对并超越这个时代的混乱。

 

因此,每当你失望、痛苦和沮丧,每当你觉得无法再支持下去,或是当你感觉心碎,我劝你修这个法。修这个法门要有效,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必须全力去修,你必须祈求,诚心地祈求帮助。

 

即使你修习禅定,也会有情绪上的痛苦,许多从前世或今生所造成的事情也许会出现,让你难以面对。你也许会发现在你禅坐时,没有那种智慧或定力来处理,而你光靠禅定功夫并不够。这时候你所需要的,就是我所谓的“中心的修行”。我总是感到很遗憾,人们没有这类的法门可以在绝望时帮助自己,因为如果你有的话,就会发现你拥有无限珍贵的东西,它会变成转化和持续力量的来源。

 

1.启请

 

在你面前的天空,启请最能启发你的觉者出现,并把他观想成一切诸佛、菩萨和上师的化身。诚如我说过的,对我来说,这位化身就是莲花生大士。即使你无法在心眼中观想出如何觉者,只需要强烈感觉他的出现,并启请他无限的力量、慈悲和加持。

 

2.呼喊求助

 

打开你的心,以你所感受的一切痛苦来启请他。如果你想哭,就不要抑制:让你的眼泪流出来,并真诚请求帮助。知道有人一定会在那儿帮助你,有人会倾听你,有人会以爱心和慈悲来了解你,从来不曾批评你:他是终极的朋友。从你痛苦的深处,请求他,呼唤他,并念诵莲花生大士的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OM AH HUM VAJRA GURU PADMA SIDDHI HUM)。多少个世纪以来,无数的众生都以这个咒做为净化和保护的治疗泉源。

 

3.让喜悦充满心

 

现在想象,并确实了解你所呼喊求助的佛,以他的爱心、慈悲、智慧和力量回应了。强烈的光芒从他身上流向你。观想光就是甘露,完全充满你的心,并转化一切的痛苦为喜悦。

 

莲花生大士显现的一种方式是采取禅定坐姿,披着袈裟和法衣,流露出迷人的温馨和安详的感觉,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在这种化身中,他被称为“大乐”。他的手放松地摆在腿上,捧着一个由头盖骨所做成的杯子。杯中盛满大乐的甘露,旋转发光,是一切治疗作用的根源。他安详地坐在莲花上,四周环绕着闪烁的光球。

 

想象他是无限的温暖和慈爱,是喜乐、安适、安详和治疗的太阳。打开你的心,让你的一切痛苦流出:呼喊出来求助。念诵他的咒: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悉地吽。

 

现在观想有几千道光芒从他身体或他的心流出:观想杯中大乐的甘露喜悦地溢出来,抚慰的2金色液体光不停地流遍你全身。它流入你的心,注满你的心,把你的痛苦转化成快乐。

 

这个从大乐莲花生流出甘露的法门,是我的上师经常传授的妙法:在真正需要的时刻,它永远都能够给予我极大的启示和帮助。

 

4.帮助亡者

 

当你反覆修习这个法门时,念诵着咒语,并以喜乐注满你的心,慢慢的,你的痛苦将在你心性的信心和安详中化解。你将喜悦地发现,诸佛并不在你的身外,而是随时跟你在一起,在你的心性之中。诸佛透过他们的加持,以你自己内在佛陀的信心,来为你灌顶滋养你。

 

现在,以这个法门所给予你的一切力量和信心,观想你正在把这种加持——开悟者的治疗性慈悲光——送给你亲爱的亡者。在极大痛苦的死亡情况下,这个法门特别重要,因为它可以转化他们的痛苦,为他们带来安详和喜乐。在过去,你也许会觉得痛苦无助,也无法帮助你的亲友,但现在透过这个法门,你会觉得受到安慰、鼓励和灌顶,足以帮助亡者。

 

保持心的开放

 

不要期待立即的效果或奇迹。也许要过一段时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你的痛苦才能转移。不要有任何它会马上“有效”的期待,一劳永逸地结束你的痛苦。对你的痛苦开放,就像你在修行中对开悟者和诸佛开放一般。

 

奇妙地,你甚至会对痛苦感恩,因为它给予你这个克服和转化的机会。没有它,你永远无法发现隐藏在痛苦的根源深处,就是喜乐的宝藏。你最受苦的时刻,可能变成你最开放的时刻,而你最脆弱的地方,可能蕴藏着你最大的力量。

 

因此,对你自己说:“我将不会逃避这个痛苦。我要尽我所能好好利用它,以便能够更慈悲,更有利于别人。”毕竟,痛苦能够教导我们慈悲。如果你受苦,你就可以知道别人受苦时的情形。而如果你是在帮助别人,受苦可以让你能够体谅并产生慈悲心来帮助别人。

 

因此,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逃避你的痛苦;接受痛苦,保持脆弱。不管多么绝望,都要接受你的痛苦,因为事实上它是无价的礼物:让你有机会透过修行,发现悲伤背后的真相。路米(Rumi)写道:“忧伤,可以是慈悲的花园。”如果你能够保持心的开放,面对一切事,在你一生追求爱和智慧的过程中,痛苦可以变成你最大的盟友。

 

企求免于痛苦是办不到的,想要保护自己而避免痛苦,只会更加痛苦,而且无法从经验中去学习。这个事实我们不是早就知道得很清楚了吗?我们不是也从经验中学到很多吗?诚如里尔克所写的,被保护的心,“未曾失落,天真而安全,无法了解何谓温柔;只有失而复得的心才能永远满足:透过它所放弃的一切,自由地为它的自主而欣喜。”

 

结束悲伤并从中学习

 

当你被痛苦征服时,试着用我在第五章〈把心带回家〉中所介绍的各种禅修方法来启发自己。我发现纾解痛苦最有力的方法,就是走到大自然中,尤其上站在瀑布边冥想,让你的眼泪和忧伤从心中倾泄而出,就像水从上流下,把你净化。或者你也可以读一段有关无常或悲伤的动人文章,让它的智慧带给你安慰。

 

接受并且结束忧伤,这是办得到的事。许多人用过一个很有用的方法,跟我前面所提的“结束未完成的事”类似。不管你亲爱的人死了多久,你将发现这个方法最有效。

 

观想一切诸佛和觉者在你头上和四周的天空出现,洒下他们的慈悲光芒,并给你支持和加持。在他们的面前,把你心中的一切全部掏出,尽情地发泄你的悲伤,并且对你亲爱的亡者说出你想说的话。

 

观想亡者注视着你,带着比生前更多的爱和了解。知道亡者要你了解他是爱你的,能够宽恕你所做的一切,并且他也要请求和得到你的宽恕。

 

让你的心开放,并把你心中所郁积的任何愤怒、受伤的感觉说出来,然后把它们整个放下。以你全部的心,让你的宽恕投向亡者。告诉他,你已经宽恕了;告诉他,你为你所引起的一切痛苦感到遗憾。

 

现在以你整个人去感觉他的宽恕和爱正流向你。在你自己的内心深处知道,你是可爱的,值得宽恕的,并感觉你的悲伤已经消散了。

 

在修行的最后,问你自己是否真的能对亡者说再见,真的能放下他。观想他转过身离去,然后修颇瓦法或其他帮助亡者的法门。

 

这个法门将让你有机会再度对亡者表达你的爱,对他做些帮助,并且完成和治疗你心中和亡者的关系。

 

如果你放开自己的话,可以从丧亲之痛中学到很多。亲人的死亡会强迫你直接正视你的生命,强迫你去发现尚未发现的人生目的。在你亲爱的人过世后,你会突然发现你很孤单,你可能会感觉获得一个新的生命,好象有人在问你:“你要怎么过这一个新生命?为什么你希望继续活下去?”

