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上,和合的行动是被时间所限的——它有开始、中间和结束。这本书以前不存在,现在好像存在,最终它会消散,同样的,昨天存在的自我——就是你——和今天存在的自我已经不同。你不好的心情已经变好,你也许学会了一些东西,你有了新的记忆,你膝盖上的擦伤愈合了一点。我们这种看起来似乎连续的存在,是一连串受限于时间的开始与结束。即使是创世纪这个行动也需要时间:存在之前的时间、形成存在的时间以及创世纪这个动作结束的时间。

 

一般而言,那些相信有全能造物主的人,都不分析他们的时间概念,因为大家都假设造物主是独立于时间之外的。如果将一切归功于全能而无所不在的造物主,我们就必须把时间的因素考虑进去。要么这个世界一直都存在着(那就没有必要创世纪了),不然就是在创世纪之前有一段时间不存在,而创世纪需要有相续的时间。因此既然创世主(我们就说是上帝好了)也遵循时间的定律,那么它也一定会改变,即使它唯一曾做的改变是创造这个世界也没关系。一个无所不在而永恒的上帝不能改变,所以最好有个无常的上帝能响应祷告并且改变天气。但只要上帝的行为是由一连串的开始和结束和合而成,它就是无常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不确定与不可靠的。

 

也许有人会认为,假如地球上的人全都死光了,上帝还是会继续存在。但这是建立在目前这个时间点上所做的假设。也就表示现在有个“假设者”,悉达多会同意,只要有[假设者],就会有上帝存在;但如果没有假设者,就不会有上帝存在。如果没有纸,就不会有书。如果没有水,就不会有冰。如果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一件事物的存在,亟需依赖其它事物的存在,因此没有什么是真正独立的。由于事物与事物的相互依存性,如果某一成分(例如一双桌脚)有一点点的转变,整体的完整性就会改变而不稳定。尽管我们以为可以控制变化,但事实上大多是不可能的,因为无法察觉的影响因素太多了。也因为这种相互依存性,一切事物不可避免地会从目前或原始状态中解体。每一个变化中都蕴藏着死亡的因素。今日就是昨日之死。

 

大部分的人都接受一切生者终将死亡。然而我们对“一切”与“死亡”的定义或许不太一样。对悉达多来说,生指的是一切万有,不仅仅是花朵、蘑菇、人类,而是一切生成或和合的事物。而死亡指的是任何的解体或是解构。悉达多并没有研究经费或是研究助理,只有炎热的印度尘土,和几只路过的水牛为他见证。就这样,他深刻地了悟无常的真相。他的了悟并不如发现一颗新星般地惊人,也不是用来做道德判断、发起社会运动或创立宗教,更不是一种预言。无常纯粹是一个简单实在的事实。不可能有一天,某个突发的和合事物会突然变得恒常,更难想象我们能证明这样的事。但是在今天,我们不是将佛陀奉为神明,就是想用科技证明自己比佛陀更高明。

 

完全不凭借任何科学工具,悉达多太子以吉祥草为垫,坐在一棵菩提树下,探索人类的本性。经过了长时间的思维,他终于了悟到一切万有,包括我们的血肉、我们所有的情绪和我们所有的觉受,都是由两个以上的元素组合而成。当两种或多种元素和合在一起,新的现象就会产生;钉子和木头产生了桌子;水和叶子产生了茶;而恐惧、虔诚和救世主,就产生了神。这些最终的产物,并没有独立于其各别元素的存在。相信它真实独立存在,是最大的骗局。而在和合的同时,各个元素也起了变化。只因接触和合,它们的性质也随之改变了。

 

他了悟到不仅人类的经验是如此,所有事物、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是如此,一切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的,因此一切事物都会改变。一切万有,没有一样是以独立、恒常、纯粹的状态存在。你手上的书不是,原子不是,甚至神祇也不是。因此,任何存在于人心可达之处的事物,即使只是想像的,譬如一个四臂人,都需要依赖于其它东西的存在。因此悉达多发现,无常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就是意味死亡,而是意味变化。任何事物和另一个事物之间的位置或关系转变了,即使是非常细微的变动,都要依循无常的法则。

 

透过这些了悟,悉达多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解除死亡的痛苦。他接受了变化是不可避免的,而死亡只是这个循环的一部分。而且他更进一步地体认到没有全能的力量能够扭转死亡之路,因此也就不会困在期待之中。如果没有盲目的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如果能了解一切都是无常,不会攀缘执著;如果不攀缘执著,就不会患得患失,也才能真正完完全全地活着。

 

悉达多从恒常的幻相中觉醒,因此我们称他为佛陀、觉者。在二千五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了解他的发现与教法是无价之宝,不论是学者或是文盲,富人或是穷人,从阿育王到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从忽必烈到甘地,从达赖喇嘛乃至野兽男孩乐园(Beastie Boys),无数的众生受其启发。可是在另一方面,如果悉达多今天再出现的话,可能会满失望的,因为他的大部分发现都乏人问津。这并不代表现代科技厉害到足以否定他的发现;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每个人终究会死,而且每天大概有二十五万人死亡。我们亲近的人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将会死亡。然而当亲人死去的时候,我们还是会震惊和悲伤;我们还是继续寻找青春之泉,或是长寿的秘方。频访健康食品店,家里一罐罐的二甲氨基乙醇和维他命A、强力瑜珈课、韩国高丽参、整形手术、海洋拉娜乳液……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内心中和秦始皇一样渴望长生不老的明证。

 

悉达多太子不再需要或渴求长生不老药了。由于了悟到一切事物皆是和合而成,解构无止境,而且一切万有的各个成分,没有一项是以独立、恒常与纯粹的状态存在的,他因此获得解脱。一切和合之物(现在我们知道这是指一切事物)与其无常的本质是合而为一、不可分割的,如同水和冰块一样。将冰块放在饮料当中时,我们同时兼得两者。同样的,当悉达多看到一个人走过,即使他很健康,悉达多所看到的是此人的生与灭同时发生。你也许会认为这样的人生观不太有趣,但在生命的旅程中能够同时看到一体的两面,可以是非常奇妙,而且可能会有很大的满足感。这不像在期待与失望的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如此地看待事情,期待与失望会在我们周遭消融,你对现象的觉受会转化,而且变得比较清晰。你很容易看出人们为什么会被困在云宵飞车当中。而自然对他们生起慈悲心。你生起慈悲心的原因之一,是由于无常纵然如此明显,人们却视而不见。

 

重要的是,我们要了解太子并不是舍弃他的世间责任。他不是因为逃避兵役而加入有机农场,或是去追寻浪漫的美梦。他身为一家之主,决心牺牲安逸,离家远行,为的是让家人获得最需要、最珍贵的东西,即使他们并不了解。我们很难想象隔天早上净饭王是多么悲伤与失望,这种心情类似一些现代的父母,发现他们的青少年孩子,学习六○年代的嬉皮花童(许多都来自安逸富裕的家庭),跑到加德满都或伊比沙岛去追求理想中的乌托邦。但悉达多不是用穿喇叭裤、脸上穿洞、染紫头发、身体刺青的方式,而是以脱下太子的华服来颠覆传统,褪去了种种象征教养贵族的外物,披上一块破布,他成了一名游方的托钵行者。

 

我们的社会,会期待悉达多留在宫中,享受权势,继承皇统,因为我们习惯以“你拥有什么”,而不是以“你是什么样的人”来评断他人。在我们的世界中,成功的典范就是比尔”盖兹。我们很少想到甘地式的成功。在某些亚洲及西方社会中,父母要求孩子们在学校取得成就所给的压力,已经超过身心健康的承受度。孩子们要有好成绩才能申请到长春滕名校,要有长春藤的学位才能获得花旗银行的高薪职位。凡此种种,都是为了让家族的光辉永垂不朽。有些父母对家族的荣耀感特别强烈,如果要选择让孩子去拯救整个村庄,或是当大企业的执行长,他们会选择后者。

 

想象你的儿子有个显赫又赚钱的事业,但他洞悉了老死之后,突然辞职。他再也看不出一天工作十四小时、巴结老板、贪婪地并吞对手、破坏环境、压榨童工、压力不断,只换得一年几周休假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他说要卖掉所有的股票,全数捐给孤儿院,然后去浪迹天涯。这时候你会怎么做?祝福他并向朋友夸耀你的儿子醒悟了吗?还是斥责他这是完全不负责责任的行为,并且送他去看心理医生?

 

只是对老与死的厌恶,并不足以让太子离开王宫而踏入未知的世界;悉达多会采取这么激烈的行动,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合理地解释所有已生和将出生的一切众生命运就是如此而已。如果所有生者都必须衰朽死亡,那么花园中的孔雀、珍宝、华盖、熏香、音乐,放拖鞋的金质拖盘、进口的玻璃水瓶、他与耶输陀罗和罗睺罗的感情、家庭、国家,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会对明知终将消散或不得不舍弃的东西而流血流泪?宫殿内造作的幸福,又怎么能让他继续沉缅下去?

 

我们也许会想知道悉达多能去什么地方?王宫内外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避死亡,即使耗尽王室的财富,也不能为他延续生命一分一秒。他是在追求长生不老吗?我们都知道那是枉然的。我们对希腊中的永生神祇、盛满不死甘露的圣杯(Holy Grail)和庞塞德莱昂(Ponce de Leon)带领将士寻找青春不死仙丹的传说也会置之一笑。我们也许以为悉达多也是在追求同样的东西。的确,悉达多是带着某种天真的想法离开王宫的,虽然他不能让他的妻儿长生不老,但是他的探索却没有白费。

 

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和净饭王一样。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会不由自主的让自己和他人避开真相。我们对衰朽的征象已经产生了免疫力。我们告诉自己“不要老想着这些事”,并且用正面的方式来鼓励自己。我们在生日派对中吹熄蜡烛来庆生,而事实上熄灭的蜡烛应该用来提醒自己,离死亡又缩短了一年。我们以烟火与香槟庆祝新年,只让自己忘掉旧的一年永不复返、新的一年难以预料的事实。然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当这个“任何事情”令人不满意的时候,我们就会故意转移注意力,如同母亲用玩具和小摇鼓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一样。如果心情不好,我们就会去逛街,上馆子或看电影。我们编织梦想,瞄准终生成就,诸如海边别墅、徽章、奖座、提早退休、名单、好朋友、好家人、好名声,最好还要上金氏世界纪录。到了晚年我们还要有个忠诚的伴侣一起坐豪华游轮旅行,或养纯种贵宾狗。杂志和电视介绍并强化这种快乐和成功的模范让人们去追求,不断地创造新的幻相来引诱我们。这些所谓成功的观念,就是我们大人的婴儿摇鼓。

 

不论是念头或是行为,我们在一天当中所做的任何事,几乎没有一样显示出我们觉知生命是多么的脆弱。我们浪费时间在影城等候一部烂电影开演,或急着赶回家去看电视现场节目。当我们坐着看广告、等待……,此生的光阴就逐渐消逝了。

 

对悉达多而言,仅只一瞥老死的景象,就在他心中生起了追求真理全貌的渴望。第三次出游之后,他好几次试图独自出宫,但都没有成功。在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如常的宴饮作乐之后,一个神秘的咒语席卷了整个皇宫,除了悉达多以外,每个人都被制伏了。他在殿中徘徊,发现从净饭王到最低下的仆人,个个都睡得不省人事。佛教徒相信这场集体的昏睡,是所有人类共同累积的功德结果,因为这个决定性的事件,造就了一位伟人的诞生。

