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给我的佛缘

 

前一阵子在成都放生的时候,我见到了毕业于西南民院政法专业的智慧女士。很长时间没见她,再见面时发觉她成熟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总爱跟在妈妈身后,探出头来看我念诵放生仪轨的小姑娘了。

作为一名年轻的法学学士,她在跟我探讨许多佛教问题时,满脸都焕发着青春光彩,眼神里总是闪烁着青年知识分子特有的慧光。不过我觉得智慧在学佛后,整个人通身上下还焕发着一种别的知识分子们通常并不具备的气质,那就是慈爱的神态以及坚定的信心。

 

认识智慧还得归功于她的母亲,记得六、七年前初识这位母亲时,她就已虔诚学佛好多年了。当时的智慧还很小,印象当中她好像非常怕狗,有一次在中央花园时,一见到上师的小狗,她就吓得大叫着躲在母亲身后。一晃很多年就过去了,风风雨雨中,智慧母亲对佛法的信心一直都没有动摇。也多亏了这样一位母亲的熏陶,智慧才得以健康成长,并不断增上真正的世与出世间智慧。

利用放生的间隙,我非常愉快地与智慧谈起了她的经历。

 

一九七四年,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从小在军区大院里成长,单纯、无忧无虑的生活给了我一个平静而纯洁的童年。那时,父亲的官阶一步步上升,在我初中时就已拿到了大校军衔;母亲则在一所高校工作。从小父母就视我若掌上明珠,呵护有加。在父母亲友的关爱中,我一天天成长着。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学佛了,这无疑是我接触佛法的最初缘起。八岁那一年,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去拜见清定上师,那是我幼小的心灵与佛法的第一次碰撞。清定上师的音容笑貌,至今我还能清晰地描绘出来:上师那永远都带着慈悲笑意的眼睛是那么幽蓝深邃、执著坚定;他那一身黄色袈裟后衬着的一圈光晕是那么神圣高贵;上师双手合十、微笑面对众人的情景,让虔诚的大众完全沉浸在上师的大慈大悲中,永远也不愿离开。但那时的我毕竟年少无知,母亲带我去听上师讲经时,玩性十足的我对上师用浓厚的江浙口音讲授的甚深法要完全不能领受,因而便总爱跑到殿外那棵巨大蓬勃的菩提树下玩耍嬉戏。不过,时不时飘来的阵阵法鼓、钟铃声,对我懵懂无知的心灵还是起到了一种洗涤和警醒的作用。

 

就这样,幸福平静的生活如同小溪一般静静地从我身边一分一秒地溜过,我如花季一般的青春,在平坦顺利的人生之路上无忧无虑地绽放着。十五岁那年,我顺利地考上了省重点高中,而父亲也在仕途上更前进了一步。当然,尽管不解佛法深意,但我的心始终没有离开过上师。上师那敏锐的目光似乎总在提醒我,要珍惜前世善根。印象当中,他对我教授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要念念不忘上师三宝,念念不忘父母众生,念念不忘依戒依法修行。”上师的话句句铿锵有力,一直激励、鞭策我走到今天,乃至未来的漫漫长路。也不知与上师有何宿缘,见到上师,我的心就完全处于一种被强烈震撼的感觉当中:喉咙哽涩,泪眼迷蒙,犹如迷失的孤儿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是那样的亲切,又是那样的委屈,好想此刻立即融入上师的怀抱,永远也不要离开,永远……

 

然而一回到现实中,昏沉、无明又总是阵阵席卷而来。除了每日用很少时间持诵一下文殊、观音心咒外,闲暇时光大多花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上,如听流行音乐、买衣服等等。别人对我说两句恭维的话:“你长得真漂亮!”、“你长得真端庄。”听罢我竟沾沾自喜,长时间地对镜自怜。而对佛教经典,我却很少能花时间来看,更不用说去实修了,因此总感觉收获甚微。而且,心中偶尔还会不由自主地对佛法产生一些怀疑:“真的有西方极乐世界吗?”、“西方极乐世界离我远吗?”、“我真能去吗?”虽然也翻阅过《无量寿经》、《妙法莲花经》的经文,但心里好像总感觉不是特别实在。

 

直到我大学即将毕业那一年,也就是在一九九六年初,当时我正在重庆西南政法大学复习,准备考研。这时家里突然来了电话,说是姐姐得了肝腹水。等我春节前夕赶回家时,姐姐的身体状况已是非常糟糕了。她脸色蜡黄而且全身浮肿,有时竟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当时尽管心里有些慌乱,但毕竟还没有把姐姐和“死”字联系起来。姐姐在精神稍好的时候,就提一串念珠,念诵阿弥陀佛名号,有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但念珠还握在手上。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姐姐,我和妈妈也住进了医院。此时的姐姐已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偶尔还能听到她突然大声叫喊:“放了我!放了我!”那声音是如此的凄厉,让人耳不忍闻。于是我们到处请师父给姐姐念经加持,其中有一位叫唯圣的师父,至今我还记忆犹新——他一直坐在床边,拿着法器昼夜不合眼地念着。我和母亲也用最虔诚的心祈祷阿弥陀佛,希望依靠佛陀的大愿,能让姐姐有一个圆满的人生结局。

 

后来奇迹终于发生了:姐姐虽然当时已完全看不见了,并且眼里、鼻里也都流着脓血,而且已连续昏迷了好几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她居然奇迹般地跟着大家一起念诵佛号:“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声音如此有力,让我仿佛看到了她的信心、她的愿力正在一步步恢复并愈发坚定起来。脓血从嘴角滑下来,巨大的痛苦已把她折磨得周身变形,但这一切丝毫也没能阻挡得了她,反而更增强了她的决心。

 

“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她一刻也不停地念着,有力地念,用心地念,直到断气那一刻。

 

姐姐走了,我们相信她一定带着新的希望到另一个更加光明自在的世界去了。目睹亲人的离去,心里当然很难过,但在内心深处,我们与姐姐仿佛已作了一次交流,并深信她会走得很好。想起以前曾怀疑过极乐世界的存在,而今,面对姐姐临死前的从容与清醒念佛的验相(要知道,绝大多数得她这种病的人,最终都是在极度痛苦、恐惧中,神志错乱地撒手离去的。我曾亲眼见过一些这样的患者,在一片屎尿的狼藉中,或厉声嚎叫或昏沉得不省人事,都是如是地与这个世界作最后的诀别。有几人能像姐姐这样,最后能净心念诵佛号从容而去?),我丝毫也不会再怀疑它的显现。这并不是一种寄托虚妄空想的乌托邦,倒真是应验了六祖慧能的那句话:心净则土净。而在最后关头,净化姐姐心地的就是佛法,就是上师的加持,就是所有热爱她、关心她的人们的一片慈悲愿力!

 

经历了一次亲人的生死变迁后,佛法开始真正在我心中扎下了根,而我的心也更豁达开朗了。不久后,我顺利地参加了工作,再然后又组建了幸福的家庭。记得当初在举行婚宴时,出人意外地,我们巧遇了一位藏地的活佛,他随即就成为了我们婚宴上的贵客,还为我们祝福加持。活佛的侄女则是一位藏族歌唱家,她嘹亮婉转的歌声在婚礼上久久盘旋。我们以及众多的宾客都感到这次婚礼是如此的吉祥圆满。

 

婚后,我并没有懈怠,在诸位上师的加持下,我顺利地朝拜了圣地西藏。回来后,又在酷热的七、八月,挥汗如雨地开始了磕十万大头的五加行修持……

 

说到我的先生,他是一位学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在遇到我之前,他从未有机会接触佛法。渐渐地,他从我的日常举止中才开始对佛法有了一些了解。他以往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是有什么在主宰着人的一生,但感觉一直很模糊。现在通过阅读佛教书籍并亲自参拜了许多上师大德,感受到了他们的人格魅力及对佛学的修持后,才慢慢地有所理解,因而对我学佛也十分支持。现在,他还能自觉地做到在临睡前必做上师布置的功课,也即持诵莲花生大师心咒。

 

二○○○年九月,我聪明可爱的女儿诞生了。出生前,母亲就已替我请了一些上师大德为她念经赐福。出生后,母亲和我更是不断地为她念咒、放生。在她满月时,我们选择的庆贺方式不是请满月酒,而是放生,让千千万万的众生离苦得乐方是我们最大的心愿。的的确确,人只有在做善事的那一刻,心才是最愉悦的。愿我们的这些微小善业能够对沉溺于轮回中的众生带来利益。

 

女儿如今已顺利健康地长到了十个月,我们全家也在上师的慈悲摄受下吉祥安康。回首这些年来,最要感谢的是我的每一位上师,是他们孜孜不倦的引导、教诲,才使我们这一群孤独无助的众生找到了皈依处;其次要感谢的是我的母亲,是她给了我这个可以思考、求法、修行的生命;是她的点滴心血把我抚养成人;是她在我学佛的道路上,一次次地对我鼓励、劝导。我还要感谢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众生,因为你们,我的生命才会如此亮丽。

 

我之所以不嫌罗嗦地说了这么多,主要就是针对当今社会上许多人认为的学佛是老年人寻求精神寄托的借口,以及认为是受到挫折、前途无望的人才会钻进佛门,甚至认为是一些知识贫乏、愚昧无知的文盲才会如此迷信等等这些误区才有感而发的。很希望我的经历能启迪更多的众生,特别是知识分子都能早日觉悟,尽快与佛法结上殊胜、美好的因缘。

 

 

智慧女士的讲述不仅吸引了我,还引来了旁听者们的颇多感慨,绝大多数人都对智慧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希望此次的放生,还有智慧的学佛心得,能在他们的心相续中种下未来成熟的解脱种子。

我们藏人有句俗语:一人成就,全家获福。智慧的妈妈把智慧带到清定上师那里,而今智慧又把她的丈夫引入佛门。我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会跟世间未经佛法熏习的人不一样:通过行持正法,她的思想会很纯洁;她的身心会很平和健康;她的今生、来世会很光明、快乐、安稳。诚如《大智度论》所云:“今世及来世,行法者安稳。”

我们许多人在大城市呆得久了都会头昏脑涨,在这滚滚的城市浊浪中生活奋斗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再不早点儿皈依佛法,难道要等日落西山时才跳出染缸?

再次为智慧的选择感到高兴并衷心祝福他们全家平安吉祥!我相信随着年深日久,她会更加感激她那慈悲善良的好妈妈。

 

走过的路

 

一次我乘车去城里办事,恰巧孟娴等人也在车上。汽车飞驰在起伏的山路上,窗外的景物被远远地甩在脑后。孟娴看着窗外,似乎有所感触,于是便主动向我讲起了她走过的路。

 

 

我曾就读于黑龙江广播电视大学,所学专业是财会,毕业后在一家商场供职。每当站在柜台旁,看着匆匆的人流从我面前走过时,我的心都会感受到一种触动。我为世人每日处于营营绕绕的生活中不知出离而感到可怜;又为他们不去寻求佛法的甘露而感到惋惜。想到自己以前虽也像他们一样,在喧喧扰扰中虚度了太多的时光,但今天总算能回心向佛,得到佛法的沐浴,这又使我感到无比的欣慰。

 

穿越时空的隧道,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我那温暖的家。我的家庭虽很平凡普通,但却非常幸福和睦。父母间的恩爱、父母对子女的呵护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说,我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那时的家境虽不是很富有,但每个家庭成员都将全部身心投入在家庭中。我们把家看得非常重要,也正是靠每个人的爱心才撑起了这个地处北方的小茅屋。不论严寒还是酷暑,家都会带给我们舒适和温馨。所以当时很多人都对父母说:“你们有两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真幸福。”也有些人对我说:“你有这么疼爱你的父母,你真幸运。”在一片赞叹声中,我也真的认为我很幸福,很满足。

 

可是有一天,当爷爷突然去世的噩耗传来时,家中每个人都惊呆了。也就在那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们所过的“幸福生活”其实并不可能永久长存,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就在呼吸之间。爷爷在走完他坎坷的一生后,孤零零地踏上了死亡之路。从那以后,我变得非常害怕,害怕身边的人也会像爷爷那样舍我而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谁还会疼我、爱我呢?一次,我对妈妈说:“妈妈,你不要死,我离不开你。”妈妈说:“傻孩子,人总会死的,就像枯黄的落叶,自然会掉在地上。”如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在我的心底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从此以后,我的性格就开始发生了明显变化,我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了。而在我的头脑里,一些问题开始不断地闪现:人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死后去哪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走进了中学,再往后,又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往昔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不仅没有淡忘,反而越来越占据脑海。为此,渴望了知生命实义的我又钻进了图书馆。在看了很多书、查阅了很多资料后,我觉得除了知道了一些学说思想外,收获并不大。因为无论哪位哲人、大家,不管他对人生诠释得多么美好,他的理论多么能自圆其说,但当他面对自身现实时,有谁能超越自我?又有谁做到了内心与外境的一味统一呢?牛顿晚年研究神学,王国维自杀……这些说明了什么呢?了知了他们的不彻底后,我便不再依赖他们了。为了解开心结,我又向老师请教,向朋友们探寻,可是所有的人都不能给我理想的答案。也许是执著太深的缘故吧,我当时感到非常的失望与痛苦。那段时间里,我忽然觉得,是否人对有些问题是永远也搞不明白的呢?如果是,那就让我的疑惑永远埋在肚里、烂在心里好了!

 

听着孟娴的叙述,望着远处移动的群山,我忽然想起了丰子恺先生对人的三种分类:世间的人可分为三种,第一种人,仅满足酒色财气,属生命欲弱者;第二种人,不安于现状,而去追寻文学艺术、科学的底蕴,属生命欲中者;第三种人,了知科学、艺术亦非究竟,而去探寻人生的奥义并进入宗教,属生命欲强者。那么,孟娴属于哪一种人呢?我转过头打断了她的叙述:“那你以后自我感觉找到了真正的答案没有?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因缘步入佛门的呢?”

 

虽然我也打算放弃对人生的思考,而去随顺现代潮流,及时享受人生,就像同学们劝我的那样:“别给自己套枷锁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痛痛快快地玩吧!”但天生的性情却使我始终放不下对人生实义的追寻。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有一天,一位同学给了我一本《觉海慈航》。求知欲促使我缓缓地翻开第一页……此书内容不多,只是介绍了佛法的一些基本知识,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由于此书的接引,我似乎在黑暗中见到了一线曙光。从那以后,我开始逐步学习起佛法来。看佛菩萨以及高僧大德的传记,研读佛经,去寺院向师父们请教……就这样由浅入深,渐渐地,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吉凶祸福全是由自己的心造就的,并没有一个外在的造物主决定着人们的命运。业感缘起的道理、诸法无自性的深刻剖析恰到好处地说明了人间万象的差别与统一。佛陀之所以成为佛陀,就是因为佛陀自己已实证了法界本性,实现了心境不二的统一;佛陀超越了一切凡情爱染的束缚,断除了一切执著烦恼,恒处于一种清净无为的境界中;佛陀是最圆满的人;而世间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一种遍计执著的基础上向心外驰求发展,如此只能使心越来越迷乱,恒时感受无法摆脱的痛苦。

 

认识到这些,我的心自然而然地被佛陀的博大胸怀、深广智慧深深地打动了,因而对佛陀的崇敬之情便油然而生,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皈依了三宝。

 

我常常感慨,世间人天天在那里想啊,研究啊,可仍有许多问题困惑着人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把眼光转向佛法,从佛教中吸取营养、获得智慧呢?二千多年前,佛陀已明确地告诉了我们宇宙人生的真相,可我们这些愚痴的众生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偏要在“我执”的基础上去分别妄想,这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皈依三宝后,我心里觉得很踏实。依照佛陀的教诲,我认为自己会做得很好。可是谁曾想到在后来的工作实践中,因人性的贪婪,我差点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社会里,虽然人们整天高喊口号,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也一样,在攫取金钱的这股汹涌的漩涡里,我很快便难以自拔地陷了进去。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迷失方向,难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此时的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又一次陷入困惑迷茫之中。不知不觉地,仿佛受一种隐隐的召唤,我又一次来到了久未探访过的寺院。寺院依旧,可人已变迁。一位僧人正打扫着凋零的落叶,“刷刷”声不时响起。我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了憨山大师的醒世歌:“荣华总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想想曾致力于追求金钱的我都作了些什么呢?愧疚与懊恼袭上心头,苦涩的泪水此刻已爬满了我的脸。这时我才翻然醒悟,原来人的一生不能离开佛法,如果没有了它的照耀,生命将是灰色的、暗无天日的。若没有佛法的拯救,沉溺于财色名食睡中的灵魂将是悲惨的、可怜的。我暗下决心,我再不能忘失佛法了,今后我应在佛法的指导下,走完未来的人生路。

 

在喧闹的都市,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尘世的可怕。为了寻求佛法,我放弃了眼前的生活,来到了佛法中兴之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千万个僧众在闻思修,在享受佛法的甘露美味,此情此景令人心中不由就生起无边的遐想与赞叹。在朝礼整个学院时,我见到了供养三千盏酥油灯的壮观场面。当那一盏盏明灯闪烁着跳动的火焰时,我的信心之花也在那灯光所形成的虹光影海中绽放了。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僧众正高擎法灯,照破茫茫长夜,点亮愚暗众生的心间。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距县城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似乎一会儿就走完了。孟娴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当县城边上那壮观的菩提大白塔呈现在眼前时,我才意识到已快要抵达目的地了。望着那巍峨的大白塔、迎风飘动的经幡,再回味一番孟娴的故事,不免生出几分感慨:爷爷之死打破了她对“幸福之家”的幻梦,由此使她开始探寻生命的意义并最终认定了佛法。不过环境的影响,又使她曾一度步入人生的误区。可喜的是,她并未沉沦其中,而是最终又走上了修学佛法的光明之路。经历如是的过程,又能重回正路,确实不易。同社会上那些被欲望所淹没的人相比,孟娴应该属于清醒的智者一类吧。孟娴的叙述结束了,同车的尼众们也为她的故事所感动,大家都沉浸在对佛法、对人生的感悟与沉思中。

当汽车驶入金马大广场,市镇的喧扰扑面而来时,一丝悲哀又开始悄悄掠上我的心头。这些东奔西走的人们啊……

 

学佛心路

 

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的圆持,个子不高,在他那看似单纯的脸上仍透着一股学生气,而明净光洁的脸颊更让人寻觅不到岁月的印痕。

提起出家学佛,一般人心里马上就会想到,那是人生失意者无奈的归宿。这里,让我们来看一看圆持的学佛心路,看看他是如何从一个清纯学子变成了一个身披袈裟的沙门。从中,读者朋友们自己感受一下,这中间到底有没有失意的感觉。

 

 

我的家乡位于皖南农村,那儿山清水秀,物产丰富。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我在山间草地上尽情地欢唱、嬉戏。在纯朴的童心里,世间的大道理对我显得既遥远又陌生,但有一件事,却勾起了我心中的涟漪。记得七岁时,有次我到邻家玩耍,可突然间我的肚子就痛了起来,母亲知道后立即用一种特殊的念咒方法止住了我的疼痛。对此神奇的疗法,母亲说是因鬼神捉弄我,而她已用咒术将其驱除了。母亲的话令我半信半疑。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相信,冥冥中一定有什么神秘东西在主宰我的命运吧!

 

此后不久,我开始上小学。学习根本难不住聪明伶俐的我,但美中不足的是,突如其来的疾病常常降临在我身上,这令我时常对未来感到恐惧。看看身边生龙活虎的小伙伴们,再对照病恹恹的自己,一个疑问就时常会从心里冒出:为什么他们身体好,而我却老生病呢?

 

一晃就进入初中了,那时,气功、特异功能正热遍华夏,我对此也很感兴趣。当我得到一本《气功疗法选集》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即我就开始理论联系实际,也按书上的方法,有板有眼地练了起来。学打坐,练站桩,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常常令周围的人窃笑不已。可我似乎已入忘我之境,每天痴迷迷地练功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虽然当时练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但除了一练站桩身上就发热、一打坐就想睡觉外,其它也没什么更多的感受。不过,对气功、特异功能的信心并没有由此而减弱,因我总觉得在现实生活之外,一定还有一个更迷人的境界存在,我渴望能尽早达到那个境界。如果说少年都爱做梦的话,那对这种飘忽不定、难以琢磨的神秘境界的向往就是我的全部梦想。

 

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后,练功虽荒疏了许多,但少年之梦依然难以让我忘怀。每当应付完枯燥、繁重的学习任务之后,校图书馆丰富的道家典籍便成了我最喜欢吃的一道休闲菜。当时,虽不知《道经》所云为何物,但其中那高深的境界却令我没来由就羡慕不已。于是一有时间,我就琢磨如何配料、如何炼丹、如何把握火候……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的化学学得特别好。高中毕业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武汉大学的化学系。

 

武大校园的风景很美,学习紧张而有序。课余,我还是喜欢泡在图书馆里广览群书。一天,无意中翻阅到一则文摘,那里面说道:现代生理学家发现,人体每秒钟发生数千万次的化学反应,而这么一个庞大系统的运行不可能由人现有的身心能力来加以控制。为此,他们设想有一个相当于道家“元神”的东西,是它在控制着这一切……看了这则科学报导,我的心不禁怦怦地跳动了起来。是啊,如此伟大而奇妙的生命现象到底是谁在支配着呢?在现代的各种分类学科中,有没有哪门学科揭示了生命的奥秘呢?不久我又看到一则报导:现代物理学家因为物理学前沿研究无法进展下去,便将研究方向转向了中国道教的《老子》和佛教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这些经典,以求从二教中获得理论支持。这则报导又令我惊讶不已。我想:当科学研究发展到高级阶段时,科学居然能和古老的教典理论相接壤,那么,是否真正洞达宇宙人生万象奥秘的人应该是古人呢?这二则报导又勾起了我的“少年之梦”,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必须把已放下多时的对佛道二家的研究重新拾起来,我要遵循古人的观察与研究方法去探索人生的奥义。

 

在校宗教文艺阅览室里,佛道两家的书籍很多,我在那儿流连忘返,久久不愿离开。但苦于没有师父指点,对道家那艰涩难懂的修炼方法我实在没法得其门而入。于是,我便把注意力转向了佛法。渐渐地,佛法那博大精深的理论深深地吸引了我,佛陀的开示澄清了我心中的许多疑惑。直到那时,我才觉得,佛法才是我真正需要寻找的真理。从那以后,我便时常研究佛学。当第一次听到佛法中所说的“无我”和“空性”时,我真好似当头挨了一棒,心中既恐惧又好奇:为什么佛不说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本体,我们通过修行回归那个本体,这不是很简单且易于接受吗?现实生活中,无论是外境还是内心,我们都能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这不是实实在在的有吗?可为什么佛陀却说这一切都是假立显现的、不实有的、本性为空的呢?这个疑惑困扰了我很长时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学习了因明及中观论典后,我才从偏狭的思维定势中走了出来。原来,凡夫之所以成为凡夫的根本原因,就因为执著万法为实有。实有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常常受它的欺骗,为它感受痛苦而不自知,还要拼命地去执著。实际上,当我们用理智的方法去观察所执的人或物时,我们就会发现,任何事物都没有一个实有体性的存在。比如当用佛法中的“析空观”去观察分析任何一个物体时,我们都会发现,分析到最后,永远是连一极微尘都不存在,都了不可得。这和物理学上的分析方法(分子→原子→电子、质子→夸克→?)十分相似,只不过物理学尚未达到空的层次,还在执着于一个有形有相的物质的最小微粒。当我们真正了达了诸法本性为空后,这并不会使我们感到恐惧与无着落。相反,正因为万法是空性的,所以当因缘积聚时,万法就会炳然显现、物物分明,就连森罗万象的自然界也是业力习气成熟后的假立显现而已。如是的显空不二的理论可说是对宇宙人生实相最完美恰当的揭示。明白此理后,我就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内心中既欢喜又感动;回想起往昔的迷乱与盲目追求,又令我不胜嗟叹。当昔日的诸多迷惑如热水熔冰般消失时,顿时一种对佛陀的由衷敬意就从心中生起。这时我才明白,千百年来那么多的贤人哲士皈命佛陀的含义所在!这时我才明白,那么多的禅和子们行脚天涯去追寻的“宝物”到底为何!这时我也才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皈依三宝!

 

我学佛的事被同学们知道后,他们纷纷讥笑我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有前后世的因果关系呢?”对此我想说:如果认为没有前世,那不成无因论了吗?若是无因,则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努力,结果会自然获得,甚至天空中也会掉下肉包子来。世间种种不平现象、贫富差别也就不会存在了……如是的无因断灭邪见有许多与世间现量所见相违的诸多过失。王充在《论衡》中说:大家都是树上的花,被风偶尔吹到各处而形成了各自的命运。对此笼统颟顸的说法,我绝不会苟同。因为我所学的学科其实也是探索前因后果及其规律的,化学也并不承认无因之果。现代科学家们也注意到了因果之间的微妙关系:如果此处的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改变大西洋彼岸某地几天后的天气。只是科学家目前尚未有能力去探索前后世之间的因果底蕴罢了。

 

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同学们也都朝各个方向努力以寻求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而我却将很多的时间都用在了研习佛法上,对此我当然是自得其乐,但同学们却很不理解。他们说:赵兄,别在那儿费那闲功夫了,咱们以后到社会上去干一番事业,那才叫值得呢!但大家的劝告、社会的流行观念并未减灭我的向佛之心,反而使我更加明确地认识到:人生一世,若不明白生从何来,死向何去之生命实义,仅将有限的生命花在对财色名食睡的追逐上而虚度时光,这将是多么可悲的生活方式。世俗之人不论把生活描述得多么美好与崇高,但其本质除了“食色性也”之外还能有什么更深刻的内涵呢?我岂能受凡俗的困惑而在无意义的生存中浪费自己的生命?不能!我应依循觉悟者佛陀的教诲去开显自己本有的佛性智慧,同时我还应使天下一切众生都能了悟自心而获得究竟圆满的无上大乐。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武汉一家研究所的杂志社工作。生活的琐碎和生命内容的浅薄,令我深感失望。与此同时,深入了解佛法的愿望也一天比一天强烈。直到有一天,当我听说色达喇荣佛学院正在弘传清净的如来教法时,我便悄悄地背上了行囊,直奔那心中的圣地——喇荣,开始了我生命的第二起点。

 

在佛学院,上师们崇高的德行、丰富的学识,以及一举一动中所流露出来的洒脱自在,都实在令我叹服。不久,踏着先觉者的足迹,我也披上了神圣的袈裟,成为一名真正的佛子。现在,我过着平静而喜悦的生活,物质虽不富足,但绝不感到卑贱与贫穷。在上师的指导下,我每天都在勤奋而自在地吸吮着佛法甘露。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畅游在佛法智海中的那份惬意与舒适,确实是人生之大乐。

 

多么希望能与有心探寻人生真义的朋友们,都踏上学佛正路啊!

 

 

 

圆持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回过头,让我们再来看一下他的“学佛心路”:小时候的一件事勾起了他对未知世界的向往;中学时的练功炼丹是他的“少年之梦”;大学时的佛法感悟奠定了他以后的人生航向。从这三个过程看来,似乎在他的天性中,本来就有着一种求道的秉赋——在佛法里,我们把这叫作“善根”。我们且不管他的这个善根是从何而来,只就他今生的善根显发过程来看,他的每一步都是没有造作的,都是自然的,尤其对佛法的信解更是经过了理智的抉择之后才引发的。跟那些只知烧香磕头的盲目拜佛者相比,他的学佛方式又有什么不同呢?圆持进入佛门,并不是因为在社会上的失意,或贪恋人间的福报,而是由于他的宿世善业的成熟,他的觉慧力促使他认定了学佛修行这条路。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真正佛子行持的侧影。

但愿所有具有智慧之人都能觉悟人生,从而走出人生的桎梏,获得永久的安详。

 

 

 

《中论密钥》80

80-1

80-2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下面是广说。广说有六句,前面四句话破自性,后面两句话破他性。

 

破自性:

 

法若因他生,是即非我有。

若法非我者,云何是如来?