 

丧亲之痛也会尖锐地提醒你,在日常生活中,不愿表达你的爱和感激,或请求宽恕的后果;如此可以让你更关心那些目前还活着的亲人。库布勒罗斯说:“我试着教人们,当别人还听得见的时候,要把这些话说出来。”雷蒙·穆帝在毕生从事濒死经验的研究之后,写道:“我开始了解,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是多么接近死亡啊!现在我会比从前更小心地让每一个我所爱的人知道我的感觉。”

 

因此,对于那些因为亲爱的人过世而深陷于悲伤和绝望的人,我衷心的忠告是祈求帮助、力量和恩典。祈祷你要活下去,并从你现在所处的新生命中发掘最丰富的意义。不要佯装坚强,要能接受忧伤,要有勇气,要有耐心。总之,透视你的生命,去发现你能够把你的爱更深刻地与别人分享的方法。

  

 

 

 

对大多数人而言,死亡的经验是指在死亡过程的尽头,进入一个湮没消失的状态。据说,内分解的三个阶段,可以快到三弹指顷。父亲的白菩提和母亲的红菩提在心轮会合,称为“完全证得”的黑暗经验生起。地光明显现,但我们却没有认证它,因而进入昏迷的无意识状态。

 

诚如我前面说过的,这是第一次没有认证出来,又称为第一阶段的无明,藏文叫Ma Rigpa,是本觉的相反状态。轮回在死亡的瞬间稍为中断,而这个时候我们又开始了另一轮回。法性中阴随即生起,一闪即逝,没有被认证出来。这是第二次认证的失败,也是第二阶段的无明。

 

这时候我们所觉察到的第一件事是“如同天和地又分开了”,我们突然进入死和另一期新生命之间的中阴身。这称为受生中阴,藏文是sipa bardo,是死亡的第三期中阴。

 

由于没有认证出地光明和法性中阴,我们一切习气的种子受到刺激而重新苏醒过来。受生中阴介于这些种子的重新苏醒和进入下一世胚胎之间。

 

藏文sipa bardo中的sipa,翻译成中文是“受生”或“有”,也有“可能性”和“存在”的意思。在受生中阴的阶段,因为心已经不再受到这一世肉身的限制或障碍,所以“受生”到不同境界的“机会”是无限的。这种中阴有外“存在”的意生身( mental body )和内“存在”的心。

 

受生中阴最显著的特色是“心”扮演着最主要的角色,而法性中阴则是在本觉之内显现,因此,在法性中阴之中,我们有光身;在受生中阴之中,我们有意生身。

 

在受生中阴的阶段,心非常清明,也具有无限的活动力,但它所移动的方向,完全取决于过去业力的习气。它称为“业”的受生中阴,诚如卡卢仁波切所说的:“这完全是我们过去业力的自动或盲目的结果,此处所发生的一切全非意识的决定;我们被业力冲击得东倒西歪。”

 

这时候,心在它逐渐展现的过程中,已经到达下一个阶段:从最纯净的状态(地光明),经过它的光和能量(法性中阴的显现),进入受生中阴阶段,心展现出更具体的形式。在这个阶段所发生的事,正好是分解过程的相反:风大再度出现,同时,与贪、嗔、痴有关的思想状态伴随着风大而来。然后,因为过去业报身的记忆在我们的心中仍然历历如新,就会形成“意生身”。

 

意生身

 

受生中阴的意生身有许多特色。它具有一切知觉作用,它是相当轻灵、透明和活动的。它的知觉力,据说是我们活着时的七倍。它也具有最基本的清晰觉察力,那不是在意识控制下的觉察力,但意生身能阅读别人的心识。 

 

首先,这种意生身的形状类似生前的肉身,但没有任何缺点,而且是青壮期的俊美肉身。即使你在这一世残废或生病,在受生中阴阶段仍然会有完美的意生身。

 

古代的一个大圆满法门告诉我们,意生身大约像八到十岁孩童的大小。

 

由于概念性思考的力量(又称“业气”),意生身无法保持静止不动,即使一刹那也办不到。它不停地移动,只要一起念头,就可以毫无障碍地随意到任何地方。因为意生身没有肉体,所以能够通过墙壁或高山之类的固体障碍物。

 

意生身能够看穿三度空间的物体。但由于缺少肉身的父亲白菩提和母亲红菩提,所以不再具有日月的光芒,只有一道微弱的光照亮跟前。意生身可以看见其他的中阴身生命,却无法被活的生命看见,除非是那些由于精深禅定功夫而有天眼通的人,所以,我们可以和中阴世界里的许多旅人、那些比我们早逝的人有短暂的会面和谈话。

 

意生身因为有五大构成因素,所以我们会认为它似乎是固体的,而且还会感觉到饥饿的煎熬。中阴教法说,意生身以气味为食,并从燃烧的供品摄取养分,但它只能享用特别以它的名字祭祀的供品。

 

意生身的心活动速度极快:念头连续以高速度来到,我们同时可以做很多事。心不断形成固定的模式和习惯,尤其是对于经验的执著,以及认为经验终究真实不虚的信念。

 

中阴身的经验

 

在中阴身的头几个星期,还有自己是男人或女人的印象,一如我们的前世。我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们回家去会见家人和亲爱的人。我们试着对他们讲话,摸他们的肩膀,但他们并不回答,也完全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尽管我们想尽办法,还是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当他们为了我们的死亡而哭泣,或伤心地呆坐时,我们只能无力地看着。我们试着使用自己的物品,却一点用都没有。饭桌上已经没有我们的位子,而亲友正在处理我们的物品。我们觉得愤怒、受伤和挫败,《中阴闻教得度》说:“就像鱼在热砂中受苦。” 

 

如果我们非常执著自己的肉体,甚至会尝试重新进入肉体或在它的四周留连不去,结果却徒然无功。在极端的例子里,意生身会在它的物品或肉体旁边徘徊好几个星期或甚至好几年,竟然还未察觉自己已经死了。唯有在知道自己没有身影,在镜子里面没有反射,在地上不留下足迹时,才终于了解自己已经过世。承认已经去世所带来的惊吓,足以令我们昏厥过去。

 

在受生中阴里,我们会重演过去世的一切经验,重新经历各种很久以前的生活细节,再度造访所有的地方,甚至如同上师们所说“只不过吐过一口痰”的地方。每七天我们都会被迫再次经过死亡的痛苦经验。如果是安详去世的,就会重现安详的心境;如果是痛苦去世的,也会重现痛苦的心境。请记住,这时候的意识是活着时的七倍强度,在受生中阴的快速阶段中,前世的恶业全都以非常集中而混乱的方式回来了。

 

我们不安而孤独地漂泊在中阴世界里,就好象梦一般地狂烈,而且如同在梦中一般,相信自己有肉身,相信自己确实存在。但受生中阴的一切经验都只是从我们的心中生起,由重现的业和习气所创造的。

 

四大中的风大,再度吹起,诚如土库乌金仁波切所说的:“我们听到由地、水、火、风四大所造成的巨大声响。有雪崩不断掉下来的声音、大河奔腾的声音、熊熊烈火如火山爆发的声音、暴风雨的声音。”据说,当我们试着在恐怖的黑暗中逃避这些声音的时候,三个不同的深渊(白色、红色、黑色),又深又可怕,在我们的面前裂开。《中阴闻教得度》告诉我们,这些深渊就是我们自己的贪、嗔、痴。我们被冰冷的大雨、脓和血的降雹所袭击;听到声嘶力竭、吓人的哭声;被吃肉的魔鬼和猛兽所追赶。

 

我们被业风无情地吹得东倒西歪,无法固定在地面上。《中阴闻教得度》说:“这时候,可怕的、无法忍受的、强烈漩涡的、巨大的业的龙卷风,从背后驱动着你。”我们完全被恐惧所征服,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被吹来吹去,我们无助地在中阴的幽暗世界中游荡。我们又饥又渴,苦不堪言,到处寻找庇护所。我们心中的念头分分秒秒都在改变,《中阴闻教得度》说:这些念头把我们投射出去,“就像从弹弓射出一般”,进入集的境界。心中生起想要拥有肉身的渴望,却找不到,使得我们更加痛苦。

 