 

由于不再需要取悦王宫贵族,宫女们睡到张口打鼾、四肢横陈,戴着珠宝的手指浸在咖哩酱中。她们状若残花,风华尽失。悉达多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忙着让一切恢复原状,反而由于这样的景象,更加强了他的决心。她们美貌的消逝,正是世事无常的明证。在众人沉睡之际,太子终能不被监视而离开王宫。他看了耶输陀罗和罗睺罗最后一眼,便悄然地消失在深深的夜里了。

 

在很多地方我们也和悉达多一样。我们有自己的宫殿——不论是贫民区的单房公寓、郊区的双层别墅或在巴黎的顶层阁楼。我们也有各自的耶输陀罗和罗睺罗。我们也许不是拥有孔雀的王子,但我们有事业、宠物猫咪和数不清的责任在身。所有的事情老是出状况。家电坏了、邻居吵架、天花板漏水。亲爱的人死了;或者他们早上醒来之前,下巴和悉达多的宫女一样松垮,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也许他们闻起来有秽浊的烟味或昨晚的大蒜味。他们唠叨不停、而且还张着嘴咀嚼食物。但我们还是心甘情愿地困在那里,不试图逃开。或者我们终于会忍无可忍,心想:“我受够了!”,然后结束一段关系,却又再找另一个人重新来过一遍。我们对这样周而复始的环境从不厌倦,因为我们期待而且相信,有个无暇的灵魂伴侣或完美的香格里拉正在某处等着我们,面对着每天令人懊恼的事,我们自然的反应就是认为我们可以把它们弄对,这一切都能修理,牙齿是可以刷的,我们可以感到完满。也许我们还会认为,总有一天,我们会从生命中的课题中学到圆熟。我们期望自己变成像星际大战电影中的智慧长者Yoda一样,却不知圆熟只是衰朽的另一个面向。潜意识中,我们期待自己会到达不再需要修理任何东西的境界。总有一天,我们会[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我们深信[解决]的概念。好像我们所有经历的一切,到这一刻为止的生命,都只是在彩排,盛大的演出还没开始。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这种永无休止的处理、重新安排以及更新版本,就是“生活”的定义。事实上,我们是在等待生命开始。如果有人逼问,大部分的人都会承认自己是为了某种美好的将来而努力,譬如缅因州肯尼邦克港的木屋,或哥斯达黎加的小屋中安享退休生活。或者有人梦想在中国山水画般的理想山林里,在瀑布和鲤鱼池畔的茶亭中,禅思静坐,安享晚年。

 

我们往往也会这么想:当我们死后,世界依然存在。同样的太阳会继续照亮大地,同样的星球会继续转动,因为我们认为从开天辟地以来,它们一直都是如此。我们的孩子会继承这个地球。这都显示出我们对于不断流转的世间和一切现象是多么无知。我们可能会注意到云在动,指甲在长,但事实上一切都在变动。孩子们不见得一定比父母长寿,而且他们也不见得依照我们的理想生活。小时候乖巧又可爱的小宝贝,长大后可能会变成吸毒的恶棍,还带各式各样的情人回家。你也许会想:这实在不像是我的儿子,但他确实就是。他们毫不在乎浪费掉你毕生的积蓄,就像人们拿蜜蜂辛苦采集的蜂蜜来泡茶,还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最古板的父母可能会生出最炫目的同性恋小孩,而最散漫的嬉皮却养出新保守派的孩子。可是我们还是执著于家庭的典型,梦想着我们的血统、脸型轮廓、姓氏及传统都能由子孙留传下去。

 

佛陀不是天上的神。他是个凡人。但他又不平凡,因为他是一位太子。他的名字叫悉达多·乔达摩,他享有优裕的生活,在迦毗罗卫国有美丽的宫殿、钟爱的妻儿、敬爱的双亲、忠心的臣民、孔雀悠游的苍翠花园、还有一群才华出众的宫女随侍在侧。他的父亲——净饭王,尽全力要让他在宫墙之内不虞匮乏,并且让他的一切需要都能得到满足。因为当悉达多还在襁褓时,一位占星家曾预言,太子将来可能会选择做为一名隐士,但是净饭王决心要让悉达多继承王位。宫中的生活豪华、安全而且相当的平静,悉达多从不与家人起争执。事实上,他关怀家人,而且深爱他们。除了偶尔与堂弟有一些紧张的关系之外,悉达多和每个人相处得都很好。

 

当悉达多渐渐长大成人,他对自己的国土以及外面的世界开始好奇起来。净饭王拗不过太子多次的恳求,答应让他到宫外出游。但他严令太子的车夫——迦那,只能让太子看到美好的事物。悉达多确实尽情享受了沿途的山光水色和自然丰沛的大地,但就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两人遇到一个在路边呻吟的乡下人,被极大的病痛所折磨。悉达多一辈子都被魁梧的侍卫和健康的宫女所围绕,听见呻吟的声音,见到受病苦折磨的躯体,对他来说是一大冲击。目睹了人身的脆弱,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皇宫。

 

随着时光流逝,太子好像又回复了平常,但是他渴望再度出游。净饭王再一次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这一回,悉达多看到一位齿牙脱落、老态龙钟的妇人,步履蹒跚、踽踽独行。他立刻叫迦那停车,他问迦那:“为什么她这样子走路?”

 

迦那说:“主人,因为她老了。”

“什么是老?”悉达多问道。

“她身体各部分,经长期使用都已经耗损了。”迦那回答他。

悉达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于是下令迦那掉头回宫。

 

如今悉达多的好奇心再也无法平息,他想知道外面到底还有些什么,于是和车夫第三次出游。这一回他同样欣赏了沿途美丽的风景,尽览青山绿水。但是在回程的时候,他看到四个人抬着一个尸架,上面平躺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悉达多一生中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东西。迦那向他解释那个看来羸弱的躯体,事实上已经死亡。

 

悉达多问迦那:“其它人也会死吗?”

迦那回答:“是的,主人,每个人都会死。”

“我的父王、甚至我的儿子也会吗?”

“是的,每一个人都会。不论你是富裕或贫穷、种性高贵或低贱,都无法避免死亡。这是生在这世界上所有人的最终命运。”

 

第一次听到悉达多开始迈向证悟的故事,我们可能会认为他实在是太天真了。听到一位将要领导整个国家的太子,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似乎很奇怪。但其实我们才是真正幼稚的人。在这个资讯时代,斩首、斗牛、血腥谋杀等衰坏与死亡的影像环绕着我们。这些影像非但没有提醒我们最终的命运,反而被拿来做为娱乐和获取利润之用。死亡早已成为一种消费产品。我们大多数人并不去深思死亡的本质。我们不去承认自身与环境都是由不稳定的元素所组成,只须要一点小刺激就会分崩离析。我们当然都知道终有一天会死亡,但是除非是被诊断罹患绝症,大部分的人都自认暂时不会有危险。偶尔想到死亡的时候,所思索的却是“我会得到多少遗产?”或者“我的骨灰要洒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事。从这个观点来说,我们才是太天真了。

 

第三次出游回来以后,悉达多对于自己无力保护他的子民、父母,以及挚爱的妻子耶输陀罗、儿子罗睺罗免于必然的死亡,感到极度的沮丧。对治贫穷、饥饿、无家可归等苦难他有办法,但是对年老与死亡,他却束手无策。

 

日以继夜地沉思着这些问题,悉达多试图和他的父亲讨论死亡。对国王而言,这是个理论上两难的问题,他实在不懂太子为何如此耿耿于怀。净饭王越来越担心预言成真,说不定他的儿子真会放弃继承王位、选择苦行之路。不管有没有预言,在那个时代,有权势财富的印度教徒变成苦行僧并不乏其例。净饭王表面上想尽办法来消除悉达多的执著,但是内心里,他并没有忘记那个预言。

 

然而对太子而言,这并不是短暂的忧伤情绪而已。悉达多完全沉陷其中。为了防止太子愈陷愈深,净饭王不准他再次离开王宫,并私下指示宫中侍卫监视他。就像任何一个担心儿子的父亲会做的,他也尽其所能不让太子看到任何死亡和衰朽的迹象。

 

有一回,在横越大西洋的飞机上,我坐在中间排的中央,邻座那位具有同情心的先生想要表示友好。看到我剃的头和穿的藏红袍子,他猜测我是个佛教徒。当机上开始供应餐点时,这位仁兄主动地提出帮我要素食。他想象我是个佛教徒,应该不吃荤。这是我们闲聊的开头。这趟飞行相当长,为了免于无聊,于是我们讨论了佛教。

 

多年以来,我渐渐了解人们常将佛教或佛教徒与祥和、禅定和非暴力联在一起。事实上,很多人似乎认为黄色或红色袍子加上平和的笑容,就是佛教徒的全部。身为一个狂热佛教徒的我,应该对这种名声感到自豪,特别是非暴力这一项。因为在今天这个战争与暴力,尤其是宗教暴力的年代,这是非常稀有的。在人类的历史上,宗教似乎是残暴的根源。甚至在今天,宗教极端分子的暴力充斥着新闻。然而我应该可以很有信心地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佛教徒没有令自己汗颜,暴力从未在佛教的传扬中扮演过任何角色。然而,身为一个受训练成的佛教徒,对于佛教只是被联想成素食主义、非暴力、祥和、禅坐等,还是感到有点不满足。悉达多太子,舍弃了宫廷生活所有的舒适与豪华,出发去寻求证悟时,所追求的一定不只是消极性和灌木丛而已。

 

佛教虽然在要义上很简单,却不容易很单纯地解说。它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复杂、广大、而且深远。虽然它既非宗教也非神学,却又很难让它听起来不理论化或不宗教化。而佛教传播到世界各地,受到种种文化习俗的影响,更让它变得复杂而难以破解。诸如香、铃、彩色帽冠等宗教性的饰物,固然可以引起人们的兴趣,但同时也可能成为障碍。

 

有时候,由于悉达多的教法没有如我所愿地风行而引发的挫折感,或有时候出于自己的野心,我会想象一些改革佛教的主意,想把它变得更单纯、更直接了当、更清教徒式。以歪理歧见来想象(如同我有时会做的),将佛教简化成定性、定量的修行,诸如每日禅坐三回,坚持穿著某种服装,坚信某种意识形态信念,譬如“全世界的人都应该转信佛教”。如果我们能许诺这种修行会带来立即、实际的结果,我想世界上就会有更多的佛教徒。然而,当我从这种幻想醒过来(鲜少发生在我身上),清醒的心会警告我,一个充满了自称佛教徒的世界,不见得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

 

许多人误以为佛陀是佛教的“神”,甚至在一般认为的佛教国家,如韩国、日本、不丹等,对佛陀和佛教都有这种神化的看法。难怪局外人会认为佛教徒就是追随这位外在的、称为佛陀的人。然而佛陀本人曾说,我们不应该崇拜个人,而应崇拜此人所教导的智能。有许多人也同样的先入为主,认为转世、业报是佛教最重要的信念。另外还有许多这类粗略的误解。举例而言,藏传佛教有时被称为“喇嘛教”,而禅宗在某些状况下甚至被认为不是佛教。有些略懂一点,却还是被误导的人,会用诸如“空性”或“涅槃”等字眼。却不了解其真义。

 

如同我机舱座伴一般,当话匣子打开,非佛教徒也许会不经意地问道:“如何才是佛教徒?”这是一个最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如果问者真正有兴趣,那么完整的回答就不能在晚餐的闲聊中完成,而太过概括性的答案又会导致误解。假设你要给他们正确的回答,那么答案就会直指佛教二千五百年传统的基础:

 

如果一个人接受下列四项真理,他就是佛教徒:

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诸行无常)

一切情绪皆苦(诸漏皆苦)

一切事物皆无自性(诸法无我)

涅槃超越概念(涅槃寂静)

 

这四句话佛陀宣说的话,称为“四法印”。“印”在此处意指确定真实性之印记。虽然一般认为这四法印包含了佛教的一切,但在绝大多数的状况下,这种回答通常会冲淡了兴头,无法引起更多的趣味。话题也就转变,而结束了这个题目。

 

四法印的意旨,原本就是要让人直接了解,而非隐喻或神秘性的。它不应该像餐后幸运饼干里的字条一样,看看就算了。然而法印也不是教令或圣诫。稍作思维,也许大家就能看出来,其中没有任何道德性或仪式性的内容,也没有提到善或恶的行为。它们是根据智慧而来的世俗(非宗教)真理,而佛教徒最关注的就是智慧。道德和伦理是次要的,偶尔抽一两口烟或一点点风流,不表示你就不能成为佛教徒。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被容许去做邪恶或不道德的事。

 

广泛地说,智慧来自佛教徒所谓具有“正见”的心,但一个人甚至不需要自认为是佛教徒,就能具有正见。究竟而言,是这个“见”决定了我们的动机和行为。也就是“见”,在佛教的道路上指引我们。如果我们能在四法印之上再发展善行,会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佛教徒。但什么令你不是佛教徒呢?