 

在讲颂词之前,首先解释几个名词。“若因生”当中的“法”代表如来,“他”指五蕴。“是即非有”当中的“我”字,不是你我他的我,而是前面讲的人我和法我的“我”,是实有、有自性的意思。

 

“法若因他生,是即非我有。”如来如果是依靠五蕴而生,就不是有自性的法。因为如来是依靠五蕴而生的缘故,所以五蕴不可能是实有的。“我”字一定要作自性来解释,一定是实有的意思。如果法依靠他而生,那么这个法绝对不可能有自性,绝对是空性的。

 

“若法非我者,云何是如来?”“法”指如来,“非我”就是没有自性。如果如来没有自性,又如何是你们所认为的实有的如来?不可能是实有的如来。

 

这个是广说,实际上也是破自性存在。所谓的自性是不依靠因缘而有的自性。“法若因他生”,很明显一定是依靠其他因缘而有的,所以不可能有自性。如果如来没有自性,怎么是如来?不是如来,意思是——不是你们认为的实有的如来。因为你们认为的实有的、有自性的如来,应该是不依因缘的,如果他依靠了因缘,就不可能是真正实有的如来。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不是对方所认为的如来?因为中观宗认为的如来,恰恰就是,无自性的法就是如来。“法若因他生”,如果说如来是依靠五蕴而有的,就是没有自性,如来没有自性这一点就是如来的本性。“云何是如来?”怎么可能是实有的如来?但是如果依靠五蕴而有可以安立如来,实际上无自性的本体就是如来的法性。如来证悟了这种法性,如来完全融入了法性当中,他就成就了如来的果位。所以从中观宗的角度来讲,没有“我”恰恰就是佛,没有“我”的自性恰恰就是佛性,就是佛陀的法身。我们如果能够证悟无我自性,就能够现前一点点佛性,如果圆满证悟无我性,就圆满证悟了佛性。此处就是中观宗和对方的观点稍微不同的地方。

 

此处主要是顺应对方的观点进行破斥:你不是认为如来是实有的吗?如果如来是实有的,通过分析如来没有我性(没有实有性),没有你们所认为的那种如来自性。这就破掉了自性。

 

下面破他性:

 

若无有自性,云何有他性?

 

前面第一颂,把如来没有自性这一点已经抉择得非常清楚了, 那么顺势而下,进一步观察:如果自性不存在,怎么可能有他性?因为所谓的自性和他性是互相观待的法。比如说两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我就是我,对方就是他;站在对方角度,对方是我,我就变成了他。所谓的自和他一定是互相观待的,如果两个法都有就可以安立自他两种法,如果其中一个法没有,比如说自性不存在,那么观待对方的他性也就没有了。我走开了,我走开之后观待对方的他就不存在了;或者我本身不存在,在这个地方消失时,在自性不存在时,他性也就不存在。实际上自性和他性是互相观待的。如果没有自性,云何有他性?没有自性,绝不可能有他性。

 

中观宗当中观待的道理非常敏锐,尤其是针对我们的概念,是非常有用的。我们认为的自性他性两个法一定是互相观待的,有自就有他,如果自性不存在了,他性又以什么基础来安立?没办法安立。所以此处说“若无有自性,云何有他性?”他性完全不存在。

 

下面是摄义:

 

离自性他性,何名为如来?

 

如果离开了自性,也离开了他性,如来如何安立?无法安立。前面讲,如来不需要观待因缘的自性是没有的,他性是观待他而有的,所以他性也是不存在的。离开了自性,离开了他性,就没有如来了。

 

在《显句论》当中讲,一切以自性存在的法只能够在自性和他性当中去寻找,如果有,肯定要么自性,要么他性当中可以得到,如果自性、他性都没有,只能说没办法安立有自性的法。

 

犊子部认为不可言说的、实有的如来存在,但是既没有自性也没有他性,不可言说的、实有的如来在哪里?因此,无法真实安立实有的如来存在。

 

以上对于自性和他性存在的道理作了分析遮破。

 

今天就讲到这个地方。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本论分了二十七品,如今宣讲的是二十二品——观如来品。针对于如来在我们分别心面前显现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像我们的分别心所决定的那样,存在着实有的自性?实际上如来的本体也是离戏空性、自性空性,佛陀自己也是了悟了一切空性之后,现前了如来的果位,所以说如来的果位也是没有丝毫自性,也是离开一切戏论的。

 

在抉择如来的本体的时候,此处通过“遮破如来之成实”“成立舍诸见之理”和“以此理类推他法”三个科判进行观察抉择。其中“遮破如来之成实”也分了三个科判:破取受者补特伽罗;破所取之五蕴;摄以破成立之义。

 

“破取受者补特伽罗”分了两个科判:破取受者实有存在;破取受者假立之自性存在。

 

如今宣讲的是第二个科判,“破取受者假立之自性存在”,分了三个科判:一、破于自性与他性中成立;二、以无有取受之理而破;三、摄两方之义。“破于自性与他性中成立”已经讲完了,今天讲“以无有取受之理而破”。

 

壬二、以无有取受之理而破:

 

此科判宣讲了所取的法和能取的如来两个方面。有些人认为如来是存在的。为什么如来是存在的?因为在如来上面存在一个能取受,取受者——佛,所取的是五蕴。取和所取或者说受和所受法,相当于一个人背一个重担的比喻。在小乘的的经论当中很多次提到受和所受,尤其是犊子部认为,人我犹如受者,五蕴犹如所受,就像一个人背负重担一样,二者之间存在这种关系。 既然有这种论式,就要观察所谓的取受之理到底是不是存在。

 

本科判有三个颂词,第一个颂词主要观察:受者(或者说取者)不成立;第二个颂词主要观察所取法不成立;第三个颂词主要讲能取所取不成立。

 

第一个,首先观察取者或者说受者不成立。

 

若不因五阴, 先有如来者。

以今受阴故, 则说为如来。

 

“若不因五阴,先有如来者。”如果有能受所受,而且这个能受所受是实有存在的。那么分析:如果可以不依靠五蕴先有如来,即先有受者,则可以说受者的确是实有存在的。为什么?因为他可以“不因五阴”,即不观待五蕴先成立一个受者,成立受者之后,就可以去取受法。就好像一个人首先存在了,然后再去背包袱一样。这样就可以说:有了受者,可以有所受法。

 

但是实际上先于五蕴之前成立的如来是不是存在呢?实际上先于五蕴之前成立的如来(受者)的确是不存在的。因为能受所受之间是互相观待的法,有了所受才能叫作能受,没有所受就不叫能受。如果没有所受也叫能受,所有没背重担的人,都可以叫作能受、受者或者取者。因此,在五蕴之前首先存在的如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去取受五蕴,就不能说他是一个受者。

 

“以今受阴故,则说为如来。”什么叫作今受阴?即在现在的阶段,受者取受了五蕴的缘故,才能说他是取受者如来。这两句实际上推翻了前面的假设——如果在取受五蕴之前,真正有一个独立存在的受者,就可以说一个受者去取受所受法,这是比较合理的。如果没有取受五蕴,就不叫受者了,二者之间互相观待的缘故无法安立。

 

实际上在取受五蕴之前,没有所受法的缘故,没办法安立能受,能受必需要观待所受。

 

如今取受者取受了五蕴,这个时候成立受者如来。既然是这样,就说明取受者是无有自性的,因为他必定观待所取,才能够成立能取。这样的如来如何安立实有?或者说如何在所受之前安立能受?现在受了五蕴的缘故才是如来,在没有取受五蕴之前就不叫作能受。因此,在五蕴之前提前存在所谓受者,实际上是没办法安立的。如是就破斥了所谓的受者实有存在的观点。

 

第二颂实际上是对所受法进行观察,能受既然不存在,所受也没办法安立了。

 

今实不受阴, 更无如来法。

若以不受无, 今当云何受?

 

这个颂词的重点是观察所受。“今实不受阴因为实有的能受不存在的缘故,没有能受,现在也就没有办法去感受所受。本来前面颂词“以今受阴故,则说为如来。”意即没有单独存在的受者如来,或者说如来能够成为受者,一定是观待了现今他感受了五蕴的缘故,什么时候感受五蕴,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受者,没有感受五蕴,就不是受者。因此说受者的确是假立的、无自性的。

 

为什么讲“今实不受阴?”前面分析,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实有受者去感受五蕴,既然不存在受者去感受五蕴,所受就不能成为所受了。因为必须是能受受了之后才能成为所受,否则没办法真正安立所受法。而现在如来没办法感受五蕴的缘故,不存在能受,既然不存在感受者能受,那么怎么样安立他的所受法?所以“今实不受阴”,没有办法安立能受者,没有能受者也就没有所受了。

 

“更无如来法”。如果要安立如来所领受的法,也只能够在五蕴上面去安立,但是现在能受的如来不存在,所受的五蕴也不存在(前面已经分析了)。除了五蕴作为所受法之外,其他还有什么法能够作为如来法?如来法即如来所领受的法。也就是说除了五蕴之外,还有什么法可以作为安立如来存在的受者?如果真正有,一定是在五蕴上安立的,如果在五蕴上没有,其他地方就更没有。“更无如来法”,除了五蕴之外,就更没有如来所受的法了。

 

“若以不受无,今当云何受。”如果以不感受五蕴的缘故,后面这个“无”就是安立没有受者。”今当云何受。”,现在怎么安立所受呢?“若以不受无”重点是放在没有如来,“今当云何受”重点是放在没有所受上面。

 

“不受”指不受五蕴。“无”,没有感受五蕴的缘故,受者是没有的。没有受者又如何能通过受者去感受所受法?第二句承接第一句,如果没有五蕴的受者,就不可能有受者所承受的五蕴了,所受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所以“今当云何受”是说所受是不存在的。

 

前面对于能受、所受分别进行了观察。第三颂讲:能受所受也好,能取所取也好,实际上都没办法实有安立。

 

若其未有受,所受不名受,

无有无受法,而名为如来。

 

前面两句讲所受即所取法不存在,后面两句讲能取法也是不存在的。

 

“若其未有受,所受不名受”,“其”是指佛,如果说佛未有受,他没有感受五蕴,五蕴就不能叫作所受了。

 

打个比喻,在上师的《中论讲记》当中讲:能吃和所吃,饭是自己的所吃,怎么样才能让饭成为所吃?必须要有一个能吃,就是说你吃饭时,饭才能够成为所吃的自性;如果没有去吃,饭就不能叫作所吃。同样道理,如果佛没有感受五蕴,五蕴就不叫作所受了。就像前面所讲,如果没有感受也叫作所受,所有的法不管感受也好,不感受也好,都能够叫作所受,但这是无法安立的。所受的概念一定观待能受,有了能受才能够有所受,没有能受就没有所受。这两句话主要是观察:因为佛没有感受五蕴的缘故,所受也不叫作所受了。

 

“无有无受法,而名为如来。”主要讲到,能取也是不存在的。在小乘宗(或者说有实宗)、凡夫人的眼里,所谓的如来一定是具有相好、具有智慧等等五蕴的自性,佛陀一定是具有相好智慧的本体。但是前面分析,所受不成立,因为所受观待了能受的缘故,所受法是无法独自存在的。再进一步观察,佛陀能不能感受所受法?所受法是假立的,如果是实有的如来,他也没有办法去感受不存在的所受。如果没有所受法,怎么叫如来?没有所受法的如来是不存在的。“无有无受法,而名叫如来。”这种情况实际上不存在。

 

因此,如来作为能取或者说取者,实际上也是假立的法。所取是假立的法,能取仍然是假立的法,二者之间互相观待的缘故,说明二者是无有自性的。

 

破能取所取或者说能受所受,针对对方的观点而破斥的特征非常明显,和大乘当中抉择如来的自性法身或者光明的自性不相同。因为在大乘当中所讲到的如来法身,本体都是离戏的自性,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本体。尤其在《金刚经》等经典当中说,不能通过外在的法而见佛。比如看到了佛像,看到了佛的相好就认为看到了佛。这在名言当中可以安立,但是如果执取这就是佛,尤其你的执著心没有真正去了悟佛的自性的等方面,实际上没办法真正见到佛。

 

有时候我们说见到了佛,有时候说见到了本尊,从一个角度来讲,比如在修定时看到了佛,或者有的时候看到了佛像,似乎也是见到了佛,这个也没什么,这是个瑞相,但从更深层的意义来讲,见到了本具的法性叫作真正的见本尊,实际上是见到了自性,获得了成就的相。见佛和见本尊是一个意思。

 

我们要通过外在的佛相、本尊相来体会它所表含的内在含义,尤其是要开显我们内心当中所具备的佛性。比如说顶礼的时候,通过顶礼来清净自己很多的概念,或者通过所顶礼的对境来提示我们内心当中也具有这种自性。

 

小乘和大乘的修行方式是不相同的。小乘认为外在有一个救怙主,顶礼他可以获得很多功德,得到怙主救度。我们初学时祈祷佛、皈依佛,都认为在我之外有一个殊胜的、具有大能力的智慧尊,如果我皈依他、顶礼他就可以得到他的救护。从初层次的角度来讲,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随着学习佛法的深入,我们对于所顶礼的对境,或者说顶礼、转绕,或者供养的内在含义也应该随之发生转变,否则我们的见解没办法提升。

 

在见解增长之后,我们再看到佛、供养佛时,实际上就通过外在的相来提示我们——我们内在也具有佛性。看到佛像具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具有这么多的妙相功德庄严,实际上每一种妙相功德庄严都表示我们自己本具这种潜力,或者说在我们庸俗的身体当中也本具空性,本具光明,本具相好。如果不看佛像有时就会忘失,如果经常去观想、供养、礼拜,就再再地提示你,在你的内心当中本具这样的功德。

 

实际上修行佛法,应该是越往后学戏论越少。为什么有时反而要使用很多观想方式再再观想?实际上每一个这些都有它内在的含义。如果你懂得这些的话,尤其是佛像,和一般的土石不一样,佛像针对内在的功德、如来藏的表相更清楚,更加直接。当你看到这些本尊、坛城,你就知道实际上我也有这种自性,就安住在这种自性当中,相当于是一种相应的方式。

 

我们在顶礼时应该有这种见解,在转坛城时也应该有此见解。因为我们内心也是五方佛的坛城, 在外境当中有一座坛城,当我们看到坛城的时候,如果学习过《幻化网》,学习过这些见解,就知道实际上我们内心也是本具妙相庄严的佛尊自性坛城。通过见到外面的相随时提示自己本身就是这样自性,有这个正见之后,通过转绕的方式来和自己的本性亲近。一次又一次的转绕,实际上就是一次又一次和自己的本性在亲近。

 

一方面坛城本身就有加持力,一方面再加上有这种见解、信心,在转绕的过程当中,自己相续当中的障碍就会越来越少。具备这样殊胜的见解,在转坛城当中也能够得到相应,实际上这些都很有意义。

 

但是如果我们在做这些善法时没有了解它本具的含义,或者在转绕、顶礼时很散乱,做其他的事情,这样更大的意义就失去了。转绕可能成为一种消遣,也觉得有转绕的功德,但实际上还有更深层的意义。如果不知道,那么你得到的利益就这么多,如果你知道,有这个见解,就能够得到很大的利益。在佛法当中,尤其是深层次的佛法当中没有哪个法是戏论,没有哪个法是多余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够去体会它内在的含义,体会之后去安住、相应,就是很迅速的积资净障的方式,这是非常殊胜的。

 

在这里讲到这些问题的时候都是从方方面面进行观察、探讨,小乘大乘对法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式,关键就在于自己的根性、自己的领悟能力,如果领悟能力非常高,逐渐逐渐就能够和真正的实相相应。

 

这个颂词抉择能取法和所取法,实际上在我们的概念当中,能取、所取都是需要遣除的。

 

此处能取所取主要是针对我和五蕴,或者说如来和五蕴之间的能取所取。除此之外,还可以把能取所取的范围扩展到其他上面。比如说眼识作为能取,外在的色法作为所取;耳识作为能取,外面的声音作为所取;乃至于意识作为能取,在意识面前所浮现出来的所有形象作为所取法。这些能取所取法通过这样的方式观察,全都是空性的,没一个法是真正实有的。

 

我们掌握了一个理论,就可以通过这个理论去观察一切法。实际上只要自己愿意去观察,慢慢自己就能够获得独立观察的能力,观察得越多,执著也就越少。所以我们要通过这种方式打破一切的能取所取。尤其在大乘当中,对于二取的执著是着重破斥的,因为一切法要么是所取法,要么是能取法,除了这两个法之外没有什么法能够真正障碍我们,所以打破二取实际上是所有大乘当中重点的教义。

 

唯识宗当中也讲二取空。按照一般意义上来讲,唯识宗对于遍计所执性上的二取法作观察,说是不存在的,二取空,是没有的。但是从中观宗的眼光来看,它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能取没有打破,就是依他起的心识。依他起的心识在中观宗看起来也是能取,所以也应该被打破。但是唯识宗说,依他起的心识本身是不破的,它上面的遍计二取是没有的,所以安立时就保留了能取法没有破掉,在中观宗看起来就不是最圆满的观点。

 

所以中观宗在《入中论》等很多地方,专门针对隐藏最深的能取法进行观察破斥,实际上这个也是不存在的。有时这种能取法叫作依他起,有时也可能叫如来藏。但不管怎么样,如果你认为内心当中还有一个东西不能破掉,尤其在二转法轮当中,有一个东西不能破掉都是不正确的。它可能隐藏得很深,但实际上它也是无自性的,必须要把它提出来作分析观察,如果它真有自性应该经得起中观空性的观察,但是没有一个法能够真正经得起中观理论观察。

 

最后中观宗把二取破掉之后,它能够抉择究竟二取空,不管是浅层次的能取所取,还是深层次的能取所取,实际上这一切万法本性都是空性的,得到万法皆空的最究竟的空性见解。在般若当中可以说没有再超胜空性见的了,中观宗所抉择的空性在所有的空性当中应该是最圆满的。

 

慈诚罗珠堪布在《中观根本慧论讲记》当中讲,中观应成派所抉择出来的空性是属于究竟的单空见。虽然自续派也是抉择单空,此处也是单空,但是有暂时的单空和究竟的单空。暂时的单空是破掉了实有法,保留一个空性,这叫作暂时的单空。我们在最初修行时,主要是把实执打破,之后抉择一个单空见。然后究竟的单空不单单是显现法要破,连空本身也要破,没有一个法可以成立,一切法都是空性,一切法都是离戏,现是空,空本身也是空,是一空到底的。

 

为什么把它称之为究竟单空?这是针对于三转法轮当中如来藏经典所提示的圆满法界而言的。因为圆满的法界不是一个单单的空,除了空之外还有光明的自性,种种智慧、种种光明、如来藏的本体。中观宗所抉择的本体只是法界的一半,或者说是法界的一部分,空性方面已经抉择得非常非常圆满了,前面提到过,即便是大圆满的空性也没办法再超胜了。但是在抉择法界圆满自性时抉择的是空性部分,光明这部分没有抉择,从这个角度来讲,中观见或者说般若见属于究竟单空,它属于最圆满见解的一部分。

 

无垢光尊者在《大车疏》当中讲,二转法轮的空性属于暂时了义,三转法轮当中抉择的如来藏光明是究竟了义。这个讲法分能诠所诠两个方面分析就很清楚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分析?因为“中观宗所讲的空性是暂时了义,它抉择的是究竟单空,不是圆满的法界。”当我们在重复这些字句时,很有可能觉得:空性是不是不殊胜?不圆满?等等。众生都有好高骛远的特性——哪个法最高、最大,我就去追求那个,既然中观宗抉择的空性是暂时了义、究竟单空,我干脆就不学。如此吃亏最大的还是自己,你没有真正去了知空性的密意,虽然去追求最高最大的如来藏,但是追求之后会发现,自己抉择的境界居然比中观空性抉择的境界低得多。为什么?因为你落在实有的状态当中,如果你没有以空性的见解去观察如来藏,绝对会落入实有执著。所以我们想要得到最高最大的法,但实际上最后变成了不是很高很大的法,自己会走很多弯路。

 

分析能诠所诠的意义、必要就在这个地方。从所诠义法界本身来讲,空性和光明本来就是一味的,本来就不是两个法——东边一个空性,西边一个光明,实际上空性本身就是光明,光明的本身也是空性,二者本来就没有分开过。只不过在抉择时说:这是空性的侧面你要了知,那是光明的侧面你要了知,而后佛陀说二者是双运的。在我们的思想次第来看,有一个空性是这样的,有一个光明是那样的,然后把二者合起来,觉得二者是分开的法。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佛陀如果不这样宣讲,我们很难以了知什么叫作双运的法界。所以,首先给我们介绍空性的观点,其次介绍光明的观点,再说二者实际上是无离无合的,本来就是一味的。这是一种方便。我们如果没有了解到这种方便,就会认为二者是分开的法。所以从所诠义来讲,空性就是光明,尤其从能证的智慧来讲,当你证悟空性时,一定证悟光明,这是没有丝毫怀疑的地方,光明的自性一定会现前的,这是很明显的,空性和光明是一味的。

 

为什么在这里抉择如来藏光明是圆满法界,而空性的观点是暂时了义?从能诠抉择的方式来讲,中观宗抉择的主要是空性离戏这一部分,没有抉择到光明。因为在二转法轮当中,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破执著,打破众生的实执,所以在讲一切万法离戏时,针对众生的分别念,不可能把一切法抉择完之后,最后说如来藏实际上是不空的,这样就达不到打破一切执著的效果。所以中观宗宣讲空性的时候:在你的六识和六识面前或者说八识和八识面前的一切法,全都是空性的,六识或者说八识面前的空性、如来藏都属于所破,没有一个法可以安立,至于光明,光明也是空性的。最后一个法都没有保留。因此,从抉择方式来讲,只是抉择到了究竟法界当中的空性部分。

 

当然,也不是三转法轮的所有经典都超胜二转法轮。三转法轮有一部分经典是讲唯识的,唯识宗保留依他起的执著等等,因此没办法说超胜空性;有一部分经典宣讲究竟法界如来藏,从抉择的方式来讲,不单单是抉择了空性,而且在空性的基础上进一步抉择了和空性双运的光明。

 

宣讲如来藏主要是表诠,从正面宣讲;空性是遮诠——你执著的一切东西都是假的,全部要打破。宣讲如来藏时,因为已经有了空性的基础了,因为在二转法轮当中,已经把所有的概念、分别念所执著的对境全部破完了,破完之后说:如来藏实际上是离开了分别念之后的光明。这个时候站在空性的高度上面再给你宣讲如来藏,就不会落在实执戏论当中。

 

所以首先宣讲一切都是空性,把我们的概念空掉,空掉之后再宣讲如来藏,虽然这个时候我们还有分别念,但是如来藏不是分别念能够缘取的,它是佛证悟的境界,是佛智慧远离分别念之后显露出来的境界。所以从抉择的方式来讲,正面抉择了如来藏,抉择了圆满法界,比二转法轮更加了义,叫作究竟了义的观点。

 

对于这个观点,从能诠所诠两个方面来分析就很清楚。为什么说有些地方说三转法轮超胜,有些地方说(二转三转法轮)一味,没什么超胜的?实际上从所诠义、从能证的智慧来讲,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分别,就是一味的自性。但是在抉择时,因为我们的分别念毕竟一个时间只能够缘一个法,所以佛陀不可能让我们去缘双运的空性和光明,这是缘不到的。到底什么叫作双运的光明和空性?我们根本没办法了知。为了帮助具有分别念的众生,能够逐渐逐渐了知圆满法界的自性,针对我们分别念的特点,佛陀把法拆开来给我们宣讲:这个叫空性;这个叫光明;了知了之后,这个叫双运。这样我们对于圆满法界就可以次第性的有一个总相的认知。首先了知空性,之后进一步抉择他空如来藏的观点,就能够抉择到圆满的法界。有了圆满法界的见解作为桥梁,就可以抉择密宗见。

 

所以密宗的见解实际上是建立在二转法轮空性和三转法轮如来藏的基础上,如果欠缺了这些常识,要真正圆满了知密宗就非常困难。为什么说一切都是清净的,一切都是本尊,一切都是圆满的法界?在空性和如来藏的基础上,再给我们作圆满广大、明显地介绍。这样一层一层上去,最后通过密宗的见解修行而趣入真正法界,这是最快的趣入方式,见解很高、很深,趣入也就很高、很深。

 

以上讲了能取所取空性,对于附述的内容作了一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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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密钥》79

79-1

79-2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若言于生灭, 一时则非理。

岂可此阴死, 亦于此阴生?

 

对方说,有两个众生的过失这是不合理的,因为前世五蕴正灭,后世五蕴产生,必定是一个众生,一个相续,怎么可能是两个众生?(两个众生的过失太明显、太大了!)两个众生是没有的,但是一相续是可以安立的。我们分析:所谓的一相续如果是假立的,比如说前世的众生死了,然后他的力量延续到今世,今世再延续到后世,一相续下来,都是一个众生在流转,这是假立的方式,可以安立;如果是实有的一相续,就必须要按照实有的一的标准来衡量,因此无法安立真实实有的一相续。“若言于生灭,一时则非理。”后世的生和前世的灭,在一个时间当中安立实际上是非理的。在一个时间、一个蕴上面安立又生又死,这是无法安立的。

 

为什么?“岂可此阴死,亦于此阴生?” 我们分析:前世的五蕴灭,后世的五蕴产生,二者没办法同时。“此阴死”就是前世的五蕴正在死,“此阴生”,即此世的五蕴正在生。如果对方还认为二者是一个蕴,那么在一个蕴上面怎么可以安立既死又生?无法安立。所谓的一个蕴,“一”是实一,实有的一没办法变成两个法。

 

实际上对方的观点已经出现了两个法:此阴死,一个五蕴在死;此阴生,一个五蕴在生。有死有生的两个法,而蕴又是唯一的,那么把唯一的蕴安立在哪个上面?安立在死上面,就没办法在这个蕴上面又安立生;如果把唯一的蕴安立成生,就不能又安立成死。既然是唯一的,就不能既是这个又是那个。

 

在名言当中,我虽然是一个人,但是我又有耳朵又有鼻子,可以在“一”上面安立多法,这是假立的“一”。一个瓶子可以装水,也可以装其他东西,或者瓶子有内外,它有很多不同的侧面,但是这些都是假立的,假立的“一”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特征。但如果是实有的“一”,怎么可能说:“这个一是实有的,在实有的一上面又出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出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就不可能是实有的“一”了,如果是实有的“一”,就不可能出现很多不同的东西。

 

从严格的、实有的“一”的角度来观察,就不能说这一个蕴又是死又是生。如果把实有的一蕴安立成死,就不能再安立成生;如果安立成生,就不能再安立成死。原因是,你安立的是唯一的“一”。在唯一的“一”上面怎么可能又死又生?不可能又死又生。因此,对方想要安立前后世的蕴是一个蕴,也是有很大过失,永远无法安立。

 

三个颂词分析完之后,我们就知道,实有的相续是不可得的,一切的相续都是假立的。在《智慧品》《入中论》当中都讲到,所谓的相续一定是假的,比如说念珠、花鬘、众生的相续,这些都是假立的。所谓一串念珠,就是把108颗分别的珠子穿在一起,这个相续是假立的,除了每一颗念珠之外,没有真实的一串念珠。军队也是一样的,我们说这是一个军队,但是除了每一个军人之外,也没有所谓的军队,军队的概念也是假立的,就是把每个分支合起来叫作军队而已。

 

所谓的相续也没有实有的相续,我们流转了无数世,安立成三有相续的轮回,但实际上除了单个有情轮回的现象之外,没有轮回。因为严格意义上讲,除了我们现在的身体之外,前面的身体早就灭了,后面的身体还没有生,实有的相续在哪里?没有所谓实有相续的存在。所以说相续是假立的,成坏也是假立的。

 

壬三、摄义:

 

三世中求有, 相续不可得。

若三世中无, 何有有相续?

 

在三世当中,或者说在三个时间当中寻求,所谓的实有相续都是不可得的。过去的法已经灭了,未来的法还没有生,现在的法也是前后相续的,而且以现在一个刹那也没办法安立相续。现在一个刹那怎么安立相续?