这整个景象和环境都是由我们的业塑造而成,就好象中阴世界中,可以由我们的无明所产生的梦影像所居住。如果我们生前的习惯性行为是正面的,我们在中阴身的念头和经验就可以掺杂喜悦和快乐;反之,如果我们生前曾伤害到别人,我们在中阴身的经验必然是痛苦、忧愁和恐惧。因此,西藏人说,渔夫、屠夫和猎人在中阴身时,会受到前世所杀害者的恐怖形象攻击。

 

研究濒死经验细节,尤其是研究濒死经验中常见的“生命回顾”现象的人,曾经自问:“我怎能想象毒枭、独裁者或纳粹暴徒在中阴身阶段的恐怖经验呢?”“生命回顾”似乎显示,我们在死后会经验到与我们直接或间接有关的“一切”痛苦。

 

受生中阴的长短

 

整个受生中阴期间,平均长达四十九天,最短是一个星期。情况各有不同,就好象现在有些人可以活一百岁,有些人年轻时就去世。有些人甚至会陷在其中,成为精灵或鬼魂。敦珠仁波切常常说,在中阴身的前二十一天,亡者会有强烈的前世印象,所以这是生者能够帮助亡者的最重要时段。过了这个阶段,下一世就慢慢成形,变成主宰的影响力。 

 

我们必须在中阴身等待,一直到与未来的父母亲产生业缘。我有时候把中阴身想成过境室,在转到下一世之前,你必须在过境室等待,有时会等上四十九天之久。但有两种人不必在中阴身等待,因为他们的业力强度可以把他们立刻吹到下一世。第一种人生前过着大善和精进的生活,他们的心识在修行中已有良好的训练,因此他们的证悟力可以把他们直接带到善道转生。第二种人生前过着大恶和堕落的生活,他们会迅速下堕到三恶道转生。

 

审判

 

有关中阴身的某些记载,提到审判的场面,这是一种“生命回顾”的景象,类似世界上许多文化中的死后审判。你的善心,化成白色的守护天神,充当你的辩护顾问,重述着你生前的善行;你的坏心,则化成黑色的魔鬼,提出控诉的案子。善行和恶行分别用白色和黑色的石子来代表。主持审判的“死亡之神”就向业的镜子咨询,并做审判。 

 

我觉得这种审判的场景,和濒死经验的“生命回顾”有着有趣的雷同。终极而言,一切审判都是发生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既是主持审判的人,也是接受审判的人。雷蒙·穆帝说:“有趣的是在我所研究的个案中,审判并非来自全然接受并且爱这些人的‘光之生命’,而是来自被审判的个人内心。”

 

有过濒死经验的一位妇人,告诉肯尼斯·瑞林说:“你的一生在你面前重现,你自己在做审判……你是在审判你自己。你的一切罪恶都被宽恕了,但你能够宽恕自己生前该做而未做,或某些小的欺骗行为吗?你能够宽恕自己吗?这就是审判。”

 

审判的场景也显示,分析到最后,真正重要的是每一个行动背后的动机,我们逃避不了过去的行为、言语和思想所造成的影响,以及它们烙在我们心中的痕迹和习惯。这表示我们不仅在这一世,还要在来世为自己的一切身口意业负全责。

 

心的力量

 

因为我们的心在中阴身阶段非常轻灵、自由流动和易受伤害,所以任何生起的念头,不管好坏,都有巨大的力量和影响。由于没有肉身可以固著,念头就变得很实在。想象如果看到为我们举办的丧礼是那么漫不经心、敷衍了事,或看到贪婪的亲人争夺我们的财物,或看到我们所深爱,也认为深爱我们的朋友,竟然以嘲谑、伤人或不屑的口吻谈论我们,该会多么伤心和愤怒啊!这种情境可能会很危险,因为暴力反应会把我们直接驱向恶道转生。 

 

因此,念头的巨大力量,是受生中阴的主要议题。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会完全暴露在种种主宰我们生命的习气之下。如果你不在活着的此时注意这些习气,不让它们控制你的心,那么在受生中阴的阶段里,你就会变成它们无助的牺牲品,被它们的力量冲击得忽东忽西。譬如,在受生中阴的一点微细愠怒,就可能产生毁灭性的后果;因此,传统上,为你读诵《中阴闻教得度》的人,必须是与你有好因缘的人,否则他们的声音就可能激怒你,造成最不幸的后果。

 

中阴教法对于心在受生中阴阶段的未成形状态有很多描述,其中最惊人的是,受生中阴的心就像烧红的铁棒,可以随意弯成你要的形状,而在它开始冷却时,就会以当时的形状迅速固体化。同理,在受生中阴阶段,只要有一个正面的念头都可以把我们直接带入证悟,而一个负面的念头,也足以把我们投入长期和极端的痛苦。《中阴闻教得度》对我们的警告再也没有比下面这段话更强烈了:

 

现在已经到了往生善道或堕落恶道的时刻;现在已经到了只要稍微懈怠就会永远受苦的时刻;现在已经到了只要稍微专注就可以永享安乐的时刻。专心一意,想办法延长善业的果报!

 

《中阴闻教得度》尝试唤回死者生前可能有过的修行回忆,它也鼓励我们放下对人和财产的执著,放弃拥有肉身的渴望,不要对贪或嗔屈服,培养仁慈心而非敌意,甚至连负面的行动都不要想。它提醒死者没有必要恐惧:一方面,它告诉死者那些恐怖的中阴影像只不过是自己无明的投射而已,本质上是空的;另一方面,他们自己只有“习气的意生身”,因此他们也是空的。“所以,空伤害不了空。”

 

受生中阴变化无常的性质,也可以变成许多解脱机会的来源,而且此时心的感受性也可以用来帮助我们。我们唯一必须做的事就是记住一个教法;它唯一需要的,就是在心中生起正面的念头。如果我们能够回忆起任何曾经启发我们认识心性的教法,如果我们有点想要修行,或与某种修行法门有深厚的因缘,就足以让我们解脱。

 

在受生中阴阶段,佛土并不像在法性中阴般地自发性现前。不过,只要记住它们,就可以藉助心力把你自己直接送到佛土去,踏上朝向觉悟的大道。如果你能够启请一尊佛,他立刻就可以在你面前出现。但请记住,在这个中阴,虽然有无限的可能性,但是对于我们的心,至少要有某些控制才行;而这是极度困难的事,因为这时候的心是如此脆弱、零散和不安。

 

因此,在受生中阴中,每当你能够突然觉醒时,即使只是一刹那,你都要立即忆起你和修行的因缘,记住你的上师或本尊,以你全部的力量启请他们。如果生前每当事情遭遇困难、面临重要关头或失控时,你就能够自然反射般地祈祷,那么此时你就能够当下启请或忆起觉者,如佛陀、莲花生大士、度母、观音、基督或圣母玛利亚。如果你能够专心一意地恭敬启请他们,那么透过他们的加持力,你的心就可以获得解脱,进入他们的智慧心的空间。祈祷在这一世也许只带来很小的果,但它在中阴身的影响力,却空前的强大。

 

有关中阴身的描述显示,如果我们没有先前的训练,在这个时刻要把心集中起来是非常困难的。想想看,在睡梦或梦魇中,我们感觉多么无能与无力,多么难以忆起祈祷词啊!而在受生中阴阶段,要想集中心念,那是更加困难的。因此,《中阴闻教得度》一再重复的口令是:“心不要乱。”它说:

 

这里是诸佛和众生分开的界线……

 

“在一瞬间他们就分开了,在一瞬间就完全觉悟了。”

 

再生

 

在受生中阴之中,当再生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时,你就越渴望肉身的支持,开始寻找可以去投生的对象。不同的征兆会开始出现,预告你即将去投生哪一个“道”。各种颜色的光从六道射出,你会感觉被拉往其中的某一色光,这就取决于你心中最强大的烦恼是什么。你一旦被拉向其中的某一色光,就很难再回来

 