 

如果你认为,并非一切和合或造作的事物都是无常,你认为有某些基本的元素或概念是恒常的,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如果你不能接受一切情绪都是痛苦的,如果你相信实在有某些情绪是纯然愉悦的,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如果你不能接受一切现象都是如幻而性空的,如果你相信有某些事物确实本具自性而存在,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如果你认为证悟存在于时间、空间及能力的场域之内,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那么,什么令你是佛教徒呢?你也许不是生长在一个佛教的国度,或出生在一个佛教家庭,你也许不穿僧袍或剃光头,你也许吃肉而且崇拜饶舌歌手Eminem或性感名模Paris Hilton,这不表示你不能是佛教徒。要成为一位佛教徒,你必须接受一切和合现象都是无常,一切情绪都是痛苦,一切事物无自性,以及证悟是超越概念的。

 

当然你不需要随时随地、不停地专注于这四项真理。但它们应该常存于你的心中。就好像你不需要随处都忆起自己的姓名,但当有人问起来,你马上就记得,完全不会犹疑。任何接受这四法印的人,即使没有接受过佛陀的教法,甚至从未听闻释迦牟尼佛的名字,也可以与佛同道。

 

然而,当我试图将所有这些为飞机上邻座的人解释时,我开始听到轻微的鼾声,原来他已经沉沉入睡。显然我们的谈话没有能够为他解闷。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不是要说服大家都去追随释迦牟尼佛,成为佛教徒,修习佛法;我有意地不谈禅坐的技巧、修行或咒语。我主要的目的是要指出佛教与其它见地不同的独特部分。这位印度王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赢得世人如此的尊敬与景仰,甚至包括如爱因斯坦等现代怀疑论科学家们都如此?他到底说了什么,能感动成千上万的朝圣者,从西藏一路跪拜到菩提迦耶(Bodhgaya)?佛教与世界上其它的宗教有什么不同?我相信四法印提供了答案的精髓,而我在此试图将这些艰深的概念,以我所知最简单的语言来说明。

 

悉达多的重点是要直探问题的根源。佛教是不受文化所限制的。它的利益不局限于某个特定的社会,它与政府或政治完全无关。悉达多对学术论述和科学论证没有兴趣,地球到底是圆的还是扁的,他也不关心。他关切的是另一种实际性,他想直探痛苦之源。我希望可以让大家了解,他的教法不是让你读完后放回书架上的哲学巨著,而是每一个人都能修持的既可行、又合理的见地。为了这个目的,我尝试用各类人的各种角度,从坠入情网,乃至文明诞生的例子来说明。虽然这些例子和悉达多所用的不同,但它所传达的讯息是相同的,因为悉达多所说的一切,至今仍然颠扑不破。

 

然而悉达多也说过,不要不经分析就相信他的话语。因此,像我如此平凡的人,更需要被仔细地审视。我邀请大家分析、思量你即将读到的内容。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

 

做为一个中文读者,我要在此向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致上最大的感恩。仁波切这本大家期盼多年的著作,他一直计划要让中文版与英文版同时问世。事实上,我知道仁波切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一直把中文读者放在心上,特别写了不同的内容,因为如此,中文版与英文版不尽相同。

 

能为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翻译他的新书,是极大的荣幸。然而,仁波切看似简单的文字,却包含了深入浅出的层层奥义。仁波切下笔行云流水,诙谐幽默,又字字珠玑。反复研读,更体会仁波切的用心良苦。在轻快的字句后面,充满了引导我们这些无明众生脱离轮回的佛菩萨的大悲大愿。

 

如同仁波切在书中所说的,他要以最简单的语言,来说明佛教最核心的四法印见地,因此,中文的翻译也尽量采取日常而单纯的词汇,在本书中,“emotion”词译为“情绪”而不是传统的“烦恼”;而“compounded”一词则译为“和合”;同时,在提到四法印时,仁波切在不同的地方用了不同的说法,包括“four truths”、“four seals”及“four views”。中文则依序翻译成“四真谛”、“四法印”以及“四见地”而不加以统一。四法印第一次出现在书中时,除了白话翻译之外,我选择了一种传统的说法附在旁边,以供比较参考。其中,对第二法印在传统上有比较多种的诠释,包括“诸行皆苦”、[有为皆苦]、[诸受皆苦]等等,我选用了[诸漏皆苦]一词,与仁波切在后记中所叙述的藏文“zag bcas”之意较为接近。

 

我才疏学浅,在翻译的过程中,虽然历经多次修改,还是一再地发现疏漏或尚待改善之处。尤其是每次再读英文原稿,总又发现新意,以至于越翻译越焦虑,深恐中译本无法完全传达仁波切之原意。然而,我也越翻译越感激仁波切,多次反复的阅读,让我对如何才是佛教徒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我要感谢项慧龄、廖敏仁两位共修,在翻译期间协助我完成部分初稿,感谢田瑾文小姐中文输入的辛劳,更要感谢许功化(Florence Koh)以及司徒朗觉(C.C.Szeto)在百忙之中,不厌其烦地为我作修改及建议,以及出版社编辑林云小姐的校正。当然,所有的错误,都是由于我个人的无知所造成。

 

谨以此翻译的功德,回向给我在三十年前今天往生的母亲,以及一切如母众生。

 

愿所有的近乎佛教徒,读过此书,都成为完全佛教徒。

 

  姚仁喜

  二○○六年新春初六

  中文版译者

  姚仁喜,为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之弟子

 

人生如梦,转眼间在届满四十二岁的此时,突然这位我尊敬的上师——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嘱我为他的新书写序,直让我又惊又喜。回首过往,我从没好好地上过学,既不会写中文字,也只会写一点点英文,叫我写序,可真是考倒我了!还好,人生就是一场戏,我是演员,而上师是导演;不熟练的演员时常忘了自己在戏中,幸好有导演指导演员演戏,并且不断地提醒演员他正在演戏;既然是戏梦一场,那就斗胆下笔吧!

 

与仁波切一样,我也是电影工作者,在工作时,我经常会询问导演关于该剧本的编剧是谁;而仁波切这位不平凡的导演却不断地提醒我,我自己是演员,也是编剧。收到这本书,就如同收到一个剧本一样。其实学生遇到上师,就像演员遇到导演。我有幸遇到这么多的上师和导演,让我充分了解人生。而仁波切这位导演的方法很直接,对究竟与世俗(戏里与戏外)讲得非常清晰,教我演好戏的方法与技巧。

 

演员常忘了自己正在演戏,就像我们自以为是佛教徒,把文化与佛法混在一起,本书明白地告诉我们,成为佛教徒后,以为自己不再演戏,实际上却陷入另一场戏,还持续在演“佛教徒”这个角色。

 

当我放下工作,投入修持,以为不再演戏,其实只是换了个角色,身在另一场戏中。每次有缘与仁波切这位导演见面时,他总是提醒我,连身为佛教徒,也仅不过是另一场戏罢了。

 

当你把这部戏都扔掉,才是一场没有戏的好戏,看似无戏,实则处处是好戏。

 

若想从无明到无名,真诚推荐大家细读这本书。

 

李连杰

 

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中观根本慧论颂

 

龙树菩萨 造颂

鸠摩罗什 译

顶礼文殊师利童子!

 

001 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

002 能说是因缘,善灭诸戏论,我稽首礼佛,诸说中第一。

 

一、观因缘品

 

003 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知无生。

004 因缘次第缘,缘缘增上缘,四缘生诸法,更无第五缘。

005 如诸法自性,不在于缘中,以无自性故,他性亦复无。

006 作非具有缘,无缘作不成,无作则非缘,若具作可生。

007 因是法生果,是法名为缘,若是果未生,何不名非缘?

008 果先于缘中,有无俱不可,先无为谁缘?先有何用缘

009 若果非有生,亦复非无生,亦非有无生,何得言有缘?

010 若有此缘法,则彼无实义,于此无缘法,云何有缘缘?

011 果若未生时,则不应有灭,灭法何能缘,故无次第缘。

012 诸法无自性,故无有有相,说有是事故,是事有不然。

013 略广因缘中,求果不可得,因缘中若无,云何从缘出?

014 若谓缘无果,而从缘中出,是果何不从,非缘中而出?

015 若果是缘性,诸缘非自性,从无自性生,岂得缘自性?

016 故缘非自性,非缘性成果,非有中无果,非缘岂成缘?

 

二、观去来品

 

017 已去无有去,未去亦无去,离已去未去,去时亦无去。

018 动处则有去,此去时之动。非已去未去,是故去时去。

019 云何于去时,而当有去法。若离于去法,去时不可得。

020 若言去时去,彼者于去时,应成无去法,去时有去故。

021 若去时有去,则有二种去。一谓为去时,二谓去时去。

022 若有二去法,则有二去者。以离于去者,去法不可得。

023 若离于去者,去法不可得。以无去法故,何得有去者。

024 去者则不去,不去者不去,离去不去者,无第三去者。

025 若离于去法,去者不可得。若言去者去,云何有此义?

026 去者去何处,彼去者将成,无去之去者,许去者去故。

027 若谓去者去,是人则有咎。离去有去者,说去者有去。

028 已去中无发,未去中无发,去时中无发,何处当有发?

029 于未发之前,何处发可成?去无去时无,未去何有发?

030 一切无有发,何故而分别?去无未去无,亦复去时无。

031 去者则不住,不去者不住,离去不去者,何有第三住?

032 若当离于去,去者不可得,去者若当住,云何有此义?

033 去时无有回,去未去无回,所有去发回,皆同于去义。

034 去法即去者,是事则不然,去法异去者,是事亦不然。

035 若谓于去法,即为是去者,作者及作业,是事则为一。

036 若谓于去法,有异于去者,离去者有去,离去有去者。

037 去去者是二,若于一异法,二门俱不成,云何当有成?

038 因去知去者,不能用是去,先无有去法,故无去者去。

039 因去知去者,不能用异去,于一去者中,不得二去故。

040 决定有去者,不能用三去,不决定去者,亦不用三去。

041 去法定不定,去者不用三,是故去去者,所去处皆无。

 

三、观六情品

 

042 眼耳及鼻舌,身意等六情,此眼等六情,行色等六尘。

043 是眼则不能,自见其己体。若不能自见,云何见余物?