 

严格分析到最小刹那时,前面的刹那已灭,后面的刹那还没有生,就是现在这个刹那,但现在的刹那也是不住的。或者,即便是现在的刹那有住,但这唯一的刹那也无法安立所谓的相续,一个法就不是相续了。所以,三有中求有相续,的确是不可得的。

 

“若三世中无,何有有相续?”如果在三世当中都没有相续,相续在哪个时间安立?除了过去、现在、未来之外,哪里安立相续的本体?没有相续的存在。在因明当中讲,(在上师的《中论讲记》当中也讲到):所谓的相续,实际上就是众生以分别念把前后同类的法连起来。我们说柱子相续不断,实际上也是通过我们的分别心,把柱子前面的刹那、中间的刹那和后面的刹那连在一起。如果我们的分别念不加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相续存在。分别念加入了,通过分别念把它串起来的。

 

分别念的力量不单单可以缘现在的法,还可以缘过去、未来,把过去、现在、未来的法,通过我们的分别念串起来:噢,这就是一个相续。实际上真实分析时,相续在哪里?根本没有实有的相续,一切都是假立的法。有时候我们一直想过去的法、未来的法或者现在的法,一直处在连续不断的分别念当中。

 

如果我们了知相续是无实有的、不存在相续、是假立的,经常这样思维,把我们的分别念落在当前的法上面,当前的法正在显现时,生了就灭了,没有实实在在的法。如果总能这样安住在当下的一念,就很容易断除掉希望、畏惧,断除掉很多很多实执,也很容易和实相相应。通过观察相续不可得,了知一切万法无自性,也能够在这个当中了知修行的方式。

 

《中观根本慧论》之第二十一观成坏品终今天就讲到这里。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本论分了二十七品,前面二十一品已经讲完了,今天讲第二十二品——观如来品。

 

《观如来品》主要是针对佛陀的本性作观察抉择。佛陀出现在世间,通过不同的功德显现不同的名号,如来是佛陀的十种名号之一。从字面上看,即如如而来的意思,或者说是乘真如之意而来,来到世间当中,引导一切众生证悟真如之意。如来在世间当中作为一切佛法的教主、一切众生的导师,过去曾经出世无数的如来,现在正在出世无数如来,未来也有很多如来将会出世。或者对于我们来讲,我们自己以后也会成为如来,很多大德讲,我们不可能永远处在修道位,总有一天肯定会证悟果位。针对大乘修行人来讲,能够获得的果位一定是佛的果位。

 

如来出现在世间,引导众生趋向于解脱,因为有佛的缘故,有了法宝,有法宝的缘故,就有了僧宝,故三宝出现在世间。佛陀入灭之后又慈悲示现为善知识,引导我们趋向于解脱。现在我们能够坐在这个地方讲闻佛法,学习一切万法的真如实相,实际上也是来自于佛陀的恩德。如果没有如来,一切的正法,一切的贤圣僧,一切修学佛法的机缘,全部都不可能出现。所以说,所有三宝的事业都是如来的化现。

 

我们提到佛陀时,自然而然就想到释迦牟尼佛。以释迦牟尼佛为代表的十方三世一切诸佛,曾经做了如是的事业,对我们来讲恩德非常巨大。具有如此功德、或者说对我们具有很大恩德的如来,他的本性到底如何?针对一些实执心比较严重的众生来讲,佛陀如来是神圣的,可以说是实有存在的。乃至于我们说观察一下佛陀的本性是否实有存在,对他们来讲都是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认为对于佛陀不能作任何观察,佛陀一定是存在的。当然很多外道宗派也是说他们的造物主、上帝等等是绝对神圣不可侵犯的,对他们的存在不能够有丝毫的疑惑、怀疑,他们就是恒常不变的法,能够创造一切其余的众生……有很多这样的想法。

 

当然,从引导众生生起信心的角度来讲,这样宣讲未尝不可。但中观宗实际上是观察一切万法的究竟本义,不单单对于世俗的万法要作观察,抉择这一切法都是离戏的空性,对我们分别心面前的如来也要作观察分析:如来应该是无实有的、空性的。

 

对于这个观点很多人接受不了。我们自己刚刚开始接触这个教义时,觉得佛陀怎么可能是空性的、无自性的?或者中观宗再换一个名词说,如来是假立的、虚幻的、虚妄的,很多人就更加没办法接受了,这种讲法几乎接近无法无天了。那么到底佛陀是像一般人认为的实有存在?还是如中观宗抉择的佛陀现而无自性,是空性的、无实有的、假立的?实际上不管其他人再怎么不舒服,认为中观宗诽谤了佛陀的事业,但是一切万法的本性的确就是如此,一切万法的本性、佛陀的本性本来就是空性,现在众生面前的佛陀可以说是一种虚幻的显相。

 

实际上佛陀也认可,一切万法连佛陀在内都是如梦如幻的、假立的。佛陀在《般若经》当中讲,从色法乃至于一切智智(一切智智就是佛陀)之间,一切万法都是如梦如幻的、空性的。佛陀在《般若经》当中在在处处宣讲过很多次。

 

在《金刚经》当中还有一个著名的教证:“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应观佛法性,即导师法身,法性非所识,故彼不能了。”实际上也是讲得很清楚,如果你认为佛陀是实有的,然后通过观佛陀的色身三十二相,或通过声音来求佛存在,实际上这个人是行于邪道,不能见如来。应该观察佛的法性实际上就是佛的法身,佛的法身才是真正的佛陀(应观佛法性,即导师法身),但是这样的法性很甚深,不是分别念境界的缘故(法性非所识),所以众生没办法真正地了知佛陀存在的真实义(故彼不能了)。因此必须要观察、了知佛陀的本性。

 

一般人认为,显于世间的法一定是真实的。佛陀显在世间,在眼前能够显现,耳朵听到了佛的声音,所以佛陀一定是真实的。但是中观宗说,这一切都是暂时性的,显于众生分别心面前是引导众生的方便而已。看到了佛陀的色身,听到佛陀的声音,不代表佛陀就是实有存在的,就好像我们现在听到声音、看到色法,不代表在真实胜义当中存在一样。佛陀的本性就是空性。

 

不单单中观宗观察之后如此抉择,实际上在三转法轮当中,也宣讲了如来的空性:如果你想要成佛,必须要趋入佛的本性空。看似矛盾,实际上是讲到了修行的要诀:如果你真想要成佛,你必须要了知你所成就的佛陀是空性的;如果你想成佛,但是执著佛陀是实有的,那么永远没办法靠近佛陀的果位。因为佛陀的果位代表真如,代表觉悟。你怎么样才能觉悟?实执的心属于虚妄分别念,你永远不放弃实执心就永远没办法靠近实相,没办法靠近实相又何来成佛的果位。

 

如果真正要成佛,必须要放弃对佛陀的实执,放弃了对佛陀的实执,才能够真实的成就佛陀果位。如果你真正想要发心成佛,在凡夫位或者说出定位时可以这样发心,真实要获得佛的果位必须了知一切万法、连佛的果位在内,实际上都是幻化的、如梦如幻的,这样的觉受生起来之后,才能够靠近真实相。

 

实际上我们抉择如来无自性和平时我们讲的如来藏无自性,意义是一样的。分别念认为佛是假立的,是不是通过我们的分别心就能够真正把具足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具足一切殊胜功德,万德庄严的佛陀的本体破掉呢?分别心破不掉佛陀的智慧,佛陀是真正智慧的显现。

 

既然分别心破不了佛陀的智慧,又怎么能说佛陀是空性的?实际上我们对于佛陀的智慧本身,现在连缘都缘不到,何况通过我们的分别心要把佛的智慧、佛的本体破掉,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还是和前面所讲的一样,实际上破的是我们内心当中对于佛的认知。我们对佛的认知是处于分别心的状态,我们心中的佛是属于概念的佛,不是真正的佛,真正的佛是离开了我们分别心的境界。所以,如果我们真正要了知佛,只能打破我们自己对佛的错误认知,之后才能靠近于佛证悟的实相。

 

佛所证悟的实相是怎么样的?当然是离开一切分别念的智慧的本性。我们怎么样去相似靠近?打破我们对于佛的错误认知。现在我们心中的如来的概念肯定是落于四边的,佛陀真正的本体不可能落于四边。那怎么样才能了知佛的本体?打破你的分别念之后,就能够现出空性的总相,这种空性的总相比较靠近于佛的境界。中观宗所讲的一切都是打破众生的执著,六识和六识的境界或者八识和八识的境界都不是真正的实相。我们所破的如来,实际上是破我们分别心面前认为的如来。我们认为的如来是什么样的,实际上都不正确,你认为是有的也不对,你认为无的也不对,分别心怎样认为都不是真正的如来。必须要把这一切的分别念完全息灭,之后才可以相似的显现一点点如来的本性。

 

当然佛陀是把所有的分别念,连种子、习气、最细微的分别在内,完全泯灭掉之后现前了佛果。菩萨是泯灭了一部分,他是属于佛种性,真正是已经到了佛家族当中。我们是随顺于佛陀的修学者,刚刚开始准备接受这个观点,对我们来讲,必须要通过理论的方式来观察抉择如来的究竟本性。

 

就像前面所讲的一样,真正通过色、通过音声去求佛是不可得的,必须要了知一切万法的空性。连观察如来在内,了知一切万法的本性空,就可以接近佛的境界。

 

为什么要分析本品?藉由分析本品来打破有些人认为的在五蕴上面安立佛的观点。在五蕴上面怎么样安立佛?比如说佛的色蕴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的自性(我们看到的佛像实际上就是属于这一类自性),是属于五蕴当中的色蕴所摄,佛陀的梵音也是属于色蕴所摄,还有佛相续当中无漏的禅定觉受等等,诸如此类。

有些人认为五蕴就是佛。我们要观察五蕴到底是不是佛?通过观察五蕴实际上不是佛,就可以相似地了知佛的法身境界,打破对佛陀的实执,了知实际意义上的佛性不是我们眼根、耳根的对境。

 

眼根和耳根的对境不是真正的佛的本体,即便是你看到了,也没办法真正了悟。佛陀在世时,须菩提尊者和莲花色比丘尼示现的那一段经历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佛陀从三十三天下降,须菩提尊者想要去迎接,但是他观察诸法空性,了知了真正的佛陀法身,他就安住在山洞当中如如不动。莲花色比丘尼想要去迎接佛,但是女众不能跑到男众前面,所以变了一个转轮王的样子,第一个去迎接佛陀。后来佛陀对于须菩提尊者的做法给予高度的赞叹,显现上对于莲花色比丘尼的做法没有予以高度赞叹。看到佛陀的色身,但是不一定代表你见到了真正的佛陀本体。当然我们不是说莲花色比丘尼没有这个境界,只是从示现的角度来讲,佛陀赞叹的是能够了知诸法真性。了知佛陀法性,这是真正趋入于佛道的修法。

 

此处分析如来不存在,实际上也是藉由分析我们认为五蕴是佛,认为有形象的,可见、可听到的是佛,藉由打破这种实执,来了悟一切万法的真性,或者说佛陀的法身是真正的佛性。

 

了知佛陀的法性,不单单是藉由分析佛的身相,或者我们看到的布画、塑像,实际上他的空性部分才是真正的佛性,真正的法性。

不单单只针对于佛像来作分析能够找到佛陀的法身,实际上如果把这个问题再进一步地拓展,就可以得到:一切山河大地的空性也就是觉悟的自性,也就是佛性,或者说一切的众生性也就是佛性。因为一切的众生也是寂灭的,完全离戏的,山河大地也是完全离戏的,佛像显现的本性也是离戏的,从空性离戏的角度来讲,佛陀的空性、众生的空性和山河大地的空性,可以说完全是无二无别的,你了知了这一切万法的空性就相当于见到一切佛陀。

 

在很多经典当中讲过,清辩论师在《般若灯论》当中也是再再讲:见缘起即见佛。实际上缘起就是讲一切万法的空性,一切万法的本来实相,如果你能够见到缘起性,见到空性,就见到了佛。如果我们能够见到众生的空性,了知众生的空性,了知山河大地的空性,实际上就见到了佛性,这一切都是觉悟的本性,都是离戏的本性。

 

所以,不单单是针对于笼统的众生界或者山河大地而言,你见到它的离戏就是佛性,甚至于当你产生一个很不清净的念头,它的本性也是离戏的。你产生一个很强烈的贪心,它的本性也是离戏的;产生一个很强的嗔心,它的本性也是离戏的,乃至于你的愚痴心对佛生邪见,这个心的本性也是离戏的。所以,哪一个不是佛性?哪一个不是清净的?哪一个不是空性的?

 

我们认为,在法界当中有某种特别神圣的东西,还有一些非常不好的东西,就对这些东西产生了很强的分别念,有好坏、贤劣等等很多分别念。但实际上从法界的实相、从佛陀所证悟的境界来看,没有一个法是特别好的,没有一个法是特别坏的,实际上一切万法都是平等的。大乘的中观宗已经提出了这个思想,密宗更是进一步地实践了这个思想。在密宗当中才真正做到对于一切没有特别的偏袒,没有特别的喜好,一切完全都是平等的,都是清净的自性。

 

如果想要通过修空性来了知万法的实相,那么任何法都能够为你指示万法的实相。最初时是上师给我们指示,一切万法的实相应该如是如是,但是当我们修行到一定时间,自然而然山河大地就为你指示万法的实相,山河大地做了上师的事业,山河山河大地也就是上师的自性。上师做的事业是什么?就是给你指示一切万法的实相。那么任何一个法都能够给你指示万法的实相,所以任何法都是上师的幻现。所以上师瑜伽后要说,后得时观一切都是上师的自性。因此,一切全都是觉悟的自性,都是离戏空性的自性。如果真正能够趋入,即便是你以前特别害怕的恶分别念,都不会特别可怕了,它能够成为你悟入空性的方便。

 

问题关键在于你的心怎么样去悟入。如果我们的心局限在实执的状态当中,就像前面所讲的一样,一部分的东西是可以用的,比如比较神圣的东西可以作为我们修道的作用,其余的东西可能就成为障碍,你有可能刻意去舍弃、排斥它。但是如果能够了知万法的平等性、离戏空性,真正如理如法修行时,没有一个东西不能成为你修道的教材,全都能够成为指示你趋入于空性的方便。

 

为什么要讲这些呢?我们以前认为的如来,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佛像。实际上所谓的如来不单单是佛像而已,了义的如来是指佛陀的法身。佛陀的法身到底是什么?实际意义上,不单单是释迦佛的法身,而是一切万法都是法身,我们就处在法身当中。但就是因为一点点的无明实执没有悟入到这一点,现在我们藉由中观宗的这些理论,了知一切万法都是平等离戏,那么也能够很快地了悟一切万法都是法性的道理。

 

修道的快慢,实际上也在于你见解的高低。如果你的见解很高、很圆满、很透彻,能够使用一切法来修道,应该比其他的方法要快得多。为什么说大乘超胜小乘,密宗超胜显宗?原因也是在此。实际上法的本性是平等的,但是趋入的方便,有没有掌握它的方法,这是有差别的。从这个角度可以说哪个法门超胜哪个法门,并不是说法性上面真正有高低,而是说在指点你进入法性时,有一些不共的讲法。

 

《观如来品》实际上是通过观察我们所执著的佛陀色身来趋入佛陀的法身,让我们从观念上有一个巨大的改变。我们认为我们皈依佛陀时只是皈依佛像,认为佛陀已经去世了,但实际上法性周遍一切,从这个角度来讲,佛陀恒时存在。佛陀出世告诉我们真理,我们学习这样的教言逐渐就可以领悟,最后真正了知一切万法的实相。

 

以上介绍了品名,或者说为什么要学习本品的一些根据。下面就趋入论文。

 

丁二十二(观如来品)分二:一、经部关联;二、品关联。

 

戊一、经部关联:

 

如来不存在的道理,在佛经当中有没有依据?有依据,佛经当中说,如来恒时是无生的自性,一切诸法同于如来。(经云“如来乃恒时无生之法,一切诸法亦同于如来”)实际上佛陀如来是恒时无生,即最初是无生,中间无生,最后也是无生,佛陀恒时是空性的。如果你认为佛陀是实有的,只能说那是你认为的佛陀。实际上佛陀就是恒时无生的法性,这是佛陀了知了自己的自性之后,亲口作的宣讲。经部关联,一定是有根据的。

 

戊二、品关联:

 

品关联就是本品和上一品的关联之处。上一品破了轮回的相续,有些人认为,轮回的相续还是应该存在的,如来存在的缘故。如来存在和轮回的相续存在有什么关系?对方认为成佛不可能一刹那就成佛,必须要从最初发心,中间积累资粮,后面才成佛,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这个漫长过程,就说明轮回的相续一定是存在的。佛陀三个无数劫在轮回当中修行菩萨道,如果没有轮回相续,佛陀怎么可能藉由修持三个无数劫的菩萨道而成佛?因此,有如来的缘故,一定有轮回的相续。对方从这个方面作了观察,想要通过如来存在,来证成前面一品当中所破的轮回相续实际上是存在的。

 

本品通过观察,如来实际上也是不存在的、无实有的,因此安立轮回实有的观点也是不成立的。这是本品和上一品的关联。

 

总的品关联:如来是众生执著的境,属于法执,本论当中所讲的是人我空和法我空,如来作为人我的自性来讲,人我空性也就是如来的空性;或者我们认为佛陀是法性,也可以作为法执来进行破斥。这是和总的不存在人我和法我进行关联。

 

 此品分三:一、遮破如来之成实;二、成立舍诸见之理;三、以此理类推他法。

 

 己一(遮破如来之成实)分三:一、破取受者补特伽罗;二、破所取之五蕴;三、摄以破成立之义。

 

“破取受者补特伽罗”,补特伽罗和前面的人我一样,此处补特伽罗是指如来;“破所取之五蕴”,破所取受的五蕴,因为本品是在五蕴上观佛存不存在,所以要观所取的五蕴实际上也是不存在的;“摄以破成立之义”是摄义。

 

 庚一(破取受者补特伽罗)分二:一、破取受者实有存在;二、破取受者假立之自性存在。

 

第一个科判是破认为实有的佛陀存在。第二个科判,对方认为佛是依蕴而和合,佛陀的自性是假立的自性,但依蕴和合的如来是存在的,相当于执著假立的自性存在,所以要破取受者佛陀假立的自性存在的道理。

辛一、破取受者实有存在:

 

非阴非离阴,此彼不相在,

如来不有阴,何处有如来?

 

对方认为,实际上佛陀是存在的,有轮回的缘故,轮回存在因为有如来的缘故。为什么有这样安立的方式?如来从轮回当中解脱,所以轮回应该是有的。如果轮回没有,如来又从什么当中解脱?既然是从轮回当中解脱,就说明轮回是存在的。或者说如来是轮回的终结者,佛陀把轮回终结了,如果没有轮回,那谁终结了谁?所以佛是存在的。

 

大小乘的人都认为佛存在,所以对方认为抓住了一个根本的根据,然后以此推知轮回存在。

 

在名言谛当中,当然可以说佛终结了轮回,不单单是佛终结了自己的轮回,而且佛陀出现在世间,也帮助其他众生来终结自己的轮回。佛出世了,做了殊胜的事业,在名言谛当中,我们是绝对百分之百承许的。但是这种现象有没有自性?实际上是没有自性的。如果说如来是实有的如来,我们就可以在五蕴当中通过五种相的方式来推求,看有没有办法得到如来的自性。如果能够得到如来自性,就可以说如来是实有的;如果得不到,就不能说如来是实有的。

 

五种寻求和前面的五木车因观察人我不存在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前面观察的是众生的人我,此处观察的是如来。按照对方的观点,尤其是犊子部比较认同这个观点,人我和如来的原理是一样的,只不过人我众生通过修持变成了佛而已,实际上本体一模一样。

 

有人也许会想:本品观如来,为什么一定要在五蕴上面观察佛陀无实有?我们必须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本品都是在五蕴上面观察有没有佛。如来和五蕴到底有什么样关联?在我们的概念当中,五蕴应该是众生拥有的,如来应该没有色受想行识五蕴。为什么一定要观察佛陀和五蕴是一体他体而抉择佛存不存在?这方面一定是有道理的。

 

按照大乘的观点佛陀有三身。一、法身。佛陀的法身无相,众生没办法去缘取它。其实不单单众生没办法缘取,连地上的菩萨都没有办法真正了知佛陀的法身。一般来讲,按照《经庄严论》的观点,佛陀的法身是自受用的,佛陀从圆满自利来讲,拥有无相的法身,拥有一切的功德法。所以,当然不能够以法身来作为观察佛陀是否存在的根据。而且从一个角度来讲,法身无相,法身也是离戏的,不是现在我们认为的有形有相的佛,没办法真正缘取。因此没办法把法身作为此处如来不存在的依据。

 

二、报身。法身无相,报身是微细的自性。微细到什么程度?在《入中论》当中讲,佛陀的报身是离戏论者始能见。谁是离戏论者?地上菩萨是离戏论者。佛陀的法身是自己安住,自己受用,相合于自利。如果要利他就要显现色身,而显现在地上菩萨面前的色身非常微细,微细到只有菩萨才能见。一般的声闻缘觉的圣者,还有外道、凡夫,根本没办法见佛的报身。而菩萨对报身是不会有实执的,观察报身实不实有没有意义。因此,报身也不作为此处观察的境。

 

三、化身。此处的化身是指显现在二乘声闻缘觉、外道、凡夫面前的,大家都能够看到的变化身。针对于法身无相,报身微细的境界来讲,变化身是最粗大的。粗大到什么程度?没有证悟任何境界的一般众生,都能见到佛陀显现在印度成佛的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的变化身。显现在人们面前,能够被一般凡夫人所执著的,也只是化身而已。佛陀的本性虽然离开一切戏论,但是为了度化这些不清净的众生,也非显现五蕴不可,所以佛陀在众生面前显现了肉身的自性。

 

为了帮助一般人(不是菩萨,也不是其他的佛陀)趋入于法身离戏的境界,佛陀在人们面前显现具有五蕴,这就有观察的基础了。

 

为什么一定要以五蕴来作为佛陀是不是实有存在的观察基础,其原因我们通过分析三身,最后落到众生所执著的五蕴的身体,观察五蕴的身体来帮助众生离开对佛陀的实执。

 

有一部分小乘的行者认为,佛陀实际上也是凡夫人修道成就的。尤其在一般的小乘当中说,佛陀在成道之前是一个凡夫,他虽然修了三无数劫的资粮,但还没有见道,后来在金刚座从见道一下趋入到无学道。他们认为佛陀实际上是五蕴的自性。

 

为了打破世间人对佛陀的执著,认为佛陀的色身等就是佛的执著,还有二乘人的执著,我们就在五蕴上面观察佛陀是不是实有存在的。原因是:报身不可能被我们缘取,虽然在菩萨面前现前,但是菩萨不会执著报身实有,当然佛陀更加不会执著法身。主要是引导我们趋向于离戏的境界,只有使用我们能够见到的化身来趋入,比如说佛像,或者当时佛陀显现的色身形相,因此必须要在五蕴上观察。

 

观察佛陀是否实有存在,有五种观察方式。

 

“非阴非离阴”,这是两种。阴就是蕴的意思。如来和阴即佛陀和五蕴是不是一体的?非阴即不是一体。佛陀是不是离开五蕴之外单独存在的?非离阴,也不是离开五蕴之外单独存在。

 

“此彼不相在”,佛陀和五蕴是不是能依所依的关系?这有两种,互相之间能不能作为能依所依的关系。

 

然后“如来不有因”(这是第五种),如来具不具有五蕴?如果都没有,“何处有如来?”没办法安立如来。

 

下面稍加分析。(因为这些问题前面分析过很多次,这里不广讲,只是讲一些重点。)

 

1、分析佛陀和五蕴是不是一体的?“非阴”,佛陀和五蕴不可能是一体的。为什么?因为五蕴是多体的、刹那生灭的。如果说如来就是五蕴,而五蕴是实有的、刹那生灭的缘故,那么佛陀从无始以来积累资粮,也没有办法圆满资粮而成佛了。因为刚刚前一刹那做了一个善根,但是刹那生灭的缘故,后一刹那善根就灭掉了,后面的五蕴就相当于什么资粮都没有,这样修下去,过了三个无数劫,资粮还是没办法圆满。

或者对方说:虽然是刹那生灭的,摧毁了资粮,但是最后还是成佛了。那么就会变成另外的过失,什么过失?前面积累资粮的如来,刹那生灭的缘故,前面积累的资粮后面就灭了,空耗了,因而没有成佛;最后一个刹那成佛的如来,他相当于没有积累任何资粮就成就了。这样就会变成修积资粮无用的过失。因为刹那生灭,修的资粮总是灭掉了,空耗了,修了这么多资粮最后没有用,没有办法达到积累资粮的作用。后面你如果承许成佛,那么这个佛陀没有经过积累资粮,因为最后一个刹那和前面的刹那无关。他成佛了,最后就成了佛是无因生,没有积累任何资粮就成就的过失。

 

如来和五蕴如果是一体,就有可见和不可见的很多很多过失,所以不可能说如来和五蕴是一体的。

 

2、如来和五蕴是不是完全分开的?“非离阴”,完全分开也不合适。为什么?因为众生从来也没有执著离开了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之外单独有一个佛,众生执著的就是这样三十二相、八十种随形好的佛,实际上众生执著色蕴等等就是佛。所以如来不可能离开五蕴之外单独存在。

 

3、4、“此彼不相在”,能依所依的关系是不存在的。不是互相依靠、互相存在叫不相在。不可能说佛作为所依,五蕴作为能依;也不可能说五蕴作为所依,佛作为能依,互相之间没办法安立能依所依。

 

这个根据前面我们讲了很多次,能依所依有一个前提,一定是他体的法。比如说小鸟依靠于树,小鸟有小鸟的自性,树有树的自性,各有各的本体,才可以说鸟依于树。或者说水果依靠盘子,水果有水果的自性,盘子有盘子的自性,才可以说水果依靠于盘子。但是如来和五蕴是不是他体的?刚刚讲过的第二个理论非离阴,五蕴和如来没办法安立成他体,那么怎么可能安立成能依所依的关系?所以,互相之间没有能依所依的关系。

 

5、“如来不有阴”。不有阴即不具有蕴。前面讲过有两种具有:一个是一体的具有,一个是他体的具有。比如说,我具有我的肤色,这是属于一体的具有;我拥有一头牛、我拥有一百块钱,这属于他体的具有。如来具有五蕴是一体的具有?还是他体的具有?都不是。因为如来和五蕴不是一体的。为什么不是一体?第一个理论已经讲过了,非阴:我和五蕴不是一体的,如果是一体会有很多过失,早就已经抉择了我和五蕴不是一体。不是一体就不可能有一体的具有,一体的具有一定是在一体的基础上。他体的具有也不存在,如来和五蕴不是他体的缘故。因此“如来不有阴”,没有办法具有阴。

“何处有如来?”如果在五种寻求当中都没有如来,你还能找到其他的方式吗?根本找不到其他方式,因此说实有的如来是不存在的,何处有如来呢?没办法安立。这就破掉了取受者实有存在的观点。

 

辛二(破取受者假立之自性存在)分三:一、破于自性与他性中成立;二、以无有取受之理而破;三、摄两方之义。

 

“破取受者假立之自性存在”,前面在讲科判时大概讲过这个问题。对方直接承许说,依靠五蕴而有如来。实际上这就是一种缘起,是假立的。但是对方认为:这种假立的自性是存在的,依靠缘起而有的缘故,这种假立应该是真实的。中观宗破取受者假立之自性存在,实际上如果是缘起的,就不可能有自性。

 

壬一、破于自性与他性中成立:

 

为什么破自性存在要安立自性他性?因为如果法存在,要不然是自性,要不然是他性,在自性他性当中才能够成立真正实有的观点。如果自性也没有,他性也没有,只能说这个法无实有了。

 

下面有三个颂词,分属三个内容,第一颂属于略说(或者说总说);后面一颂半(六句)是属于广说;最后两句属于摄义。

 

首先是略说:

 

阴合有如来,则无有自性。

若无有自性,云何因他有?