然后,与各种“道”相关的影像和景象将生起。你对中阴教法越熟悉,你就越警觉它们真正的意义是什么。不同教法对这些影像的描述稍有不同。有的说,如果你即将转生为神,就会看到、进入一个有许多层的天宫;如果你即将转生为阿修罗,就会觉得在一堆盘旋而上的烈火武器之中,或是进入战场之中;如果你即将转生为畜生,就会发现你是在洞穴、地洞或菅草做的鸟巢之中;如果你看到树、密林或织布,表示你即将转生为饿鬼;如果你即将转生到地狱,就会感觉全身无力,正被带往一片漆黑之中、暗路、盖有黑色或红色房子的幽暗地方或铁城。

 

此外,还有许多其他征象,譬如你凝视或移动的方式,就暗示你即将转生的去处。如果你即将转生到天道或人道,视线是向上的;如果你即将转生到畜生道,就会像鸟一样,往前直看;如果你即将转生到饿鬼道或地狱道,就会往下看,好象正在潜水一般。

 

如果这些征象的任何一种出现了,你就必须小心,不要掉入三恶道。

 

同时,你会有强烈的欲望,想要投生到某些道,而且本能地被拖往这些道。中阴教法警告我们,在这个时刻,存在着很大的危险性,由于你想要投生的强烈欲望,就会奔向任何似乎能提供安全感的地方。如果你的欲望遭遇挫折,由此所生起的嗔恨将使中阴身突然中断,你就是被那个烦恼驱使去投生。所以,诚如你所见到的,你的来生是直接受到贪、嗔、痴的决定。

 

想象你正跑向一个庇护的地方,只为了逃避中阴经验的屠杀。然后,害怕离开,你也许会变得执著起来,而有了转生,不管到哪一道都可以,其目的只为了转生。《中阴闻教得度》解释说,你甚至会感到迷惑,把好的生处误以为是坏的,或者把坏的生处误以为是好处的。或者听到你的亲人在叫你,或迷人的歌声,你就随着这些声音而去,最后发现你被引诱到三恶道去了。

 

你必须好好注意,不要盲目地进入三恶道。不过,最妙的是,当你觉察到自己的遭遇时,还是可以开始影响和改变你的命运。

 

在业风的席卷下,你将到达未来的父母亲正在做爱的地方。看到他们,你的情绪就立刻被拉住了;由于过去的业缘,你开始自发性地感到强烈的执著或嗔恨。对母亲的向往和喜爱,以及对父亲的憎恨或嫉妒,将导致你转生为男婴;反之,则将转生为女婴。如果你屈服于这种强烈的情绪之下,不仅将会转生,可能还会因为那个情绪而被带到三恶道去。

 

现在,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再生或选择下一世吗?中阴教法提出两个特殊的法门,可以阻止再生,如果失败了,就可以选择好的再生。第一个是关闭再生之门的指南。

 

最好的方法是舍弃贪、嗔、痴等情绪,并且体认种种中阴经验都没有究竟的实体。如果你能够体悟到这一点,然后把心安住在它的真实空性之中,就可以阻止再生。《中阴闻教得度》在这里警告我们:

 

啊!父母、暴风、旋风、雷电、恐怖的投射及种种明显的现象,它们本性上全都是虚妄的。不管它们如何显现,都不是真实的。一切的事物全都是虚假的、不实的。它们像幻影一般,它们不是恒常的,它们不是不变的。希求它们又有什么用呢?恐惧又有什么用呢?这只不过是把不存在的当作存在而已。……

 

《中阴闻教得度》继续劝告我们:

 

“一切事物都是我的心,而这个心是空的、未生起的、不受障碍的。”如此思惟,保持心的自然和专注,溶于自性之中,就好象将水倒进水中,维持本来面目,自在、开放、放松。让心自然自在地安住,你一定可以关闭所有转生的胎门。

 

下一个阻止再生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可能成为你未来的父母亲观想成佛、上师或本尊。至少你必须试着产生不被拖进贪欲的舍离心,同时想到诸佛的清净国土。这将阻止再生,并可能让你往生佛土。

 

如果你无法让心稳定到足以做这种修习的程度,还有另一个方法可以选择再生,那就是辨认六道的地标和符号。如果你必须转生,或有意转生以便继续修行利益其他众生,则除了人道之外,其他道都不可以进入。在六道之中,唯有人道才适合修行。中阴教法告诉我们,如果你即将转生到人道中的好环境,你会感觉自己来到一座壮丽的房子,或来到城市,或在一群人当中,或看到一对男女在做爱。

 

在一般情况之下,我们毫无选择的余地,被拖向我们的出生地,“就像小鸟被诱进笼子般,干草着了火,或像一只动物掉进泥沼里一般地无能为力。”《中阴闻教得度》说:“啊!觉悟家族的儿女,即使你不想去,都无法使得上力;你是无助的,被迫一定要去。”

 

是的,中阴教法总是这么富有启发性的提醒我们,永远都有希望;现在就是祈祷的时刻了。即使是在这个时刻你才发愿和摄心专注,仍然可以往生佛土,或者你可以发一个深切的大愿,往生到可以听闻佛法、修行解脱之道的家庭。如果你有强大的业会驱使你转生某一道,你可能就没有其他选择;不过,你过去的发愿和祈祷将帮助你重塑命运,由此,你的再生有一天将可以达到解脱的地步。

 

即使你已经投生进入胚胎了,还是可以继续祈祷这件事将来会发生。即使是现在,你都可以把你自己观想成任何觉悟的圣者,依上师们的说法,传统上都是观想成金刚萨埵,加持你所进入的胎是神圣的环境,“圣尊的宫殿”,然后继续修行。

 

现在当受生中阴降临在我身上

我将摄心一意,

极力延伸善业的果报,

关闭再生之门,试着不要再生。

这是需要坚忍和清净心的时刻。

舍弃烦恼,观想上师。

 

终极而言,心想要前往某一个道的欲望,会驱使我们去再生,而心执著和固化的倾向,最后就表现于肉体的再生之上。在整个中阴过程中,这是下一个显现的阶段。

 

如果你能够成功地把心导向于人道,便完整地走了一圈。你再一次进入此生的自然中阴。当你看到父母亲在交媾时,你的心不由自主地被拉进去,入胎投生。这象征受生中阴的结束,而你的心将快速地重新经验分解的过程和地光明的现前。然后,完全证得的黑暗经验再度生起,同时进入新的胚胎。

 

因此,生命结束于地光明,也开始于地光明。 

  

  

  

 

 

当地光明在一个人死亡后显现时,有经验的修行人能够保持完全的觉醒,与它结合在一起,因而证得解脱。但如果无法认证地光明,我们就会遇见下一个中阴——法性的光明中阴。

 

法性中阴的教法非常特别,这是一种特别的大圆满法门,几世纪以来一直被珍视为大圆满法的核心。本来我有些犹豫是否该公开介绍这个最神圣的教法,事实上,如果没有前例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做。不过,《中阴闻教得度》和不少提到法性中阴的其他书籍已经出版了,也导致人们某些天真的结论。我觉得,对这个中阴做一个坦率的澄清,恢复它的本来面目,是极端重要而切合时宜的事。我必须强调,在本书中并没有对相关的高深法门做任何详细的说明;因为除非有具格上师的开示和指导,并且完全纯净地信服那位上师,否则这些法门绝对无法修得成功。

 

我参考了许多不同的来源,以便把本章说明得更清楚。我认为本章是本书最重要的一章,希望大家透过本章而认识这个殊胜的教法,并且可以得到启发,去做进一步研究,开始亲自修习。

 

法性的四个阶段

 

梵文dharmata, 藏文cho nyi的意思是一切万物的内在性质或本质(中文称为法性)。法性是赤裸裸的、非因缘生的真理,是实相的性质,或是现象界的真实性质。在这里所讨论的,是我们对于心性和一切万物性质的整体根本的了解。

 