044 火喻则不能,成于眼见法。去未去去时,已总答是事。

045 见若未见时,则不名为见,而言见能见,是事则不然。

046 见不能有见,非见亦不见。若已破于见,则为破见者。

047 离见不离见,见者不可得。以无见者故,何有见可见?

048 见可见无故,识等四法无。近取等诸缘,云何当得有?

049 耳鼻舌身意,声及闻者等,当知如是义,皆同于上说。

 

四、观五阴品

 

050 若离于色因,色则不可得。若当离于色,色因不可得。

051 离色因有色,是色则无因。无因而有法,是事则不然。

052 若离色有因,则是无果因。若言无果因,则无有是处。

053 若已有色者,则不用色因。若无有色者,亦不用色因。

054 无因而有色,是事终不然。是故有智者,不应分别色。

055 若果似于因,是事则不然。果若不似因,是事亦不然。

056 受阴及想阴,行阴识阴等。其余一切法,皆同于色阴。

057 以空辩论时,若人欲答辩。是则不成答,俱同所立故。

058 解说空性时,若人言其过。是则不成过,俱同于所立。

 

五、观六种品

 

059 空相未有时,则无虚空法。若先有虚空,即为是无相。

060 是无相之法,一切处无有。若无无相法,法相依何成?

061 有相无相中,相则无所住。离有相无相,余处亦不住。

062 相法无有故,可相法亦无。可相法无故,相法亦复无。

063 是故今无相,亦无有可相。离相可相已,更亦无有物。

064 若使无有有,云何当有无?有无俱非中,知有无者谁?

065 是故知虚空,非有亦非无,非相非可相。余五同虚空。

066 浅智见诸法,若有若无相。是则不能见,灭见安隐法。

 

六、观染染者品

 

067 若离于染法,先自有染者。因是染欲者,应生于染法。

068 若无有染者,云何当有染?染者复染着,有无次第同。

069 染者及染法,俱成则不然。染者染法俱,则无有相待。

070 染者染法一,一法云何合?染者染法异,异法云何合?

071 若一有合者,离伴应有合。若异有合者,离伴亦应合。

072 若异而有合,染染者何事?是二相先异,然后说合相。

073 若染及染者,先各成异相。既已成异相,云何而言合?

074 异相无有成,是故汝欲合。为使合相成,复说异相乎?

075 异相不成故,合相则不成。于何异相中,而欲说合相?

076 如是染染者,非合不合成。诸法亦如是,非合不合成。

 

七、观三相品

 

077 若生是有为,则应有三相。若生是无为,何名有为相?

078 三相若分散,不能有所相。云何于一处,一时聚三相?

079 若谓生住灭,更有有为相。是即为无穷,无即非有为。

080 生生之所生,生于彼本生。本生之所生,还生于生生。

081 若谓是生生,能生于本生。生生从本生,何能生本生?

082 若谓是本生,能生于生生。本生从彼生,何能生生生?

083 若彼尚未生,而能生彼法,汝言正生时,彼生可成立。

084 如灯能自照,亦能照于彼。生法亦如是,自生亦生彼。

085 灯中自无暗,住处亦无暗。破暗乃名照,无暗则无照。

086 此灯正生时,不能及于暗。云何灯生时,而能破于暗?

087 灯若未及暗,而能破暗者。灯在于此间,则破一切暗。

088 若灯能自照,亦能照于彼。暗亦应自暗,亦能暗于彼。

089 此生若未生,云何能自生?若生已自生,生已何用生?

090 生非生已生,亦非未生生,生时亦不生。去来中已答。

091 若谓生时生,是事已不成。云何依生法,尔时而得生?

092 若法众缘生,即是寂灭性。是故生生时,是二俱寂灭。

093 若有未生法,说言有生者。可生之彼法,不成岂可生?

094 若言生时生,是能有所生。何得更有生,而能生是生?

095 若谓更有生,生生则无穷。离生生有生,法皆自能生。

096 有法不应生,无亦不应生,有无亦不生,此义先已说。

097 若诸法灭时,是时不应生。法若不灭者,终无有是事。

098 不住法不住,住法亦不住,住时亦不住,无生云何住?

099 若诸法灭时,是则不应住;法若不灭者,终无有是事。

100 所有一切法,皆是老死相。终不见有法,离老死有住。

101 住不自相住,亦不异相住。如生不自生,亦不异相生。

102 法已灭不灭,未灭亦不灭,灭时亦不灭,无生何有灭?

103 若法有住者,是则不应灭;法若不住者,是亦不应灭。

104 是法于是时,不于是时灭;是法于异时,不于异时灭。

105 如一切诸法,生相不可得。以无生相故,即亦无灭相。

106 若法是有者,是即无有灭。不应于一法,而有有无相。

107 若法是无者,是则无有灭。譬如第二头,无故不可断。

108 法不自相灭,他相亦不灭。如自相不生,他相亦不生。

109 生住灭不成,故无有有为。有为法无故,何得有无为?

110 如幻亦如梦,如乾闼婆城。所说生住灭,其相亦如是。

 

八、观作作者品

 

111 决定有作者,不作决定业;决定无作者,不作无定业。

112 定作者无作,无作者成业;有业而无作,无业有作者。

113 若不定作者,作不定之业,作业堕无因,作者亦无因。

114 若堕于无因,则无因无果,无作无作者,无所用作法。

115 若无作等法,则无有罪福。罪福等无故,罪福报亦无。

116 若无罪福报,亦无大涅槃。诸可有所作,皆空无有果。

117 作者定不定,不能作二业。有无相违故,一处则无二。

118 有不能作无,无不能作有。若有作作者,其过如先说。

119 决定之作者,不作不定业,及定不定业,其过先已说。

120 若作者不定,不作决定业,及定不定业,其过先已说。

121 作者定不定,亦定亦不定,不能作于业,其过先已说。

122 因业有作者,因作者有业,成业义如是,更无有余事。

123 如破作作者,受受者亦尔。及一切诸法,亦应如是破。

 

九、观本住品

 

124 眼耳等诸根,苦乐等诸法,谁有如是事,是则名本住。

125 若无有本住,谁有眼等法?以是故当知,先已有本住。

126 若离眼等根,及苦乐等法,先有本住者,以何而可知?

127 若离见法等,而有本住者。亦应离本住,而有所受法。

128 以法知有人,以人知有法。离法何有人?离人何有法?

129 一切见等前,实无有本住,见等中他法,异时而分别。

130 一切见等前,若无有本住。一一见等前,云何能知尘?

131 见者即闻者,闻者即受者,如是等诸根,则应有本住。

132 若见闻各异,受者亦各异。见时亦应闻,如是则神多。

133 眼耳等诸根,苦乐等诸法,所从生诸大,彼大亦无神。

134 若眼耳等根,苦乐等诸法,无有本住者,见等亦应无。

135 见等无本住,今后亦复无。以三世无故,无有无分别。

 

十、观燃可燃品

 

136 若燃是可燃,作作者则一。若燃异可燃,离可燃有燃。

137 如是常应燃,不因可燃生。则无燃火功,亦名无作火。

138 燃不待可燃,则不从缘生。火若常燃者,人功则应空。

139 若汝谓燃时,名为可燃者。尔时但有薪,何物燃可燃。

140 若异则不至,不至则不烧,不烧则不灭,不灭则常住。

141 燃与可燃异,而能至可燃。如此至彼人,彼人至此人。

142 若谓燃可燃,二俱相离者。如是燃则能,至于彼可燃。

143 若因可燃燃,因燃有可燃,先定有何法,而有燃可燃?

144 若因可燃燃,则燃成复成。是为可燃中,则为无有燃。

145 若法因待成,是法还成待,若所待可成,待何成何法?

146 若法有待成,未成云何待?若成已有待,成已何用待?

147 因可燃无燃,不因亦无燃。因燃无可燃,不因无可燃。

148 燃不余处来,燃处亦无燃。可燃亦如是,余如去来说。

149 可燃即非燃,离可燃无燃,燃无有可燃,燃中无可燃。

150 以燃可燃法,说受受者法,及以说瓶衣,一切等诸法。

151 若人说有我,诸法各异相,当知如是人,不得佛法味。

 

十一、观本际品

 

152 大圣之所说,本际不可得。生死无有始,亦复无有终。

153 若无有始终,中当云何有?是故于此中,先后共亦无。

154 若使先有生,后有老死者。生则无老死,不死而有生。

155 若先有老死,而后有生者。不生有老死,无因岂能成?

156 生及于老死,不得一时共。生时则有死,是二俱无因。

157 若使初后共,是皆不然者。何故而戏论,谓有生老死?

158 非但于轮回,本际不可得。诸所有因果,及相可相法,

159 受及受者等,所有一切法,如是一切法,本际皆亦无。

 

十二、观苦品

 

160 自作及他作,共作无因作。如是说诸苦,于果则不然。

161 苦若自作者,则不从缘生。因有此阴故,而有彼阴生。

162 若人自作苦,离苦何有人?而谓于彼人,而能自作苦。

163 若谓此五阴,异彼五阴者。如是则应言,从他而作苦。

164 若苦他人作,而与此人者。若当离于苦,何有此人受?

165 苦若彼人作,持与此人者。离苦何有人,而能授于此?

166 自作若不成,云何彼作苦?若彼人作苦,即亦名自作。

167 苦不名自作,法不自作法。彼无有自体,何有彼作苦?

168 若彼此苦成,应有共作苦。此彼尚无作,何况无因作?

169 非但说于苦,四种义不成。一切外万物,四义亦不成。

 

十三、观行品

 

170 如佛经所说,虚诳妄取相。诸行妄取故,是名为虚诳。

171 虚诳妄取者,是中何所取?佛说如是事,欲以示空义。

172 诸法有异故,知皆是无性。无性法亦无,一切法空故。

173 若诸法无性,云何而有异?若诸法有性,云何而得异?

174 是法则无异,异法亦无异。如壮不作老,老亦不作老。

175 若是法即异,乳应即是酪。离乳有何法,而能作于酪?

176 若有不空法,则应有空法。实无不空法,何得有空法?

177 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若复见有空,诸佛所不化。

 

十四、观和合品

 

178 见可见见者,是三各异方,如是三法异,终无有合时。

179 染与于可染,染者亦复然。余入余烦恼,皆亦复如是。

180 异法当有合,见等无有异,异相不成故,见等云何合?

181 非但可见等,异相不可得。所有一切法,皆亦无异相。

182 异因异有异,异离异无异。若法所因出,是法不异因。

183 若离从异异,应无异有异。离从异无异,是故无有异。

184 异中无异相,不异中亦无。无有异相故,则无此彼异。

185 是法不自合,异法亦不合。合者及合时,合法亦皆无。

 

十五、观有无品

 

186 众缘中有性,是事则不然。性从众缘出,即名为作法。

187 性若是作者,云何有此义?性名为无作,不待异法成。

188 法若无自性,云何有他性?自性于他性,亦名为他性。

189 离自性他性,何得更有法?若有自他性,诸法则得成。

190 有若不成者,无云何可成?因有异法故,有坏名为无。

191 若人见有无,见自性他性,如是则不见,佛法真实义。

192 佛能灭有无,于化迦旃延,经中之所说,离有亦离无。

193 若法实有性,后则不应无。性若有异相,是事终不然。

194 若法实无性,云何而可异?若法实有性,云何而可异?