 

这主要是犊子部的观点,他们认为:你们通过五种相的观察方式,虽然抉择到了如来不存在,但实际上如来还是存在的,依靠蕴而有、和五蕴之间不是一体不是他体的不可言说的如来是存在的。

 

我们就分析:依蕴而有的如来,可不可能是既非一、亦非异的不可言说的实有的如来?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主要使用的是缘起理,通过缘起的道理了知,如果是缘起的法绝对不可能有自性。直接通过缘起无自性来破掉对方认为的依缘而有的如来是离一离异的不可言说的实有法。

 

“阴合有如来”。阴合就是五蕴和合。如果说如来是通过五蕴和合才有的,就说明如来是没有自性的。为什么没有自性?任何有自性的法都有独立的本体,是实有的法。有自性的法绝对不可能观待因缘,就是说因缘有,我的自性不变,因缘没有了,我的自性还不变,这才叫真正有自性的法,实有的法。

 

如果法依靠其他的因缘才有,说明这个法不是有自性的法。因为依靠因缘这个法才有,不依靠因缘这个法就没有,就说明这个法的本性没有一个决定性,这个法的有无是跟随因缘的有无而有无的,完全无自性的特征非常明显。

 

对方直接承许阴合有如来,通过五蕴和合才有如来,反过来讲,如果没有五蕴和合就没有如来。一方面承许五蕴和合有如来,一方面承许依靠蕴和合的如来有自性,这就是一个矛盾。一方面承许有自性,一方面又承许它是因缘和合的,这方面绝对不可能安立。所以中观宗直接说:“阴合有如来,则无有自性”,如果你认为是五蕴和合的如来,他就绝对不可能有丝毫的本体、自性。

 

“若无有自性,云何因他有?”如果说如来没有自性,云何因他而有?按照对方的思路下来,没有自性、本体的法怎么可能因他而有?就像石女儿这种没有自性、本体的法,就绝对不可能因他而有。法自己的本体不存在,再具备任何因缘也不可能让没有自性的法真正存在,一个存在的法不可能对一个不存在的法起任何作用。比如说你用刀去砍虚空,能够对虚空起到什么作用?没办法起任何作用。因此中观宗讲:如来没有自性,云何因他有?如来既然连自性、本体都不存在,怎么可能说依靠其他法而有如来的自性?不可能有自性。

 

前两句“阴合有如来,则无有自性”,是破自性存在。“若无有自性,云何因他有”是破他性存在。自性也不存在,然后依靠他而有的如来也不存在。因为有自性的法是不靠因缘的,如来不依靠因缘的自性是没有的;没有自性,就不可能有他性,因为自己本体不存在,不存在本体不可能依他性而有,依靠因缘的他性也没有。

 

以上是略说,下面是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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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密钥》78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本论分了二十七品,现在宣讲的是第二十一品——观成坏品,主要是针对现象当中的成坏进行分析观察。一般的众生认为有前面的成也有后面的坏,成坏的本体是存在的,因为执著成坏实有的缘故,缘成和坏分别产生很多不必要的烦恼。此处抉择成坏无自性,可以说究竟的利益是帮助我们趣入一切万法无生的法界;暂时的利益,在平时生活修行过程当中遇到所谓成坏的现象时,也能够如如地面对,尽量不受这些成坏现象的干扰。我们在修行过程当中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不管是闻思也好,还是打坐修行也好,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情绪反复大起大落,对我们安住心的本体有很大的障碍,针对于初学者来讲尤其如此。了知了一切成坏平等无自性,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学习和思考。

我们现在抉择的是,通过发太过的方式让对方知道,如果承许成坏实有则有很多过失。前面已经对对方发了太过,如果承许成坏是实有的,这些法一定会堕入常断的两边。今天讲第二个科判。

 

壬二、驳斥离过之答复:

 

本科判分为两段,第一个颂词讲离过的答复,对方为了离开前面中观宗所发的太过,作了一个答复;后面五个颂词是驳斥离过之答复,对于对方离过的答复进一步地驳斥,驳斥之后真正安立承许所谓成坏实有的不可避免的过失。

 

第一颂,对方安立了离过的答复。

 

所有受法者,不堕于断常。

因果相续故,不断亦不常。

 

针对中观宗所发的诸法常断的太过,对方这样回答:承许诸法实有者,实际上不堕于断常。这是对方的立宗——绝对不可能堕于断边和常边。立宗的根据是什么呢?“因果相续故,不断亦不常。”如果因灭了之后,不再生果法的话,因就会成为断灭;如果因在生了果法之后还继续存在,因就会变成恒常的自性。但是实际情况是——“因果相续故,不断亦不常。”当因灭了之后,它的果法不间断就产生了,当果法产生时,因就会灭失,从因灭果生、因果相续安立不断不常。因生了果的缘故,因灭了之后有果生,相续没有间断叫不断,避免了断的过失;因生果之后,因的本体不再存在,所以也不会有恒常的过失。第二刹那的果法也会作为第三刹那的果法的因,这样安立下去,整个都是因果相续的法、不断不常的法。从种子生苗芽,苗芽产生茎、枝、叶、花、果的一套相续观察,从心相续前因生后果、前因灭后果生的相续观察,或者观察众生从前世到今生、今生到后世的相续,不管是色法还是心法,从产生一直到毁灭之间的过程实际上全都是因果相续的,因此一切万法不断不常。

 

对方通过这样的理论来遣除中观宗给他们发的太过。对方使用了名言谛当中的因果相续的现象,来为自己的观点作辩护,总的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名言的现象就是因灭而果生。但是,因灭果生的现象是什么自性?实际上无自性、空性的缘故才可以有因灭果生,有因果的相续。通过因果相续最终只能够成立:一切的因果、一切的相续是无自性的、空性的。

 

对方想要使用名言当中大家都能够见到、抉择到的现象来成立实有,这是无法无成立的。对方虽然使用了因果相续,如果我们不注意的话,就会觉得对方的回答很正确,的确是因灭果生的缘故,不断不常。这是名言当中的一种客观现象,对方把这种现象和自己的观点套在一起,说:因和果之间是这种现象的缘故,我们的观点是不断不常的。这里面就回避了对方所持的实有观点,把实有的观点解释成了名言当中的因果现象。

 

中观宗在听完对方的答复之后,把对方的实有观点再一次地凸显出来:解释因果相续时,如果按照无自性的观点解释没什么问题,非常符合于一切事物的本性,叫作事势理,因为一切万法本来是无自性的。但如果认为这个现象是实有的,实有的观点和因果相续的现象二者之间没办法相融。要通过缘起的现象来解释因果相续不断不常,就只有站在无实有的角度,站在有实法的角度没办法解释因果相续。

 

为了凸显对方问题当中没有放弃的、或者说他想要通过因果相续现象来成立的实有的观点,中观宗下面进行驳斥。驳斥的主要方式是,把对方一方面承许因果相续、一方面承许自性实有的这两种观点汇集在一起,之后指出其中的过失。下面破斥的原则都是这样。

 

以下五个颂词可以分为两段:前两颂主要是说,如果承许相续,一定落入常断,也就是说承许实有的相续,一定不会离开常或者断的过失;后面三个颂词宣讲相续无自性的观点。

 

首先讲,如果承许相续实有,一定有常断。

 

若因果生灭,相续而不断,

灭更不生故,因即为断灭。

 

颂词的意思,如果承许相续是无实法就会堕入断灭边。如何堕入承许断灭边?“若因果生灭,相续而不断”,这两句话如果按照无自性宗来解释,所谓的因果生灭只能安立为假立的相续不断,如果安立实有的观点,又要承许因果生灭、相续不断,实际上无法合理地安立。

 

为什么既承许因果生灭又承许相续不断不合理?我们分析:对方所安立的因果生灭是实有的观点,没有像中观宗一样安立无自性、假立的观点。因灭而果生的现象,按照实有的观点来解释,不可能安立实有的不断的相续。

 

为什么?“灭更不生故”。在因灭果生的现象当中,首先因要灭,因灭之后果才生。如果是实有的,那么就分析因灭果生的这两个阶段。因是实有的因,实有的因要灭,灭了之后才生果,这是对方承许的。那么当因灭时还能不能生果?对方说:当然能生果,有相续的缘故。但是按照中观宗的观点来看,因灭之后就不能再生果了。因为灭是实有的灭,灭了之后就不可能再有果法的产生。如果是假立的、无自性的灭,不是真灭的缘故,灭了之后仍然会有果的生起。如果是实有的灭,因真实灭时,不单单是因的本体,还有因生果的作用、因的名字等等,全部都应该不存在了,彻底地消失在法界当中。因此,如果因灭真正是实有的灭,灭了之后就不可能再有果生了,因为生果的能力随着因的灭已经灭了。因灭了之后通过什么来生果?对方说:通过生果的能力。生果的能力是离开因单独存在的吗?实际上因灭之后,因的本体、因生果的能力,乃至于因的名字,全部彻底地断灭了。所以说“灭更不生故,因即为断灭。”

 

因即为断灭有两层意思:一、因首先是实有的,后面成了断无,当然就符合于断见的体性;二、因灭了之后不会再有果生,果法不生的角度也叫作因彻底地断灭,如果这个时候还有果生,就应该成了无因生。因为所谓的因已经彻底没有了,和法无因产生是一样的。无因,要么就是无生,无因的缘故无法生;要么如果有生,所产生的法一定是无因生。

 

如果对方承许实有,我们就观察因灭果生,把侧面放在因灭的角度来观察,结论一定是因灭之后不可能再产生果法。因为对方毕竟承许因灭而果生,我们把重点放在因灭:如果因灭是属于实有的灭,已经实有灭亡了,怎么可能产生果法?因此,不能够承许所谓的相续或者说法是实有的,如果是实有的法,因灭之后绝对不可能再有果的产生了。

 

前面承许相续是无实法,因灭了之后就没办法产生果。第二个颂词,如果承许相续是有实法,就会堕入常断二边。

 

法住于自性,不应有有无。

涅槃灭相续,则堕于断灭。

 

这个颂词可以有两种解释方式。第一种:第一句和第二句主要是解释怎么样落入常见,第三句、第四句是怎么样落入断见,或者说分别讲到如果承许相续实有、有自性,一定不离开常断两边;第二种:“法住于自性”是讲落入常见,“不应有有无”是解释落入断见,“涅槃灭相续,则堕于断灭”当中也有分别的常和断。下面分别作解释分析。

 

首先讲第一种解释方式。“法住于自性,不应有有无。”如果说法住于实有的自性,守持它的本体,不是现而无自性,而是现而有自性,既然法有真实的实有本体可得,就不应该有有无。“有无”就是从有到无的转变。法住于自性当中,既然法有实有自性,怎么可能说法先有后无?不可能有先有后无。如果它没有先有后无的转变,就说明法是恒常不变的法,只有恒常不变的法才不存在从有到无转变的过程。

 

但是观察世间当中的我们能够缘取的有为法,哪一个法不是从有到无转变的?我们的身体、想法、外在的山河大地,不管是有情界还是器世界,哪一个法都是从有到无的转变。既然没有从有到无的转变,才叫作有自性的法,反过来讲,所有存在从有到无转变的法就都不是有自性的法。从这个方面反证也可以知道,一切万法实际上是不存在所谓自性的,我们可以现见的所有的法都是存在从有到无迁变的过程。因此,如果认为法住于自性,它就不应该有有无的转变,没有有无的转变就变成了常见,但是所谓的常在世间当中根本无法安立。

 

“涅槃灭相续,则堕于断灭。”讲怎么样落入断灭。一个凡夫修行者,从小乘的观点来讲,第一世是觉醒种姓的阶段,想要准备修道了,对于修道产生信心,从觉醒开始逐渐积累资粮;第二世主要是圆满资粮的阶段,他修持很多善法,上供下施,持戒等等;第三世主要是证果的阶段,有些获得初果,在七返人天之后获得阿罗汉,有些在第三世当中,从一果到四果在一生当中直接成办。获得阿罗汉果就称为有余涅槃,因为他相续当中转生后世的业、烦恼已经灭尽,不再存在了,也就是获得了解脱。有余指他前世所造的业引发今世的有漏五蕴还没有灭掉。处于有余涅槃位时,他虽然获得阿罗汉果,但是通过以前修行的串习,获得了无学道之后还是要每天修法,护持境界等等,或者在获得有余涅槃之后,他要利益有情,将其他众生安置在有学道、无学道,他要做很多事业。当导致今生寿命的引业穷尽之后,他就要入于无余涅槃。

 

针对小乘的观点来讲,转生后世的烦恼、业在获得阿罗法果位时就已经提前穷尽了,剩下的是有漏五蕴这个果的相续。当最后趋入死亡时,阿罗汉要把有漏的五蕴灭尽,一旦死亡就趋入无余涅槃。很多地方描绘阿罗汉入于无余涅槃时,首先入四禅定,然后入四无色定,通过四无色定入灭尽定,灭尽定起入无余涅槃。入无余涅槃是什么境界?按照小乘的观点,叫灰身灭智,整个五蕴全部灭掉,入于到法界当中。比如这个有情叫张三,他入于无余涅槃之后,整个就从法界当中消失了,法界当中就少了这个众生,不单单是这个众生的名字没有了,连他的五蕴也没有了,他永远不可能再现起身体。“涅槃灭相续”,最后他五蕴的相续是要彻底灭尽的。当然从大乘的角度讲,他肯定还有无分刹那、无分微尘没有破掉,所以依靠这个还会现起身心的相续,最后还要入大乘。小乘不承认后面会入大乘,承许趋入无余涅槃后,整个五蕴相续都灭掉了。但是承许前面的五蕴是实有的,后面入于无余涅槃,整个相续灭掉了,那么这就是很标准的断见。首先有自性,后面没有自性,完全不存在了,这样就落入到断灭见当中,没办法避免断见。

 

前两句:如果住于恒常的自性,后面也不变化,那么就会是常见;后两句:如果有自性,有情入于无余涅槃时,就入于断灭见。因此有不离常断的过失。

 

第二种解释方式。可以分别解释:“法住于自性”解释成常见。为什么法住于自性就安住于常见?法有自性的缘故。如果法存在,住于自性当中,它不会受到任何因缘的干扰,它一旦安住就永远不会灭,所以安住于常见。“不应有有无”这句话解释成断灭见。有自性的法不应该有有无的转变,如果有有无的转变,它从有到无了,一旦趋入无的状态就成了断灭见。因为法首先是有的,后面从有到无的转变一旦形成之后,就会有断灭的过失产生。

 

然后“涅槃灭相续,则堕于断灭。”这里面也有常断两种。我们问:当有情获得无余涅槃时,他的相续是灭还是不灭?如果他的相续还存在,就成为恒常;如果相续灭掉了,就会堕入断灭,就有这种过失。从涅槃灭相续的角度来讲也可以安立常断两边。

 

对方认为:法首先有,后面没有,就会成为断灭见,那么中观宗在抉择时,不也是把有的法抉择成无的法吗?首先法是有的,然后你们说,法是空性的、不存在的,这也符合标准的断见法相。针对这个问题,中观宗当然可以作合理的回答,中观宗不会存在所谓的断见。因为断见是认为:法首先实有存在,后面彻底没有了。但中观宗从来就没有认为法首先实有存在。中观宗承许一切万法本身是空性的,但是众生不知道法本空的缘故,在众生相续当中似乎存在法首先实有、后面没有的过程。法所谓的实有只是世间众生的虚妄分别而已,中观宗为了打破这种妄念而说:法是空性的。实际上法的空性是诸法本来的空性,你观察也好,不观察也好,它本来就是安住于离戏的空性。中观宗抉择空性,只不过是帮助众生从实执当中解脱出来,认知一切万法本来空性。不是说法首先是有的,后面变成没有了,这种断见的法相是不具备的。

 

这里最关键的一点,不单单是为了回辩对方而说,一切万法本来是空性的缘故,没有断灭的过失,实际上也是帮助我们抉择见解。一切万法本空,不是以其他法而空,只不过是你认知不认知而已,中观所有的经论、上师们给我们种种的指示,也无外乎就是让我们认知本来的空性,一切万法本来就是这样的,如如安住这样的自性,所以不可能有堕入断见的过失。

 

还有,中观宗所抉择的空性并不是无的状态,如果是无的状态则有得到断见的可能性。有些人觉得中观宗似乎都是在讲:法不存在、是无的。但中观宗所抉择的空性是离有离无,既不承许有,也不承许无;既不承许显,也不承许空。当然从引导众生的次第来讲,首先为了打破众生有的执著,承许一切万法是空性的,但是中观宗究竟的意趣从不承许所谓的无,无也是需要打破的。不管是什么执著,只要有执著,就需要打破。哪怕是执著对佛很有信心,认为不能破,否则就破了对佛的信心。但是在究竟胜义实相当中,这种执著也是不能安立的。

 

有人想:空性应该安立吧?应成派的见解总应该安立吧?对应成派的执著也是执著,仍然要破掉。最后中观宗说,真正在法界当中一法不立,你有任何执著都是现前实相的障碍,哪一个法都不能执著。

 

名言谛当中,我们可以通过抉择不同的宗派,断除不同的实执,从这方面可以安立空性的见解、应成派的见解,安立对佛有信心,这些都可以。但究竟胜义谛毕竟是讲一切万法的实相,连名称都没有,连分别念都没有,如何宣讲什么见?如果落入到了言语分别当中,就不是究竟的实相,所以连这个也要破掉。

 

因此,中观宗不可能落入先有后无。中观宗最初没有承许有,后面也没有承许无,怎么可能有先有后无的断灭见?这是永远无法安立的。中观宗抉择一切万法本来的实相,实相不存在有无。对方给中观宗安上罪名,认为中观宗先有后无,落入断灭见,这方面从来没有承认过。而对方承许自性实有的观点,先有后无的特征相当明显,如果不放弃实有的观点,这个过失无法避免。

 

以上对于相续进行了观察,实际上相续也是假立的。中观宗承许:实有的相续无法安立,名言谛当中假立的相续可以暂时勉强安立。

 

下面三个颂词宣说相续无自性。分三个部分,第一颂:前世灭和不灭都没办法产生后世;第二颂:前世正灭时产生后世是不合理的;第三颂:前世后世生灭同时存在不合理。

 

第一颂:前世灭也好,不灭也好,都没办法产生后世。

 

若初有灭者,则无有后有;

初有若不灭,亦无有后有。

 

此处“初有”“后有”的“有”字,不是有无的有,而是三有的有,指轮回。所谓的初有就是讲前世,所谓的后有就是讲后世。前世后世放在一起就组成了相续,即有情流转轮回的相续。

 

所谓的相续到底如何安立?中观宗一贯的观点:所谓相续是假立的,没有真正实有的相续。对方认为:前世的最后刹那为因,今世的第一刹那为果,前世灭了之后产生今世,这样就安立了轮回的相续,相续应该是实有存在的。中观宗认为,如果相续是实有的,则前世灭也好,不灭也好,都无法真正安立后世。

 

如何安立?“若初有灭者,则无有后有”。在上师的《中论讲记》当中说,前世的最后一刹那为因,后世的第一刹那为果,这是总的讲法。为什么是总的讲法?因为前世的最后一刹那为因,不一定产生今世的第一刹那,中间还有中有。其实这方面不需要这么认真,有些众生没有中有,前世最后一个刹那死了之后,马上无间堕入地狱当中,也可以这样解释。安立前世最后刹那为因,产生今生的第一刹那为果,不一定完全周遍所有的情况,但是这种情况可以有,或者从大概的角度来讲,前后世是这样连接的。如果安立实有的观点,前世灭了之后再产生后世,则是不合理的。为什么?因为前世已经灭了,是实有灭的缘故就永远一点都不存在了,那么怎么可能说,以前世灭为因产生后世的相续?没办法安立。实有的前世灭了,一点踪迹都没有,前世的五蕴引生后世的能力也完全消失了,就不可能还有后世的产生。前世彻底灭完之后就像虚空、石女儿一样,本体一丝一毫都不存在了,在虚空一样的自性当中怎么可能产生后世?如果可以产生后世,就是无因生,相当于从虚空、石女儿当中产生一样。

 

前世灭了产生后世是一种现象,对方也承许有这种现象,我们就抓住这种现象,问:所谓的前面灭是实有的灭吗?如果是实有的灭就不可能再产生后有。因此说“若初有灭者,则无有后有”。

 

“初有若不灭,亦无有后有。”若前世不灭的情况下,能不能产生后有?前世不灭,更加没办法产生后有了。为什么?因为所谓的因果相续一定是因灭而果生,如果因一直不灭,果就一直不生,前世一直不灭,后世则一直不生。以我们现在的五蕴为例,假如还可以活四十年或者二十年,在二十年或者四十年当中五蕴不灭,后世是一直没办法产生的。因果之间的规则就是因灭而果生,如果因一直不灭,后面的果就一直不生,因永远不灭,果就永远不生。因能不能灭?就看因是否实有,如果因实有,就永远不会灭,因有自性的缘故。因永远不灭,那后面的果就永远不生。初有不灭的话,后世永远无法产生。这是从词句的直接意思来解释的。总之,如果承许因灭,没办法生果;如果承许因不灭,永远也无法生果。

 

还可以再引申其他过失。前面的重点是放在正义,即正面宣讲:初有如果不灭的话,就永远无法产生后有,因不灭永远无法生果。那么从反面讲:前世不灭,后世又产生了,这会有什么样的过失?因为后世必定存在,所以不能说因永远不灭,永远处在前世,后世永远无法产生。从后世客观存在的现象来看,前世不灭,后世又产生了,又会有什么过失呢?在前世不灭的基础上,后世已经出生了,前世和后世就同时存在了。实际上前世和后世永远不可能同时存在,在前世不灭时后世怎么可以产生?这个问题没办法作合理的解释。

 

还有,如果前世不灭,后世又产生了,就会出现两套相续。比如说前世是一头牛,后世是人,如果前世不灭,后世已经产生,就是说前世牛的五蕴还存在时,后世人的五蕴就已经出现了。当然,牛的五蕴不是人的五蕴,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两个相续,就有两个众生的过失。如果有两个相续,后面相续应该是新生的,成了法界当中重新出现的有情。为什么这样?因为前世不灭,后世的五蕴产生了,后世的五蕴当然不是前世的五蕴。为什么?因为前世的五蕴还保留牛的自性,后面人的五蕴一定不是前世牛的五蕴。既然后世的五蕴不是牛自己的五蕴,会不会是其他人的五蕴?其他人也有他自己的前后世,新生的五蕴不可能是其他人的五蕴。既不是自己的五蕴,又不是其他人的五蕴,这个五蕴只能是新生的五蕴,和自己无关,也和他人无关,所以后世也不成为后世了。成了谁的后世?新生的五蕴不成为谁的后世。因此就会变成法界当中有新生有情的过失,不是自己的后世,也不是其他人的后世,这样,就没办法安立因果相续的生死轮回了。这个观点是无法安立的。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后世有情产生,他一定是无因产生的。因为前世的五蕴还没有灭,后面的五蕴已经生了,后面的五蕴当然不是通过前世的五蕴而生的,既然不是通过前面的五蕴生的,也不是通过其他人的五蕴生的,只能是无因产生的。因此,前世灭不生后世,前世不灭,还是无法生后世。

 

问题出在哪个地方?最主要的问题是承许相续实有,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落在承许实有自性上面。如果对方不放弃承许实有自性的观点,这些过失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如果不放弃承许自性实有,必须承担这些过失,但这些过失对于修习宗派的小乘者、外道者来讲,都不敢真正承认,因为明显地违背了自己宗派所承许的有前后世的观点,也违背了名言的观点,这样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就像一个水泡要承受须弥山的重压,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在《中观庄严论释》当中,全知麦彭仁波切也是这样讲过。怎么可能承受得起这些过失的重担?没有办法承受,那只有放弃承许实有的观点。

 

不单单是辩论时要让对方放弃这个观点,严格意义上来讲,还不是针对其他人,而是针对我们学习者,因为我们相续当中或明显或不明显地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实执,相当于是论典当中辩论、破斥的对方,如果我们还是坚持前后世是实有的、成坏是实有的,这些过失就会落在自己头上。因此这个时候就应该放弃自己认为的所谓自性实有的观点,然后接受相续假立的观点。这样,又符合实际的情况,又能够帮助我们打破实执,趋入到胜义谛。

 

第二颂,初有正灭时,也不生后世。

 

若初有灭时, 而后有生者。

灭时是一有, 生时是一有。

 

对方认为,实际上在正灭时就会有后世的产生,这样就存在不常不断的相续。“灭时”就是正在灭时。对方的意思是:不是已经灭完了然后再产生后有,而是正在灭时,后有就已经出现了。我们分析,正灭时会不会有后世产生?实际上这也有过失。为什么?“若初有灭时,而后有生者。灭时是一有,生时是一有。”“一有”就是一个三有的五蕴相续。正在灭时是一个相续,后有正生时又是另外一个相续。

 

所谓的正灭是还没有完全灭,说明前世的五蕴还保留,正灭而未灭。如果已经灭完了,就和前面一样,已经完全灭掉就不可能再产生了。对方为了避免灭完之后无因产生的过失,说:不是灭完了再产生后世,是正灭时就产生了。实际上这也有问题,为什么?因为所谓的正灭,当然不是已经灭完了,而是正在灭但还没有完全灭。如果是正灭,说明他前世的相续还保留,正在灭时,后世的五蕴就已经生起来了,就相当于前面讲的“初有若不灭,亦无有后有”,和这个意思是一样的。就会变成灭时是一有,生时是一有。前世是牛的蕴,后世是人的蕴,前世牦牛的五蕴正在灭,也就是说牦牛的五蕴还存在、还没有灭尽时,后世人的五蕴已经产生了,这个时候就会变成两套五蕴,一套是灭时的,第二套是生时的。两个五蕴同时存在,就会变成两个众生,因为一个众生一套五蕴,两套五蕴就会有两个众生。还有,和前面所讲的一样,有新生的有情,或者有无因产生的过失等等,有很多很多过失。所以不能真实安立:在前世的五蕴正灭时,有后世的五蕴产生。这是无法安立的。

 

或者,如果说前世的五蕴正灭时产生后世的五蕴,二者同时存在,那么怎么安立因果?同时存在的有实法不可能发生任何关系。这个前面已经分析了很多次了,二者不可能有彼生相属的关系,也不可能有同体相属的关系。两种关系都不可能存在,无法安立因果。而前世灭而今世生是因果关系,如果说正灭时后世的五蕴又产生了,前后世同时存在,而且都是有实法,两个同时存在的有实法不可能发生任何关系。因此不能承许前世正灭时,而有后世五蕴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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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密钥》77

77-2

77-3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本论在所有中观论典当中作为根本,所抉择的是根本慧定的殊胜境界。菩萨通过根本智照见了诸法实相,照见了和究竟实相完全一致的本体。

 

作为凡夫人来讲,总是处在虚妄分别当中,如何消除虚妄分别,安住在本然的法界当中?这个见解是我们学习本论最初的基础,有了这种正见,然后去逐渐安住,就有可能真正现前一切万法的本来实相。

 

如果没有学习,虽然说一切众生了知不了知,证悟不证悟,本身就安住在实相当中,但是有了不了别的差别,有而且了别,是属于圣者的境界;有但是不了别,属于是凡夫的境界。学习中观就是让我们知道,实际上我们本来处在这种状态当中,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修学,将我们的虚妄分别念逐渐逐渐地清理掉,然后现前一无所有的本来状态。

 

现在学的是二十一品——观成坏品。成坏作为法之一,实际上众生对它也是极其耽著的。因此我们要通过理证的方式,了知所谓的成坏是不存在的。通过观察成坏,实际上也可以类推一切万法都是本空的境界。在很多注释当中讲,如果你能够精通《中论》当中任何一品,就能够精通一切万法的空性。只不过众生根性不同的缘故,所以通过二十七个角度分别进行阐释。

 

如今在宣讲“遮破存在之能立”,有两种能立,一种是现量的能立,一种是比量的能立。现量的能立:对方认为法的成坏是存在的,现量可见的缘故。对此已经作了观察:实际上凡夫只能够现量见到分别念的境界,世俗当中粗大的生灭可以见到,比较微细的刹那生灭就看不见了;而一切万法本身存在的空性离戏的境界,众生是看不到的;一切万法光明的本性,众生也是看不到的。

 

当然凡夫人有现量见,圣者也有现量见——现量见法性。虽然有一个“见”字,但圣者并不是通过眼根看见的,真正的圣者见法界是通过智慧安住。眼根能够见色法,耳根听声音,这些方面都是世俗当中的一些作用,对于本来的空性,诸根根本没办法发生作用。圣者见法界是现前了殊胜的智慧,以智慧了别,或者说安住在法性当中,这就是现见。圣者的现见是通过智慧现见,凡夫人的现见是通过诸根、诸分别现见,所以二者的本体差别非常巨大。

 

既然凡夫人所有的虚妄分别念都没有办法了知法性、了知胜义实相,对方就想通过比量来成立成坏。

庚二(破比量之能立)分二:一、以无生而破;二、以太过而破。

比量就是通过推理,通过其他的根据来了知成坏是成立的。对方现量不成,就想通过比量成立成坏。

辛一、以无生而破:

下面两个颂词,一个是通过破法和非法生不生而破;第二个是通过破自生他生等进行破斥。

 

法不从法生, 不从非法生;

非法亦不从, 非法及法生。

 

首先介绍一下对方的观点。科判是“破比量之能立”,对方通过什么比量来安立成坏?对方说:成坏是存在的,成坏的所依——法存在的缘故。针对这个问题,前面已经讲过“以观察能依所依而破”,和此处有关联。但是侧面不同的是,此处主要是遮破存在之能立;前面主要是宣说能害自性存在之理,对方认为成坏存在,实际上对于它的自性存在存在所害,从这个侧面安立的。此处的所依是对方安立成坏的根据,是一种能立,中观宗破斥他的能立。所以和前面并不重复。

 

对方说:法存在的缘故,所以有成坏。中观宗破斥他的能立。观察:所谓的法是不是真正存在?法存不存在,可以有很多方式观察,可以从法的果、法的本体等等很多方面来破斥,此处主要是通过法无生的角度来进行破斥。

 

法如果真正存在,那么它到底有没有生?“法不从法生,不从非法生”,法不是从法自己产生的,也不是从法之外的非法产生的;再从反方面讲,“非法亦不从,非法及法生”,非法也不从非法和法产生。

 

如果仔细分析颂词,就可以开显其中隐藏的意义。实际上颂词当中包括了从最粗大的分别念,乃至于根本慧定境界之间的很多很多内容。如果智慧粗浅,只能从字面上了知一下含义,但是随着智慧不断增进,就可以一步一步地了知它所描绘的不同状态、不同层次、不同阶段的意义。当自己的智慧非常圆满,已经获得证悟的时候,也可以通过颂词对自己的证悟作印证。颂词当中所表达的意义非常圆满,但如果我们的智慧没有圆满、成熟,就看不到所诠的全部意义。为什么上师经常告诫我们,要经常看书、经常思维?因为通过不间断地看书、思维,对于颂词所表达出来的各种各样不同层次的意义都可以有所通达。实际上我们学习佛法,也就是对于佛法的意义从浅到深不断接受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来自于自己智慧的不间断地增长。智慧增长之后,对于法义的了解就越深,对于世俗层面的真相了知得也就越透彻,对于打破世间庸俗的执著等等,有非常巨大的帮助。因此,在看书学习的时候,要反复认真地深入体会颂词所表达的含义,这对于我们智慧的增长有非常大的帮助。