临终时,分解过程的结束和地光明的显现,即在呈现一个崭新的开始。我发现把它比喻成由夜晚转为白天,可以帮助我们的说明。临终的分解过程,最后是“完全证得”阶段的黑暗经验。它被描述成“黑暗笼罩的天空”。地光明的生起,就好象是黎明前虚空的晨曦。现在,法性的太阳冉冉上升,光彩夺目,照耀大地。本觉的自然光芒自发性地显现,以能量和光放射出来。

 

就像太阳在那个清朗和广袤的虚空生起一般,法性中阴的光明形貌,也在地光明的无边虚空中生起。我们把这种声、光、色的展现称为“自发性的现前”,因为它必然总是在它的基础地——广阔浩瀚的“本初清净”中现前。

 

实际上,此处正在发生开展的过程,心和它的本性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法性中阴是这个过程中的一个阶段。心从它最纯净的状态(地光明),透过这个光和能量的面向,迈向下一个中阴(受生中阴)的显现。

 

现代物理学指出,当我们探究物质时,它呈现出能量和光的大海,我发现这一点很有启示性。大卫·波姆( David Bohm )说:“物质是浓缩或冷冻的光……一切物质都是光的浓缩,以平均小于光速的速度,反覆地以特定模式运动。”现代物理学也从多方面来了解光:“它是能量,也是资讯——内容、形式和结构。它是一切万物的潜能。”

 

法性中阴有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代表一个解脱的机会。如果前一个机会没有把握,则下一个阶段就会展现出来,我在这里所做的说明,源自大圆满密续,其中强调唯有透过特别高深的“顿超”光明法门,才能真正了解法性中阴的真正意义。因此,西藏传统对于度亡的教法中,法性中阴所占的篇幅最小。即使在也属于大圆满法的《中阴闻教得度》一书中,这四个阶段的次序也交代得不清楚,结构不够清晰。

 

不过,我必须强调,一切语言文字最多只能用概念来描述在法性中阴中可能发生的事。法性中阴的显现,除非修行人已经修成了“顿超”法门,否则将只是概念性的影像;修成了“顿超”法门,就会了解到我所做的每一项细节说明,都是修行人无可否认的个人经验。我想告诉各位的是,如此神奇和惊人的面向确实存在。我也深切希望各位在经历死亡的过程中,能够记住我对于中阴的说明。

 

1.光明——光之景

 

在法性中阴之中,你以光之身显现。这个中阴的第一个阶段是“空大溶入光明之中”。

 

突然间,你会意识到有一个流动的、活泼的声、光、色世界。我们所熟悉的平常景象,都溶入一个广袤的“光之景”。这种“光之景”非常灿烂夺目,它是透明而多彩的,不受任何层面或方向的限制,它闪闪发光不断跃动。《中阴闻教得度》说它“像炎夏平原上的海市蜃楼”。它的各种颜色,是心的固有元素的自然表现:空大被看成蓝光,水大被看成白光,地大被看成黄光,火大被看成红光,风大被看成绿光。

 

这些灿烂的光在法性中阴的稳定程度,完全决定于你在修持“顿超”时所证得的稳定度。唯有确实娴熟这个法门,才能让你稳定这种经验,利用它来获得解脱。否则法性中阴将像电光石火般地一闪而过,你甚至不知道它已经发生了。让我再次强调,唯有修“顿超”法门的修行人,才能有那种最最重要的认证:这些光灿烂的显现,并不离开心性而存在。

 

2.结合——圣尊

 

如果你不能认证这就是本觉的自发性显现,则这些单纯的光和色将开始结合成大大小小的光点或光球,称为“明点”( tikle )。在巨大的光球几乎充塞整个虚空时,“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的曼达拉”将出现于明点中。

 

这就是第二个阶段,称为“光明溶入结合之中”,光明以各种体积、颜色和形状的佛像或圣尊像显现,手里拿着各种宝物。他们所散发出来的亮光耀眼炫目,声音巨大如百千雷响的怒吼,各个光束如雷射光般穿透万物。

 

他们就是《中阴闻教得度》一书中所描述的“四十二位喜乐部和五十八位忿怒部圣尊”。他们在几“天”之间逐渐出现,各有各自特殊的曼达拉模式,这是一种如此强烈充满你整个觉知的景象,如果你无法认证它的真相,它就会显得恐怖骇人。剧烈的恐惧和盲目的痛苦会消耗你,而后你会昏过去。

 

非常微细的光束会从你自己和诸圣尊散发出来,将你的心和他们的心接在一起。无数的光球出现在它们的光线之中,慢慢增加,而后“卷起来”,一切圣尊溶入你当中。

 

3.智慧

 

如果你还是无法认证和获得稳定性,下一个阶段随即展开,称为“结合溶入智慧之中”。

 

另一道细光束从你的心中发出,从光束又展开巨大的景象;不过,每个细节仍然清晰准确。这是各种智慧的展现,同时以舒展开来的光毡和灿烂、球状、光明的明点出现:

 

首先,在深蓝色的光毡上,有宝蓝色的闪烁明点以五个一组的模式出现。在它上面的白色光毡上,有水晶般雪白的亮丽明点出现。在它上面的黄色光毡上,有金黄色的明点出现。在它上面的红色光毡上,有红宝石颜色的明点出现。它们被一个明亮的球体罩住,就像由孔雀毛制成的顶盖。

 

这种明亮光的展现,是五种智慧的显现:虚空藏智、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和成所作智。但由于成所作智只有在觉悟时才圆满,这时它还未出现。因此,并没有绿色的光毡和明点,不过它却隐藏在其他颜色之内。这里正在显现的,是我们觉悟的潜能;唯有在我们成佛之后,成所作智才会出现。

 

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没有因安住于心性之中而证得解脱,各种光毡和它们的明点,以及你的本觉全都会溶入明亮的光球中,它就像孔雀羽毛制成的顶盖。

 

4.自发性的现前

 

接下来就是法性中阴的最后一个阶段,“智慧溶入自发性的现前之中”。现在,整个实相以惊人的方式呈现出来。首先是本初清净的状态,如开放、无云的天空般显现。然后是喜乐部和忿怒部诸圣尊出现,接着是诸佛的清净佛土,其下则是生死轮回的六道。

 

这种景象的无边无际,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每一种可能性都有:从智慧和解脱,到愚痴和再生。这时候,你将发现你具有天眼通和宿命通的能力。譬如,由于具有天眼通和不受到障碍的五官,你将知道你的过去世和未来世,看透别人的心。也明白六道轮回的情形。在一刹那间,你就可以清晰地忆起曾经听过的一切教法,甚至连未蹭听过的教法也将在你心中唤起。

 

整个景象接着溶入它原来的明点,就像割断绳子,帐篷立刻倒塌一般。

 

如果你有稳定性,可以认证这些显现无非是你自己的本觉的“自光”,就可以获得解脱。但如果没有“顿超”法门的经验,你就无法注视“如同太阳般明亮”的诸圣尊。相反的,由于前世的习气,你的视线将被往下拉到六道。你将认证的就是这些六道,它们将诱使你再度迷惑。

 

在《中阴闻教得度》一书中,提到有几天时间让亡者得以体验法性中阴。这些天数并非指一天廿四小时,因为在法性中,我们已经完全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这些日子是“禅定日”,是我们可以专心安住在心性中,或安住在单一心境中的时间长度。如果禅修功夫不够,这些日子可能就像一分钟那么短,而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的出现也都十分快速,我们甚至感觉不到它们已经生起。

 

了解法性

 

现在法性中阴已经降临我身,

我将舍弃一切恐惧和担忧,

我将认证生起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本觉的自然显现;

并且了解这就是法性中阴的状态;

现在我已经来到这个关键点,

我将不会恐惧从我心性中生起的喜乐部和忿怒部圣尊。 

 

了解这个中阴的要点是:在其间发生的一切经验,都是我们心性的自然光芒。这时候所发生的,正是它释放出来各种觉悟的能量。如同透过水晶的光所散发出来的跳跃彩虹,是它的自然展现;同样的道理,法性辉煌的显现,也和心性无法分开。它们是心性的自发性表现。因此,《中阴闻教得度》说,不管这些显现有多可怕,它们只不过是像纸老虎一般地让你产生恐惧而已。