195 定有则著常,定无则著断。是故有智者,不应著有无。

196 若法有定性,非无则是常。先有而今无,是则为断灭。

 

十六、观缚解品

 

197 诸行往来者,常不应往来,无常亦不应,众生亦复然。

198 若众生往来,阴界诸入中,五种求尽无,谁有往来者?

199 若从身至身,往来即无身。若其无有身,则无有往来。

200 诸行若灭者,是事终不然;众生若灭者,是事亦不然。

201 诸行生灭相,不缚亦不解;众生如先说,不缚亦不解。

202 若身名为缚,有身则不缚,无身亦不缚,于何而有缚?

203 若可缚先缚,则应缚可缚。而先实无缚,余如去来答。

204 缚者无有解,不缚亦无解,缚时有解者,缚解则一时。

205 若不受诸法,我当得涅槃。若人如是者,还为受所缚。

206 涅槃无有生,轮回亦无灭,岂可为轮回?涅槃岂安立?

 

十七、观业品

 

207 人能降伏心,利益于众生,是名为慈善,二世果报种。

208 大圣说二业,思与从思生。是业别相中,种种分别说。

209 佛所说思者,所谓意业是。所从思生者,即是身口业。

210 身业及口业,律仪非律仪,及其余无表,亦善亦不善。

211 从用生福德,罪生亦如是,及思为七法,能了诸业相。

212 业住至受报,是业即为常,若灭即无常,云何生果报?

213 如芽等相续,皆从种子生。从是而生果,离种无相续。

214 从种有相续,从相续有果。先种后有果,不断亦不常。

215 如是从初心,心法相续生。从是而有果,离心无相续。

216 从心有相续,从相续有果。先业后有果,不断亦不常。

217 能成福业者,是十白业道。二世五欲乐,即是白业报。

218 若如汝分别,其过则甚多。是故汝所说,于义则不然。

219 今当复更说,顺业果报义。诸佛辟支佛,贤圣所称叹。

220 不失法如券,业如负财物。此性则无记,分别有四种。

221 见谛所不断,但思维所断。以是不失法,诸业有果报。

222 因见断故断,业灭彼亦灭。则得破业等,如是之过咎。

223 一切诸行业,相似不相似,一界初受身,尔时法独生。

224 如是二种业,现世受果报,或言受报已,而法犹故在。

225 若度果已灭,若死已而灭。于是中分别,有漏及无漏。

226 虽空亦不断,虽有而不常,业果报不失,是名佛所说。

227 诸业本不生,以无定性故;诸业亦不灭,以其不生故。

228 若业有性者,是即名为常,不作亦名业,常则不可作。

229 若有不作业,不作而有罪,不断于梵行,而有不净过。

230 是则破一切,世间语言法。作罪与作福,亦无有差别。

231 受于果报已,而应更复受。若言业决定,而自有性者。

232 若诸世间业,从于烦恼生。是烦恼非实,业当何有实?

233 诸烦恼及业,是说身因缘。烦恼诸业空,何况于诸身?

234 无明之所蔽,爱结之所缚。而于本作者,不异亦不一。

235 业不从缘生,不从非缘生。是故则无有,能起于业者。

236 无业无作者,何有业生果?若其无有果,何有受果者?

237 如世尊神通,所作变化人,如是变化人,复变作化人。

238 如初变化人,是名为作者;变化人所作,是则名为业。

239 诸烦恼及业,作者及果报,皆如幻如梦,如焰亦如响。

 

十八、观我法品

 

240 若我是五阴,我即为生灭;若我异五阴,则非五阴相。

241 若无有我者,何得有我所?灭我我所故,无我我所执。

242 得无我智者,彼等不可得。无我我所执,见者亦未见。

243 内外我我所,若尽灭无有,诸取即为灭,取灭则生灭。

244 业烦恼灭故,名之为解脱。业烦恼非实,入空戏论灭。

245 诸佛或说我,或说于无我。诸法实相中,无我无非我。

246 诸法实相者,心行言语断,无生亦无灭,法性如涅槃。

247 一切实非实,亦实亦非实,非实非非实,是名诸佛法。

248 自知不随他,寂灭无戏论,无异无分别,是则名实相。

249 若法从缘生,不即不异因。是故名实相,不断亦不常。

250 不一亦不异,不常亦不断。是名诸世尊,教化甘露味。

251 若佛不出世,声闻已灭尽,诸辟支佛智,从无依而生。

 

十九、观时品

 

252 若因过去时,有未来现在。未来及现在,应在过去时。

253 若过去时中,无未来现在。未来现在时,云何因过去?

254 不因过去时,是故无二时。既无未来时,亦无现在时。

255 以如是义故,则知余二时。上中下一异,是等法皆无。

256 不住时不得,而于可得时,驻留不可得,云何说时量?

257 因物故有时,离物何有时?物尚无所有,何况当有时?

 

二十、观因果品

 

258 若众缘和合,而有果生者。和合中已有,何须和合生?

259 若众缘和合,是中无果者。云何从众缘,和合而果生?

260 若众缘和合,是中有果者。和合中应有,而实不可得。

261 若众缘和合,是中无果者。是则众因缘,与非因缘同。

262 若因与果因,作因已而灭。是因有二体,一与一则灭。

263 若因不与果,作因已而灭。因灭而果生,是果则无因。

264 若众缘合时,而有果生者。生者及可生,则为一时俱。

265 若先有果生,而后众缘合。此即离因缘,名为无因果。

266 若因变为果,因即至于果。是则前生因,生已而复生。

267 云何因灭失,而能生于果?若因果相关,因住果岂生?

268 若因果无关,更生何等果?因见不见果,是二俱不生。

269 若言过去果,而于过去因,未来现在因,是则终不合。

270 若言现在果,而于现在因,未来过去因,是则终不合。

271 若言未来果,而于未来因,现在过去因,是则终不合。

272 若不和合者,因何能生果?若有和合者,因何能生果?

273 若因空无果,因何能生果?若因不空果,因何能生果?

274 果不空不生,果不空不灭。以果不空故,不生亦不灭。

275 果空故不生,果空故不灭。以果是空故,不生亦不灭。

276 因果是一者,是事终不然;因果是异者,是事亦不然。

277 若因果是一,生及所生一;若因果是异,因则同非因。

278 若果定有性,因为何所生?若果定无性,因为何所生?

279 因不生果者,则无有因相。若无有因相,谁能有是果?

280 若从众因缘,而有和合法。和合自不生,云何能生果?

281 是故果不从,缘合不合生。若无有果者,何处有合法?

 

二十一、观成坏品

 

282 离成及共成,是中无有坏;离坏及共坏,是中亦无成。

283 若离于成者,云何而有坏?如离生有死,是事则不然。

284 成坏共有者,云何有成坏?如世间生死,一时则不然。

285 若离于坏者,云何当有成?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

286 坏成共有者,云何有坏成?如世间生死,一时则不然。

287 成坏共无成,离亦无有成。是二俱不可,云何当有成?

288 尽则无有成,不尽亦无成;尽则无有坏,不尽亦无坏。

289 若当离于法,则无有成坏。若离于成坏,是亦无有法;

290 若法性空者,谁当有成坏?若性不空者,亦无有成坏。

291 成坏若一者,是事则不然;成坏若异者,是事亦不然。

292 若谓以现见,而有生灭者。则为是痴妄,而见有生灭。

293 法不从法生,不从非法生;非法亦不从,非法及法生。

294 法不从自生,亦不从他生,不从自他生,云何而有生?

295 若有所受法,即堕于断常。当知所受法,若常若无常。

296 所有受法者,不堕于断常。因果相续故,不断亦不常。

297 若因果生灭,相续而不断,灭更不生故,因即为断灭。

298 法住于自性,不应有有无。涅槃灭相续,则堕于断灭。

299 若初有灭者,则无有后有;初有若不灭,亦无有后有。

300 若初有灭时,而后有生者。灭时是一有,生时是一有。

301 若言于生灭,一时则非理。岂可此阴死,亦于此阴生?

302 三世中求有,相续不可得。若三世中无,何有有相续?

 

二十二、观如来品

 

303 非阴非离阴,此彼不相在,如来不有阴,何处有如来?

304 阴合有如来,则无有自性。若无有自性,云何因他有?

305 法若因他生,是即非我有。若法非我者,云何是如来?

306 若无有自性,云何有他性?离自性他性,何名为如来?

307 若不因五阴,先有如来者。以今受阴故,则说为如来。

308 今实不受阴,更无如来法。若以不受无,今当云何受?

309 若其未有受,所受不名受。无有无受法,而名为如来。

310 若于五种求,一异之如来,悉皆不可得。云何受中有?

311 又所受五阴,不从自性有。若无自性者,云何有他性?

312 以如是义故,受空受者空。云何当以空,而说空如来?

313 空则不可说,非空不可说,共不共叵说,但以假名说。

314 常无常等四,本寂何处有?边无边等四,本寂何处有?

315 邪见深厚者,耽执有如来。如来寂灭相,分别有亦非。

316 如是性空中,思维亦不可,如来灭度后,分别于有无。

317 如来过戏论,而人生戏论。戏论破慧眼,是皆不见佛。

318 如来所有性,即是世间性。如来无有性,世间亦无性。

 

二十三、观颠倒品

 

319 从忆想分别,生于贪恚痴,净不净颠倒,皆从众缘生。

320 若因净不净,颠倒生三毒。三毒即无性,故烦恼无实。

321 我法有与无,是事终不成。无我诸烦恼,有无亦不成。

322 谁有此烦恼,是即为不成。若无有所依,烦恼亦不成。

323 如身见五种,求之不可得。烦恼于垢心,五求亦不得。

324 净不净颠倒,是则无自性。云何因此三,而生诸烦恼?

325 色声香味触,及法为六种,如是之六种,是三毒根本。

326 色声香味触,及法体六种,皆空如焰梦,如乾闼婆城。

327 犹如幻化人,亦如镜中像。如是六种中,何有净不净?

328 不因于不净,则亦无有净。因不净有净,是故无有净。

329 不因于净相,则无有不净。因净有不净,是故无不净。

330 若无有净者,由何而有贪?若无有不净,何由而有恚?

331 于无常著常,是则名颠倒。空中无无常,何处有常倒?

332 著无常为常,即是为颠倒。空中无无常,何有非颠倒?

333 可著著者著,及所用著法。是皆寂灭相,是故无有著。

334 若于真实中,无有颠倒执,颠倒不颠倒,谁有如是事?

335 若已成颠倒,则无有颠倒;若不成颠倒,亦无有颠倒。

336 若于颠倒时,亦不生颠倒。汝可自观察,谁生于颠倒?

337 若颠倒不生,何有颠倒者?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

338 不从自他生,何有颠倒者?若我常乐净,而是实有者。

339 是常乐我净,则非是颠倒。若我常乐净,而实无有者。

340 无常苦不净,是则亦应无。如是颠倒灭,无明则亦灭。

341 以无明灭故,诸行等亦灭。若烦恼性实,而有所属者。

342 云何当可断?谁能断其性?若烦恼虚妄,无性无属者。

343 云何当可断,谁能断无性?