 

“法不从法生”。有多种分析方式:

 

1、法可以理解成有实法,非法理解成无实法。首先,法是不是从有实法而产生的?或者说法是不是从法自己产生的?法不可能从法自己产生,因为自己对自己起作用是不合理的,自己没办法对自己起作用。法不从法生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解。

 

2、第一个“法”字是指果法,第二个“法”字是指因法。法不是从其他的有实法的因缘当中产生的。为什么?可以分析:首先,所谓有实法的因缘本身也不成立。以种子生苗芽为例,种子可以生苗芽,种子属于有实法,但是真正分析观察时,种子的本体到底能不能安立?种子的本体自己都不生。自己都不生又怎么能够生他?因此,因缘法不可能真实安立。既然因缘法本身不能安立,后面果法怎么可能从一个不存在的、无法安立的因缘法中产生?“法不从法生”,可以把重点放在因缘法本身不存在,因缘不存在就没有办法安立自己,也就没有办法生他。这是“法不从法生”的安立方式。

还可以进一步分析,“法不从法生”,因缘法不管从总的因缘,还是从分别的因缘,都不可以安立。比如说种子生苗芽,种子作为主要的因,还有土壤、水土、粪便等等很多其他的助缘,主因和助缘和合起来时,苗芽就可以产生。但是真正分析,在每一个单独的因缘即分别的因缘当中没办法产生,那么和合起来,实际上也是没办法产生的。这种分析方法,就是从总别的因缘当中都不可产生的道理(前面第一品也讲过)。从因缘生果的角度,总别因缘都无法生果,从这个方面安立。

 

3、实际上第二个颂词(法不从自生,亦不从他生,不从自他生,云何而有生?)是略说四生,从生的方式来讲,法生到底是自生、他生、共生、无因生当中哪种方式生的?实际上哪一种方式都没有办法产生。所以“法不从法生”,可以理解成四边生都无法安立。

 

4、观察因和果之间接触不接触都不生,如果因和果接触而生,因和果就成了一体;如果因和果不接触而生,那么所有不接触的法都可以生,就成了因果错乱!法不从法生,从接触不接触这个方面来观察分析,仍然是无法安立的。

 

5、果法在因当中是已有而生,还是无有而生?实际上都是没办法安立的,如果果法在因当中已有,就不必要生了;如果没有,也永远不能生。

 

6、从三时的角度来讲,过去的法、现在的法、未来的法都没办法如实地产生,或者说因和果是前后次第的无法生,因和果是同时的也无法生。

 

上述所有不生的道理,在前面诸品当中都已经详细解释过了,在此只不过把这些因汇总,来体会一下“法不从法生”的深度,没有办法真正了知实有法的产生,实际上是无生的。这些方法我们只是略说而已,如果广说,还有很多很多诸法不生的根据,可以从很多侧面来观察,所谓法的安立到底是怎么样生的。很多理论以前已经详细解释过了,今天也不必要重复去解释。只是知道有很多很多侧面可以观察法不生的道理,就已经足够了。

 

经由分析我们知道,法无法从有实法的因当中产生,虽然在名言当中可以说,有实法作为因,产生后面的果法。但不管是从外面色法的因而言(比如种子生苗芽),还是从心法而言,自己现在的心从前面的心产生等等,实际上都无法安立实有的生。

既然法不从有实法而产生,那么法可不可以从非法中产生?这里法就是指有实法,非法就是指无实法。果法不可能从有实法中产生,当然更不可能从非法——无实法当中产生。无实法相当于不存在的法,如果法可以从无实法当中产生,就相当于说法可以从无因当中产生,承许法从无因当中产生,过失就更加严重了,无法安立法从非法当中产生。如果要勉强安立,可以说法从有实法的因缘当中产生;如果说法是从非法、无因当中产生,则是最下劣的观点,的的确确无法真实安立。

 

有些人可能会有想,按照佛法的观点,安立成住坏空四劫,世界的形成应该是从虚空当中产生的。成劫的前面是空劫,什么都不存在,一大虚空而住,然后从虚空当中逐渐逐渐地显现风,显现雨等等,逐渐逐渐产生器世界。这是不是从无因当中产生的例子?并不是。小乘的观点认为,在坏劫很多无分微尘散在虚空当中,在成劫通过有情的业力,把这些微尘重新聚集,然后开始显现世界,有一个基。从其他观点来讲,虽然色法已经彻底毁坏了,但是也不一定安立无分微尘,而是有一个成因。成因是什么?成因就是有情的业力,一切法能不能够显现,怎么样显现,显现时间的长短,实际上都是通过有情的业进行调配的。有情存在,有情的业存在就会发生作用,当时间、因缘成熟,通过有情的业逐渐逐渐就可以形成山河大地,形成器世间。从显现上看,在成劫之前似乎是虚空一样,虽然没有外在的因,但是有情界的因实际上是存在的,通过有情界的业力,可以如是地显现,所以也不是无因产生。

 

还有,从中观宗的观点来讲,比如《入中论》当中讲,“如是一切法虽空,从空性中亦得生”,那么是不是此处所讲的“不从非法生”的无因的过失?从空性当中产生和从没有当中产生,实际上完全是两种概念。此处所讲的从无实法当中产生,相当于无因生一样,从什么都没有当中产生,无实法指实有的不存在,就像虚空一样。什么都没有实际上是众生虚妄分别念安立的状态。如果是实有的没有,就永远不可能产生任何法,如果能够产生当然就会变成无因产生的过失。而中观宗所说的空是离戏的意思,离开一切戏论。如果存在任何有边无边的实有状态,都没办法聚集因缘,在任何法都不成立有无是非的前提之下,没有任何戏论,才可以因缘和合,才可以真正地缘起,因为并没有偏堕在有边无边任何一边。如果偏堕在有边当中,已经有了无法缘起;如果偏堕在无边,真正的无也无法缘起。所以中观宗的“如是一切法虽空,从空性中亦得生”,完全是离戏的角度,离开一切边戏,因缘可以具备,可以和合。从空性中亦得生和此处所讲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不能够以此推度中观宗所说的从空性中产生也有过失,完全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过失。

 

讲完了法不生,下面附述非法也不生。或者说法生是从正面宣讲,非法不生是从反面再一次论证,进行彻底地破斥。

 

既然法不从法生,不从非法生,那么非法生不生?非法就是无实法,无实法实际上也是不生的。为什么无实法不生?“非法亦不从,非法及法生。”

 

所谓的无实法,它也不从无实法生。因为无实法就是不存在的法,不存在的法不可能产生不存在的法,就像虚空无法生兔角,或者虚空无法生虚空一样,两个不存在的法互相之间无法发生作用。而且前面的非法不能作为果,后面的非法也不能作为因,不存在的法没有安立因和果的基础。所以说非法不从非法生,这是很明显的。

 

非法能不能从法而生?法就是有实法,也就是说一个有实法作为因,能不能够产生一个无实法?以有实法作为因无法产生无实法。无实法本身不存在,前面讲过,对于一个不存在的法,纵然聚集无量亿的因缘也无法使一个不存在的法产生出来,就像不管聚集任何因缘也没有办法让石女儿出生一样。所以说非法也不从法产生。

以上对于法和非法不产生作了观察。

前面的分析,是把法理解成有实法,非法理解成无实法,在上师的《中论讲记》当中还有另外一种安立方式:“法”是指成坏的成,“非法”是指成坏的坏,成不从成生也不从坏生,坏不从坏生也不从成生。从成坏的角度理解也可以,从有实无实的角度理解也可以。

 

总而言之,实际上成坏不存在。前面提到,此处对方想以法作为成坏的基础,如果法可以安立,成坏就可以安立。但是通过分析,不单单把法破掉了,附带也把非法破掉了。为什么在破法时要对非法进行观察?后两句“非法亦不从,非法及法生”,实际上这是对法作最彻底的观察,不单单是正面观察法,附带又把非法破掉。因为从一个角度来讲,非法也是属于法的一种,当然很多众生不会执著非法是真正能够起作用的法,但是有些众生执著无实法也是法。所以一方面从有实法的角度进行观察破斥,有实法不生;一方面附带进一步观察,无实法实际上也是不生的,把所谓法的概念作了最彻底的遮破,没有留下一点点的“尾巴”,让其他人去执著。

 

有些人虽然对有实法没有执著,但是对无实法可能还会有执著,所以龙树菩萨干脆把法和非法一起破掉,一破到底,让众生再没有什么可以执著的地方。法和非法的所依不存在,成和坏如何能够真正成立?比量的根据是以法和非法作为安立成坏的基础,把这个基础完全摧毁掉之后,想要在上面安立成坏的观点是绝对无法安立的。就好像要依靠一堵墙来画壁画,如果把这堵墙完全摧毁了,壁画就无法安立。这样,通过法和非法的方式就破掉了成坏。

 

下面第二个颂词,主要是从自生他生不存在而破法的成立。

 

法不从自生, 亦不从他生,

不从自他生, 云何而有生?

 

破四边生的理论在《中论》当中使用了很多次,我们从第一品开始就接触到了破四边生的理论,中间也遇到了数次不存在四边生的安立。此处又讲到没有四边生,主要是通过没有四边生来破掉对方安立成坏。每一品当中观察的侧重点都不相同,此处出现的场合是在观成坏,对方想要通过法来安立成坏。中观宗说:法不成立,没有四边生的缘故。在《入中论》当中主要是通过破四边生的金刚屑因,来观察一切万法的无生空性。

 

法实际上是不生的,如果法有生,那么观察的结果,法产生的方式无外乎就是四种。四种生实际上是属于遍计的观点,遍计的观点绝大多数是外道承认的,一部分是内道承认的。外道和一些内道的团队,可以说是用尽了他们的智慧观察,外道互相之间会辩论,内道互相之间也会辩论,在安立自生时要把其他的生破掉,在安立他生时把其他生的方式破掉,最后安立的观点就是这四种。这四种生绝对可以包括所有世间人的执著方式,把四边生完全破掉之后,再不可能找到第五种实有生的方式。

 

比如说我守持自生的观点,我一定要把自生以外的他生、共生、无因生一概破斥掉,才能安立我自生的观点。宗派能够在世间当中延续流传,一定是通过最精密地观察,但他们所谓的最精密观察实际上有一定的局限性。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经过观察思考,而是通过思辨安立观点,有些时候还通过禅定,通过一定的修行境界来作印证。比如数论外道的创始者淡黄仙人,他是禅定修得很好的仙人,他一方面有思辨,一方面有禅定方面的证量来作为基础。

 

破四边生很重要,可以把所有的生都破掉。此处颂词当中只有三种,无因生没有讲,也可以含摄的方式解释无因生。主要的是自生、他生和共生,其中最重要的是自生和他生,因为共生是把前面两种综合起来。

 

“法不从自生”。为什么法不从自生?前面分析,自己对自己起作用是相违的,所谓的生是一个法从无到有的过程,或者说应该有能生和所生,如果自己生自己,一方面实有的自己是一体,一方面又要安立能生所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要安立作用,一定是两个法以上才能产生作用,但是只有自己一个法,自己怎么可能对自己起作用?没办法在一个法上面安立能生所生的概念,因此不可能自生。还有,如果自己可以产生自己,就有无穷生、无义生等等非常多的过失(这些过失前面已经讲过)。所以说法不从自生。

“法不从他生”。要安立他生,首先要安立他性,但是因和果之间如果要安立生,那是无法安立他性的,如果要安立他性,那是无法生的。上堂课讲过,严格意义上来讲,必须是两个存在本体的法同时存在才可以安立他性,反之,一有一无或者一前一后的法是无法安立他性的。因果是前因后果,前后的特性相当明显,有因时无果,有果时无因,所以永远无法安立因果的他性。无法安立因果他性,又如何能安立因果的他生?所谓的他生一定是安立在他性的基础上,没有他性就没有他生。《入中论》在破他生时,用很大篇幅观察所谓的他性不存在,他性不存在绝对不可能有他生;如果有他生,那么火焰可以生黑暗,因为火焰和黑暗是他性的,就有这样的过失。对方说种子和苗芽是他性的可以生,那么火焰和黑暗也是他性的,也应该可以生,石头也可以生西瓜。为什么?石头和西瓜也是他性的。如果有实有的他性,这些过失是完全没办法避免的。

 

如果再进一步分析,可以通过应成派的三大理论进行观察,彻底遮破对方的观点。这方面大家以前学过,比较熟悉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再详细分析了。总之,如果说他法可以生他法,那么不管是因也好,非因也好,只要是他性的法都可以产生,这有很大的过失,所以说法不可能从他生。

 

“不从自他生”。不从自他生就是讲共生,所谓的共生主要是裸体外道持的观点,单独的自生有过失,不能生,单独的他生有过失也不能生,裸体外道就把自生和他生和合起来安立共生。他们设计一个共生,想避免自生他生的过失,但是把自生和他生和合起来,也和合了自生他生所具备的过失,实际上仍然没办法生。

 

我们分析:别别的自生和他生无法生,和合起来仍然无法生。有很多经典的例子,比如说,每粒沙子当中都没有油,把每一粒沙子汇合起来也不可能有油。分开时自生无法生,他生无法生,把自生他生和合起来自他共生也是无法生的,因为它是实有的缘故。实有的法别别的自生无法生,别别的他生无法生,和合起来还是无法生,它并不能有什么变化;如果变化了,分开不能生,和合起来能生,就说明它不是实有的自性,不符合实有的概念。而对方其他支分的理论或许可以放,实有的观点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就是为了守持实有的观点,对方讲了很多很多支分理论。

 

中观宗主要的任务就是破实有,如果对方不放弃实有的观点,那么中观宗问:分开时的自生和他生是不是实有的?对方当然说:是实有的。如果是实有的不能生,分开是实有不生,和合起来还是实有的不能生,分开也好,和合也好,没有什么大的意义。所以中观宗说“不从自他生”,共生实际上是无法安立的。

 

无因生此处没有讲到,无因生是最下劣的观点,如果是无因生,则有诸法恒常有、恒常无等等一系列的过失,在很多其他的经论当中都讲过。

 

“云何而有生”。如果从四边都没有办法产生,哪里还有第五种产生?绝对没有!要么自己生自己,要么就是其他的法生自己,要么和合生(要么无因生),除了这四个之外,的的确确找不到第五种生。没有生怎么还能说法产生?!

 

佛教当中讲缘起生,缘起生就是无自性生,是假立的生,并不是实有的生。而前四生都是属于实有生,所以缘起生不能够包括在第五生当中。缘起的生就是无生,包括在无生、假立的生当中。缘起生与四边生完全不相同。

 

通过以上观察,一方面是在破对方的观点,一方面通过观察无四边生,可以再次温习或者说忆念一切万法无生的观点。一切万法的确是无生的,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生因,果法怎么可能成为实有的果法?现在我们能够看到、体会到的一切万法,从生因的角度来讲,找不到实有的生因,或者说真正的生因是不存在的。既然生因不存在,现在我们能够体会到的是什么现象?从最究竟的角度来讲,这一切现象都是不存在的。或者退一个层次来讲,世俗当中这一切现象都是虚幻无实的。为什么是无实的?生因是虚幻无实的,果法不可能是实有的。

 

一切万法,包括我们的身体、心,所有的情绪、执著,全都是虚妄无实的。上师在讲记当中也教诫我们,对于一切万法无生的实相,应该去好好观察。世间人使用自己的智慧对法作分析观察,实际上都落在戏论当中,没有真正了知究竟实相本质。对于学习中观的人来讲,应该善巧地利用所有不生的道理,作反复观察。

 

实际上我们的相续就是有这样一种特点,你熏习什么法,熏习了很多次之后就会变成固定的概念,就会习惯于这种观察方法。比如在世间当中学习思辨,学习逻辑推理,之后思想就会朝着形成的模式去发展,最后变成自己思维的体系。现在我们学习中观的理论,虽然也是通过分别念去学习、去了知一切万法的实相,但如果反复使用中观的推理,比如经常看《中论》,《中论》从头到尾都是在引导我们抉择万法空性:一切万法在世俗当中是假象,在实相当中是寂灭的,一遍又一遍地去看、去思维、去观想,我们思维的方式就会朝着胜义谛实相的方向去发展,最后只要一起心动念、一看到法就会想:法是空性的。就完全和以前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世间上很多人在想其他的法,但是对于学习中观的人来讲,应该对于抉择究竟实相的法义词句作反复观察、抉择。前面曾经提到过,我们生而为人,有敏捷的思维能力,与其使用这种敏锐的思维能力去思维一些对解脱毫无关要的东西,还不如把思维能力放在思考诸法实相上面。我们总是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以前曾经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从来不想:现在的一切万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实质?是真正的实有还是幻有?即便我们不想诸法的实相,但是诸法的实相能改变吗?还是改变不了它的。我们想不受苦,但是能够不受苦吗?是不可能的。我们想不死,能不死吗?不可能的。我们想了很多没有用的东西,与其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如去观察一切万法的实相。

 

实相每一刹那都在呈现,但是我们每一刹那都没有认知,无始以来它都呈现在我们面前,但是无始以来我们都没有和实相相应,没有通过思维的方式和实相靠近,错过了很多很多认知实相的因缘。佛菩萨和祖师们因为抓住了当下实相的显现,了悟了实相,显现上面成佛做祖了。现在我们虽然活在实相当中,但是每一次都错过实相呈现的机会。现在学习完这个教法,尤其是掌握了系统地帮助我们剥离掉一切执著的方法,还是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思维佛法的真义上面,思维佛法呈现的实相对我们来讲是最有意义的。

 

通过观察四边生,可知一切万法的确是无生的空性,既然一切万法是无生的,又如何能够安立成坏?无法安立成坏。

 

辛二(以太过而破)分三:一、宣说太过;二、驳斥离过之答复;三、摄义。

 

壬一、宣说太过:

 

大的过失叫作太过,或者说对方不能够承认而又不得不承认的观点,就称之为太过。

 

若有所受法, 即堕于断常。

当知所受法, 若常若无常。

 

如果你承认存在有自性的法、实有的法,这个观点就会堕于断边和常边。为什么?因为如果你承许自性有的法,当知你所承认的法就会变成恒常或者无常,恒常就会堕于常边,无常就会堕于断边,有这种过失。

 

实有宗都承许实有的“所受法”,中观宗说:如果你安立自性实有的法,一定会堕入断常。断常是一个太过,为什么是太过?很多内道的修行者可以承许实有的观点,但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常断的观点,因为常断是佛陀在经典当中再再呵斥的。常断见是属于五种见之一,如果你有了这五种见肯定会漂流轮回,它不是真正的中道。在小乘当中都知道,你如果落常落断,都会成为外道见,没办法安立的。

 

对方能够接受实有的观点,但是不能够接受常断的观点,中观宗说,你如果这样承许,诸法就成为实有了,对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过失,但如果说你的观点变成常断了,对方则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因为常断在整个佛法当中都是需要遣除、需要远离的对象,如果谁的观点落入常断,就相当于触及到了他的真实利益,见解落入常断是绝对无法获得真实解脱的。

 

当然常断有很多种,有最粗的常断、中等的常断和最微细的常断(慈诚罗珠堪布在《中观根本慧论讲记》当中讲过,前面我们也讲过这三种常断)。最粗大的常断是外道的观点,比如顺世外道、数论外道抉择到的常断观点。

 

下面分析为什么堕于常断。“当知所受法,若常若无常。”所谓的所受法如果是实有不变的,一直保持它实有的状态,这个法就会变成恒常。因为实有的法不观待因缘,是不能变化的。如果实有的法观待了因缘,变化了,就说明它不是实有,失坏了它实有的体性。

 

实有的法是总前提,其存在会有出现两种情况。1、实有的法在以后会变化吗?对方说:不变化。实有的法在后面不变化那就会变成恒常,堕入常边。2、实有的法变化吗?对方说:变化。如果变化,那就是先有而后无,实有的法刚开始是实有存在的,后面中断它的相续,而且是实有的中断,就变成真正的断见。非常符合前面所下的常断的定义。

 

从上面分析可知,对方承许实有、有自性的法无外乎就两种情况,一是保持它的相续,一是中断它的相续,除了这两种情况没有第三种情况。如果一个实有的法保持它的相续一直不变化,那一定是典型的恒常,和外道的神我自性一模一样,以前有,现在有,未来还会有,自性有而且不中断,它肯定是恒常;如果以前有现在没有了,就会成为断见,而且是实有的没有,它就永远不会再出生了。这就是“若有所受法,即堕于断常”的原因。

 

对方不愿意、不敢承认断常,但是通过他承认的观点分析下来,对方就不得不接受常断的过失。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两难的境地,如果对方不放弃自宗的承许,就会落入到常断见当中,如果放弃掉自己的观点就和自己的立论相违了。对于中观宗所发的过失,没办法反驳,最后只有接受中观宗的观点——一切万法虽然有显现,但是现而无自性,是虚幻的显现。

 

中观宗不否认在凡夫人面前,有暂时的因果显现、轮回的显现,但显现的实质到底是不是自性有的?中观宗说,这一切都是幻化一样的法,假立的法,而其他的有实宗认为是实有的法,所以关键就在这个地方。如果承许实有,这些过失都无法避免,如果承许假立,这一切的法都可以安立。在胜义当中不会有实有的观点,而且就是因为法是假立的才可以转变,如果是实有的如何转变?!

 

转变存不存在?转变在名言当中是非常明显的。我们思想的转变:以前不信佛,现在信佛了,以前是实有宗派的支持者,现在变成了中道的支持者,这些思想转变来自于它是空性的,空性的法才可以转变。还有种子和苗芽之间的转变,世界的转变,山河大地的转变。为什么会转变?因为它是假立的、无实的,无实才会转变。如果是实有的,实有的东西不变化那怎么可以转变?不可能转变。乃至于你自己从婴儿到少年、到老年、到死亡之间的转变,也是因为是空性的缘故才转变的,如果不是空性就不会转变。

 

因此,像中观宗一样安立一切万法如梦如幻,是假立的,完全符合一切因果规律,不但没有失坏因果规律,而且能够非常善巧地解释因果规律,不管是胜义谛还是名言谛,完全符合二谛的观点。如果承许实有的观点既不符合胜义谛的实相,也不符合名言当中的实相。所以经由观察,只有安立如梦如幻的假立观点。

 

但是众生对于如梦如幻的世俗没办法接受,只承许一切万法实有的观点。实有的观点则落入有无的边,要不然认为法是有的,要不然认为法是无的,除了有和无两种思维方式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思维方式(亦有亦无是包括在有当中,非有非无包括在无当中,所以四边的思维实际上就是有和无的思维)。众生摆脱不了有和无两种思维的缘故,处在戏论当中没办法真正触及到实相。如果中观师对他说,还有其他的情况出现,他是一概不承认的。

 

以前根敦群佩大师讲过,如果一个人只认识张三李四两个人,当他确定房子里面有一个人,并且看到李四在外面,他肯定认为:房子里面绝对是张三。因为他只认识这两个。凡夫人思维的方式,如果确定不是这个,那么一定是那个,不是有一定是无,不是无一定是有,让他摆脱有和无两种思维方式,他是做不到的。众生之所以被困在分别念的束缚当中,就是在有和无、是和非当中摆来摆去,永远没有办法出来,再怎么学习世间知识,学习外道的见解,但是总是在有无当中,没办法真正了知万法的实相。

 

佛菩萨出世要做的事情,实际上就是让众生从有和无的两边当中出离,告诉众生:除了有和无的思维方式之外,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不是有也不是无的大空性离戏,这种离戏实际上是存在的。但是众生不认同有离开有离开无的可能性存在。根敦群佩大师讲了个比喻,有些非常偏远的地方,比如以前的藏北,那里的人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东西,只是尝过牛奶的甜,除了牛奶的甜之外,他不承认任何其他甜味的东西。你要问他:什么是甜的东西?他就不假思索的回答:牛奶。你说:还有其他东西是甜的。他说:绝对不可能!如果他接触到其他东西,就会慢慢了知,除了牛奶之外还有其他可能性。

 

佛菩萨告诉我们,除了有和无的执著之外,还有其他的可能性——离开有离开无的空性。佛菩萨在经论当中再再地告诉我们真相,帮助我们摆脱有无。但是如果我们根性不到,当说空性存在,就又变成分别心抓取的对象,认为空性是有的;当说一切万法没有,分别心又认为一切万法是无的,还是没有离开有无边。真正彻底地离开有无边是非常困难的。

 

有时候我们认为已经离开有无边了,但是真正分析,现在我们所抉择的空性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很多时候是:要不然认为空性一定是存在我们相续当中,是有的状态;要不然就是认为空性一定是没有的,什么都没有,还是落入在有无边当中。

 

但是学习空性落入的有无边,和完全没有学习空性的那种有无边,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我们现在对于空性的总相,大概有了一点点了知,还要懂得怎么样去修持。

 

怎么样去修持?首先修单空,让我们的分别心落在空性边,通过修空性把一切实执泯灭掉。虽然还不究竟,还是落在戏论,但是这种戏论比起前面总的戏论已经前进了一步,可以说已经减少很多了。

 

后面把一切的实执泯灭掉之后,再回头把空性泯灭掉,空性也是假立的、不存在的。把空性泯灭之后,所有的分别念就会寂灭,当我们息灭掉了一切的有无之后,这个时候本来离戏的空性、无始以来陪伴我们的最亲密的朋友,或者说无始以来本具的智慧,就会全体呈现出来。这个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迷惑,就称之为觉悟。

 

一个人觉悟称为圣者,所有人觉悟,则是一个觉悟的团队、觉悟的社会。如果是一个觉悟的社会,就不可能有很多负面的情绪,比如说极乐世界、邬金刹土等等,这些都是属于觉悟的社会,所有人都是觉悟者。为什么说他们只有快乐,没有痛苦?不存在痛苦的因,不存在迷惑的因素的缘故。现在这个世间当中觉悟者很少,只有个别的觉悟者,他返回来度化我们,帮助我们觉悟。

 

我们接受圣者教化,为什么要尽量(或者说百分之百)依教奉行?如果认定了一个与自己有缘的上师,就要依教奉行。因为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帮助你觉悟,帮助你打破任何执著。他也许使用你能够接受的常规方法,也有可能不使用常规的方法,但是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让你逐渐逐渐趋向于觉悟,就是为了这个目标。

 

有时候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就会离觉悟的道非常远。这也是我们修行过程当中会出现的问题。有时候上师会使用常规的方式调化,常规的方式就是一般人认为比较神圣的方式。比如释迦佛出现世间就显现比较神圣的方式。为什么很神圣?剃了光头,穿了袈裟,赤着脚拿着钵盂到处去化缘,过着让我们觉得很神圣的生活,我们一看就能够生起信心。为什么他会这样示现?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有这种概念,认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很神圣的。如果过其他生活众生不一定会认同那种教化方式。“教主应该是这样的吧!”大部分人有这样的想法,能够接受这种神圣方式的缘故,佛陀就显现了非常知足少欲的形象,还有很多声闻弟子也显现了知足少欲。这方面就是常规的调化。

 

还有一种是非常规的调化,上师不一定显现所谓的神圣形象,他也许显现屠夫的形象、妓女的形象,也许是显现大富者,而且妻妾成群,财富如山,每天花天酒地的形象,但是他显现这样的形象也是帮助众生。有一部分可以直接接受实相的人,任何方式都能作为他的教材,上师就可以使用任何方式,不会局限于只是用所谓的神圣形象调化了。宗萨钦哲仁波切讲:一般来讲,化身佛调化的弟子都是最难调化的。为什么最难调化?所调化的弟子只认同一种或者很少几种神圣形象,像前面讲的,佛一定要出家,一定要剃光头,不能穿鞋,一定要拿着钵盂到处去乞讨。他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清净,就会对佛陀生信心。佛陀调化这种人,就意味着很多方法不能用,局限性很大,只能用很少的一些方法,所以要调化他们是非常困难的。

 

而对于上根利智者来讲,他们的心态是比较开放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教材。对他们调化的方式,上师就不一定显现神圣的形象,任何东西都可以调化,烦恼、受用可以作为教材,忿怒相、寂静相也以作为教材。这种弟子非常好调化,什么都可以作为调化的对境,什么都可以令其趋入实相。所以,密宗当中使用的方法,就不一定强调你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密宗当中的导师不一定显现成佛陀那样神圣的形象。

 