 

不过,严格说来,如果把这些显现称为“景象”或甚至“经验”,那就错了;因为景象和经验都是取决于见者和被见物的二元关系。如果我们能够把法性中阴的显现认证为心的智慧能,就没有见者和被见物的差别了,这就是不二的经验。完全进入那种经验就是证得解脱。卡卢仁波切说:“死后,如果心识能够体悟它的经验只不过是心本身而已,解脱当下就生起了。”

 

不过,由于现在我们已经不再被肉身或世界所束缚了,在中阴境界中所释放出来的心性能量看起来会异常真实,似乎是客观存在的。它们似乎是真正存在于我们外在的世界里。我们没有相当的修行,所以对那种不是依赖认知的不二境界毫无所悉。一旦我们把那些显现误认为是身外的现象,误认为是“外界的景象”,我们就会以恐惧或希望来反应,使我们变得愚痴。

 

就如同在地光明显现时,认证它是证得解脱的钥匙,在法性中阴时也是一样。本觉自光(心性显现出来的能量)的认证,可以让我们证得解脱,否则就要继续在无法自主的轮回中流浪。在法性中阴的第二个阶段,会有百位喜乐部和忿怒部的圣尊出现,包括五方佛、女性佛、男性和女性菩萨、六道的佛,以及不少忿怒部圣尊和护法神。他们都在五智的亮光中出现。

 

我们如何了解这些诸佛和圣尊呢?“每一位清净身都代表我们不清净经验的自有觉悟的潜力。”五位男性佛是自我的五蕴的清净面,他们的五智是五烦恼的清净面。五位女性佛是心的清净基本品质,这些品质被我们经验为不清净的肉体和环境。八位菩萨是八识的清净面,八位女菩萨则是八识的领纳对象。

 

不管是五方佛的清净景象和他们的智慧显现,或者是五蕴的不清净景象和烦恼生起,他们的基本性质本是相同的。差别在于我们如何认证它们,以及我们是否认证它们是从心性的基础地出现的觉悟能量。

 

譬如,在我们凡夫心中显现出欲望的念头,如果它的真性被认证出来,就可以解脱攀缘,生起“妙观察智”。嗔怒被真正认证,生起时就可以像钻石般清明不再攀缘,这称为“大圆镜智”。当无明被认证出来时,就可以生起广阔而自然的清明:“虚空藏智”。当傲慢被认证出来时,就可以证得不二和平等境界生起“平等性智”。当嫉妒被认证出来时,就可以解脱偏颇和攀缘,生起“成所作智”。因此,五烦恼的生起,完全由于我们认证不出来它们的真性。当它们被真正认证出来时,它们就被净化而解脱,它们的生起无非是五智的展现。

 

在法性中阴里,如果你无法认证五智的光,则我执会进入你的“觉受”中,就好象一位上师所说的,发高烧的病人,将开始产生幻觉,看到各种幻想。譬如,你无法认证妙观察智的红宝石光,它的生起就会像一团火,因为它是火大的清净性;你无法认证平等性智的金黄色光的真性,它就以地大生起,因为它是地大的清净性,而水大、空大、风大依此类推。

 

当我执进入法性中阴各种显现的“觉受”中时,它们就被转化(或者可以说是被凝固化),经由这个过程成为轮回中各种愚痴的根源。

 

一位大圆满上师以冰和水为例,说明这种缺少认证和我执的开展经过:水通常是液体的,具有殊胜的特质,可以洗净脏物和止渴。但当它冷冻时,它就固化成冰。同样情形,当我执生起时,它就把我们的内在经验和我们认知周遭世界的方式固体化。不过,就好象在阳光的热气下,冰会溶解成水,在认证的光下,自由无碍的智慧性将显露出来。

 

现在我们可以正确地了解,在地光明和法性中阴现起之后,由于前后二次都无法认证出心性,轮回实际上已经生起了。首先,地光明(心性的基础地)没有被认证出来;如果它被认证出来,就已经证得解脱。其次,心性的能量显现,提供第二次的解脱机会;如果它没有被认证出来,生起的烦恼就开始凝固成各种错误的思想,它们合起来继续创造虚幻的六道,把我们拘禁在生死轮回中。因此,整个修行的目的,就是把这个我称之为“无明的过程”直接翻转过来;那些彼此联系和互相倚赖的错误觉受,使得我们陷入自己所创造的虚幻世界,修行就是把它们反创造、反凝固化 的过程。

 

就如同前面说过的,地光明在死亡的那一刻显现,并不等于证得解脱;同样情形,当法性中阴显现时,也并不就是当然可以解脱。因为当智慧的灿烂明光发出时,伴随着各种简单的、惬意的、温暖的声光,它们不像智慧光那么刺激和强大。这些黄色、绿色、蓝色、红色和白色的皆为黯然迷蒙的光,是由贪、嗔、痴、欲望、嫉妒和傲慢累积而成的习气。这些情绪就分别创造了六道:地狱、饿鬼、畜生、人、阿修罗、天。

 

如果我们活着时,并未认证和固定心的法性,我们所累积起来的执著习气,在这时候就会开始激动和苏醒过来,我们就会被本能地拖向六道的暗光。心受到智慧活跃的灿烂的光明所威胁,就会退缩。各种温暖的光,都是习气所邀集来的,就引诱我们去投生,至于投生到哪一道,就由主宰我们的业和心流的烦恼而决定。

 

让我们引用《中阴闻教得度》书中的一尊喜乐佛出现的例子,来说明这整个过程。上师或道友对亡者的神识说:

 

哦,觉悟家族的儿女,一心谛听!

 

第三天,黄光将生起,它是地大的净性。同时,从黄光中,南方众宝庄严佛土的宝生佛将在你面前出现,他全身黄色,手执如意宝珠。他坐在马车的宝座上,与佛母互相拥抱。四周有虚空藏和普贤两位男菩萨、念珠和持香两位女菩萨。因此。一共有六位佛身在虹光中出现。

 

受蕴的内在净性(平等性智)以黄光出现,晃耀闪烁并饰以大大小小的明点,极其明亮,非肉眼所能逼视,从宝生佛和佛母的心中流向你,穿透你的心,因此你的眼睛无法凝视它。

 

就在智慧光出现的同时,代表人道的暗蓝色光向你而来,穿透你的心。在傲慢驱使下,你将恐惧地逃离耀眼的黄光,却喜欢人道的暗蓝光,因而对它执著。

 

这时候,不要畏惧耀眼、明亮、穿透而逼人的黄光,却要把它认证为智慧。让你的本觉安住在其中,放松、自在、寂静。对它要有信心、恭敬和殷望。如果你认证它为你自己的本觉的自然光,即使你没有恭敬心,也没有念祈请文,一切佛身和光将与你融为一体,证得佛果。

 

如果你没有把它认证为你自己的本觉的自然光,那么就要以恭敬心向它祈求,观想“这是宝生佛的慈悲光。我皈依它。”因为实际上它就是宝生佛,前来引导你通过中阴的恐怖景象,它是宝生佛慈悲能量的光钩,因此你要以全然的恭敬心对它。

 

不要爱上人道的暗蓝光。这是你的贡高我慢累积而成的习气之道。如果你对它执著,你将掉落人道,重受生、老、病、死之苦,失去出离尘世泥沼的机会。这个暗蓝光是阻碍解脱之道的障碍,因此不要看它,却须摒除傲慢!放弃它的习气!不要执著(暗蓝光)!不要渴望它!你要对那个耀眼、明亮的黄光恭敬和渴望,一心观想宝生佛,如此祈祷:

 

啊!