 

二十四、观四谛品

 

344 若一切皆空,无生亦无灭。如是则无有,四圣谛之法。

345 以无四谛故,见苦与断集,证灭及修道,如是事皆无。

346 以是事无故,则无有四果。无有四果故,得向者亦无。

347 若无八贤圣,则无有僧宝。以无四谛故,亦无有法宝。

348 若无法僧宝,岂能有佛宝?如是说空者,是则破三宝。

349 空法坏因果,亦坏于罪福。亦复悉毁坏,一切世俗法。

350 汝今实不能,知空空因缘,及知于空义,是故自生恼。

351 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第一义谛。

352 若人不能知,分别于二谛。则于深佛法,不知真实义。

353 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不得第一义,则不得涅槃。

354 不能正观空,钝根则自害。如不善咒术,不善捉毒蛇。

355 世尊知是法,甚深微妙相,非钝根所及,是故不欲说。

356 若汝发太过,谓空为无理。汝则弃空性,于自宗不容。

357 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

358 汝今自有过,而以回向我。如人乘马者,自忘于所乘。

359 若汝见诸法,决定有性者。即为见诸法,无因亦无缘。

360 即为破因果,作作者作法。亦复坏一切,万物之生灭。

361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362 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363 若一切不空,则无有生灭。如是则无有,四圣谛之法。

364 苦不从缘生,云何当有苦?无常是苦义,定性无无常。

365 若苦有定性,何故从集生?是故无有集,以破空义故。

366 苦若有定性,则不应有灭。汝著定性故,即破于灭谛。

367 道若有定性,则无有修道。若道可修习,即无有定性。

368 若无有苦谛,及无集灭谛。所可灭苦道,竟为何所至?

369 若苦定有性,先来所不见。于今云何见?其性不异故。

370 如见苦不然,断集及证灭,修道及四果,是亦皆不然。

371 是四道果性,先来不可得。诸法性若定,今云何可得?

372 若无有四果,则无得向者。以无八圣故,则无有僧宝。

373 无四圣谛故,亦无有法宝。无法宝僧宝,云何有佛宝?

374 汝说则不因,菩提而有佛;亦复不因佛,而有于菩提。

375 若先非佛性,虽复勤精进,修行菩提道,不应得成佛。

376 若诸法不空,无作罪福者。不空何所作?以其性定故。

377 汝许离罪福,而有诸果报。罪福因所生,果报则无有。

378 若谓从罪福,而生果报者。果从罪福生,云何言不空?

379 汝破一切法,诸因缘空义,则破于世俗,诸余所有法。

380 若破于空义,即应无所作,无作而有作,不作名作者。

381 若有决定性,众生无生灭,恒常而安住,远离种种相。

382 若无有空者,未得不应得,亦无断烦恼,亦无苦尽事。

383 若人能现见,一切因缘法,则为能见苦,亦见集灭道。

 

二十五、观涅槃品

 

384 若一切法空,无生无灭者。何断何所灭,而称为涅槃?

385 若诸法不空,则无生无灭。何断何所灭,而称为涅槃?

386 无弃亦无得,不断亦不常,不生亦不灭,是说名涅槃。

387 涅槃不名有,有则老死相。终无有有法,离于老死相。

388 若涅槃是有,涅槃即有为。终无有一法,而是无为者。

389 若涅槃是有,云何非缘起?非缘起之法,始终皆无有。

390 若涅槃非有,何况于无耶?涅槃若非有,无实亦不成。

391 若涅槃是无,云何不依有?未曾有不依,而名为无法。

392 来去轮回法,乃假立缘起;非假立缘起,是名为涅槃。

393 如佛经中说,断有断非有。是故知涅槃,非有亦非无。

394 若谓于有无,合为涅槃者。有无即解脱,是事则不然。

395 若谓于有无,合为涅槃者。涅槃非无依,是二从依生。

396 有无共合成,云何名涅槃?涅槃名无为,有无是有为。

397 有无二事共,云何是涅槃?是二不同处,如明暗不俱。

398 分别非有无,如是名涅槃。若有无成者,非有非无成。

399 若非有非无,名之为涅槃。此非有非无,以何而分别?

400 如来灭度后,不言有与无,亦不言有无,非有及非无。

401 如来现在时,不言有与无,亦不言有无,非有及非无。

402 涅槃与世间,无有少分别;世间与涅槃,亦无少分别。

403 涅槃之实际,即为世间际。如是二际者,无毫厘差别。

404 灭后有无等,有边等常等,诸见依涅槃,未来过去世。

405 一切法空故,何有边无边,亦边亦无边,非有非无边?

406 何者为一异,何有常无常,亦常亦无常,非常非无常?

407 诸法不可得,灭一切戏论,无人亦无处,佛亦无所说。

 

二十六、观十二因缘品

 

408 众生痴所覆,为后起三行,以起是行故,随行入六趣。

409 随诸行因缘,识受六道身;依靠诸识故,而成于名色。

410 依靠名色故,因而生六入;依靠六入故,而生于六触。

411 依眼根色法,作意而生触;是故依名色,而生于识处。

412 情尘以及识,三者之和合,彼者即生触,由触而生受。

413 以受生渴爱,因受生爱故。因爱有四取,因取故有有。

414 若取者不取,则解脱无有。从有生五蕴,从有而有生。

415 从生有老死,从老死故有,忧愁及哀号,痛苦与不悦,

以及诸迷乱。

416 如是等诸事,皆从生而有。是故大苦阴,但以因缘生。

417 生死根即行,诸智者不为,愚者即行者,智非见性故。

418 以无明灭故,诸行则不生。若欲灭无明,以智修法性。

419 前前若能灭,后后则不生。但是苦阴聚,如是而正灭。

 

二十七、观邪见品

 

420 我于过去世,有生与无生,世间常等见,皆依过去世。

421 我于未来世,有生及无生,有边等诸见,皆依未来世。

422 过去世有我,是事不可得。过去世中我,不作今日我。

423 若谓我即是,而身有异相。若当离于身,何处别有我?

424 离身无有我,是事为已成。若谓身即我,若都无有我。

425 但身不为我,身相生灭故。云何当以受,而作于受者?

426 若离身有我,是事则不然。无受而有我,而实不可得。

427 今我不离受,亦不但是受,既非无有受,无有亦不定。

428 过去我不作,是事则不然;过去世中我,异今亦不然。

429 若谓有异者,离彼应有今,与彼而共住,彼未亡今生。

430 如是则断灭,失于业果报,彼作而此受,有如是等过。

431 先无而今有,此中亦有过。我则是作法,其生亦无因。

432 如过去世中,有生无生见,若共若不共,是事皆不然。

433 我于未来世,为作为不作,如是之见者,皆同过去世。

434 若天即是人,则堕于常边。天则为无生,常法不生故。

435 若天异于人,是即为无常。若天异人者,是则无相续。

436 若半天半人,则堕于二边。常及于无常,是事则不然。

437 若常及无常,是二俱成者。如是则应成,非常非无常。

438 法若定有来,及定有去者。生死则无始,而实无此事。

439 今若无有常,云何有无常,亦常亦无常,非常非无常?

440 若世间有边,云何有后世?若世间无边,云何有后世?

441 五阴常相续,犹如灯火焰。以是故世间,不应边无边。

442 若先五阴坏,不因是五阴,更生后五阴,世间则有边。

443 若先阴不坏,亦不因是阴,而生后五阴,世间则无边。

444 若世半有边,世间半无边。是则亦有边,亦无边不然。

445 彼受五阴者,云何一分破,一分而不破?是事则不然。

446 受亦复如是,云何一分破,一分而不破?是事亦不然。

447 若亦有无边,是二得成者。非有非无边,是则亦应成。

448 一切法空故,世间常等见,何处于何时,谁起是诸见?

449 瞿昙大圣主,怜愍说正法,悉断一切见,我今稽首礼!

 

归属大乘对法之义,阐扬胜义真如法性,开显(圣)般若波罗蜜多之理的《中观根本慧论》,乃为拥有不可掠夺之智慧与悲心,开演如来无上大乘之理,成就极喜地之果位,前往极乐刹土,于“极净光世界”成佛,号“智源光如来”之圣者大阿阇黎——龙树菩萨圆满撰著完毕。

 

奉具备殊胜自在妙智之吉祥天母化身——大国王赤松德赞之圣诏,印度中观大论师,堪布[法师]杂加纳嘎巴达(益西娘波),与主校比丘 焦若·鲁坚赞译师共同翻译、校勘并订正。

 

该论共二十七品,四百四十九偈,共计一卷半。

 

之后,于克什米尔慧美继鸿城[妙臂城]中心的仁亲卫寺[藏宝寺]内,克什米尔堪布——大智者哈萨玛德(夏波洛珠),与西藏译师巴擦尼玛扎[日称],于(克什米尔)国王帕巴拉[圣天国王]年间,根据与克什米尔版本相符之《显句论》,再次进行修订。

 

随后,于拉萨大昭寺殿内,印度堪布嘎那嘎瓦马色及国卡[金铠]与译师(巴擦尼玛扎),(依照东西方各类版本)再次进行大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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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观庄严论解说 003

 

第3课

 

此外,《三摩地王经》中也云:末法浊世菩提勇士者,护持如来教之此胜法,彼等吾子末时护正法,千万佛皆交付与彼等。

 

在《三摩地王经》当中有这样一种授记:在末法浊世会有菩萨勇士出世护持佛陀的这样一种殊胜的此胜法此胜法主要是指《三摩地王经》这样一种教义,彼等就是我的心子在末时的时候会护持正法,不单单是这尊佛释迦佛,而是千万佛全部把他的教法交付给他,让他们进行护持,就是这些菩萨会在末时的时候护持正法,千万佛都把他们这个教言交付给他们,让他们来护持。

 

可以明显看出,此经中已经完整地指出了“摩诃萨埵绕卡达”的全名,静命论师的尊名如果用梵语来读就是如此

 

末法浊世菩提勇士者”实际上从梵文来读的时候就是“摩诃萨埵绕卡达”,“摩诃萨埵绕卡达”就是静命论师的全名,他出家的时候起的名字就是“摩诃萨埵绕卡达”,在这当中就讲到他的全名。

 

此处如若也同样读成“末法浊世摩诃萨埵者”就比较容易理解;

 

就是说这个也可以读成“末法浊世摩诃萨埵”,这样读的时候也是更加容易理解的。

 

而所谓的“绕卡达”可以解释为维生或护持

 

静命论师的名字“绕卡达”也可以解释成维生或护持。有些时候翻译的时候把静命菩萨的名字就翻译成“静命”的也有;还有有些地方我们看到有翻译成“寂护”的,“护”当中有一个维生或者护持的意思,所以说翻译成寂护也好或者翻译成静命也好,实际上从他的这个“绕卡达”当中都可以作翻译的,就可以解释成维生,或有的时候解释成护持。

 

因而,通过此名词也使所表达的意义一同显露出来了,因为(一句话)能引出直接之义、间接之义、言外之义等多种含义,这就是佛语的特点。

 

所以说通过这样一种“绕卡达”这样名词,也就是把所有的表达意义全部显露出来了,这些方面对静命论师的这些名字的授记,也是非常清楚的。因为佛陀的一句话当中也可以有直接的意思、有间接的意思、有言外之义的这样多种含义,这个方面就是佛语的特点。因为佛陀证悟的实相智慧非常深邃,所以佛陀语言的特点也可以直接解释,也有间接的解释,还有言外之义。前面“名为巴者宣净戒”诸如此类的,有的是直接解释的,有的间接、言外之义解释的。

 

这样一种直接解释、间接解释、言外之义的解释实际上也必须要有非常殊胜的智慧,能够了知佛陀语言当中他所指出的直接、间接、言外之义。如果你看不出来的话,就好像这个当中和静命菩萨的授记没有什么关系,好像不是在授记静命论师的,但是有智慧的人他一看到这个佛语的时候,有的是从直接解释的,间接、有言外之义。他必须是有非常超胜的智慧他就可以这样去理解,可以这样去解释。所以说就是佛语的特点。佛陀的语言,还有很多证悟者他们的论典的语言都有这样一种特色。

 

静命阿闍黎通过卓越的理证智慧(无误抉择)以上两部经的无垢意趣,进而开创了两大宗轨(合一之宗),由此可见,这两部经中授记的原因也在于此。

 

静命菩萨他有非常殊胜的一种理证智慧,通过他最为殊胜的理证智慧把以上两部经的无垢意趣抉择之后,开创了把两大宗轨合二为一的这样一种殊胜的教义。两部经典第一个就是《楞伽经》,《楞伽经》当中讲到五法,在《三摩地王经》当中是讲到甚深的智慧,静命论师完全抉择了这样一种无垢意趣之后,就把这个两大宗轨合二为一,名言当中有唯识的解释,胜义谛当中通过胜义的解释,就把两部经典当中的含义非常明显地凸演出来了。对我们来讲,学习这个经典、掌握这个经典的时候就非常非常地殊胜,很殊胜。

 

因为一般的人没有智慧,看《楞伽经》的时候,有时候说好像是八识是存在的,有些地方讲是万法是皆空的,如果没有人来指点的话,就根本无法了知有的时候说八识是有的,有的时候是说八识空的,那么到底如何去了知呢?就无法了知。或者《三摩地王经》当中讲到这样一种甚深智慧如何了知?