但是显现神圣形象也好,不显现神圣形象也好,就是让众生觉悟的。只要能够觉悟什么方法都可以用。哪个方法不是清净的?实际上对于上根利智者,什么方法都是清净的;但是对于下根者来讲,他就不这样认为,他只是认为某些法是清净的,只有通过这些法调化,所以他入门的路非常窄,佛调化这种众生相对困难得多。调化上根利智就简单得多,因为任何法都可以作为教材,都可以指点心性,让他觉悟。因此出现了小乘教义、大乘教义、密乘教义,出现了很多很多不同的方式。

 

有时候讲密乘当中似乎很复杂,实际上不是很复杂,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坛城,任何法都可以作为本尊,任何法都是调化的方式,虽然显得复杂,实际上是最简单的。小乘显得很简单,但实际上是很复杂的,因为只能够使用这些东西来调化,超越这个范围就不行了。宗萨仁波切说,如果一个化身佛不是显现释迦佛那样清净的出家相,而是显现三头六臂的相,拥抱着佛母的相,有一万八千只手的相,那很多人不一定能接受这种形象。为什么不能接受?因为在一般人的概念当中,他有神圣与否的分别执著,他认为只有神圣形象才符合于法界,符合于修行,除此之外都不符合。所以从这个角度讲,难以调化或者很好调化,主要是根据所调化的因缘、根基不同,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情况。

 

佛菩萨出现在世间当中是让我们觉悟的。觉悟的方式有很多,现在我们主要是通过中观的推理,来打破我们内心当中的有边和无边的执著。佛菩萨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只不过单单是这个事情,很多人都不愿意接受,佛菩萨为了调化众生,也是显现了很多其他的调化方法、仪式、仪轨,让众生逐渐逐渐修学。但真正要开显的最重要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一切万法的究竟实相,让众生离开有无边,把非常复杂的分别念,逐渐逐渐寂灭到本来不生的法界当中。

 

宣说太过让众生认知到,如果认为诸法实有,则有这么大的过失,所以不能执著诸法是实有的、有自性的。如果众生能够接受一切万法并不是实有,那么就能够逐渐离开有边和无边,趋入诸法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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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密钥》77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庚五、以观察一异而破:

 

这也是经常使用的观察方法。如果法是实有存在的,就可以观察一和异,尤其此处成和坏是两个法,如果两个法都是实有存在的,我们就观察成和坏到底是一体还是他体。如果这个法既不是一体也不是他体,就只能说明这个法不存在,是没有自性的。在《中观庄严论释》当中,麦彭仁波切早就把这个问题阐述得非常清楚了,如果一和异都不存在,就只能说明这个法是假立虚妄的法而已,不可以成立真实,因为所有真实的法要不然是一体,要不然是他体。

 

成坏若一者,是事则不然;

成坏若异者, 是事亦不然。

 

所谓的成坏如果是有自性的法,那么就观察二者是一体还是他体。

 

首先“成坏若一者,是事则不然”,成和坏如果是一个本体是不然的(不正确的)。为什么成坏没办法是一体?前面分析了,成有成的体性,坏有坏的体性,所谓成的体性是最初的生成,所谓坏的体性是最后相续的灭尽,二者之间本体的差别非常巨大,不可能是一体的,这是相当明显的。

 

再进一步稍作分析:如果成和坏是一体,成就是坏,坏就是成,那么当法刚刚形成时就已经坏了,或者说当法坏时它还没有坏,它刚刚形成,成和坏是一体的缘故;一个人活了九十九岁,他刚刚出生时就已经死了,为什么?因为他的成和最后的死亡是一体的,刚刚生时就死了,或者说他最后活完九十九岁时还不能死,因为最后的坏和他最初的成是一体的,九十九岁又变成刚刚出生了。所以说成坏不可能是一体的,如果说成坏一体就有很多很多不可避免的过失,没办法安立成就是坏,坏就是成,成坏是一体。所以“是事则不然”。

 

下面分析“成坏若异者,是事亦不然”。成和坏是不是他体的?成和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安立严格意义上的他体和不严格意义上的他体,结论是迥然有别的。什么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严格意义上的他体绝对不可能是一有一无、一前一后的。前面说成不可能是坏,坏不能是成,成有成的本体,坏有坏的本体,成和坏如果是一体有什么什么过失,所以众生的分别念就认为成坏当然是他体的。但是这种他体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成和坏是一有一无、一前一后的关系。成是有的法,坏是无的法,叫一有一无。有成时坏就没有出现,当坏出现时成已经没有了,这是一前一后。

 

为什么说一有一无、一前一后的法,不可能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比如说一有一无,成存在时坏不存在,只有一个法存在,怎么可能是他体的?这个法和那个法是他体的,必须两个法同时存在,可以互相参照、互相对比,互相观待是他体的。如果是一有一无,一个法存在时另外一个法还没有,一个法和谁观待、比较成为他体呢?所以一有一无绝对不可能成为严格意义上的他体。一前一后也是一样,一前一后实际上也就是一有一无,二者是一个意思。当有成时坏不存在,坏还没有出现,那么和谁观待成为他体?没办法成为他体。张三李四两个人同时存在,成立“他”的概念,张三观待李四成为他,李四观待张三也成为他。柱子和瓶子也是一样的,柱子观待瓶子成为他,瓶子观待柱子成为他。所以说,必须要在两个法都有本体、同时存在的基础上才可以成为严格意义上的他体。

 

但是成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他体。为什么?所谓的成坏不可能同时存在,成时没有坏,坏时成已经没有了,所以成和坏绝对不可能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

 

综上所述,成坏既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一体,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

 

在胜义观察时使用的是最严格的方式,如果认为法在胜义中存在,那么就通过最严格的方式观察,在究竟本性当中是否存在,如果认为是他体的,他体无法存在,尤其是像因果的法、成坏的法、相续的法,都没办法成立真正严格意义上的他体。如果他性不存在,又怎么可以说成坏是异体?成坏若异者,是事亦不然。我们分析之后就知道龙树菩萨讲成和坏不存在、异体不存在非常准确,没有任何其余的可能性,绝对是既没有一也没有异。除了一和异之外,二者又一又异是没有的,如果它是一,就不可能是他体的;如果是他体的,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一。如果成和坏有自性,绝对要么就是一,要么就是异,但是一和异都不存在,怎么可能成立它是实有的、自性存在的法?

 

前面分析了,严格意义上的一和异和不严格意义上的一和异结论不同,那么不严格意义上的异体可以存在吗?不严格上的异体可以存在。成和坏二者如果不是通过最严格的方式观察,可以说是他体的。是什么他体?是遮一的他体。我们在学因明时曾经学习过遮一的他体,它是假立的他体,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为什么叫作不严格?因为是遮一,只是把成和坏不是一体的方式安立是“他”,“他”是假立的。毕竟在凡夫人的概念当中,成不是坏,坏不是成,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以概念认定成和坏是一前一后的他体的法。因为是遮一的方式,所以说是假立的他体,这个结论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严格意义上的他体,绝对成坏都不成立;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分析,在名言当中有成有坏,成不是坏,坏不是成,二者本体以假立的方式成立。

 

既然他体的方式可以成立,那么以不严格的方式也可以安立成和坏一体,因为不是像张三李四一样是两个相续的法,可以安立成和坏是一个相续。比如瓶子最初生成,最后坏了,是在一个相续上安立,在假立的一上面,也可以说是一相续,成坏可以是一体的。成不是坏,坏不是成,也可以说是他体的。从不严格的角度来讲,可以说这是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坏了;这是一个人,一个人死了,生和死是一个人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体;从生和死是两个不同的侧面,也可以说是他体的。如果不严格,名言当中的这些法一和异、生和死都可以安立,如果是严格意义上,胜义当中是根本无法成立的。

 

 己二(遮破存在之能立)分二:一、破现量之能立;二、破比量之能立。

 

能立是推理、根据的意思。对方认为成坏是存在的,那么有什么根据?把对方的能立打破之后,他的立论就没办法安立了。此处主要是破对方的根据来破斥成坏存在。对方的能立分了两个,一个是现量,一个是比量。

 

庚一、破现量之能立:

 

若谓以现见, 而有生灭者。

则为是痴妄, 而见有生灭。

 

前两句是他宗的观点,后两句是破斥他宗的观点。

 

“若谓以现见,而有生灭者。”对方说:你们中观宗通过这么多理证观察已经足够了,不用再观察了。你们虽然通过理证观察,成坏最后都没办法成立,但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现量,所有的根据当中最有力的就是现量的根据,你们再说没有成坏,但是众生现量见到有成坏,现量见到人生了又死了,花开了又谢了,所以你们通过理论分析,再怎么说生灭不存在,成坏不存在,一切都不存在,但是实际上生灭和成坏是众生现量所见,难道你们的理论还能超过现量吗?事实胜于雄辩,反正把事实拿出来,再能雄辩也没有办法的。对方想要通过现量见来安立生灭存在。

 

这一点我们要注意,为什么?因为观待于凡夫人来讲,执著最重的、最难打破的就是这种所谓的现见。中观宗说没有存在,没有能见所见,“这不是看到了吗?我的眼睛也存在,所看的法也存在,明明存在,为什么你说不存在?我现量看到了,现量听到了,现量体会了,所以应该是有的。”不管是从“我”的角度,还是从见闻觉知的角度,所谓的现见对众生来讲力量最大。我们在破斥时,这方面要尤其着力。

 

所谓现量见不一定是真实正确的,当然这样说还不是很严格。按照究竟的观察来讲,凡夫所看到的都是假的,凡夫所谓的现量都不能作为根据,要把凡夫人所见全盘推翻。全盘推翻的原因在下面要讲,不是说辩论到这个阶段,对方提出了一个最有力的根据,中观宗没办法了,只有把对方的现量推翻,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所有凡夫人的现量都是不可靠的,全都不能作为正量。

 

“若谓以现见,而有生灭者。”对方说现量见到有生灭,所以成坏生灭是存在的。中观宗说:“则为是痴妄,而见有生灭。”凡夫人现见有生灭,只是通过愚痴、虚妄分别见到的生灭而已。这种所谓的现见是靠不住的,为什么?总的原则前面我们分析过了,凡夫人根识的能力是极其有限的,比如说以眼根为例,人们常说眼见为实,但是眼根的能力非常有限,超越了范围太远就看不到了,一公里之外的一根针你根本看不到,说明你的能力是很有限的;如果有阻隔也看不到,住在房子里面,隔了一堵墙,外面东西就看不到了;太细微的东西是看不到的,像细菌这样太细的东西是看不到的,等等还有很多很多。凡夫人的根识只能够在某个范围当中起作用,超越范围就不起作用了,眼根如此,耳根如此,通过五根提供的线索而产生的意识也是如此,都是非常有限的思维方式。以非常有限的根作为正量,承许胜义当中存在是不合理的,胜义当中的法超越了根识的范围,众生的诸根识只能够见虚妄的法,而不能够见真实的法。

 

以大家容易理解的比喻来说明。世间当中的眼翳者,因为得了肝病眼根出了问题,之后就可以看到虚空当中有毛发飘来飘去;或者患胆病的人把白色看成黄色;还有人夏天看到远处有流动的水——阳焰水,还有的看到海市蜃楼等等其他的法。这些法都是现量见到了,但是不是能作为正量?尤其是像阳焰、眼翳这些法,虽然是现量见到了,但是观待于眼根清净者来讲,整个都是颠倒的。你说:我看到的毛发它是有多少根,它在我面前显现得多么清楚,它是怎么样安立的……你可以说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只能说你的眼根有毛病,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观待于没有眼病的人,你描绘得这么清楚的毛发对他来讲一无所见,你的现量在这个前提之下没办法发挥任何作用。如果是在一群眼翳者面前,假如说有一百个人,通过相同的业力都得了眼病,你们就可以一起分享关于毛发的经验,所看到毛发是怎么样的,辩论毛发的长短、殊胜。你可以这样去分析,但是只能在你的圈子里面发生作用,如果到了眼根清净者面前,你所有的经验全都是虚假的,所有的现量根据全都不起作用。

 

凡夫人的现量只能在凡夫人的圈子当中,所有的凡夫都得了同样的眼病,同样看到虚幻的毛发飘来飘去。这些毛发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山河大地、桌子板凳等等这些法。现量看到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从这个比喻来看,所有的眼翳者所看到所经验的东西都是假的。

 

即便是这些眼翳者通过治疗把眼病治好了,恢复到了正常的眼根状态,不再把白色看成黄色,毛发消除了,他看到山河大地这些法,但是还是没办法见到实相。因为他虽然把世俗当中的眼病治疗了,但是还有最了义的眼病没有治疗,这种眼病就是无明愚痴,众生因为有了无明愚痴这种眼病,就没办法看到诸法实相,只能见虚妄的法。所以凡夫人所见绝对靠不住。

 

所以颂词当中讲“则为是痴妄,而见有生灭”,通过愚痴心、虚妄分别心引发,见到的生灭只能够在虚妄的范围当中起作用,一旦超越了这个范围,就不起作用了。到了实相的境界,所谓的现量见就不能作为能立了,不能说“我现量见的缘故这个法是有的”。

在名言当中,佛、圣者也不否认凡夫人现量见到是真的,但是此处的问题在于,观察究竟的实相胜义谛,凡夫所谓现量见到的经验就不起作用了。前面我们分析,在眼翳者、胆病者的团体当中,你们可以互相分享现见的经验,但是一旦超越范围,到了更清净的范围当中,你的经验就不起作用。同样道理,凡夫人所见、所经历的一切,也只能在凡夫人的范围当中起作用,一旦到了圣者境界,所有的经验全部都要泯灭,整个成了颠倒。

 

佛站在的实相的高度观看众生的境界,知道众生全都处在疯狂的状态,众生的心智全部迷乱了,都是处在无明眼翳当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毛发一样的法,实际上都不存在。毛发不存在,你见毛发的眼识难道是真的吗?毛发不存在,见毛发的眼识也绝对是虚妄的,能见所见没有一个是真的。

 

不单单眼见是这样,耳朵所听到的幻听,或者说精神失常时的整个境界,没有一个是真实的。凡夫人处在大愚痴、大无明当中,通过眼根耳根去判断一切万法的真相,绝对是错误的,凡夫人犯的最大毛病就是使用自己的根去判断万法的实相。所以不能够说,“我看到的缘故就说明实相当中是真的;我听到的缘故,实相当中是真的;我的分别心能分别的缘故,实相当中应该存在有的法、无的空性的法!”实际上只要是通过分别心确定的法,一概都是否定的法、不存在的法。我们千万不要过于相信凡夫人的现量,凡夫人的现量是不正确的。

 

不单单通过眼根衡量胜义谛完全错误,即便是在世俗当中,所谓的现量都有虚假的成分,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因为很多时候虽然见到了,但是不加自己的臆造分别去判断是很少的。看到的东西再加上分别念一改造,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东西。有时说:我看到某个人怎么怎么样,但是事情不一定是这样的,你看到的和实际情况也许有差距,因为我们的根和分别念都是有问题的,能力是极其有限的。

 

为什么说一定要多观察,多努力?因为我们最执著的就是所谓的现量。如果我们知道凡夫人所见到的都是虚妄的,不真实的,我们就不会太相信自己的心,不会师心自是。自我判断时认为是什么样,绝对不能变——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但这是真的吗?我们认为是真的,但是实际意义上不一定是真的。太过于相信自己的根识,会出很多问题,不单单是不了知实相,太过于相信自己的根识,就是在世俗当中也会出很多问题。这些问题根登群佩大师在他的中观注释(《中观精要》)当中讲得非常清楚,有空时可以去参照一下。

 

再进一步分析,凡夫人所看到的东西都是虚妄的,所安立的生灭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在胜义当中不可能有真实的生灭。大概可以从两方面分析:一方面以佛的智慧为正量、标准来看,众生的现量所见都不是真实的,以佛菩萨的净见量来分析观察,凡夫人完全处在错乱当中,这是相当明显的;另一方面可以通过理证分析,众生的现量是不是真正可靠?众生有现量见,现量见者是什么?眼根,但是眼根是否存在?通过理论分析,眼根的本体一点都不存在,能见者眼根是没有的;现量见到了所境——瓶子柱子这些法,通过胜义理论分析所见也是一无所有。能见所见都没有,所谓的现量见又如何安立?实际上是一无所见。既然能见的眼根、所见的法都不存在,还承许现量是真实的,在胜义当中存在的,这是不可能成立的,因为能见和所见都是虚妄的,怎么可能在虚妄的能见所见当中,突然出现真实的现量所见的方式呢?这是完全没有的。

 

所以说,一切的能见所见,所谓的现量见都是错误颠倒的,我们首先要树立清净的见解,有了见解之后必须要进入修行,如果不修行,你的见解是浮于表面的,没有力量。在调伏烦恼时,刚刚得到的见解没有调伏的力量,所以要反复串习观察空性,每天都要观修一切万法的本性。

 

在禅修时,按照标准来讲首先姿势要端正,不能随随便便地扒着、躺着,这是不允许的。因为身体和心有某种关联,打坐时身体端直或者说身体标准,通过这个缘起,你的心就不容易产生很多其余的杂念。然后手结定印或者把手放在膝盖上。传承上师有他们的一套经验,后学者依照实行都能够得到很大的利益。

 

开始修行时会出现一些情况,有大德打比喻讲,初学禅修时就好像是开垦一片硬地,这块地从来没有被开垦过,有很多石头、瓦砾,很多其他的东西,地很硬,刚开始挖非常吃力,有时觉得没有希望的感觉了。最初修禅定修空性,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老是觉得没办法相应,“是不是我没有希望了?”好像一点指望都没有,没有盼头!但是,最初这个阶段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如果你坚持开垦下去,就会发现地逐渐逐渐变得松软了,把石头、瓦块这些东西弄走之后,慢慢就会变得让你随心所欲,种什么庄稼都比较容易驾驭了。当你继续修下去,你的内心就会逐渐调柔,和空性渐渐相应了,这个时候就不是像以前那样绝望、没有指望的感觉了。实际上这是循序渐进的,持续不断地观修,“地”肯定会被逐渐逐渐软化,会被你调御,所以必须要持续性地修持。最初不会产生什么感觉,这很正常,只要慢慢修下去肯定会和正道相应,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在修之前一定要树立这种信心,现在修不动,不一定以后修不动,只要每天去相应、去熟悉。这也是一个逐渐习惯、熟能生巧的过程。

 

关于修禅修的理论,有些地方讲主要是留出空间,如果没有留出空间,就没办法发现我们的实执。实执的状态到底是怎么样的?通过打座禅修,把心静下来之后,就有了观照实执虚妄性的空间,我们就可以观照分别念的虚假性,慢慢地从容地去看分别念是怎么样生起来,怎么样运作,怎么样消亡。越来越熟悉之后,分别念一生起来就知道它是空性的、无自性的。

 

慢慢慢慢我们可以在这个空间当中观察空性的本质,通过不间断地修行,就会对这种空间、 这种放下越来越熟悉。因为修空性主要是修学放下,不管对前面的这本书的执著,还是对分别念的执著,通过修空性,主要是去熟悉这种放下的过程,而这种熟悉来自于不间断地多次观修。一两次是不可能熟悉的,对放下很生疏,就没办法放下,但是你观察了很多次之后就会越来越熟悉。当念头出现时不断地去发现它,观照它,熟悉它,你就会发现越来越能放下,空间就会越来越大。

 

最后空间能大到什么程度?不管什么事情出现,你都能够容忍了。刚开始可能在禅修时可以容忍各种各样的情绪,后面空间越来越大,在一整天当中出现的任何事情你都能够容忍,因为你的空间够大了,可以容忍了。好的事情出现时,你能够容忍,坏的事情出现,你也能够容忍,因为有了足够的空间。

 

我们平时出现事情时暴躁易怒,迁怒别人、责备别人,这方面都是因为你的心中没有留出足够的空间,没有通过串习放下。你熟悉放下之后,就会发现你的内心越来越广阔了,出现任何事情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斤斤计较,事情出现了也无所谓,能够放下。每天这样修行就不会暴躁易怒、斤斤计较,或者生起很大的贪欲心、嗔恨心,这方面逐渐逐渐就会减少,这个时候修行逐渐就上路了,逐渐在靠近本质。

 

修行一定要树立这种观念,我们要安住下来,创造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当中观照法的本质。我们认为法是有的,到底是实有的还是实无的?如果没有去修就没有办法发现,修了之后,逐渐逐渐相应时,我们就可以观察法的生住异灭、有无是非,就会发现一无是处,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可以说是了知了空性的本体,这样修行下去就比较容易和空性相应。

 

所以在理论上了知之后,还是要去观修,如果没有观修,法就很难发挥它的实际效用。如果你观修了,显现上心量就会越来越大,该发的菩提心也能够发起来。以前觉得很难放舍的世间八法,一旦有了空间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能放的,对别人的语言、行为,好的能够容忍,坏的也能够容忍,这样逐渐逐渐就可以真正地与菩萨道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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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密钥》76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下面看不离开坏有没有成?共坏无成。

 

坏成共有者,云何有坏成?

如世间生死,一时则不然。

 

“坏成共有者”,前面分析离开了坏是没有成的,既然离开了坏没有成,那不离开坏的成应该有吧?这是对方的观点。

 

 “云何有坏成?”中观宗说:怎么可能有坏成同体的状态?和前面分析“成坏共有者,云何有成坏?”的观察思路是一样的,坏和成同时存在的前提是没有的。

 

“如世间生死,一时则不然。”比喻也是世间生死,就好像世间的生死,同时存在是不可能的事情。正在生的时候已经死了,这也是一种粗大的分别念,有些人认为人正生的时候就死掉了,到底这个人是生还是没有生?如果已经生了,之后再死就不是正生的时候死,如果死的时候还没有生,就不可能说正生的时候有死。正在生的时候有死,这也是假立的,仔细分析时,不可能真正存在正在生的时候正在死,这是没办法合适安立的。分析的步骤可以参照前面的分析,可以分成到底是没生的时候死还是生完之后死,把界限划分清楚之后,没有真正正生的时候而有死亡的情况。这个颂词也没必要多说了,因为和第二个颂词是相似的,只不过前面的颂词重点放在坏上面,这个颂词重点放在成上面,侧面不一样,推理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辛三、摄义:

 

成坏共无成,离亦无有成。

是二俱不可,云何当有成?

 

摄义就是把前面的意义做一个总摄。“成坏共无成”,成和坏同时存在时是没有成的;“离亦无有成”,离开坏也没有成;“是二俱不可”,成坏同时不可能安立成,然后离开了坏也没办法安立成;“云何当有成?”那么怎么可能有成?成是没法安立的。反过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坏也可以这样安立。

 

分析完之后可以下个结论,所谓的成坏只是一个概念,没有成坏的实质让你去执著,让你去得到。平时不观察的时候认为这个东西是有的,这个人是有的,成坏是有的,拼命去执著,然后就陷在虚妄分别当中,没办法了悟实相本身。现在通过推理了知了成没办法安立,坏也没办法安立,最后没办法找到成坏安立的理由,你怎么还去执著?以前执著是因为不了知它是假立存在的道理。假如说成坏是存在的,那么就给你选项,你怎么样安立成坏存在的方式?经过仔细观察,如果成坏是真实有的,分析到最后真正得到了,我们就承许你的执著是对的,成坏的确有。但现在通过理证分析没办法安立成和坏真实存在的观点,再去执著成坏就不应理了。所以应该首先在观念上转变,成坏在实相当中的确一点都不存在,没有丝毫的本体可得,如果有的话,就是在名言当中有一点点——只有一个成坏的概念而已。

 

以前我们讲过著名的蛇绳比喻。在黄昏的时候看到一条绳子,不注意的时候以为是一条蛇,后面用灯一照——哦,原来是条绳子!我们先认为这个绳子是一条蛇,后面灯一照,蛇没有了,变成绳子了,这个时候我们觉得蛇没有了,但是似乎蛇存在过。那么蛇到底存没存在?蛇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后面通过灯光照亮,看到没有蛇,好像蛇去掉了,但是真正去掉的是什么?是认为蛇存在的概念,不是把蛇去掉了,蛇从来就没有过,你怎么把蛇去掉?我们所能去掉的就是认为蛇存在的概念,这比较容易理解。

 

以比喻了知之后,关键问题还是在于它的意义,那么再进一步分析:绳子是什么?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蛇是概念,绳子应该不是概念。错了!绳子仍然是个概念。认为绳子存在的想法,和认为蛇存在的想法,本质上是完全一样的。为什么会一样?一般人认为绳子是存在的,因为依靠绳子而产生蛇,蛇是假立的我们都知道,但是绳子也是假的,绳子的存在也只是一种概念而已。如果认为绳子存在,那么就通过离一多因、缘起因观察分析,绳子哪里有一点点的自性?把绳子从粗到细,从细到微尘一一分析下去,绳子连一点点微尘的自性都没有。最后只好说:诶,以为绳子是存在的,通过观察它不存在了。和蛇是一样的,认为蛇先有后面没有了,绳子先有后面观察没有了。绳子从来没有存在过,通过观察离开的只是绳子存在的概念而已,除了这个概念之外没有绳子的存在。

 

如果认为绳子当然存在,那么就通过中观的理论详细地抉择,通过五大推理一一分析绳子到底是不是存在,观察到最后一无所存,连微尘都没有,如果有就只有概念,离开了也是离开概念,中观宗所空掉的也就是概念。最后发现我们认为实实在在的一个世界居然是一个概念。如果真正了知了,就会逐渐接近于万法实相。我们实际上是活在概念当中的,认为这些东西首先是有的,后面没有了,其实以前认为它有,完全只是有的概念,后面没有了也是把以前有的概念去掉而已,就这一点。如果了悟了这一点,对于万法唯识的观点会有深层次的了知。

 

万法唯识这个概念从哪里来的?心识本身还是个概念,我们认为心识能够执取东西应该是有的,显现的绳子是我的心识,我认为它有它才有,认为它没有就没有,但是心识仍然是个概念,如果认为心识是实有的,通过观察分析,最后也只是个概念而已。

 

有位大德宣讲实相时说:你在世间当中有什么?除了你的法性之外你什么都没有!真正是这样的,除了你的如来藏、空性的法性之外,你有什么?你的身体是你的吗?没有!你的心识你的吗?没有!你的情绪是你的吗?实际上你所看到的、所拥有的东西,在实相当中一个都不存在,没有任何东西。我们执著自己的身体、感觉、钱,这些全都是概念,都是假立的。如果我们不分析不观察,认为这些全都是真的,“蛇”是有的,我们活在其中。但分析的时候实际上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全部只是我们的虚妄分别,中观宗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我们知道这一切全都是不存在的。

 

当然在名言谛当中我们的身体存在,我在说话大家在听法,这是假相,通过假相可以帮助我们悟入实相,这是修行人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世间人把假相变成真的,试图把东西变成实有的,以便于牢牢地抓住这些东西。中观宗的修行者把这些假相还原成它的本体,而不是把假相加工成实有。实际上众生就是把本来不存在的我加工,想要把它变为实有,把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假相的东西变成实有,这是很困难的,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在世间当中总是无法成功?因为这些实际上都是不存在的,我们执著的我也是不存在的,其他也是不存在的。

 

中观宗通过学习,通过修正之后只是把一切假相还原而已,一切万法本来就不存在,所以说简单也很简单,你只要还原就行了。但说复杂也复杂,为什么复杂?因为众生的分别念、执著的观念太复杂了,可以把没有的东西塑造成实有,我们无始以来太习惯了,一下子叫我们放下做不到。

 

有些大德讲,实际上打坐是最简单了,你就坐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不想就可以了,实际上没什么可想的,万法实相就这么简单。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就做不到,我们认为打坐嘛,又不是去干体力活,应该简单,但是坐下来就发现非常麻烦,烦恼越来越强,还不如去下货好!一切万法实际上是很简单的,但是太简单了我们反而不适应了。

 

现在中观宗告诉我们怎么样从复杂到简单,本来就不存在任何法,什么都没有,我们要习惯它,这是我们本俱的自性,我们要按照中观宗的思路把执著的东西一一击破,最后心里真正了知万法的的确确不存在。然后在这个见解上面再去串习,逐渐逐渐让自己的心和法界相应,最终可以真正达到《中论》当中所提示的无生无灭、无来无去的状态,内心当中生起证悟,这方面算是初地菩萨或者说是超凡入圣的一种状态。

 

我们一定要知道一切都是概念,没有一个是真实的。胜义当中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你的如来藏光明,名言当中有的就只有这么一点概念,除了概念之外什么都没有。认为任一个何东西不是概念、不是心识,都没有一点理由,认为这个东西是实有的,因为我能摸到,这也是一个概念而已。如果仔细分析都和绳子上的蛇一模一样,没有一个蛇在那儿,最后走掉了,我们所安立的这些法也不是现在在这儿,后面没有了,而是从来就没有过。要学习中观,这一点一定要深深扎在心中,有了这个见解才能够修道,没有这个见解没法修道。

 