 

我因贡高我慢而生死流转,

唯愿宝生佛领导我

走上“平等性智”光的光明大道,

唯愿至高无上的佛母走在我后面;

唯愿我们帮助我走过中阴的险道,

带我进入圆满的佛境。

 

以至诚恭敬心念完祈请文之后,你将溶入宝生佛和佛眼佛母心中的虹光,变成南方众宝庄严佛土的报身佛。

 

有关宝生佛示现的描述,最后是说明藉着上师或道友的这种“开示”,即使亡者的能力再小,都可以证得解脱。不过,《中阴闻教得度》说,虽然经过多次的“开示”,仍然有人因为恶业的缘故,无法认证和得到解脱。在贪婪和业障的干扰、各种声光的惊吓下,他们将逃避。因此,次“日”,下一尊阿弥陀佛,就偕同其眷属诸尊,以光彩夺目的红光出现,但同时显现的,还有暗淡、诱人的饿鬼道黄光,这是由贪婪和吝啬造成的。因此,《中阴闻教得度》以相同的方式,逐一介绍喜乐部和忿怒部诸尊的出现。

 

常常有人问我:“诸圣尊会对西方人示现吗?如果会,是以西方人所熟悉的形式吗?”

 

法性中阴的显现被称为“自发性呈现”。这表示它们是本具和自在无碍的,存在于我们所有的人。它们的生起,并不倚赖于我们可能会有的任何精神体悟;唯有认证它们才需要精神体悟。它们并非西藏人所独有,它们是一种普遍而基本的经验,但我们如何认证它们,则视个人的因缘而定。因为它们在本质上是无限的,所以它们可以任何形式显现。

 

因此,诸圣尊会以我们在世时最熟悉的形式显现。譬如,对基督徒而言,诸圣尊可能以基督或圣母玛利亚的形式示现现。一般来说,诸佛示现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我们,因此他们会以最适合也最能帮助我们的任何形式示现。但不论诸圣尊是以何种形式示现,我们必须明白他们的本性绝无任何差异。

 

认证

 

依据大圆满法,一个人如果对于心性没有真正的体悟,对于“力断”法门也没有稳定的经验,就无法认证地光明;同理,如果对于“顿超”法门没有稳定的经验,就不可能认证法性中阴。一位有成就的“顿超”法门修行人,圆满和稳定了心性的光明,在世时就已经能够直接认识将在法性中阴中示现的诸圣尊。因此,这种能量和光都存在我们身上,虽然目前被隐藏起来。不过,当肉体和粗的心识死掉时,它们就自然被释放出来,我们真性的声、色、光乃往外散发。 

 

不过,并非唯有透过“顿超”法门才能以法性中阴做为解脱的机会。佛教密续的修行者,都会把法性中阴的显现纳入他们的修持中。在密续里,诸圣尊原则上是一种沟通的方式。如果没有形式或某种沟通的基础,就很难想象觉悟能量的存在。诸圣尊应该被看成是一种人格化的隐喻,来表现诸佛智慧心的无边能量和品质。把这些能量和品质以圣尊的形式表现出来,可以让修行人认证和描述它们。在观想的修持中,透过对于圣尊的取相和与圣尊融合为一的训练,他将体悟:认知圣尊的心和圣尊本身并不分离。

 

西藏佛教的修行者都要修本尊法( yidam ),本尊是与他们有甚深因缘的某一尊佛或圣尊,是真理的化身,它们以启请本尊为修行重心。密续修行者不把法性的种种显现视为外在现象,反之,会把它们纳入本尊修行法中,想办法要与这些显现结合。因为他们在修行中已经把本尊认知我觉悟心的自然光,所以他们能够如此认证各种显现,让它们以圣尊的形式生起。有了这种清净的认知,不管在中阴里出现的是什么,他们都会把它认证为本尊的展现。因此,透过自己修行的力量和圣尊的加持,他将在法性中阴中证得解脱。

 

在西藏传统中,对不熟悉本尊修行法的普通人和一般修行者都如此开示:不管出现的是什么,都要立刻把它们当作观世音菩萨、莲花生大士或阿弥陀佛,看他们最熟悉哪一位圣尊。简单地说,你在世时如何修,你就要以这种修法来认证法性中阴的各种显现。

 

另外一种看待法性中阴的殊胜方法:它是二元最绝对纯净形式的表达。我们面对获得解脱的方法,但同时也有习气和本能在引诱我们。我们经验到心的清净能量,同时也经验到它的混乱状态。这就好象我们被催促做决定,二者选一。然而。不用说,我们甚至是否有机会去选择,都取决于在世时精神修行的程度和工夫。 

  

  

 

 

出家之缘

 

每个人进入佛门的因缘都千差万别、不尽相同:有的是因看破红尘而毅然出家;有的是因读佛经而心开意解、从此对佛法深信不疑;有的则是因前世的善根成熟而投皈三宝。

作为一代骄子的大学生们,他们的出家,往往会引起周围人们的不解而致议论纷纷。

 

 

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在开金刚娱乐法会时,法源向我讲述了他的人生经历与出家缘由。虽然已时隔许多时日,但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穿着一身黄色僧装,满脸不算太长的络腮胡子,嘴里不停地念着佛号,同时轻轻地拨动着手里的菩提念珠。在蓝天碧野的衬托下,颇给人一种飘逸脱俗的感觉。我们愉快地畅谈了关于人生与佛法的很多问题,当时我也向他询问了他的出家经过。眺望着苍翠的远山,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并不遥远的从前……

 

我出生在一个教师之家,父母都是当地教育界的骨干。我一直是在父母的熏陶和呵护下长大的,青少年时期的我,头脑就犹如一个箱子,别人给什么,我便装什么,从没有主见,真可以说是别人思想的奴隶。在这种状况下,我不可能接受已被教科书定性为封建迷信的佛法,直到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才算是与佛法有了第一次轻微的触碰。

 

我是学中文的,《当代文学》是我们那个学期开的一门必修课。也就是那位教当代文学的老师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上课没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拿出厚厚的讲义夹,带来的那本书也没有翻动一页。他只是一个劲地写,滔滔不绝地讲。往常那些戴着老花镜的教授们总是坐在那把大椅子上,念一个多钟头的讲义稿后,一堂课便算完事。而他对当代文学的大家,时而赞美,时而点评,且全都是自己的真知灼见。结果到下课时,他已写满了整块黑板。这堂课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后来,我们三、四个同学便经常跟他在一起,他也常常带着我们到市区、郊外游玩。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他会经常把古今中外的名人典故搬到我们面前来讨论,在热烈的思想交流与辩论中,我那历来只会不假思索地接受的头脑,似乎在他的激发下才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原来我是可以对任何事物做出自己的判断的!原来在天地之间,最可珍贵的便是一个人纯洁、独立、高尚、深刻的思想。也就是在这个被他迅速“催化”的过程中,我开始对以往的所知所学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怀疑。从那以后,我自己都说不清有多少次站在江边,向对面的大佛像喊出“为什么”的发问了。

 

他的讲课涉及各门学科,与其说他在教《当代文学》,倒不如说他是当代文化与思想史的引路人。在他的启发下,我的眼界大为放宽,对其它领域的知识也开始有所涉猎,我试着一步步突破文学的狭隘范围,在各门学科的代表思想中去寻找真理。以前真的以为真理就在教科书中,就在我们手上,我们绝对已掌握了关于宇宙人生、生命、社会的终极真理。但在他的几句反问面前,我马上就变得哑口无言了。他说:“既然生也有涯,而知却无涯,那么是谁赋予了这有涯的‘生’以统领万事万物的权利?是谁让我们为无涯的‘知’打上‘终极’的句号?继续探索去吧。否则死到临头时,我们都还不知道生的含义!”不仅从大的方面鼓励我们向生命最本质开掘,他还时常结合现今社会的种种现象,以自己的思想来带动我们思考。他常这样说:现代人真是简单得很,只知道吃喝拉撒而已。他们没有了思想,也没有了追求;他们的生活只是庸庸碌碌地凭本能过日子;要么就是拼命寻找刺激。但无论怎样,其实质都空洞得像泡沫……可叹人心衰微至此啊!古人的大家风范在今人身上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所谓的名人多是沽名钓誉之徒,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都是一片荒凉……无论是谁,在面对自己的生活时,都应认真地思考、选择。做人不是游戏,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的世界的确让人生起太多的苦闷,而精神上又找不到出路,所以很多人便因困惑而自杀了(三岛由纪夫、海明威等)……