 

静命论师他说唯识讲八识存在是讲名言谛当中,讲八识不存在是讲胜义当中,通过这样一种殊胜的智慧,把佛经的意趣这样一抉择一宣讲,我们再看的时候就知道二者之间就没有矛盾了,说唯识存在也是可以,说八识不存在,这个也是可以的。第八识存在,这个是讲名言谛当中当然是有的;如果它不存在呢?胜义当中一切无所缘,任何一个法都是无自性的。从这个方面就完全了知了佛经当中的这样两部经典殊胜的含义,不但没有矛盾而且非常融合、非常圆融的。所以说就把两大宗轨合二为一,造了《中观庄严论》。

 

所以说为什么两部经典要授记静命论师呢?就是静命论师有这个智慧,有这样一种能力,开创两大宗轨合二为一之宗,所以说佛经对他作了授记的。

 

以上的内容主要是讲经典续部当中对静命论师的授记。下面就是讲静命论师在世间的时候显现的一些殊胜不共的功德,智慧超群、戒律清净,还有获得殊胜的成就,从这个方面来进行抉择。

 

一、智慧超群:关于众多经续中再三授记的这位开宗祖师独具特色的超胜功德,正如古大德所说:静命论师已抵达自他宗派波澜壮阔大海的彼岸,于圣者语自在(文殊菩萨)纯净无垢的莲蕊足下以头顶受。

 

智慧超群这段话主要就是说,静命论师之所以有这么殊胜的智慧,是完全得到文殊菩萨亲自摄受的,所以说他的智慧是非常非常超胜。对于这样众多经续当中再三授记的开宗祖师,因为他开创了名言当中唯识、胜义当中空性的这样一种殊胜的教义的缘故,所以把他称之为开宗祖师,他独具特色的超胜功德第一个就是“智慧超群”。

 

大家公认地说静命菩萨“已经抵达了自他宗派波澜壮阔大海的彼岸”,因为虽然从实相的角度来讲没有很多很多的实相,也没有很多很多所谓的宗派,所谓的自宗和他宗,有些时候所谓的他宗指外道。外道不知道实相的意义的缘故,所以跟随自己的分别念造了很多种宗派,这也是无边无际的,非常非常的多。

 

还有是佛教自宗,有的时候是跟随根性进行宣讲通过这样修持就可以成就,有的时候通过不同的侧面进行描述的,所以显现了很多佛教自宗的宗派有小乘的、有大乘唯识、大乘中观,中观当中也有随经部、自续派、还有应成派,很多很多宗派。

 

实际上这方面归纳起来讲,有些宗派它就是通过分别念创造的,有些宗派是通过不同的侧面来介绍不同实相的角度的。但不管怎么说,表达的意思说,这样所谓的自他宗派,千丝万缕,非常非常多,如果没有清净的智慧根本没办法在这个当中超越。静命论师已经完全抵达了这样一种自宗他宗大海的彼岸,所以他的智慧非常非常清净。“也是在文殊菩萨无垢的莲足下以头顶受”,也就是说受到了文殊菩萨亲自摄受。

 

并且在以前确凿可靠的史实中也曾看过有如是记载

 

以前的很多史实当中是做了记载,历史书当中也有很多记载,比如《桑耶寺详志》,又叫《巴协》的历史书当中,还有以前大德所造的印度的佛教史中有这样的记载:

 

这位阿阇黎生为东方匝霍国王的太子,年长以后在那烂陀寺说一切有部的亲教师智藏前出家为僧,法名为摩诃萨埵绕卡达

 

静命论师出生在东方匝霍国家,是匝霍国王的太子。有的时候说萨霍国,这里说匝霍国。匝霍国现在也是在印度旁边的一个国家吧。“长大以后在那烂陀寺说一切有部的亲教师智藏论师前出家为僧”,智藏论师也是他的上师,也是自续派的一个论师。

 

我们知道在印度佛教史中自续派有三大论师,三大论师也称为东方自续派的三大论师。第一位是清辨论师,开创自续派;第二个是智藏论师,第三个就是静命论师,这就是东方自续派的三大论师。

 

前面我们讲匝霍国实际上就是现在的孟加拉国,但是现在的孟加拉国已经没有佛法了,主要是其他的伊斯兰教。以前在孟加拉国的地方佛法还是比较兴盛的,就是当时的匝霍国。匝霍国就是现在的孟加拉。他长大之后在那烂陀寺依止一切有部的亲教师智藏论师出家为僧,法名叫摩诃萨埵绕卡达。

 

从此之后精进修学,对所有明处全部通达无碍,成为那烂陀寺出类拔萃的亲教师,制胜一切外道辩论对手。自此,尊者不同凡响的智慧雄狮巨吼响彻云霄,名震天下,铺遍整个大地

 

一方面他有俱生的智慧,然后出家之后也是精进修学,所以对于所有的明处全部通达无碍“所有的明处”归摄起来就是讲五明,五明称之为所有的明处。应该明了之处,应该通达之处,就称之为“明处”。当然把明处展开来讲就是所有一切世间和出世间的学问,归摄起来就是五明,五明可以把所有这样的学问归摄在一起。“对所有的明处全部通达”实际上就是说指对于内外道,对于所有世间的知识完全已经掌握。

 

成为那烂寺最著名的亲教师,制服一切外道。”因为在印度外道也是非常兴盛,外道经常和内道辩论。一个寺院和外道辩论的时候,如果辩不过外道的话,当时印度的规矩是这样的,如果你没办法辩赢,你和寺院所有的人都要皈入外道;如果外道辩输了,外道他自己和自己的弟子去全部归入内道。在寺院当中能够胜伏外道的必须是个班智达。所以说静命论师他是担任亲教师的时候制服一切外道辩论对手的。“自此,尊者不同凡响的智慧雄狮巨吼响彻云霄”,大家都知道他的殊胜的名声。

 

下面单独讲一个他的传记当中的内容。

 

当时,南方有一位对婆罗门吠陀等所有外道典籍无所不知的人士,出奇地击败了内外道的全部辩论对手,结果谁也无法与之抗衡

 

当时在南方出了一个外道婆罗门,他对婆罗门的吠陀等所有的典籍非常通达,出奇地击败了外道的很多辩论对手,还有内道的很多辩论对手都击败了,结果那一带在印度南方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抗衡。

 

这时此人心里不禁暗自思忖:现在我应当前往那烂陀寺,力争让亲教师静命一败涂地,这样一来,我在普天之下就无与伦比了

 

当他在南方获得很多胜利的时候,他就想到现在我就应该到那烂陀寺去,力争通过辩论让亲教师,就是让堪布静命一败涂地,如果这样我就天下无敌,在整个普天之下我就变成无以伦比的大智者了。所以通过这样一种的思想驱动,他就动身前往那烂陀寺。

 

当他经过一番旅途的劳顿最后来到静命论师的住处时,却不见尊者的踪影,只看到有一尊宛若纯金般闪闪发光的文殊菩萨像庄严端坐

 

当他最后来到静命论师的住处就是到了那烂陀寺,找到静命论师的房子的时候,一进门看不到尊者的踪影,只看到有一尊文殊菩萨的像,闪闪发光的文殊菩萨的像坐在那个地方。他当时也没有注意,以为这就是一尊佛像而已。

 

于是他走出去向别人打听论师的下落,没想到人们都说亲教师就住在那儿,此人只好再度返回去看个究竟,结果发现尊者果真原地未动

 

他自己就出去打听静命论师在哪个地方,别人都说静命论师亲教师就住在那个地方的,在佛像的那个位置。他只好再度返回去看的时候,结果发现在以前显现文殊菩萨像的地方就是尊者的身相,原地未动。他刚进来的时候,是个佛像,第二次进来的时候发现是尊者本人坐在这个地方。

 

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知道尊者已获得了殊胜本尊悉地,谁也不可能再辩得胜他,不由得生起极大信心,于是全然放弃了辩论的念头,恭恭敬敬顶戴其足,皈入佛门

 

他看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非常惊讶!他知道尊者是已经获得了殊胜的本尊的悉地,已经和文殊菩萨无二无别了,所以他有这么大的成就,这么殊胜的智慧不可能是通过世间的分别念,这样辩论术能够制服他,辩得胜他的。所以对于静命论师他生起了极大的信心,全然放弃了辩论念头,恭恭敬敬顶戴其足,最后是皈入了佛门。也就是说他最后都没敢和尊者辩论。

 

实际上在印度佛教史当中有很多记载,很多外道实际上都还是具备一些俱生的智慧,有的相续当中他是有这些善根的,所以有的时候在和这些殊胜的大德辩论的时候,一旦辩败了他马上就会皈入佛门。因为通过这样殊胜辩论抉择之后,就知道自己所守持的宗义不究竟,佛法当中的意义是最究竟的,然后就放弃邪见,归入佛门。

 

为什么这样呢?一方面相续中有善根,一方面他自己的智慧是很敏锐的,不像一般的人,有的时候我们自己来讲,智慧都是糊里糊涂的,连自宗的教义都无法掌握,也就是说智慧非常粗大。而有些外道显现上首先是外道,但是内心当中有很比较深广的智慧,所以当他和佛教的智者一辩论的时候,他的智慧能够抉择到很细的地方,最后他有自己的理证的原因,所以一辩论,一抉择就知道自己的观点不正确,外道的观点不正确,没有解脱道,他通过辩论之后接受无我的观点,接受般若观点之后就会放弃自己的宗派。

 

此处就是说外道他见到静命论师显现本尊的身相,生起了极大信心,内心当中的善根由此萌发,就放弃辩论的念头皈入佛门,这就静命论师调伏外道进佛门的这样一种经过。

 

当然我们也知道以前圣天论师也是调服了这样一种外道进入佛门,有些当中讲的是勇论师,有的时候讲是马鸣,不同的历史当中有不同的记载。还有全知麦彭仁波切传记当中,也是有这样的,和一个格西辩论的时候,这个格西他一看到麦彭仁波切显现文殊师利菩萨的相时候,马上放弃辩论的念头,就恭恭敬敬地顶礼、发愿,然后成为他的弟子。这个传记当中也是非常非常清晰地记载的,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摄服有缘者。

 

诸如此类尊者智慧超群的奇迹实在是无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当尊者到达藏地之时也曾经胸有成竹亲口承认过自己的智慧

 

前面讲到了他通过这样一种显现殊胜智慧的方式来制服外道,在印度的时候是这样的。在藏地的时候,他自己也是胸有成竹地亲口承认过自己殊胜的智慧,那么怎么样承认的呢?