今天讲到这个地方。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现在宣讲的是第二十一品——观成坏品,对于观成坏的必要性昨天已经作了观察,众生非常执著成和坏,如果不了知成坏的本质,就会执著成坏实有,继而衍生一系列的问题。有些人认为单单执著成坏应该不存在很大的问题,但实际上对于一个法产生微小的执著,都会引发一系列的很多痛苦,就好像生活当中有一件事情做错,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会出现。比如在公路上只要一辆车出了一点问题,后面的车都会受到影响。从表面来看,似乎只是对一个法产生执著,为什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就因为从这点执著当中没看清楚它的本质,逐渐逐渐就会引发后续效应。

 

所以,中观宗一再强调,观察法时不能够保留丝毫的实执,有一丝毫的实执就会引发很多很多问题。当然众生不只是执著一种成坏,还执著其他的法。实际上成坏还有其他的含义,成坏包括一切有无的法、生灭的法、成坏的法等等,所有的法都包括在里面,所以对于成坏必须要作详尽地分析和观察,从内心当中认同所谓的成坏只是一种虚幻的概念而已,不存在本质。如果能够了知成坏的本质是空性的,在这个基础上起修就可以很快地悟入诸法平等的自性。

 

现在在宣讲“宣说能害自性存在之理”,就是说对于认为成坏自性存在有能害的理由,宣讲能够伤害自性存在的根据。共有五个科判,其中第一个科判已经讲完了,今天讲第二个科判。

 

庚二、以观察是否灭尽而破:

 

所谓的成和坏,如果真正安立存在实有的自性,那么所谓的成是在灭尽时有成?还是不灭尽时有成?坏的本体也是一样,是已经坏完之后有坏?还是在没有坏的时候有坏?实际上观察的原理和前面一样,前面是观察俱成不成进行破斥,现在换一种观察方式,观察是否灭尽来进行破斥。

 

尽则无有成, 不尽亦无成;

尽则无有坏, 不尽亦无坏。

 

前两句主要是破成,后两句是破坏。科判是观察是否灭尽而破,首先就把重点放在成是否灭尽而破。

 

“尽则无有成”,如果法已经灭尽了就没有成。为什么已经灭尽就没有成?因为第一、已经灭尽的法它的本体不存在了,就没有观察是否成立的基础。法成不成立应该有个基础,就是法应该首先存在,法存在就可以在法上面进一步观察它成或者不成,如果法已灭尽成了空无,像虚空一样不存在了,在这个法上面观察有成无成就失去了安立的基础。所以说尽则无有成,已经灭尽,其本体不存在,就没有观察它是否成的基础。

 

第二、尽和成实际上是矛盾的,尽的法是已经毁坏的法,不可能有成。为什么?因为灭尽的坏和成的法相相违,所谓的成是最初的形成,所谓的尽是最后相续的灭尽,一个是正在形成的法,从无到有;一个是已经毁坏的法,是相续的灭尽,是从有到无的本体,因此,在已经尽的法当中绝对不可能有成,故“尽则无有成”。

 

“不尽亦无成”。既然尽则无有成,是不是可以执著不尽当中有成?从一个角度来讲,所谓不尽的法就是还存在的法。一般人认为,法存在当然成是可以安立的,但是严格分析时不尽的法当中也没有成。为什么?已经存在的法就没必要再成立了。比如说这个瓶子已经形成了,就不需要第二次形成,并不是说除了甲瓶之外的乙瓶丙瓶等其他的瓶子不能成立,而是说这个瓶子本身已经形成了,就没有必要再形成。如果再形成就有无穷的过失、无意义的过失等等,有很多很多过失。为什么要让法形成?就是因为它本来没有,因缘和合之后让它从无到有而形成,它具备生的功德。如果法已经有了,再让它重新形成,一方面不能再形成了;一方面也不必要再形成了。所谓的不尽是本体存在、已经成立的法,本身已经有成,成上面再加上一个成就没有什么必要性。我们在分析第二品——观去来品当中对这个问题讲得很清楚。已经成立的法不可能再成,已经有成了不需要再去安立,因此,不尽的法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成。

 

这两句观察是否灭尽而破了成立,下面两句通过是否灭尽来破斥毁坏。

 

“尽则无有坏,不尽亦无坏。”坏的本体如果存在也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灭尽时有坏,二是没有灭尽时有坏,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首先观察:已经灭尽的法当中不可能有坏。两种观察方式:第一、已经灭尽之后不可能再灭尽,否则就有无穷无尽的过失。上师以前讲过,树枝已经断掉之后就不可能再断,这个法已经灭尽了就不可能再灭尽。第二、和前面“尽则无有成”的原理一样,法已经灭尽了,就没有安立是否毁坏的基础。观察法是否毁坏要有一个基础,法成立了才可以观察这个法是不是有坏,但是法已经灭尽成空无就不存在本体,本体都不存在了,说它有坏或者无坏就没有任何意义,就是说失去了观察这个法是否有坏的基础。因此,已经灭尽的法是不可能有毁坏的。

 

再进一步分析:不尽的法是不是有毁坏?不尽的法也无坏。为什么?所谓不尽的法是已经成立的法、存在的法,毁坏的法是相续灭尽的法,正在安立的法和已经坏了的法,二者法相、本体不相同,且完全矛盾,所以在不尽的法上面也不可能有毁坏。

 

有些人也许会产生怀疑:中观宗观察的要不然是已经灭尽的法,要不然就是没有灭尽的法,已经灭尽的法当然没有坏,还没有灭尽、正在成立的法也没有坏。但是还有一种情况,这个法现在存在,将来会坏,这种情况没有观察到。我们前面说了只有两种情况,已尽或者不尽,但是不是还有第三种情况——现在的法将来会坏?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三种情况。从不严格的角度可以说,这个人将来会死或这个物品将来会毁坏,这在名言当中可以安立,但这是非常勉强、不经过观察的安立。

 

稍作分析:所谓的法将来会坏,那么它绝对不可能有实有的本体存在。现在存在的法将来会坏,所谓的坏是这个法正在存在的时候坏,还是已经灭尽的时候坏?分析它毁坏的方式不外乎也就是两种:1、法存在时是不是有坏?就变成了不尽,不尽亦无坏,法还存在当然不可能坏;2、如果存在时没有坏,是不是法将来毁坏之后毁坏?毁坏之后也没有坏,尽则无有坏。

 

除了已尽不尽之外,所谓的尽时——正在毁坏的法有没有?正在毁坏也没有。在第二品当中讲,实际上除了已去未去之外,正去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所以,这个法将来会坏只是粗大的名言概念而已,落到很精细的位置观察:这个将来会坏的法是正在存在的时候坏,还是不存在的时候坏?只有这两种。因为法要不然有,要不然没有,正有的时候它不会坏,已经没有时也不会坏,除了这两个之外所谓的正坏是没有的。因此仔细分析时,除了已坏和未坏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性。虽然在名言当中可以说这个法以后会坏,但是真实分析时还是没办法找到实有的以后会坏的本体,因此,不管从哪方面观察分析,认真抉择都不可能找到实有的具有堪忍不变自性的法。

 

以上是通过观察是否灭尽来破斥成坏安立的理由。

 

庚三、以观察能依所依而破:

 

这些颂词的核心、归属主要是从科判来进行划分的,有时候我们觉得内容很相似,但是科判把内容区别开了。前面几个颂词是观察俱成不成而破,刚刚是观察是否灭尽而破,下面是从能依和所依两个方面来破斥成坏。

 

若当离于法, 则无有成坏。

若离于成坏, 是亦无有法;

 

在讲颂词之前首先介绍对方的观点。对方认为,法和成坏之间有能依所依的关系。瓶子柱子这些诸法作为所依,成坏依什么而住?成坏依法而住,依靠法才有法的成坏,如果没有法就没有法的成坏,法本身成为成坏的所依,而成坏作为能依。既然二者有能依所依的关系,所依的法是现量见的,比如说我们面前的桌子、书本、瓶子等等,这些法存在的缘故所依存在,既然所依存在,能依的成坏一定存在。对方安立这样的观点。

 

能依和所依到底是不是存在?不仔细观察似乎可以这样安立,成坏依靠法而住,无常依靠法而住。但是真正分析时,实际上所谓的能依所依只能够在暂时当中勉强安立,真正本质当中所谓的能依所依绝对不存在,绝对无所缘。那么怎么样安立无所缘?

 

第一种观察方式。“若当离于法,则无有成坏”,法是所依,成坏是能依,离开了所依,没有能依;“若离于成坏,是亦无有法”,离开了能依,也就没有所依。单单从颂词的字句上就可以发现观待理,观待的意味非常明显,离开了法没有成坏的缘故,成坏不能够离于法之外单独安立,成坏必须要依靠它的所依。能依必须要依靠所依,就说明能依没有自性。因为如果法有自性,它是不需要观待其他因缘的,不需要观待任何法,它自己就可以独立存在,所有实有的法都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但是独立存在的法在整个世间当中都找不到,没有一个法不是依靠其余的因缘或者安立或者生成。若当离于法,则无有成坏,说明成坏本身并没有自性,因为它不能够离开法单独成立。

 

反过来讲,“若离于成坏,是亦无有法”,所依也没办法单独成为真实的所依,如果离开了能依,所依是谁的所依?离开了成坏,这个法也没办法安立。要成立能依所依的关系,两个法必须互相观待,比如说树和鸟之间是所依能依的关系,树是所依,小鸟依于树而住是能依,也就是说鸟观待树成为能依,树观待鸟成为所依。如果鸟离开了树,就没办法安立能依的本体,它只是一个鸟而已;如果离开了鸟的能依,树就不是所依了,就只是一棵树。要成为所依,一定要有能依,没有能依怎么可能说它是所依?如果没有能依也是所依,那所有的法都是所依了,这是不存在的。因此,离于法没有成坏的缘故,成坏是假立的;离于成坏没有法的缘故,法是假立的,没有一个法可以真正存在。

 

以上从颂词的第一层意思进行观察,的的确确没办法安立成坏和法有真实自性。

 

第二种观察方式,从颂词的第二层意思来破斥。“若当离于法,则无有成坏”,就是说有法才能够成坏。但是法是不是可以真实得到?法是没办法真实得到的。前面已经分析了很多次,不管是从离一多因、缘起因,还是从金刚屑因,从哪一个因分析观察,所谓的瓶子、柱子,乃至我们的身心、整个世界,连一个微尘、一个刹那的本体都无法得到。法没办法获得,成坏又怎么样得到?离于法没有成坏的缘故,法已经不存在了,成坏又如何能够得到?因此成坏是无法得到的。这是从法不存在而破成坏存在的观点。

 

“若离于成坏,是亦无有法”,实际上二者之间是互相观待的缘故,前面讲如果没有法就没有成坏,反过来讲没有成坏也就没有法了。成坏到底存不存在?如果成坏存在,法就可以存在,但成坏是不存在的。为什么成坏不存在?前面观察分析了,所谓的成坏,不管是离成、共成都没有坏,或者说离坏和共坏也没有成,成坏实际上是没办法获得的。离于成坏没有法的缘故,成坏既然不存在,法也绝对不可能存在。单独把能依或者所依击破,一个法击破之后,另外一个法自然消亡,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破斥。

 

第三种观察方式,上师的《中论讲记》当中提到,通过观察事相和法相的方式来进行破斥。法成了事相,成坏就成了法相,成坏相当于是生住灭,法相当于是有为法。前面曾经提到过,事相和法相之间是互相观待安立的,法要有法相才能安立它的事相,有了事相才能安立它的法相。比如说瓶子就是事相,瓶子存在因为它有法相,它有小腹盛水特征的缘故,所以二者都可以安立,因为有了瓶子才可以有瓶子的法相,有了法相才可以安立瓶子本身。这里法是事相,一切诸法的事相可以成立,因为它有成坏(法相),如同有生住灭的缘故可以成立是有为法。

 

那么分析法和事相之间是不是可以真实安立?离于法的事相是没有法相的,离了法相也没有事相。通过观察事相和法相了知,实际上法和成坏是没法安立的。具体的分析方式在前面几品当中已经讲过了,这里只是提一下,可以通过观察事相和法相的方式进行破斥。

 

第四种观察方式(在前面的观察理论中也曾经出现过)。怎样的前提才能安立能依所依?他体的法才可以安立能依所依。比如说,树和鸟之间一定是他体的,或者说苹果装在盘子里,盘子有盘子的本体,苹果有苹果的本体,二者之间有他体的自性才可以安立能依所依,如果没有他性就没办法安立能依所依。但是观察法和成坏是不是他体的?在人们的概念当中,瓶子和它的成坏可以分开,就是通过概念把法和成坏分开,这是遣余,只是一种分别念。分别念什么都可以干,可以把瓶子和它的成坏分开,但实际上瓶子和它的成坏怎么可能像苹果和盘子、鸟和树一样存在别别他体?离开了法绝对没有成坏,而除了成坏,法在哪里?成坏是法的成坏,法本身是成坏的法,所以说成坏和法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他性,不是别别异体的法。既然不存在他体的法,又怎么可以安立真实的能依所依?无法安立。但是如果是假立的,通过遣余可以把瓶子和它的成坏分开,从这个角度来讲,似乎可以有一个能依所依的关系。但是真正严格分析时,必须两个法存在才可以有能依所依,但是成坏和法不是他体的法,怎么可能有实有的能依所依关系呢?是无法安立的。

 

以上以四种方式破掉了实有的能依所依。

 

庚四、以观察是否空性而破:

 

再换一种观察方式,观察法是不是空性而破斥,是空性也不对,不是空性也不对。

 

若法性空者,谁当有成坏?

若性不空者,亦无有成坏。

 

“若法性空者”,此处的“空”不是中观宗所讲的缘起性空,而是不存在的意思,单单是分别念面前认为某个东西是实有的空、没有。“若性不空者”当中的不空,也不是中观宗所讲的——在胜义当中虽然无自性,但名言当中有显现,从暂时的角度来讲,显现在根识面前不空,它的作用可以有;此处的不空是实有的不空。归纳起来,这个颂词所讲的是否空性,空就是绝对没有的意思,不空是绝对存在的意思。了知了这个原则之后再分析观察,方向就不会偏离轨道。

 

首先看“若法性空者,谁当有成坏?”如果认为法的本性是绝对空无的,绝对不存在,就像虚空一样,谁当有成坏呢?既然法的本体都不存在,成坏的基础就无法安立了,就像虚空、石女儿一样没有成坏。法的本性在名言当中都不存在,那就无法观察这个法是不是有成坏,如果这个法是没有的,它就绝对不可能有成坏。

 

再换一个角度讲,“若性不空者,亦无有成坏。”如果法的本性是实有不空的法,那么亦无有成坏。怎么可能有成坏?既然是不空实有的法,一定是没有迁变的,没有迁变就不会有成坏。所谓的迁变和成坏是一个意义,既然法是不空实有的法,就不可能刚开始是一种自性,后面舍弃自性又变成另外一种自性,如果舍前面的自性而取后面的自性,就说明它不是实有的,它没有守持自己的自性,它是变化的,无常的。如果是不空的法,一定是实有,实有的法一定是不变化的,它绝对不可能成坏。

 

众生分别心面前所认为的空也好、不空也好都是戏论,认定这个法是绝对有的,那个法是绝对没有的,实际上就像颂词所观察的结果一样,绝对不可能符合实际情况。一切诸法有成坏的显现,对成坏的显现怎么样去界定?凡夫人的分别念认为它一定是空的,那么分析时,所谓空的观点和成坏的概念不一致,所以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如果说这个法是绝对不空的,那么去对照诸法的现象,和现象也不一致,所以也是不正确的。中观宗的观点,在胜义谛当中,一切都无所缘、不存在,一切成坏的本体一点都不存在;在名言当中超越了空和不空的实有概念,这些法是如梦如幻的,是假立的,安立成坏非常合适,没有偏于空的一方,也没有偏于不空的一方,实际上它只是单纯的显现而已。众生给它贴一个标签,认为它绝对没有或者绝对实有,都不符合实相。实际上它就是缘起的显现而已,它是该成时成,该坏时坏,无自性的缘故,它可以成可以坏。

 

凡夫人的思考,如果不靠近佛的智慧、实相的智慧,怎么样去分析观察都是错误的结论,没办法真正了知一切万法的本性。

 

此处是观察凡夫人面前的空、不空进行破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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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论密钥》75

75-1

75-2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己三、摄以破成立之义:

 

广破因果之后摄义,破除之后成立没有实有因果的观点。本科判有两个颂词,上师的《中论讲记》中分两个部分:一是因缘和合不产生自他的果;二是和合与不和合都没有果法产生。首先讲,因缘和合无法产生自他。自是指因缘和合本身,他是因缘和合之后产生的果法。

 

若从众因缘,而有和合法,

和合自不生,云何能生果。

 

如果安立不是从单个的因缘产生,而是众多的因缘和合之后有一个果法产生,那么这个和合法自己生不生呢?实际上这个和合法是不生的,除了别别的因缘之外没有一个和合法。以稻种生稻芽的比喻来看,这里面有很多因缘,有稻种本身的亲因,还有其他水土、阳光、时间等等的助缘,除了这些别别的因缘之外没有一个和合。这个稻芽没法在每一个因缘中独自产生,要把所有的因缘合在一起,不能把稻种放在箱子里面,要把它放在土里面,还要有水,而且其他地方的水还不行,必须要在泥巴里面有水,阳光照到其他地方也不行,必须要照在这片土地上面,很多因缘和合时,稻芽就从稻种中出来了,这个叫作和合产生。

 

观察这个所谓的和合,它自己的本体是不是真正安立了呢?是无法安立的,“和合自不生”,意思是它自体不生。为什么自体不生呢?可以从几个方面来观察:1、除了别别的因缘之外,没有一个实有的东西叫和合,所以和合本身也是不生的。所谓和合的相从哪里来呢?这只是一种执著,我们把所有的因缘放在一起叫和合,但是在每一个单个的因缘中都没有果的话,和合也没有果,或者说所谓的和合是假立的。比如把所有的人集合起来,这个和合是不是真实的?只不过刚开始每一个人散在各个角落,好像不明显,后面从每个角落集中在中间,所有的人都到了,我们说和合了。实际上这个和合是一种假相,除了观待每一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到达一个指定位置叫和合之外,哪里有一个实有东西叫和合呢?没有。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理解“和合自不生”,没有一个真正和合的总相。或者穿念珠也是一样,把每一颗念珠穿在一起,叫一串念珠,实际上也是一种假相,没有真实的相。

 

麦彭仁波切在《中论释》当中讲,“和合自不生”是观待果法来安立的。比如说抬一根木头,如果这个木头是一百斤,而每一个人只有五十斤的力量,那么就要具备两个因缘,需要两个人来抬;如果木头是五百斤,就要具备十个人才能把它抬动。所以聚积多少人是要观待果法,果法决定了和合的因缘的多少。那么这个和合是不是真实的呢?和合不真实,因为所谓和合的因缘要观待果法,果法需要的因缘多,和合时积聚的因缘就多,果法需要的因缘少,积聚的因缘也就少。就像抬木头的比喻一样,如果木头非常重,那么必须要人多才行,如果木头不重,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有的需要一百个人,有的需要一个人呢?它积聚多少因缘必须要观待果法的需要,所以,所谓的因缘和合自己本体不生。抬木头是这样,做饭也是这样:人多需要的饭量多,煮的饭多,需要具有的因缘多,就需要积聚更多的米、水、燃料;煮的饭少,积聚的因缘也少。因缘的多少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必定要观待果法,所以说和合自不生,它自己的本体的确是不可得的。“和合自不生”,这就破掉了因缘和合生自的观点。

 

下面再观察生他。“云何能生果”,观待于和合来讲,这个果法就成了他性。我们首先观察,和合自己的本体生不生呢?自己的本体是不生的。自己的本体不生,又如何能生他呢?这是无法安立的。它如果是实有的、自性的能生,首先必须要生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产生,又如何能够产生其他的法?就像眼根如果是自性的能见,首先能够见自,能够见自就能够见他。和合的因缘也是这样,如果是真实的能生,那么首先必须能生自己,自己产生才能够产生他法。但是自己都不生,又如何能够产生他法呢?因此,“和合自不生,云何能生果?”没有办法真正地产生其他的果法。

 

最后一颂:因缘和合不和合,皆无法生果。

 

是故果不从,缘合不合生,

若无有果者,何处有合法?

 

所谓的果不是从缘合而产生,也不是从缘不和合当中产生。为什么不从缘合而产生呢?因缘和合所产生的法是无生的法、假立的法。因为果法很明显地观待它的因缘,有因缘就生,没有因缘就不生,这种果法一定是因缘合而有的,所以是一种假立的法。假立的生和无生是一个意义,因为假立的生就是没有自性生,可以说是无生,或者说胜义中无生,名言中没有自性生。所以说这个果不是从因缘和合而产生的。

 

果也不是从缘不合中产生的。连因缘和合都没法产生果,什么因缘都不和合,更加无法产生了。而产生果的方式只有因缘和合与不和合两种,通过这个角度观察也无法生果。

 

“是故果不从,缘合不合生”,也是承接前颂“和合自不生,云何能生果?”为什么不从缘合产生呢?因为因缘和合,它自己都没有办法产生,自己都没有本体,又如何能生他呢?如果因缘不和合生果,那过失就更明显,更加无法安立了。

 

“若无有果者,何处有合法?”如果果不存在,哪里安立因缘和合呢?因为前两句讲,果不从缘合、不缘合产生,所以这个果是没有的,没有果又哪里有和合呢?和合存在的必要性就是因缘和合之后让果法产生,但是果法都不存在,那就没有因缘和合的必要了。如同前面所讲的“因不生果者,则无有因相”,果不存在,和合因缘也没有什么大的意义。所以,果法不存在,那何处有和合法呢?

 

在这一品中讲了因和果,实际上胜义中的确找不到任何能够让果产生的合理理由,因和果是接触产生呢,还是不接触中产生呢?因的本体是有还是无呢?果法是有还是无呢?从方方面面深入细致地把因和果的关系进行梳理观察之后,的确一点都找不到在胜义谛中合理安立因果的根据,没有什么可以安立的。所以我们在缘因果本性的时候应该知道,的确一切法都是离戏空性的;在世俗谛中是随缘而起,依靠因缘和合,如果造了善因,具备了善心,成就了善法,就会有善果等等,这一切在名言中全都是真实不虚的。

 

通过观察,我们知道因果的真实相分了两种:究竟来讲,胜义中全都是空性,无所缘的自性,这也是因果最真实义的本相;在名言中因果有自己的真实,因果不虚耗,因缘和合之后一定有如是因如是果。我们了知了在胜义中一切无所缘,世俗中如梦如幻,在修持因果的本性时安住在空性中;要修持因果的世俗性,在后得位(比如现在我们没有入根本慧定之前)必须要认识和取舍因果,不能够丝毫地错乱,否则,名言中受报的还是自己。虽然受报者在胜义中不存在,但是在名言中,乃至于我们还没有真正证悟胜义之前,都要受因果的束缚。所以在名言中我们要取舍因果,如果错乱地取舍因果,自己就要在这上面吃很大的亏。因果的两种自性,一种是胜义空性的自性,一种是世俗如梦如幻显现、起作用的自性。只有通过详细观察合理分析之后,才能够把因果的两种自性得出来,非常明确地建立其合理性:胜义中是空性,的确没有任何所缘;胜义中一切都没有自性的缘故,所以才能够在世俗中随缘而起。这两种自性我们越是深入分析越能够了知,否则仅停在承认世间因果,或者停留在有部经部这些层次,真正要很合理地安立因果胜义谛和世俗谛的自性会很困难。只有在应成派的高度去观察因果的自性,才能够得到胜义中因果的究竟自性和名言中因果的暂时自性都是合理的结论。

 

也就是说真正通过应成派的观察方式去了知,因果的二谛才能够合理地建立,否则二谛的建立都会失坏。就像《入中论》中月称论师对于唯识宗、自续派等等发的过失一样:如果你们这样分析会失坏二谛,名言中无法安立因果,胜义中有也不符合于因果的究竟本性。因果的自性,在胜义中一定是离开所有有无是非的戏论,名言中才能够随缘而起;如果保留一点点实有的自性,因果都会错乱,没法安立因果随缘而起的本体。

 

《中观根本慧论》之第二十观因果品终

 

 

诸法等性本基法界中自现圆满三身游舞力,

离障本来怙主龙钦巴祈请无垢光尊常护我。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的菩提心!

 

发了菩提心之后,今天继续宣讲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根本慧论》。本论分了二十七品,每一品都抉择万法的究竟实相空性。实际上一切万法的空性只有一种,之所以以二十七品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分析,主要是众生执著的方式不一样,有些众生通过某一品获得相应,作为趋入点就可以趋入实相,如果这一品不能调化,那么有可能通过学习其他内容趋入空性。或者从另外角度来讲,对于我们所执著的一切法,龙树菩萨归纳为二十七个重点,帮助我们了知一切万法都是无自性、空性的道理,通过重点来摄略一切万法。万法是无穷无尽的,现在还有很多新生的事物在不断地产生,但是一切万法的本质、核心是一样的,因此,二十七品的内容完全可以涵摄所有万法。

 

今天我们开始宣讲第二十一品——观成坏品。实际上成坏和前面的生灭、有无等等也不是完全分开的,诸品之间都有一定的关联。

 

最明显的成坏就是世界的成坏,在我们的世界观当中,有世界的形成,也有世界的毁坏;还有我们身心的成坏,就一期生命来讲,身体和心有生成和坏灭的过程;还有身心之外的物质,比如说我们拥有的这些瓶子、柱子,还有财产等等,实际上这些法都有成坏的过程。因此,成坏可以从外面广大的器世界来观察,也可以从自己的身心状态来观察,还可以从我们所拥有的财富等等现象来观察,一切万法都可以从成坏的角度来分析和简别。

 

对于成坏的问题,内外道也出现了很多不同的观点。

 

首先看常见外道数论派对成坏的认识,他们认为所谓法的生成,如果说在因当中,也就是说在本体当中不存在的话,法是无法被生出来的;被生出来的成立的法一定是因中有的法,即所谓的成在因当中有。在因当中有那么为什么看不到呢?他们说这是不明显的,需要通过其他因缘把它明显出来。这是他们成的观点。他们坏的观点和一般世间人也不一样,他们认为坏不是物质坏了之后就彻底从世间当中消失了,所谓的坏是重新又隐没到它的因当中去,明显的果法又不见了,不见不等于是没有了。有个比喻,太阳下山了是不是太阳没有了呢?并不是太阳没有了,只不过看不到了,太阳从明显的状态到了不明显的状态而已。通过这个容易理解的例子,说明一切万法所谓的毁坏不是真实意义上的毁坏,只是从明显到不明显。比如说瓶子被砸碎了,最后不见了,在一般人的眼光看来,所谓的坏当然是永远不会再有了,但是数论外道的观点认为,所谓的坏只不过是一个因缘让明显的瓶子又到了不明显的状态,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坏了,但是实际上它没有真正地坏。这是他们坏的观点。

 

了知了数论外道成坏的观点,我们作个总结归纳。数论外道的的观点,虽然也讲到了胜义谛,比如说自性、神我常有,二十三谛法是虚幻的。如果不仔细分析,会认为数论外道也讲到了二十三谛法是虚幻的、不存在的空性的法,但是真正对其观点作分析,他们所谓虚幻的法是不是和中观宗所讲的虚幻的法一样呢?是不是真正能够打破对这些法的执著?实际上没办法打破执著。为什么?法生成的时候是在因当中本具的,法灭的时候也不是真正从世间当中消失了,实际上法只不过从明显到不明显的状态而已。所执著的法破掉了什么?实际上二十三个法一个都没有破掉。

 

按照数论外道的观点,现在所看到的法本来就在因当中存在,在灭掉之后依然存在,实际上从另外角度来讲,和所谓的自性、神我一样变为恒常。所以说数论外道常见的观点特别明显,二十三谛法最后也是没有空掉,其他的神我自性也没有空掉,都成了恒常。他们承许这样一种成坏。

 

再看内道小乘所安立的成坏,他们承许因缘和合产生万法,在因缘和合时法会生成,如果因缘散去法就会坏灭。其中分了两个观点:在世俗谛中成坏是实有的;在胜义谛中明显、粗大的成坏不存在,但是还有刹那生灭的微尘和心识。

从内道的观点分析,小乘行人因为没办法接受中观宗的观点,或者说他们抉择的深度没达到中观宗的高度,所以在安立时没办法抉择一切离戏的观点。但肯定是超胜外道的,因为外道是常一——恒常不变的实一的观点,小乘的观点,每一个法都是不住的,都是刹那生灭性的,这是外道没有抉择到的。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抉择刹那生灭能够抉择到无我空性,而外道没有抉择无我空性,所以说小乘内道有解脱道,而外道没有解脱道,原因也在这个地方。

 