 

在他的谆谆教导下,短短四个月里,我的思想便有了一个腾飞与突变:对于世界与人生,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也就是从那时起,我默默地立下了誓愿:要在探索真理的路上不断前进,绝不能做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庸俗小人。即使不能像真正的伟人那样留芳千古,也要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还是在他那里,我听到了“佛”这个字眼。可惜的是,跟他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还没来得及听他对这个问题的阐述,我就已毕业在即了。每次想到这,我都有一些遗憾。如果能早点儿听到他对佛法的畅谈,我可能就会更快地踏上正道。可惜……

 

虽然我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但是对人生、宇宙的终极真理,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答案,于是我写下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触:“世界在茫茫中展开,我在世界中茫茫生存。”带着一颗继续追求真理的心,我离开了大学校园。那年,我二十岁。

 

我的职业是教书,和所有刚走上社会的人一样,我真的是怀着一颗干一番事业的热忱之心,那种心绝对是纯真的。但要实现这种心愿,却绝非易事,而我当时亦低估了各种可能会出现的困难。

 

我遇到的第一个障碍便是社会对我的影响。客观地说,整个社会的气氛并非是积极向上的,真像我的老师所说的那样,大多数人都是只知吃喝拉撒而已。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消费自己的生命,他们即就是抽出一点时间来劳动,那也只是为了下一阶段的消费。理想、人生、真理,在他们心目中,只不过是些书本上好听的文字。在不自觉中,我也被带入了这股莫明的洪流,刚从校园里出来时的那种激情正默默地被磨损。但在内心深处,由那位老师播下的火种却依然从未间断地闪烁在我的生活中,因为我知道那是我最可宝贵的人生支点与精神财富。于是,尽管别人总是用奇怪的眼睛看我,但我仍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数百元用以订阅哲学、文学等类杂志。

 

偶尔在酒桌的推杯换盏之间,我也会不顾大家的惊愕,而高谈司马迁受宫刑忍辱撰《史记》,及戊戌六君子凛然赴刑场慷慨救国的壮举……

 

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自我之时,心中总会响起一个重复的声音:“我不愿做这种庸俗的人。”但身为凡夫,我实在难以冲出这重重的世俗牢关。这样,当第二天来到时,我又重复起与前一天一模一样的生活:喝酒、打牌、侃大山、看电影……这种矛盾的生活大约持续了有一年多。

 

我遇到的第二个障碍便是工作。在实际工作两个月之后,我便害怕面对学生了,因我深深地感到自己不堪为人师。当我教育学生要关心他人、谅解他人之时,一想到自己对学生的粗暴态度,便不敢再开口讲大话了;当我批评学生没有刻苦努力学习之时,就会惭愧地想到自己虚度的光阴;当我把不及格的作业本扔向学生之时,也同时扔给了自己一个难题:你自己的人格及学业及格了吗?我热爱我的工作,也正因为热爱,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更高。教书育人不但要教给学生知识,还要培养和锻炼学生的能力与素质,更重要的是,同时必须教会学生如何做人。这就要求教师应该具备完美的人格、深广的智慧、持久的耐力和毅力,以及广大的爱心。别的不说,我自己连做人都做得昏昏庸庸,又如何教育他人呢?如果学生要由我来教育,那我无知的心又由谁来教育呢?

 

这个时候,如果我放弃努力与思考,就可以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工作之时,以应付了事;而在工作之余则花天酒地。但这是我所愿意的生活方式吗?于是,在思想的夹缝中,我开始痛苦地呻吟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埋在这种痛苦当中,欲止不能,欲罢不休。我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同时眼望着书架上一排又一排的书:那里有中国的古典文学名著、古希腊的神话、诸子百家的著作、孔孟的思想、老庄的哲学,还有但丁的三部曲,歌德的《浮士德》……但此刻,那么多的书似乎全然已成了一种多余的摆设。尽管我不是什么学者,但还是喜欢看一些古今中外大家们的著作,并常常从中得到一些启发。但在面对实际的深层痛苦与内心独白时,这些著作便全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不过有一次,我的茫然若失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一本翻开的影集上,那里有我的一张在峨眉山金顶旅游时照的相片——我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合十,面似凄苦。当时的动作只是一种游戏,没想到却与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相符。刹那间,一个念头就在脑海中显现——佛教!为什么我不在佛教中找一找答案呢?当时那位老师不也曾提到过佛教吗?这时,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远离红尘的清净寺院生活:那回荡着晨钟暮鼓的山林,应该能够给我提供另一种塑造自我的环境。那极富哲理的禅机、佛理,或许能为我打开另一扇世界观、人生观的大门。而那表面看来离奇的轮回学说,也许能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乃至体验生命的最本质状态……想到这些,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就逐渐清晰起来——赶快钻研佛经义理并实修佛法教义吧!如果这最后的一道解脱路径最终被证明是“此路不通”的话,我想那我就干脆随波逐流吧。这个念头第一次升起时,正值九六年盛夏。

 

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一方面刻苦学习经、律、论,一方面几次到报国寺深入观察、体验出家人的生活。这样的精进闻思修,最终向我表明:我的选择没有错!佛法终于解开了我所有的心中谜团,它一点儿也没有令我失望。在这样的认识前提下,我平静而坚定地决定,剩下的人生之路就让我在寺庙里、在僧团里度过吧。既然我已厌倦了这个世俗社会,那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卑躬屈膝去迎合它呢?还没到“佛法不离世间觉”这一层次,那就专心致志地先以出世间这一形式去磨练自己吧!把这些问题全都考虑清楚了以后,在九七年的夏天,经父母同意后,我终于在报国寺正式出家了。

 

在峨眉山住了一年多,其间我对佛法的基础知识及佛教史有了一些了解。但由于缺乏善知识的引导,只是自己在翻书,故而对真正系统的佛法知识仍不甚了了,尚远远达不到自己出家时的目的:完善自己的人格,了悟宇宙人生的真谛。

 

九七年底,恰逢法王如意宝朝礼峨眉山。在金顶上,我有幸一睹法王尊容,算是与他老人家结下了一个殊胜因缘。九八年,几位从色达喇荣佛学院行脚到峨眉山的僧人,又住在了金顶。与他们进行了一番谈话之后,我对喇荣圣地生起了无限向往之心,当下就决定前往圣地参学。当年十一月,当我终于来到了色达喇荣沟后,顷刻之间就被这片土地上真实修道的状况、景象折服了。在聆听了活佛、堪布们的教言后,自己又增加了对佛法的信心,深感佛法的甘露妙味再造人灵魂的不可思议之功。在深深叹服上师们那广大的悲心与深邃的智慧时,要永远呆在这里修行的打算便自然产生了。

 

近三年来的学修,使以佛法的正见为基础的世界观、人生观终于在我身上得到了确立。虽然我并不具备任何修行的功德,但我深信,只要一直以佛法为指南,昔日的夙愿就一定能成为现实。我定能彻见宇宙真理——菩提真心;定能实现人生意义——利乐有情。想到这些,我总忍不住一阵阵激动不已。此刻唯一能表达我心情的话就是:感谢我的上师们,感谢伟大的怙主释迦牟尼佛。

 

 

法源那不甘沉沦的探寻历程和最后毅然出家的决心,也许会打动不少人的心。同时,他的经历也告诉人们,知识分子学佛乃至出家,绝非如某些人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种盲目的抉择。他们大都是通过一个较长阶段的研究、思索与观察之后,才会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在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佛教教育都极为兴盛,国家对此也非常重视。在这样的大气候下,一个人的出家不但不会遭到排斥和歧视,反而会受到尊重和赞叹。然而反观我们周围,一些智识浅薄的愚痴者,往往总要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审视这些胸襟宽广的出家人,确实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