 

他对国王赤松德赞说:“假设佛教内部或其他外道有谁想寻找较量的对手,那么在神变方面,可以说整个南赡部洲没有能比莲花生大士更胜一筹的了,非他莫属,因此可让那些人与他一决胜负

 

莲花生大士和静命论师刚刚进藏不久的时候,整个佛法在藏地还没有兴盛起来。所以静命论师就对赤松德赞讲,在佛教内部,或在佛教之外的外道当中,如果有谁想要寻找较量的对手,要阻碍佛法在藏地弘扬,如果说他想要比神变的话,那么整个南瞻部洲没有比莲花生大士更超胜的了。莲花生大士证悟了最高的这样一种境界,他证悟最高境界之后显现了这个神通力,降魔的能力无与伦比的,整个南瞻部洲都找不到比莲花生大士还要殊胜的证悟者,所以说如果想要比神变那就要让莲花生大士与他一决胜负。

 

而在因明辩论的方面,如果与我唇枪舌剑一试高低,恐怕当今天下再没有比我更擅长的了,我足可力胜一切辩论对手,使他们一一皈入佛门,让国王您如愿以偿。”

 

他认为自己的智慧很殊胜,如果在因明方面,在辩论方面要找较量对手的话,那么就可以让我和他去一试高低。那么在整个天下没有比我更擅长辩论的人。所以说就说是可以让一切辩论对手全部失败,让他们一一归入佛门,让国王的心愿能够如愿以偿。

 

当然我们知道,通过前面这样一种传记来看的时候,静命论师得到文殊师利菩萨的摄受,或他本身也是成就了文殊师利菩萨的无二果位,得到文殊菩萨无二的果位之后,只有智慧没有神通,这个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说莲花生大士他获得这么高的境界只有神通没有智慧,不能辩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在弘扬佛法的过程当中,通过每个不同的因缘,莲花生大士显现密宗成就,所以说他显示神变或调服非人,不共的妙力方面他显现上面更加突出。所以说他在弘扬佛法的时候,我们说在分工方面,他主要是这个角度。

 

静命菩萨虽然具备很殊胜的智慧神通,但是他不显现,在显现的时候好像是戒律很清净、智慧很超胜,主要是从弘扬戒律,弘扬显宗方面非常着重的,分工这个方面。而且在显现的时候,最初在建桑耶寺,建地基的时候他说:“这些非人我没办法降服,通过寂静法我降服不了,你应该去请莲花生大士。”实际上这个方面也是一种谦虚吧,或者就是说一种大德和大德之间的一种默契。因为莲花生大士要入藏,通过什么样因缘入藏?静命论师说我没办法调伏这些凶猛的非人,所以马上去请莲花生大士入藏,他可以调服一切凶猛的非人。通过这样的因缘,就把莲花生大士请入藏地的。

 

我们不能够从他们自己的词句当中直接理解说莲花生大士没办法辩论,静命论师没有神通或者没办法显神变等等,不能这样想的。实际上只不过在弘扬佛法佛法过程当中,大德和大德之间有些不同的分工而已。

 

我们如果真正想佛教要真正弘扬起来,像藏地当初这么广大地弘扬佛法的话,必须要有像莲花生大士、像静命论师这么殊胜的大德,不管在任何方面,在证悟成就方面、显神变方面,也是找不到对手的;在辩论方面也是找不到对手的,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佛法就有了一个广大弘扬的基础了。

 

这位大阿阇黎开创了中观瑜伽行宗轨,在诸位班智达当中犹如胜幢之宝顶般昭彰显著,首屈一指。】

 

大阿闍黎静命论师他开创了中观瑜伽行宗轨,“中观瑜伽行”实际上就是静命论师所开创的。清辨论师开创了经部中观;月称菩萨开创了应成派,通过一般的世间名言抉择世俗中观。

 

在诸位班智达当中智慧非常超胜。胜幢是指非常殊胜的非常珍贵的,胜幢宝顶,那就是殊胜当中的殊胜。所以就是说,静命论师在诸位班智达当中尤为超胜,首屈一指

 

这以上只是对尊者智慧超群的事迹做了简明扼要的叙述而竭诚护持这位开宗祖师之自宗的大德也委实不乏其数就拿印度圣地来说,有狮子贤论师、嘎玛拉西拉(即莲花戒论师)以及法友论师等等,另外在诸班智达中也是大有人在,佛智、圣解脱部、狮子贤、阿巴雅嘎绕等唯一抉择般若见解。

 

这一段话是什么意思呢?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静命论师他开创这样一种瑜伽行中观,竭诚护持这位开宗祖师的自宗的大德也是非常多的,这些护持静命论师自宗的大德都是赫赫有名的,比如说这个地方提到在印度圣地来讲“狮子贤论师,在抉择《现观庄严论》的意趣方面没有人比他还超胜的。还有“嘎玛拉西拉(即莲花戒论师),就是静命论师的弟子,他也是有具有非常殊胜的成就和智慧。还有中观宗的法友论师在班智达当中有佛智论师、还有圣解脱部论师,狮子贤阿巴雅嘎绕,在讲《中论》的时候经常提到无畏论师。这些都是能够护持他的宗派的人,都是非常殊胜的班智达。

 

所以有时候说这个大德他的智慧很超胜,他的宗派很超胜,我们说为什么呢?有的时候就说护持他的宗派的弟子,都是怎么怎么样殊胜,通过他的弟子来说明他的上师或开宗祖师非常非常殊胜,从这个方面来讲反衬的。所以说竭诚护持开宗祖师自宗大德也是有狮子贤论师等等,在印度圣地这些论师具有很清净的非常殊胜的智慧,他们也是唯一的抉择般若见解的。这个方面就说讲到了护持他宗派的弟子当中有很多殊胜的大德。

 

虽说在静命论师之前已有圣解脱等秉持瑜伽行中观的个别论师,然而真正建立切合外境不存在唯识法理之中观宗轨的开创者就是静命论师

 

下面这大段就是讲到了静命论师他怎么样开创瑜伽行中观的情况。通过殊胜的证理来进行抉择。虽然说在静命论师之前已有圣解脱等秉持瑜伽行中观的个别论师,这个地方有个圣解脱,前面有个圣解脱部,前面好像是说在静命论师之后,这些圣解脱等等是秉持他的宗派的,这个的地方又是说静命论师之前已有圣解脱等秉持瑜伽行,实际上“圣解脱圣解脱部不是一个人,在传承当中也有的时候是“解脱部,有的是“圣解脱部,也就说有这样一种不同的讲法。或者,这个地方讲“圣解脱和“圣解脱部也是在印度来讲的话,也有这样一种名字相近的地方。就是说在静命论师之前,圣解脱等,他也是秉持瑜伽行中观。意思就是说,他也是抉择名言谛当中是唯识、胜义当中是的空性。有这样的个别论师。

 

但是真正建立切合外境不存在唯识法理之中观宗轨,就是在名言谛当中,建立了外境不存在,一切唯识,这样一种中观宗轨的开创者,就是静命论师。

 

关于这一点,是诸位大智者异口同声所认可的,而且凭据理证也完全可以成立,再者通过阅读印度诸大论师所著的论典也能了知。

 

关于静命论师是开创瑜伽行中观的开宗祖师这一点的话,“诸位大智者异口同声所认可。这个方面就是讲到,这些大智者通过清净智慧,都认可静命论师是瑜伽行中观的开创者。而且凭借理证也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怎样凭借理证可以完全成立呢?实际上就是说,要成为一个宗派的开宗祖师,不是说你曾经提到过这个问题,提到过这个观点。比如说圣解脱,他提到过瑜伽行中观的这样一种理念,或者名言谛当中唯识、胜义当中空性的这个理念,但是我们说,为什么他首先提出来,但是开宗祖师不是他,而是静命论师呢?因为外境当中不存在,名言谛当中没有外境,是唯识,胜义当中空性,这个是静命论师的时代通过造论的方式,详细地通过法理来做了抉择、做了观察。也就是需要破他宗的,已经详尽地破了他宗;需要立自宗的,详尽地安立了自宗。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详细地立自宗破他宗之后,通过理证详细抉择,这样的一种形式,才说是真正的开宗祖师他需要做的事情。

 

凭借理论来观察的时候,静命论师在他的观点当中,对瑜伽行中观完全是这样做的。通过最为严密的理证,然后破了他宗立了自宗。所以说,这就不是说你前面曾经提到过,他不是提到过,他就把这个问题完全已经规范化了。把这个问题该破的、该立的,全部已经做完了。所以说,他安立成开宗祖师的原因,理证就是这样的。

 

通过阅读印度诸大论师所著的论典就是说,你可以去看,这些大论典当中,讲到了圣解脱他的这个观点,提是提到过,但是没有这么广大的破立,静命论师的论典当中有广大的破立,通过去读他们的论典也可以完全了知的。所以说通过这样一种根据,就把静命论师安立成了瑜伽行中观的开宗者。

 

因此,人们普遍共称:龙猛师徒是开创原本中观的鼻祖,称论师是中观应成派的开创者,辨论师为经部中观的创始人,静命论师则是瑜伽行中观的开宗祖师。

 

所以通过这样一种根据,人们是普遍共称的,像龙猛师徒(就是龙树菩萨和圣天论师)是开创原本中观(有时候叫根本中观,或者叫原本中观)的鼻祖。所谓的“原本中观”,就是在《中论》也好、《四百论》当中也好,它没有很明显地划分,自续派和应成派当中不同的讲解,也就是说没有侧重它是单空,还是离一切戏论的空,没有这么明显的词句来进行观察,所以龙树菩萨《龙树六论》、《四百论》这方面就称之为根本中观,也叫“原本中观。龙猛师徒就是原本中观的开创者。

 

月称论师是中观应成派的开创者,月称菩萨开创了中观应成派。虽然在月称论师之前,佛护论师他已经讲到了不分二谛的观点,或就是说应成派的这样一种理念已经提出来了。但是在《佛护论》当中(佛护论师他有一个中论注释的《佛护论》),他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广大的破立。后面月称论师出世的时候,在他的注释当中,在《显句论》《入中论》《四百论广释》等等这些论典当中,对于应成派的破和立,全部进行了规范性的讲解。所以大家就说月称菩萨开创了中观应成派。

 

清辨论师开创了自续派,或者说也是开创了经部中观。经部中观的意思就是抉择名言谛的时候,他是通过经部的观点来抉择外境的。我们知道经部它是属于小乘的一部,小乘当中虽然有很多部,但是可以有划分成有部和经部两种。经部的观点比有部的观点要高一些。所以中观自续派,清辨论师这一派,在抉择世俗谛当中的观点的时候,比如说心识和外境是否存在?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在承许这样一种外境的时候,是通过小乘经部的观点来安立世俗谛的,所以就称为经部中观,或者有时候就讲他开创了经部中观,或者有的时候说清辨论师开创了中观自续派。

 

静命论师则是瑜伽行中观的开宗祖师,这个原因前面已经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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