再往上观察,唯识宗的观点则超胜于小乘。唯识宗对于小乘所执著的色法实有或者说刹那的微尘法已经抉择为空性了,但是对于依他起的心识,承许胜义当中也存在刹那生灭的心识的自性,从这个角度来讲,不符合于究竟实相。中观宗认为,在究竟实相当中,不单单外面的色法是不存在的,心法的自性也完全是空性的,不仅不能对外面的色法外境产生执著,对于内在的心识法也不能产生执著。唯识宗在引导众生趋入实相时,把遍计所执法抉择为空性,但是认为依他起的心识是一切轮涅万法的所依,是依靠处、生存处,心识虽然是刹那生灭的,但它是胜义实有的,所以也不符合实相。

 

为什么要讲唯识宗的心识呢?因为心识刹那生灭即刹那成坏,唯识宗没有抉择到心识的本性离戏空性,认为心识有成坏,而且是胜义实有的缘故,成为中观宗的所破之处。我们知道中观宗就是帮助众生打破一切实执,什么叫一切实执?我们经常引用的《般若经》当中讲,中观宗所抉择的一切万法的空性,是从色法乃至于一切智智之间,色法不能执著,受不能执著,心识不能执著,乃至于我们所修的道不能执著,然后佛果、佛的智慧也不能够执著,如果执为实有,不管是粗的执著还是细的执著都是一种束缚,如果我们的心专注于某个法上面就没办法真正趋入空性。因此,乃至于唯识宗之间都没有真正抉择到一切万法离开成坏,成坏不存在的观点。

 

前面分析了外道、内道一些宗派的观点,我们再返回头看一下世间人的观点。世间人对成坏并没有像外道或内道那样分析地这么细致,但是成坏的概念还是有的,而且认为都是实有的。虽然世间人在思维的时候并没有说:我这个瓶子是实有的,我的车是实有的,我的身体是实有的。虽然没有使用明显的“实有”这个词句,但是在他们的概念当中认为这些都是存在的,这种存在的观念就是平时我们讲的实有,每一个众生都有认为法存在的执著,叫作实执。这种执著是与生俱来的,因此叫作俱生的执著。

 

因为众生不了知一切万法成坏不存在的实相,一旦在世间当中成功了就非常高兴,如果在世间当中得到了衰败,毁坏了名誉、事业,遇到坏灭的时候就非常悲伤。为什么会出现大喜大悲的情况呢?就是没有了知成坏实际上是虚幻的,在胜义当中是离戏的,所以执著于成坏存在,当成坏现象现前的时候没有智慧去面对,被成坏的表面现象所蒙蔽,没办法从执著当中解脱出来,所以在世间当中产生了很多很多痛苦,出现了很多稀有的事情。

 

中观宗要抉择万法的实相,帮助众生解脱痛苦,所以要抉择一切万法成坏的本质到底存不存在。如果不是仅从理解上而是从内心当中真正已经趋入到了成坏的本质,了知成坏的确是梦幻一样,是不存在的,那么对于一个不存在的法的成和坏,那是不可能再去执著的,不执著就不可能产生很多痛苦。这是第一个作用,从现世当中如果能够悟入成坏不存在的话就可以解除掉很多不必要的执著,趋入到它的本体当中,现世当中可以帮助众生解脱不必要的痛苦。第二个作用,不单单是了知了成坏不存在,在生活当中过得很自在,真正更深层次的作用是,如果悟入了成坏不存在,实际上就是悟入了一切万法的本体空性。成坏是平等的,都是不存在的、空性的,如果真正能够悟入的话,那么就和实相完全相应,就可以从轮回当中彻底地得到救度,你的心不执著任何法的缘故,就可以获得真正自在的解脱。因此一定要观察成坏是不存在的。

 

和前面一样,《观成坏品》不是观察世间当中的成和坏是怎么样的,重点还是放在成和坏现象的本质如何。其本质实际上是空性的,我们要了知成坏的空性。

 

如前所述,成坏包括一切,包括有情世间和器世间的生成和坏灭,我们身心的生成坏灭,还有我们所执著的物质的生成和坏灭,所以说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和修行。如果不了知它的本质就会引发很多执著,然后还是流转轮回;如果了知其本质就能帮助我们了知万法实相,真正返回到一切都不存在的法界当中,获得解脱,所以要观察成坏的空性到底是如何安立的。

 

虽然在经典当中提到过成坏不存在的观点,但如果没有通过龙树菩萨带给我们的理证去观察它为什么是空性的,对于根据没有想通的话,就只能够了知它是空性的,为什么是空性的就无法了知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必须要学习成坏不存在的根据,了知根据之后我们再遇到万法的成坏,就不会产生很强烈的执著。

 

观察成坏和前面一样,也分了闻思修三个层次,首先听闻时要建立起成坏不存在的观点;听完之后要去思考,把成坏不存在的观点进一步确定,遣除影响我们了知成坏完全不存在的其他因素,即遣除增益和损减,最后对于成坏的空性产生决定的认知——定解;有了定解之后要进一步地观修串习,让我们的心真正地悟入成坏不存在的本体,这叫作修行,通过修行就可以证悟。所以并不是学完之后马上就可以起作用,学完之后只是了知了,还必须去串习。

 

丁二十一(观成坏品)分二:一、经部关联;二、品关联。

戊一、经部关联:

 

龙树菩萨成坏不存在的观点是不是有经典依据?佛经当中讲到了色法无生无灭(《妙力伏经》云“色法无生亦无灭”等)。色法无生无灭和色法无成无坏实际上是一个意义。

 

戊二、品关联:

 

品关联就是本品和前面诸品的关联是怎么样的。

 

第一,在麦彭仁波切的《中论释》当中,直接是与第十九品——观时品做了有关连接。观时间在这几品当中是一个核心,前面的《因果品》和时间有关联,现在成坏品和时间也有关联。比如:庄稼、花草等在春天可以生长开花,在秋冬凋灭毁坏。为什么会毁坏?时间就是导致花成花坏的因,所以成坏是存在的,我们可以现量见到这些花或者庄稼的生成和凋零毁坏,果存在的缘故,由果推因,时间也应该是存在的。

 

对方想要成立时间实有,就通过成坏的现象来推知时间是实有的——为什么时间是实有的?有成坏的缘故,时间是成坏的因,成坏的果存在推知因是存在的。再比如,这个人是某个人的儿子,他是果法,那么果法存在,就知道他的因——他的母亲、父亲一定是存在的。所以通过安立成坏现象——果法的成立来推知它的因——时间实际上也是实有存在的。这方面就和《观时品》直接作了品关联。

 

第二,和前面《因果品》作关联。二者有什么样关联?可以这样去了知:实际上因缘和合之后就是成,果就成立了,因缘散坏之后,果就毁坏掉了,所以说成坏和因果之间也有一定的关系,有因果的成坏的缘故,认为因果是存在的。我们观察,实际上成坏也是假立的,只是一种现象、概念,真正的成坏是不存在的。

 

第三,再进一步分析,品关联也可以和前面的总义——人无我空性和法无我空性作一个关联。因为本品抉择成坏也是属于法的一部分,一切法无自性、空性的缘故,成坏这个法也是无自性、空性。前面我们列举了很多种观点,有世间人的观点,有数论外道的观点,还有小乘和唯识宗的观点,在他们的观点当中或多或少都有实有成坏的安立,所以为了打破实执趋入到究竟实相当中,必须要观察成坏,帮助我们从这种观念当中解脱出来,了知一切万法的究竟实相。

 

此品分二:一、宣说能害自性存在之理;二、遮破存在之能立。

 

己一(宣说能害自性存在之理)分五:一、以观察俱成不成而破;二、以观察是否灭尽而破;三、以观察能依所依而破;四、以观察是否空性而破;五、以观察一异而破。

 

庚一(以观察俱成不成而破)分三:一、宣说立宗;二、陈述理由;三、摄义。

 

此处的“俱成不成”就是成和坏,观察俱成还是不俱成而破。所谓的俱成就是成坏同时;不俱成是有坏时无成,有成时无坏,这叫作不成。我们观察成和坏,要不然是成和坏同时存在,要不然就是有成无坏,有坏无成,不管是怎么样,实际上都没办法安立成坏的观点。

 

辛一、宣说立宗:

 

离成及共成,是中无有坏;

离坏及共坏,是中亦无成。

这个颂词实际上是本品的总说,或者说是本科判的总说。

本品观成坏,所谓的成即生成,最初的生成、形成叫作成;坏就是最终的坏灭。成坏和生灭有相同的地方,或者说成坏就是生灭的意思。本科判是观察俱成不成而破,“离成及共成,是中无有坏”,这两句是在破坏,观察坏实际上是不存在的;“离坏及共坏,是中亦无成”是观察成不存在。

 

破坏也分了两个部分,一是“离成是中无有坏”,即离开了成,单独的坏是没有的;二是“共成是中无有坏”,所谓共的意思是没有离开成,成和坏同时存在。离开成单独的坏叫作离成的坏;成和坏同时存在叫作共成的坏。不管是离开成的坏,还是不离开成的坏,都没有坏的成立。人们认为毁坏当然是存在的,因为现量见到瓶子毁坏了、人死了,这就是坏。但是真正分析时,到底有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坏?没有的,因为离成和共成当中都没有坏。

 

“离坏及共坏,是中亦无成。”成到底存不存在?也是分析所谓的成是离开坏之后单独的成,还是说共坏的成(即不离开坏,成坏同时的成)。观察的重点,前面两句是观察坏,后面两句是观察成。这是字句上的意思。

 

我们再进一步分析,为什么分析坏的成立要观察离成和共成?因为如果坏真正存在,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离开了成,单独存在一个坏;第二,没有离开成,在有成的时候就有坏。即一个是离成的坏,一个是共成的坏。但是真正观察时离成也没有坏,共成也没有坏。当然这只是一个立宗,首先把中观宗的立宗宣讲出来,成立坏没有。真正的理由在第二个科判“陈述理由”当中宣讲。

 

其次,成能不能安立实有存在?所有的成也是没办法存在的。如果所谓的成存在也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离开坏的成,即完全离开坏之后有一个成立的情况;第二种情况是不离开坏,即成和坏同时存在。除了这两种情况之外没有第三种。

 

总之,如果说有坏有成的话,我们就观察:坏是离成的坏还是共成的坏,成是离坏的成还是共坏的成。分析之后,实际上都没办法安立。

 

当然在世俗名言当中可以有成坏的现象,人的生死可以存在,四季的生成毁坏也可以存在,但是这种现象到底是不是实有的?它的实质如何?这方面出现了不同的观点。比如前面分析的,不学宗派的世间人也好,外道内道也好,对成坏的现象都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世间人认为成坏是实有的;外道认为成坏是因当中存在,灭掉之后也是存在的;小乘道认为成坏是刹那生灭的;唯识宗认为外面色法的成坏是没有的,但是心识的成坏是有的。他们对成坏的现象有不同的理解,或者说跟随所调化众生的不同根性作了很多种解释。中观宗说在名言当中可以有虚幻的成坏现象,但是它并没有丝毫的实质,全都是空性的。

 

世间人和内外道的一系列成坏的观点多多少少都有一种实有的成分。当然最明显的就是数论外道了,他们通过宗派观察认为,所谓的成坏都是实实在在恒常不变的;其次是世间人的执著,认为成坏是有的,但不是恒常,没有观察得这么细致;接下来是小乘道成坏的观点;然后是唯识宗成坏的观点。他们对于成坏的本质都赋予了一些实有的概念,但是中观宗说任何实有的成分都是没有的,把所有实有的概念,从最粗到最细统统扫除掉。如果成坏是实有存在的,那么就详尽地分析所谓的坏和成到底是不是像外道、内道、世间人所认为的真正存在,最后观察下来,实际上根本没办法成立,除了一个概念之外,没有任何实质。

 

下面我们通过“陈述理由”一个一个来分析。

 

辛二、陈述理由:

本科判有四个颂词,总的来讲可以分两段:前面两颂是观察坏,分别观察离成的坏和共成的坏,主要是讲前面宣说立宗当中的前两句——“离成及共成,是中无有坏”,第一颂是离成的坏没办法安立,第二颂讲共成的坏有没有办法安立;后面两颂是观察成。

 

首先看离开成的坏到底存不存在?

 

若离于成者,云何而有坏?

如离生有死,是事则不然。

 

颂词的意思,如果你认为离开成而有毁坏的话,那么就好像说离开了生而有死亡一样,“是事则不然”,这种事情实际上不合理的,“不然”就是不合理。

 

下面进一步分析:为什么说离于成而有坏,是事不然?因为世间共称,一个法的毁坏一定是基于法的成立,法已经存在了,后面毁坏掉,这是世间共通的原则,谁都没办法违背,要安立法的坏,肯定是安立在法首先有的基础上。

 

法的成立可以有很多种,比如说在根识面前成立,我们的眼识看瓶子,瓶子首先有,后面被铁锤砸碎了就毁坏了,所以说毁坏的现象一定是建立在首先有的前提下,在根识面前的坏一定是首先有成。意识面前的总相的坏也是有这种情况,首先有一个法的成,再有它的坏。对于凡夫人来讲,真正了知坏无外乎就是这两种,一个是根识一个是意识。不管是根识面前还是意识面前都必须首先有成,之后才有坏,如果认为离开了成有坏,那么就不符合于实际情况了。所以说离开成,云何而有坏?离开了成是不可能有坏的,如果说离开了成有坏就违背了世间原则。

 

前两句说了意义,后两句通过比喻来说明。“如离生有死,是事则不然。”如果认为离开成有坏的话,就相当于说离开生有死一样。比如说这个人死了,是因为他曾经活在世间当中,生存了一段时间,大家对他的生有印象,这个人曾经生过,现在他已经死去了,死一定是建立在曾经有的生上面。如果说离开了成有坏,就相当于说离开了生有死一样,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生过,但是说他死亡了,就像石女儿从来就没在世间当中产生过,说石女儿死了完全不合理,没办法成立。因此,如果说离成有坏,就相当于说离生有死一样,是事则不然,这个过失是很明显的,无法成立离成有坏。这样,坏成立的两种情况当中的第一种就被破掉了,认为离开成之外单独有一个坏,没办法安立,离开成是没有坏的。

 

第二种情况,如果说不离开成而有坏也有过失。

 

成坏共有者,云何有成坏?

如世间生死,一时则不然。

 

如果认为成坏共有,就是说成和坏在一个时间当中同时存在,那么怎么可能有成坏?不可能有成坏同时存在的情况。打比喻讲,世间当中正在生的时候又在死,在一个时间当中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说不可能有成坏共有。这是词句上的意思。

 

我们再进一步分析隐藏的意义。前面分析了离成不可能有坏,下面再把观察的重点转向不离成而有坏。离成有坏不成立,那么对方说:不离成总有坏吧?坏是肯定存在的,如果不是离成的坏,那一定是不离成的坏。对方的观点是,没有离开成就应该有坏,首先有成,然后有坏,成坏同时存在,或者说成坏都是有的,这样就可以安立了。

 

如果只是从名言的概念也可以勉强安立,因为有成的缘故有坏,但也只能够观察在到这个地方了,再往下观察仍然没有办法成立。这个法首先生成了,然后它坏了,似乎是成也存在,坏也存在,没有离开成的坏,因为有成的缘故有坏,这是一种很粗大的观察方式。再进一步观察就没办法安立。为什么?因为所谓的成坏是前后不同的时间状态,首先有成后面有坏,如果笼统来看成坏都有,但是真正分析,正在成的时候还没有坏,坏的时候已经没有成了,所以说还是和前面一样是离开了成的坏,没办法真正说成坏存在。

真正要安立成坏的观点,要么从前后刹那观察,则有成无坏,有坏无成;要么就是同时。前面重点是放在有成无坏或者有坏无成的状态去分析的,下面我们观察成和坏是不是同时或者说都有的情况。

 

前面分析了,在笼统地很粗大地观察时,似乎有成就有坏,但是稍微严格观察时,成坏就没办法安立了。为什么没办法安立?在颂词当中讲“成坏共有者,云何有成坏?”如果认为成坏共有,在成的时候就有坏,成坏是同时的,那么观察,怎么可能有成坏同时的现象?不可能有成坏同时的情况发生,成的时候没有坏,成的本体存在时没有坏灭的本体,已经坏完了就不可能有成的本体,所以不可能真正有又成又坏的情况存在。如果是分析两个法,左边一个瓶子右边一个柱子,瓶子坏掉了柱子还存在,成坏同时。但我们分析的不是两个法,而是说一个法在成的时候,同时法又是坏的。这个法怎么可能有?成和坏是矛盾的法,有成的时候绝对没有坏,有坏的时候绝对没有成,永远找不到成坏同时的阶段,那么怎么可能有所谓共成的坏?不可能有。因此,坏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打比喻讲,“如世间生死,一时则不然。”在世间当中,生的时候没有死,死的时候一定没有生,就像这个比喻所讲的一样,同样道理,成和坏同时存在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所以说,坏也是没有办法安立的。

 

有些人认为成坏同时是可以存在的,比如讲中观时使用的拳头和手掌的例子。我们把拳头攥紧,然后五根手指慢慢打开,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个现象——首先是一个拳头,然后打开的时候变成了手掌。有人认为,逐渐把五个手指伸开时,就出现了成坏同时的现象,就是说当攥紧的拳头慢慢伸开的时候有拳头的坏——拳头的现象慢慢在消失,而同时有一个手掌的生成,二者是同时的。看起来似乎有这个现象,那么到底是不是成坏同时?不认真观察的时候,可以说有这两个现象,一个是拳头的坏,同时在不间隔时间的当下另外一个法手掌生成了。如果是假立的,可以大概这样安立,但如果是真实安立就不对了。

 

为什么?如果是实有的成和实有的坏,那么所谓实有的概念是不观待的,是无法转变的。但是手掌的生成和拳头的坏灭是两个法还是一个法?实际上找不到两个法,它就是一个现象一个动作——把你的手指展开了。如果说是两个法,那么就会出现一个拳头、一个手掌的过失,所以不可能是实有的两个法。既然是一个法,那么把唯一不变的实有定在拳头的坏上面还是安立在手掌的生成上面?如果把实有的法定在拳头的坏上面,那就不可能再额外安立一个所谓实有手掌的生成;如果把实有的定义安立手掌的生成上面,那就不可能再安立实有的拳头的坏灭。因为实有的法只能够确定一个,实有的法不可能既是这个又是那个,观待是无法成立的,因为它不是假立的。假立的东西可以观待,可以说手掌舒展的时候拳头灭了,手掌也生成了。但是承许是实有的缘故,就必须要确定到底是坏还是成,没办法以观待的方式成立。

 

实有的东西是不观待因缘的,它是不变的,从不变的角度来讲只有安立一个法,如果把实有安立在成上面就没办法安立坏,如果安立在坏上面就没法安立成。所以说在把手指伸开的过程当中手掌的生成和拳头的坏灭只是一种假相,一种概念而己,真正分析时,不可能同时存在两种实有的东西——拳头的坏和手掌的生成,成坏共有没办法安立。

 

还有在学无常教义时提到:生灭同时,生即是灭。有些人可能会出现疑问:生即是灭不就是生灭同时、成坏同时吗?生即是灭,生了之后一刹那也不住的缘故,它的本体是就是灭,这是一种方便的引导,或者说是一种暂时的安立方式而己,并不是像观察胜义谛那样以最严格的方式观察的。因为在生的时候,从它不住一刹那的角度来讲就是灭,所以说生就是灭。如果使用最严格的方式观察,生没办法安立成灭。为什么?生有生的体相,灭有灭的体相。生是实有的,那就绝不是灭,生是实有的缘故怎么可能说生就是灭?生的状态是从无到有的状态,灭的状态是已经生成的法不存在了叫作灭。因此,如果是最严格的方式观察,生就是生,灭就是灭,生不是灭,灭不是生。

 

生就是灭的观点虽然没有经过最严格观察,但也不是没有经过分析。一般世间人认为的生和灭都是很粗大的概念,我们观察刹那生灭,生不住一刹那叫灭,以此安立生灭同时,生就是灭,所以说这方面不是最详细的观察。最详细观察时,绝对没有办法安立生就是灭的观点,法相矛盾的缘故,生的法相和灭的法相完全是矛盾的,所以不可能说生的时候本身就是灭,没办法这样安立。

 

在某个阶段安立生就是灭有其必要性,或者说也是引导我们从粗大的实执当中解脱出来,让我们知道没有一个法是安住的,从这个角度来讲可以说生就是灭的本体。但是真正最严格分析时没办法安立生就是灭的自性。

 

经由上述分析,我们就知道所谓的坏无法安立。为什么无法安立?前面讲了总的原则,如果要成立实有的坏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离开成单独的坏,这个已经破掉了,离开成没有单独坏的;还有一种是不离开成,在有成的时候有坏,这个在第二颂当中破掉了。两种情况都没有办法存在,那么所谓的坏到底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坏是虚幻的,只是分别念安立的一种概念而己,怎么去寻找都找不到它的本体。就像寻找彩虹一样,远处看似乎存在,但观察的时候一点本体都不存在。观察梦境也是一样,不观察时似乎梦境当中的法历历在目,好像是亲眼看到、亲身体会的,但是梦中醒来之后连一丝一毫的本体都没有。不观察时似乎有,一观察彻底不存在,中观宗引导我们了知所谓的坏的确只是一种假相而己,是经不起观察的,没办法安立真实。

 

如果认为还有其他的可能性,离开了成和不离开成之外有坏,那么尽管找。实际上只有这两个情况,所谓的坏如果存在,要不然就是离开成的坏,要不然就是不离开成的坏,除了这两种情况再没有第三种情况。所以可以完全肯定,坏是绝对不存在的,所谓的毁坏概念是一种假相,只不过是众生的颠倒虚妄分别。

 

下面讲成不存在。所谓成是产生,我们对最初的形成、生成也是执著特别大,认为这个产品生产出来了,这个人来到世间了,或者我怎么怎么成就了,世间当中成就很多事业。实际上所谓的成也是一种假相而己,无法安立真实。

有两个颂词,第一颂讲离开坏的成不存在,第二颂讲不离开坏的成也不存在,也就是讲前面宣说立宗当中的后两句“离坏及共坏,是中亦无成。”如果认为成是真正实有存在的话,所谓的成是离开坏的成还是不离开坏的成?也只有这两种情况。

 

首先讲离坏无成:

 

若离于坏者,云何当有成?

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

 

(《中论释》当中是“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堪布说应该是一个句号,最后两句不是问的方式,上师的注释当中也是句号)

 

对方认为成是存在的,离开坏单独有个成,因为有成的时候绝对没有坏,所谓的成一定是离开了坏的成,这是可以成立的。

 

我们分析,“若离于坏者,云何当有成?”离开了坏怎么可能有成?离开了坏是没有成的。“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的缘故,因为所有的法都是无常的,无常是总相,诸法是自相,无常的总相没有一个时间不在诸法的自相当中,换一个讲法,也就是说一切诸法都是无常的,都是坏的自性,有成就有坏,所以不可能有离开坏的成。对方认为有离开坏的成,但是中观宗说怎么可能有离开坏的成?一切的成都没有办法离开坏单独存在。

 

再进一步观察。前面已经分析了,首先有成那么就有坏,坏一定是观待成而安立的,这个中观宗可以接受,首先有成可以有坏。但会不会首先有坏再有成?对方认为这是不确定的。为什么不确定?比如说今天生产出来的产品杯子,杯子是不是观待了前面杯子的坏才有成?它没有观待前面杯子的坏,因为它是新产品,不是观待了前面东西的毁坏然后才有了今天的成,如果是坏,首先有成再有坏,但是成的前面不一定有坏。对方的意思是说离开了坏可以有成,比如这个新产品杯子,它就是离开了坏的成,不是首先有坏的成。

 

当然,如果按照轮回的观点来看,这一世生命的成一定是观待了前一世的坏,前一世死掉之后,有了前一世的坏然后才有今世的成,就是说今世的生成观待了前世的坏灭,这很明显;还有我们现在刹那刹那生灭的心识,它的生成一定是观待了前一刹那的毁坏,这也是很明显的;还有种子生芽也是一样的,种子生芽一期一期这样生下来,都是观待了前面的坏然后有现在的成,这些容易理解。但是有些法它是不观待于坏的成,比如前面讲的杯子的例子,杯子是新生成的,它不观待前面法的坏,它不是相续,不像轮回的相续、心识的相续、种子生芽的相续一样,成的前面一定有坏。有些法不一定是这样,所以说可以出现不是坏的成,新产品出来之后,在它前面没有一个相续,所以说这个成应该是离坏的成。

 

但是中观宗分析这也是不合理的,也是很粗大的概念而己。实际上任何一个法,不观待因缘是没有的,果法的成一定是有前面因缘的坏,因缘坏掉之后有后面果法的产生。从这个原则来看,杯子难道是无因无缘的吗?杯子也是有因有缘的,在因缘状态的时候,果法还没有生成,当果法的杯子生成的时候,它前面的因缘一定是坏的。如果前面的因缘一直不坏,那么它的果法是没办法产生出来,所以它一定观待了前面因缘的坏。

 

杯子的亲因是什么?杯子最主要的因是泥土,那么一定是泥土的状态坏掉了,软软的泥土通过火一烧变成坚硬的杯子了,不管是陶瓷也好还是陶罐也好,一定是前面的状态变坏之后,显现了现在的新的状态,也是观待了坏的成。它的亲因是泥土,还有其他的助缘——人工、机器设备,它们也是刹那刹那生灭的,前面的因灭掉之后,后面的果才产生。没有一个果法不观待因,有前面因的坏而有后面果的成。

对方说,你们观待前因后果安立坏和成,但是法本身不是观待坏的成。中观宗说这也是不合理的,颂词当中讲“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即便不观待因,从杯子本身来看,它也不可能是离开坏的成,如果是离开了坏的成,就相当于说这个法不是无常的法。为什么?如果真正有离开了坏的单独的成,那么这个法一定不是刹那生灭的法。因为所有刹那生灭的法,生即是灭,生了之后不住一刹那马上就灭。在世间当中任何一个有为法都是刹那生灭法,对方说这个法是离开了坏的成,那就相当于说这个法不是有为法,不是无常的法。如果这个法不是有为法,那么就是无为法,无为法是世间当中不存在的法,就是没有的法,或者说这个法是恒常的法。但“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哪里找得到这样的法?诸法里面哪一个不是无常?无常是刹那生灭的,所以说这个法是离开坏的成,完全不成立。“无常未曾有,不在诸法时”的缘故,绝对不可能是离开坏的成,法的本体就是刹那生灭的,生就是灭,所以从这方面观察,绝对不可能有离开坏之后单独的成。

 

在上师《中论讲记》当中引用了莲花生大士的公案,有些人认为莲花生大士就是有生而无死、有成而无坏的,他从莲花当中化生,有生的现象但是没有坏的现象,他成就虹光身之后就永远不死了,一直安住。

 

首先从世间当中可以这样暂时安立,但是究竟分析时观察:莲花生大士在降生的时候是不是成就了虹身?显现上在降生时还没有成就虹身,后面通过修持证悟虹身时,刚生下来时还没有成就虹身的那个身体,可以说已经死了,这个过程当中有一个生死的现象,生下来时的身体在成就虹身的时候已经不存在了,转变成虹身的自性,从这个角度来讲可以安立有生有死。

 

其次从法性的角度来讲,莲花生大士证悟了虹身,从无为法大涅槃的角度来观察,是本俱的无为法的自性全体显现,是无生无灭的,没有生灭的状态。所以从显现如来藏光明的角度,从大无为法证悟涅槃功德来讲,在法性当中不存在生死,有生而无死这种说法不成立,从究竟如来藏的角度来讲无生无死,就是证悟了无生的缘故才获得无死,所以,莲花生大士有生而无死、有成而无坏的观点,在如来藏光明当中根本无法安立。

 

从空性大离戏的角度来讲,连生死的名词都不存在,何况实质?有生而无死的名言都没有。因此,从莲花生大士自己所证悟的虹身自性来讲,不管是从离戏空性还是从显现光明的角度,都没办法安立有生无死这种说法。

 

然后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不观待莲花生大士本人而是观待他所调伏的众生,比如观待我们来讲,究竟分析时也没办法安立有生无死。因为我们的分别心是刹那生灭的有为法的缘故,没办法真正缘到莲花生大士的法身自性,所以显现在我们面前的莲花生大士一定是有生有灭的。

 

总之,认为莲花生大士有生无死、有成无坏,从暂时的角度可以这样安立。但是有些人把莲花生大士的事例作为无常的反例,如果不分析认为可能是这样,真正分析时,从成就圣者果位的角度来讲,他已经超越了凡夫人分别心的状态,获得无生无死的果位。如果把莲花生大士的最初生和后面无死的果位连接起来,中间所有的过程都省略掉,似乎是有生无死的情况,但其实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莲花生大士成就虹光身,正确的讲法是无生无死,他为什么会获得无死?因为他断除了生,无生的缘故才无死,有生的缘故一定有死,法性当中一定是无生无死的本体。所以不可能存在所谓的离坏而有成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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